我都知道了。说完,燕云疲惫地松开手,盯着地面上的泥土,不敢再看行风的眼睛。
    都是皇上干的。行风一字一句地地开口,这一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剩下的兄弟,都被抓回皇宫里去了。说完,行风就不再说话了,他靠在另一旁的树干上,呆滞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冷静了好久,燕云终于敢直视行风,他一边给大壮处理伤口,一边轻声问道:阿风,你今年十五岁了吧。
    嗯。行风没回头,依旧呆滞地看着乌漆漆的天空。
    燕云继续道:我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整天只知道闯祸。
    行风这才回头看向燕云,不解地问道:世子,您说这些做什么?
    行风从小就跟着燕云,年纪多大,就跟了燕云多久。这么些年,燕云从来没见过行风孩子气的一面。
    行风从小就不爱哭,也不爱撒娇,除了偶尔固执点,算得上是一个让人很省心的孩子。
    燕云没想过,行风第一次在他面前服软,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会是在这样惨烈的情况下,这让燕云有些隐隐的心疼。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继续给大壮处理伤口,看也不看行风道:阿风,辛苦你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行风有些懵,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燕云又开口了: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纵使反应再慢,行风也知道燕云是在自责,他从小在燕云身边长大,把燕云当亲哥哥一样。
    见燕云这样难过自责,行风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了,他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是扒着燕云的胳膊一个劲摇头。
    世子,我没怪你。想了好久,行风才想出这么一句:我只是有点害怕,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的。燕云替大壮上好了药,又抓来行风,要替他上药。
    想起方才自己在燕云面前哭哭啼啼的,行风觉得有点丢人,随即转移话题道:世子,您本来是准备去哪儿?
    听到这话,燕云正在上药的手顿了一下,他看着下山的路,几不可闻地看了口气道:我本来打算去救六王爷。
    六王爷?行风想了想,忽然道:我好像听到那伙追兵,说六王爷现在被软禁在皇宫里。
    软禁?燕云重复道,下手不由地重了些:所以他还活着?
    这我就不知道了。行风说着,突然退开一大步,龇牙咧嘴道:世子你轻点!我伤口还疼着!
    听到萧逸然还活着,燕云悬着的心终于暂时有了着落。
    行风看到燕云的表情瞬间阴转晴,于是试探着问道:世子,您这次回王城,不会是为了救六王爷吧?
    燕云答非所问,扶着大壮就要走:赶紧跟我回去吧,月黑风高,此地不安全。
    行风不依不饶地追着问,燕云就是不回答。
    那您的世子妃怎么办?行风还记着燕云提过的那个虎背熊腰,会揍人的世子妃。
    世子您不是很喜欢她吗?
    虎背熊腰的世子妃?燕云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一茬。
    他没想到自己当初随口一提的事,行风居然当真了,随即无奈一笑信口胡编道:他不要我了。
    所以您悲伤过度,移情别恋喜欢上六王爷了?
    行风越说越觉得自己想的很有道理,于是忍不住劝慰道:世子,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您还是把世子妃哄回来吧。
    虽然她会打人,但也总比六王爷一个大男人好。
    好好好。燕云随意敷衍着,带着二人回了木屋。
    进门前,行风还鬼鬼祟祟地拉住燕云,小声说道:世子,这事我会帮您保密的。
    燕云瞥了一眼脸色逐渐苍白的大壮,匆匆道:好的好的,你替我保密,我们先进去,大壮看起来快要不行了。
    燕云把人架进屋的时候,李洋已经在床上睡熟了。
    大动静把李洋吓醒了,他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就看到屋里多了两个血肉模糊的人。
    世子,这是?李洋凑近,没认出两人。
    行风和大壮连夜奔波,蓬头垢面已经看不出本来面貌。
    燕云收拾着把大壮放到床上,努力控制住情绪,佯装平静道:阿风和大壮。
    燕云这话让李洋脑中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他试探着问道:他们怎么会受伤?
    行风听了,看了一眼李洋,又看了一眼燕云,欲言又止,刚下去的委屈又泛上来。
    看到行风这般表现,李洋深知大事不好,再次开口道:世子,是不是燕家军那边出事了?
    嗯。
    燕云按住李洋的肩膀,尽量平静道:萧逸阳派人去围剿他们。
    他们人呢?李洋的声音有些变调,急得满脸通红。
    燕家军对李洋的重要性不亚于燕云,早年李洋亡命天涯,无所依仗的时候,遇到了燕家军的兄弟们,才让漂泊的他有了归宿感。
    被抓到宫里了。
    闻言,李洋面色突变,有些急切地问道:有人伤亡吗?
    老吴和发春没了。燕云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那么糟糕,却在开口的那一刻妥协了。
    他眼眶微红地看向李洋,发现李洋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痛苦都如出一辙。
    世子,我要对死去的兄弟有个交代。
    李洋努力收敛悲伤,脸上的表情变得决绝:他们不会白白送命。
    第82章 血染红的画
    大壮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不大的木屋里挤着四个人,除了躺着的大壮,其他三人都是满面愁容。
    行风和李洋靠在桌上睡着了,燕云一夜没合眼,坐在床前的硬榻上望着窗外。
    大壮一睁眼,看到的就是燕云的背影。他默默地盯着背影看了许久,眼神逐渐缥缈,仿佛透过那个背影看到了别的什么。就这样留恋地看了好一会儿,大壮才不舍地开口道:三殿下,我终于见到您了。
    说着,他拽住燕云的衣角就要坐起来。
    燕云赶忙把人按回去,略显疲惫道:你先躺下,你的伤在肚子上,乱动的话伤口会裂开。
    或许是因为过于疲惫,燕云的声音听起来难得的柔和,和大壮记忆中的那个声音别无二致。
    哦。大壮顺从地躺下,盯着燕云看个不停:殿下,您这段时间去哪儿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您。
    听着大壮一口一个三殿下,燕云莫名的有些烦躁和懊悔。
    大壮和行风一般年纪,都还只是个还未完全成熟的孩子,还都是容易依赖人的年纪。从大壮的一言一行不难看出,他对三皇子的感情很深。
    现在局势已经如此杂乱,自顾不暇,燕云已经不想再掺和进其他的事里,更不想为了自己的利益去欺骗一个纯粹的少年。
    以前燕云不能共情,但在亲眼看到行风在自己面前流泪和无助的样子后,燕云突然理解了这种羁绊。
    被人依靠的感觉很好,选择去依靠一个人更是需要无条件的信任,燕云不想毁了这份可贵的牵绊。
    再者大壮口中这个未曾谋面的羌国三殿下还是他的亲弟弟,燕云不想再顶着他人去做一些本不该他做的事。
    想到这里,燕云郑重地转身,注视着大壮道:大壮,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此话一出,大壮原本盯着燕云的眼神突然避开了,他歪头看向自己肚子上的口子,顾左右而言他:那些人下手太狠了,这肚子以后要落下疤痕了,会不好看吧?
    说完,大壮抬头看向燕云,似乎是在等他应和自己的话:是吧,三殿下?
    三殿下这三个字咬字极重,像是在刻意求证什么,大壮眼神诚恳而真挚,像极了林间的小鹿。
    见状,燕云的心突然软下来,他无奈一笑,看了一眼伤口道:小心养着就不会留疤,我有神药。
    此话一出,大壮下意识的送了口气,他欣喜地看着燕云,轻快地开口道:殿下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三殿下果然永远不会骗我。
    大壮伤还没好,燕云和李洋他们商量好了,决定等大壮的伤好一点,再去皇宫。
    这几天,三人也不敢完全懈怠下来,没什么事他们就不出木屋,毕竟现在在江国,是萧逸阳的地盘。
    照顾大壮的任务,就落在了燕云的身上。燕云照常给大壮上药,这才没几天,大壮的伤口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如燕云所说,没留下疤痕。
    殿下,我有一个东西要还给你。平时总是唠唠叨叨个没完的大壮,今天格外寡言,突然开口就说了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燕云疑惑地看去,大壮万分小心地从衣服的最里层掏出一块透亮的绿色玉佩递给他。
    这是您当时留给我的军令。大壮说着,把玉佩平放在燕云手掌上,便垂首低语道:您应该用得到。
    羌国的军令,可以调动军队,无论是谁的兵,只有见到军令,才会服从调遣。
    这是三说到这里,燕云顿了一下重新开口道:这是我的军令吗?
    闻言,大壮无奈一笑:殿下伤得那么重吗?连自己的军令都记不得了。
    燕云拿着玉佩端详了一会儿,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大壮他并不是三皇子,大壮又先一步开口了:这是您的。
    您现在肯定很需要它。说完,大壮就躺下脸朝着床里侧,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思索良久,燕云还是决定告诉大壮真相。他拍了拍大壮的肩膀,把军令放在大壮的枕边,轻声道:我不是三皇子,也不是你的殿下,这军令也不属于我。
    说完,燕云看了一眼大壮,他依旧面朝里侧躺着,好像是睡着了一般。
    燕云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大壮猝不及防地开口了:我知道你不是三殿下,你是他的亲兄弟,是江国的世子。
    燕云被大壮的话惊到了,他停下脚步,不解道: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承认殿下已经死了。说着,大壮的语气变得越发低落:我找了那么久,总觉得殿下他还活着。
    头一次面对这样的情景,燕云不知该作何反应,他看了看行风,又看了看李洋,发现他们两个的表情比自己还无措,只好无奈道:所以你更应该好好替你的殿下保管好他的东西。
    那天我亲眼见到大皇子杀了殿下。大壮的表情有些绝望:是大皇子杀了殿下,所以我不能让军令落到大皇子手里。
    说到这里,大壮的声音已经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近乎恳求地拽着燕云的衣袖道:世子,您就是殿下,您好好活着就是殿下还活着。
    燕云还想在说什么,看到大壮恳切的眼神,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世子,您和殿下是一样的人,我感觉得到,所以我才一路追着您,您身上有殿下的影子。
    大壮无法抑制地抽搐了几下,不知是不是情绪过于激动,本来已经愈合的伤口,又渗出了点点血珠。
    燕云妥协了,他扶着大壮躺下替他处理好伤口,摸着他的头安慰道:我知道了,你别激动,先把伤养好。
    这已经是萧逸然被软禁在皇宫里的第七天。
    除了第一天萧逸阳来露过一次面之外,其他的时间,萧逸阳就再没来过。
    他被安排在从前还是皇子时住的宫殿里,吃喝用度一应俱全要什么有什么,除了门口总有守卫守着,一切看起来都很和谐。
    门外的守卫一轮换一轮从不间断,萧逸然被关着,也老老实实的没有任何异动。
    朕不信他会这么老实地待着,盯紧点。萧逸阳说着,挥退部下,亲自去会萧逸然。
    偌大的宫殿里冷冷清清,萧逸然独自坐在桌案前,颇有闲情逸致地看着书,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
    皇弟近来可好?萧逸阳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在萧逸然面前坐下。
    萧逸然头也没抬,依旧盯着面前的书道:托皇兄的福,在这里一切都好。
    就是这大殿里总是有些阴冷,好像地下埋着数不清的冤魂一般,叫人难以入眠。
    说着,萧逸然突然抬头,黝黑的双眸紧紧地盯着萧逸阳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皇兄你说是不是?
    闻言,萧逸阳脸色忽然变得煞白,咬牙切齿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逸阳但笑不语,笑声轻飘飘的,听起来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沉默良久,他突然从桌上抽出一副画,送到萧逸阳眼前,一字一句道:皇兄,我想念丽妃了。
    画上的女子身着华丽的绛红色衣裙,看起来雍容华贵,因为画有些年头了,那女子的脸上脖子上被沾上了几滴深红色的墨汁,乍一看显得这幅画有种诡异的阴暗感,这幅画上画的正是丽妃。
    一看到这幅画,萧逸阳就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好几步,额头上也开始不住地冒汗珠。
    他努力稳住心神,指着那副画道:你哪里来的?
    萧逸阳清楚地记得,自己母妃的所有遗物包括书画,在她入土的时候就全都被烧了,如今突然出现在这里,让他莫名的有点恐惧。
    忘了告诉皇兄,这幅画是我从血泊里捡出来的。
    此言一出,萧逸阳的瞳孔瞬间放大,他不可置信地后退着,喃喃地重复道:不可能,我都烧了的,怎么可能!
    见状,萧逸然狞笑着逼近萧逸阳,把画凑近他逼迫他看画:你看,这鲜红色的墨汁,像不像那日丽妃倒在御花园里时流出的血?
    滚开!萧逸阳不住地后退,脸色已经变得苍白,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这情景看得萧逸然心中大快,他把画放回桌上,用冰凉的手拽住萧逸阳道:皇兄莫怕,那不是血渍,血渍已经被我洗干净了。
    桌上白色的蜡烛快要被燃烬,滚落的蜡一滴一滴地滴到桌上,滴滴答答的响声衬得室内的气氛越发诡异。
    萧逸阳颓然瘫坐在地上,双眼盯着桌案上的那副画不停地摇头:母妃,儿臣不是故意的!
    一阵冷风从窗户的缝隙中钻入大殿内,萧逸阳受惊似的缩成一团,全身蜷缩不住地颤抖着,嘴里不断地重复着母妃不要怪我这句话。
    萧逸然冷漠地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萧逸阳,将他狼狈的姿态尽收眼底。
    海星海星~
    第83章 步摇
    萧逸阳回去后,突然大病了一场,没人知道是为什么。
    皇帝大病,宫里忙成了一锅粥,想尽法子给他医治。萧逸阳这病来得快也来得奇怪,可谓是来势汹汹,毫无预兆。
    请了好几个医术高明的御医前去诊断,都看不出病因。
    一国之君突然病倒,宫里的精力都集中到了如何救治皇帝的身上。
    因为忽然患病,萧逸阳没有精力顾及其他,对萧逸然的看守也不如之前那么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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