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开始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叫王府里的守卫加强防护,不要再让不明身份的人趁虚而入。
    先帝听说了这件稀奇的事,随即下令派出重兵把守奕轩王府。
    皇宫里的守卫把王府守得严严实实,但依旧挡不住那个不知名的厨子。
    那人能轻易地突破重重守卫,在王府里来去自如,想必在王城定然是有点势力的人。
    燕云不相信那人每天费那么大的劲,只为了给他做个茄子。
    于是,消沉了许久的燕云终于找到可以分散悲伤情绪的事。他想抓住那个故作神秘的人,看看那人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反正燕云也睡不着,每日天一黑他就蹲守在厨房里,等着那个人来。
    果不其然,在燕云蹲守的第一天他就发现了那个神秘人。
    不过因为夜已深沉,那人又是一身黑衣,半张脸都蒙了起来,只露出一对墨色的眸子,燕云根本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能从他的体型上判断出,那人是个身高八尺的男子。
    来人体型修长想是功力深厚,走路都不带一点风,却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稳健。
    燕云暗自掂量了自己的功夫,自知自己不是那人的对手,随即决定躲在暗处先观察一番。
    乌漆嘛黑的厨房突然间亮起了微弱的光,不是很亮,却刚好能看清厨房里的东西。
    男子放下手中的夜明珠,直接走向灶台,轻车熟路地从旁边的篮子里拿出两个茄子,用清水洗了洗,一切动作都行云流水般熟练。
    到拿起菜刀切菜的时候,男子的动作忽然停住了,他愣了愣拿着菜刀对着茄子反复比划,却迟迟没有找到合适的角度下刀。
    看到这里,燕云不由地想发笑,心道还以为这人是个厨子,现在看来根本是个不会做饭的生手。
    男子比划了半天,最后仿佛是失去了耐心,他不再比划拿起刀随意地对着茄子切了下去,一段茄子直接被弹得飞了出去,圆滚滚的茄子在地上滚了一圈的灰尘,已经脏得不能吃了。
    哎
    燕云清晰地听到男子叹了口气,他本来盯得都要睡着了,却被男子这一声沉重的叹息惊得立刻来了精神。
    他以为自己的行踪被男子察觉,这一仔细看,只看到男子垂头丧气地又从框里拿出一个茄子,小心翼翼地切了下去。
    这人手怎么那么笨,还不如我。燕云将男子笨拙的动作收入眼底,目光都被男子吸引了去,他不自觉地嘟囔起来:他图什么呢,来王府练厨艺?
    虽然明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燕云还是能感觉到,经过这次双亲死亡的意外后,好多曾经和奕轩王府亲近的人,如今都逐渐疏远。
    别人都巴不得赶紧和奕轩王府划清界限,这关头硬要和王府扯上关系的人多半脑子不正常。
    燕云本来以为这人来奕轩王府的目的不单纯,在经过这一番观察后,他发现这男子居然真的没有别的想法,真的只是单纯地来做菜。
    但有一点燕云搞不懂,他为何不光明正大地来像其他人一样。
    即使做得不合燕云的胃口,他也不会有任何损失还能额外得到十两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这么想着,燕云对此人另类的举动越发感兴趣。
    男子的动作依然笨拙,才勉强地把菜切完,他又面临着另一个难关。
    怎样才能安全地把菜炒熟。
    燕云就这样偷偷观察着男子,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
    锅里已经提前倒好了油,男子端着切成块的茄子,在油烫得冒烟的时候,一股脑把水还没滴干的茄子都倒进了锅里,油和水碰在一起,锅里顿时炸开了花。
    飞溅的油水炸得男子赶紧退开几米远,虽然他躲得飞快,却还是被跳出来的油溅到了手背。
    借着微弱的光,燕云看到男子的手背瞬间起了一片红肿。
    被滚烫的热油溅到的感觉不是一般的痛,是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般的那种疼痛。
    燕云知道这种感觉,因为他亲身经历过。
    以前奕轩王妃还在世的时候,燕云总是喜欢跟着她钻到厨房里。
    因为他太调皮,不知被热油烫到过几回,每次都烫到,燕云都会疼得哇哇乱叫。
    而眼前的这个男子,却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痛是似的,他只是稍稍停了一会儿,就拿起了身旁的锅铲继续翻搅着锅里的菜。
    两人一个在明处专心地炒菜,一个在暗处专心地看别人炒菜,这画面竟有些奇妙的和谐。
    就这么看着看着,燕云突然觉得自己乱糟糟的心,好像瞬间平静了下来。
    沉浸了多日的悲伤,好像也在无形中消退了许多。
    正在燕云兀自乱想的时候,男子忽然放下了锅铲,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又拿出了一个火折子点燃,就开始对着纸张研究起来。
    点了火折子,厨房里亮了许多光不是很亮,但能相较于之前还是亮了许多。
    燕云怕自己暴露,又往暗处挪了几步,男子拿着火折子,正在仔细辨认纸上的字。
    在昏黄火光的映照下,燕云看到了男子英气的眉毛和黑得深不见底的双眸。
    因为男子的睫毛过于浓密纤长,在他垂首认真看字的时候,那对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的眸子被掩住了,倒使他看起来少了几分严肃多了点柔和。
    燕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黑那么亮的眼睛。
    会是什么样的五官才能与这样的眼睛相配,他想看个仔细奈何男子下半张脸蒙住了,根本无法看个清楚。
    燕云还在找角度,想看看男子的全貌,他刚一动男子就收了手中的纸张。
    这一动作,吓得燕云又钻回了原地。他以为男子发现了自己,却不想男子只是深呼吸了一口气,又重新拿起铲子开始炒菜。
    燕云算是明白了,这家伙刚刚是在看菜谱。
    果然,看完菜谱男子的动作都利落了许多,放调料的时候,也多了些底气,不一会儿茄子就出锅了。
    在把菜完全盛出来的最后一刻,男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是终于完成了什么劳神费力的难事一样。
    他小心翼翼地找来一个保温盒,把菜放了进去,然后熟练地跳窗而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里。
    男子的轻功着实了得,走时连一点响动都没有。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燕云没有叫守卫去追那男子。
    他缓缓地从暗处出来,踱步到保温食盒面前,轻轻地打开了盖子。
    下雪啦宝子们,有人陪你们看初雪吗?
    萧逸然:在做菜,勿扰。
    燕云:猪看了都不吃。
    天冷打字手都冻僵了,所以会有小海星吗(苍蝇搓手)
    感谢墨墨的投喂!谢谢谢谢~
    第42章 是菜吗?是爱
    其实光从那人生疏的动作,燕云就可以看出,他并不会做菜。他也能大概猜出来,男子今天做的这个茄子,多半不好吃。
    但不知怎么的,燕云还是有点期待。
    和他想象中的一样,甚至比燕云想象的情况更糟糕。
    这份炒茄子不光不能算是好吃,甚至卖相也不好。
    可能火候太过,茄子已经被炒得失去了本来面目,黏糊糊的一团,看起来更像是发霉的面团,可以让人瞬间失去食欲。
    刚听说王府里有人总是鬼鬼祟祟地深夜来做菜时,燕云其实是愤怒的,他觉得来人一定没安好心。
    后来,放燕云发现那鬼鬼祟祟的人,每天做的菜都像今天这道菜一样卖相难看的时候,燕云更加确定做菜的人是在故意羞辱他。
    那些菜根本让人难以下咽,拿去喂猪,猪都不会吃。直到今天亲眼见到做菜的神秘男子,燕云有些动摇了。
    这人看起来并没有恶意,菜做得那么难吃,他好像也不是有意为之。
    燕云不仅没从那人身上看出什么恶意,反而看出了一份小心翼翼地认真。
    这人的行为给了燕云一种错觉,仿佛他就是专门为了燕云来做菜的。
    想着,燕云鬼使神差地夹了一筷子茄子放入口中。
    直冲天灵盖的辛辣感,呛得燕云差点找不到回去的路,茄子炒得熟过了头,还没嚼就顺着嗓子溜了下去,辛辣感从喉头一路延伸的胃里。
    燕云颤抖地放下了筷子,看都不敢看那道菜。
    菜是真的难吃,但那人是真的有趣。
    自此之后,燕云竟然觉得日子不那么难熬了,每天半夜蹲守那位做菜的神秘男子,成了他的小习惯。
    这人有了点盼头连精气神都好了。
    燕云突然觉得,每日去为母亲守灵的时候,也不再那么难受了。去祠堂看见父亲的牌位时,心里也没那么空了。
    那人还是每夜都会来到王府的厨房,还是每夜都会做一道菜,做完就走从不逗留。
    男子做的每一道茄子,燕云都会吃。
    日子一天天过去,唯一变化的是男子做的菜越来越好吃,从开始的难吃到无法下咽,到后来好吃到赞不绝口。
    那人的菜陪着燕云将送奕轩王妃入了土,陪着燕云度过了那段难熬的日子。
    在白茫茫的丧幡里,卖相不是很好的炒茄子,成了燕云十六岁那年掀开丧幡时看到的最难忘的色彩。
    后来二皇子萧逸阳继位,燕云被派去去南方的军营驻守。
    临出行的前一夜,燕云依旧在厨房蹲守,却发现每夜都来王府做菜的男子忽然不来了。
    燕云等了一夜直到天亮,他都没见到那人的行踪。
    纵使已经跨上了去军营的马匹,身边簇拥着送行的人,燕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感觉心里空落落的,那感觉好像回到了满是丧幡的灵堂,只让人觉得心无处安放。
    燕云终于还是回头,望向王府厨房的方向,他没看到每日都会出现的炒茄子,倒是看到一道落荒而逃的身影,那一刻他的心好像终于安定下来了。
    虽然那段时间燕云每天都会定时蹲点,每天都会默默地观察着男子做菜,但他从来都没见过那人的真面目。
    燕云只记得那人给他做的最后一道关于茄子的菜,叫做珍珠茄子煲。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一向做完菜从不停留的男子,那天忽然写了一张纸条,放在保温食盒里,纸条上也只有短短的几个字:珍珠茄子煲。
    后来燕云特意找人在王城里打听过,根本没有人听过这道菜也没人会做,他才知道,原来这个菜是那人自创的。
    早已凉透的茄子已经不再美味,入口只剩一片冰凉。
    燕云却像感觉不到菜凉了似的,一块又一块地吃着盘子里的菜,直到盘子里只剩下酱汁,他才停下了筷子。
    所以原来萧逸然竟是那个每夜都偷偷去奕轩王府做菜的人?
    燕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无法将萧逸然和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到底是不是,还是亲自去问问的好。
    正在燕云思索的时候,外面响起了一阵阵混乱的脚步声。
    马花急匆匆地跑进来,谨慎地拉好帐篷的帘子,对燕云道:公子,外面打起来了!现在外面乱得很,您千万不要乱跑!
    出什么事了?想起过去的事,燕云觉得脑子里有点乱,他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靠在铺了软垫的凳子上休息。
    羌国那群贼子,不知是在哪听到王爷生病的消息,正想趁乱攻入城中。
    马花的嗓门天生就比较大,这一紧张吵得燕云一个头两个大。
    燕云干脆坐了起来,他顺手拉过马花,按着马花在身旁的凳子上坐下。
    你慢慢说,不急。说着,燕云改贴心地递上一杯热茶,示意马花喝茶再说。
    来了平城这么些天,终于有机会听点新鲜事了,燕云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再者,这还是关乎国家的大事,燕云不得不认真对待。
    端着茶马花不敢喝,他紧紧地握着茶杯,受宠若惊地看着燕云。
    虽然马花不知道燕云是个什么身份,但光看燕云的言行举止和六王爷对他关心备至的态度,马花就能大概猜出,眼前这个男子定是个贵人。
    马花没想到这个贵人丝毫没有一点架子,顿时心里感慨万分,想着若是能一直跟着这个贵人,以后的日子总不会难过。
    马花六岁失去双亲,昔日的亲朋都对他避而远之,无依无靠的他只能选择为奴,十几年来从未被尊重过,即使被主家卖入军营当杂役,他也不敢吭一声。
    久而之久,马花都习惯了这种为奴的生活,甚至觉得被拳打脚踢,呼来唤去都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主子留他一条命,给他一口吃的,都是莫大的恩赐,也不敢奢望更多。
    主子坐着他自然只能站着,主子脸色不好他就只能跪着。
    如今突然被燕云这样对待,马花突然觉得百感交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燕云眼里是个人而不是奴。
    之前马花只是奉命服侍燕云,现在马花却想真心实意地跟着燕云了。
    于是,为表忠心马花感激涕零地把茶水一口闷了,砰地一声跪下道:公子要问什么,马花知无不言。
    虽然贵为奕轩王府的世子,但燕云从来都不习惯下人动不动就磕头下跪,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有话起来好好说,跪着气都不顺了。
    是!是!小的这就起来!马花依旧紧紧地攥着茶杯,他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尝试平视燕云的眼睛。
    他发现这位贵人的眼睛是真的很不一样,说不上多惊为天人,但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
    特别是那微微上挑的眼尾,有点像马花曾见到过的观音像上画的观音的眼睛,慈眉善目的。
    马花也不拘谨了,他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道:羌国贼子想趁虚而入,王爷岂会容忍,早就带着兵去了。
    萧逸然男版田螺姑娘
    第43章 渣男的自我修养
    他不是身上有伤吗?燕云口比心快,几乎脱口而出道:就带着伤去带兵了?
    等到燕云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问出去了。他有些懊恼,自己不该这么关心萧逸然。
    想着,燕云不自在地别过头,他不想让马花看到自己别扭的表情。
    马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继续道:那有什么办法,现场上刀剑无眼,受伤自然是无法避免的,王爷重任在身怎么敢违背皇命。
    燕云沉默了一阵,才淡淡地说了句嗯。
    见燕云脸色不太好,马花没敢继续说,只是静静地站在燕云身侧。
    羌国这次派了多少兵?
    三十万。马花回答得干脆利落,燕云却听得心惊。
    三十万兵力对于羌国这样一个小国家来说并不是个小数目。
    燕云本以为羌国这次制造骚乱,只是为了向江国谋取一些利益,想不到他们竟会派出这么多兵力来攻打江国。
    这是个棘手的问题,一切看起来好像没那么简单。
    或许是思虑过多,燕云此时的脸色很不好看。
    公子?马花担忧地看着燕云,话还没说,就被燕云叫了出去。
    江国的王城,萧逸阳独自坐在御书房里,室内的烛光被特意挑暗了许多,昏暗的光在他年轻的脸上留下一片阴影。
    桌上堆着一大摞没看完的奏折,萧逸阳却无心去批阅。他单手撑着头,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
    玉佩乍一看是白玉,但仔细看,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掺杂着许多杂质。
    这玉甚至比不上街边小摊上卖的,品相极差不值几个钱。但贵为皇子的萧逸阳却把它随身戴着,这一戴就是十几年。
    这玉佩,是燕云六岁时送给萧逸阳的。
    那时两人年纪小,正是贪玩的时候,燕云带着二皇子萧逸阳混入自家出宫的车撵,溜出了皇宫。
    一出宫,燕云就找来了平时常一起玩的小伙伴,大家聚在一起玩角色扮演的游戏。
    彼时还是二皇子的萧逸阳没那么放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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