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澜凭借记忆报了信息,老板认真记下信息,表示包在他身上。
    得到保证后,沈星澜先付了五百好处费,他单肘撑桌,身体朝前倾,对老板招了招手。
    老板看他跟看散财童子似的,眉开眼笑地凑过去。
    沈星澜在他耳边低语:听说你路子广,百事通,能麻烦帮我再找一个人吗?
    与上世相同时间节点,金露杯赛如期举行,此次比赛并非官方赛事,而是由八大著名院校联合举办,其中便有被誉为艺术殿堂的X校。
    如若能在此次比赛中获奖,便有很大几率得到主办方抛出的橄榄枝,提前走直招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当初比赛时间甫一确定,便有很多人不眠不休尽全力准备。
    作为两个孩子都参加比赛的何家,这几天也很难热闹。
    何母吩咐厨房,各种提神补脑的营养品不计成本地给何鱼炖,顺便捎带给何书,何母到底没那么小家子气,在吃上克扣。
    但这些日子她对何书态度也愈发冷淡,仿佛这家里根本就没这号人。
    沈星澜该干什么干什么,每天缩房间里画画。
    虽说犯不着他亲自动笔,但要想象画面,还是得消耗时间精力。
    真正结束画稿这个晚上,沈星澜坐在窗边往外看,半空挂了轮上悬月,长夜极静,仿入无人之境。
    而与之相对的是他的画,与这寂静形成鲜明反差。
    比赛通道开启那天正好是休息日,何母特地定闹钟提醒。
    毕竟是头回参赛,为了减缓何鱼心理压力,吃早餐时,何母宽慰道:就当练手,不必在意结果。
    这几天改稿子何鱼熬得眼底都泛着淡青,他吃完嘴里食物,对何母扬起笑脸:哥哥们都那么优秀,我自然也不希望自己太差。
    何盛远接茬道:小鱼已经很棒了,听说你这回月考又拿了前十?
    没料到会在这么多人场合下被夸成绩,何鱼低下头,不好意思道:这回没复习好,考差了。
    他当时转校时的摸底测试可是六百多分的高分,让很多老师咋舌,在教育资源普遍落后的边远县城,居然也能出这样的好苗子。
    捧着咖啡杯的何母略一点头,淡淡道:挺厉害,以后有不会的多问问你两个哥哥。
    她说的是两个哥哥,而不是三个,已然自动把何书除名。
    沈星澜低头喝汤,看不出神情,何盛远见不得这种凝滞局面,主动把话题绕回到何书身上:听说小书不仅准备金露杯赛,还准备了物理竞赛?
    在学校这是件新鲜事,在家里同样是。
    就连何母都忍不住抬眸,露出丝意外,旋即,她颇觉不靠谱道:竞赛不是闹着好玩的场合。
    沈星澜头也没抬,您说的对。
    餐桌上一时比方才还安静。
    之前那般强硬地与何母撕破脸,如今又一副不欲多言的敷衍态度。
    何母捏餐叉的手指紧了紧,恼怒的同时,又带着股深深的疲倦。
    何书是个怪胎,她一向都不懂如何与他相处。
    坐在角落一直没吭声的何青程身体往后靠了靠,姿势闲散,嗓音温润:我那儿有物理笔记。
    以往这种时候,没人会为何书说话,而何青程这句话像是给势单力孤的何书抛了块浮木似的。
    有种微妙的,转换阵营的意味。
    作为大哥,何盛远第一反应也是帮衬说话,一碗水端平:我还有些初级竞赛题集,资源不用白不用,小书要就尽管拿。
    不明白为什么话题好端端忽然转到何书身上,何鱼脑子转了转,抬手揉太阳穴,轻轻插话道:啊可能是这两天没休息好,我吃饱了,先去补觉。
    他站起身,顺手收拾自己餐盘,对何书露出个友善微笑:何书哥竞赛加油噢。
    沈星澜笑得比他还亲切:小鱼不舒服怎么没早点说?用不用叫医生?
    收拾的动作霎时顿了顿,何鱼挤出丝弧度,小事,睡一觉就好了。
    何母原本要关心的话霎时咽了回去,顿了顿,她又打算说些什么。
    没想到这回依旧是何书开口:熬这么久夜辛苦了,等会儿让阿姨再煮点老母鸡。
    何母:总有种她多余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同样都是熬夜参加比赛,何书之后还得准备物理竞赛,这会儿反倒关心起别人。
    本来两人同天生日,没给何书办生日会,何盛远已然觉得不妥,这会儿愧疚心占据上风:
    小书困不困啊?要不要也睡会儿?
    把碗筷放到厨房,慢吞吞上楼梯的何鱼眼角余光瞥见这幕,搭在楼梯扶手上的手指泛着青白。
    在他眼里,何盛远何青程,何母,已然都是他家人。
    任何多余的注意都不该分给何书。
    实在是,太碍眼了。
    金露杯赛在艺术生间引起巨大讨论热度,大街小巷都能间或听见几个零星关键词。
    被讨论最多的当然是何书何鱼两兄弟,何书师承正统,是严老亲自带教,从小又天赋极高,是个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而何鱼恰恰相反,没人知道他来历,而他的画也并不像是系统学过,什么元素都有,看着也很新鲜。
    评奖这件事除了实力,多少也跟运气沾点关系,艺术无论对错,只有表达方式优劣之分。
    若是正好遇上伯乐被赏识,从几千幅画里被挑中,说是气运之子也不为过。
    如家旅馆门口,一个男人站在饮水机边打水,他身材高大,皮肤黝黑,额头上有个泛白旧疤,那是用锄头时不小心磕到的。
    厅里打牌的人没了茶水,过来续杯,见他用暖水瓶打水,不耐道:搞快点!
    男人丝毫不动,如树皮般的手紧握瓶身,整个身体把饮水机挡得严严实实。
    那人瞪大眼睛,声音拔高道:喂!
    男人侧头看了他眼,那眼神不像是个久居城市的人发出来,充满蛮劲,像牛。
    莫名的,那叫嚣的人便不再叫了,嘟囔骂了几句浑话,转身离开。
    见人走了,何家运继续回去盯着水瓶,一直等到它接满,他把木盖塞上,穿着拖鞋回身上楼梯。
    大城市花销贵,吃顿饭都要几十块,中午可以凑合下,买两桶泡面。
    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干活,下午放学蹲守在学校门口,只要把这出戏演好,那可是十万,十万啊
    何家运从来没拥有过这么多钱。
    正在胡思乱想,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拍他肩头,何家运猛地回头,以为还是刚才打水那人找事:你他妈没完?
    但让人意外,来人是个干净酷帅的少年,他站在楼梯口,拍何家运的手臂刚放下,唇角牵起抹淡淡弧度。
    何家运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你
    他还没找他,他怎么反倒找上门来?
    何家运,男,四十,在家务农。少年准确无误念出他身份信息,口吻轻松,遇见了就是缘分,聊聊?
    第15章 无一处干净之地
    何家运第一反应是找王萍商量,她会来事,从头到尾都是她跟何鱼联系。
    明明说好要杀个措手不及,怎么何书反倒找上门?
    何家运把头偏向一边:我跟你没什么好聊。
    碰上硬钉子,沈星澜也不气恼,仿佛早就料到似的:王阿姨想必有很多话想跟我说,那我直接找她好了。
    说着,便拿出手机晃了晃,转身欲走,完全一副有备而来的模样。
    何家运忍不住心里打鼓,他本就觉得演出戏能收十万有些不靠谱,如今何书上门,让他方寸有些乱。
    你等会儿。何家运终是开口叫住他。
    十五分钟后,沈星澜跟何家运这对中年夫妻找到家咖啡馆坐下。
    这个时间点是饭点,更适合去快餐店或者饭店,但沈星澜压根就没打算请他们吃饭。
    对于何书的到来,王萍亦很意外,但总比何家运要淡定许多。
    面对不熟悉的环境,全英文菜单看得两人一头雾水,又有些局促。
    王萍干巴巴笑道:你来点就行,你喝什么我们喝什么。
    沈星澜随意翻了眼菜单,用流利英文点单,然后把菜单还给服务员。
    这是三人第一次见面,以完全没料到的方式与地点。
    王萍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试图弄清楚状况,她找了个相对缓和的话题开场:小鱼那孩子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沈星澜手肘撑桌,身上丝毫不见十七岁少年的稚嫩跳脱,反而有股说不出的沉稳从容。
    他静静盯了二人两秒,倏尔扯唇:我今天来这儿,你们觉得会是因为什么呢?
    没有虚以委蛇,没有任何客套,单刀直入。
    王萍心跳陡然漏了半拍,她眼珠往旁边人身上看去,笑道:这我们哪儿知道。
    何家运眉头紧锁,他捧着个玻璃杯,连杯里没水都没注意到。
    根本不给两人任何反应和眼神交流的机会,沈星澜紧接着抛出第二个问题:那你们猜,我知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来这儿?
    呃桌面一时落针可闻。
    实际上王萍也觉得这事离奇程度跟撞鬼也没什么两样,明明他们来全德市的事情只有何鱼知道,可刚找到旅馆落脚,还没休息到十分钟,何书便找上门来,简直跟卡好点似的。
    如果不是有人提前告诉他,谁信?可除了何鱼之外,又有谁能说?
    打死王萍,她都不信是何鱼说的。
    夏日炎热,屋内开了足够冷的空调,王萍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她避开何书视线,我们来这儿只是想小鱼了,带了些土特产来看他。
    不知不觉间,他们或许没意识到,从沈星澜抛出第一个问题时,他们就在不自觉跟着他思路走。
    沈星澜把撑下颔的手放下,淡淡道,我全都知道了。
    这话宛如根尖刺,戳破即将爆炸的气球。
    王萍跟何家运夫妻俩脸色霎时就变了,何家运沉不住气,率先问道:是小鱼吗?他个小兔崽子跟你说什么了?
    他胳膊被王萍拉住,她还勉强维持镇定,依旧坚持刚才说辞:不知道你说什么,我俩只是来看孩子而已。
    看孩子,沈星澜仿佛觉得这个词很有意思,他玩味般咀嚼了遍,身体放松地往后靠了靠,看谁家的孩子?
    王萍虎着脸:何鱼是何家亲生,我们拿了好处费后确实不会以何鱼父母自称。但总归十七年养育之恩,不至于连探望一下都不行吧?
    中午来咖啡厅的人不多,很快他们点的咖啡上上来了,服务员默不作声把咖啡杯放到桌上,很快离开。
    沈星澜眼神仿佛在看个负隅顽抗的人,他浅笑着问:是么,何鱼真是何家亲儿子?
    何家运心跳如擂鼓,喝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亲子鉴定都做了
    零零散散的顾客往这个方向看来。
    沈星澜从口袋里拿出张名片,缓缓推到二人面前,提醒道:想清楚再说。
    那张名片上写了两个字,黄威,名字下是串电话号码。
    如果说刚才王萍还能竭力维持镇定,那现下,她完全没办法稳住心神。
    她屁股抬离凳子,眼里闪过浓浓惊骇,豆粒大小的汗径直顺着脸颊滚下来,没入她发黄的衣领:你你
    连连说了几个「你」字,都语不成句。
    有太多想问的闪过王萍脑海间,虬结成股乱麻。
    沈星澜望着她,端起冰美式浅抿了口,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处,他薄唇微启:
    你们胆子倒是不小,现在所有诈骗证据全都在我这儿,让我想想,我咨询的律师跟我说这种情况是要判几年来着?
    长指轻点太阳穴,少年状似认真思考,赔钱,坐牢,后半生永远被人戳脊梁骨,戴着诈骗犯的帽子生活
    他每说出一个词,便像是诛心的刀,离两人更近一步,仿佛他口中的未来在不久即将实现。
    何家运想不到别的招,暴跳如雷:你他妈胡说什么!
    粗糙的手指抹了把额头虚汗,王萍反手拉住何家运,把他定在凳子上,她这才开始正儿八经打量何书。
    任谁第一眼见他,都会觉得这是个不好接近,生活在象牙塔里,很容易对付的高中生。
    但这时候她才发现这只是表象。
    你年纪还小,或许不知道你说的话有多严重。王萍眼神变软,换了个口吻,开玩笑道,退一万步,先不论我们有没有本事骗人,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得过何夫人?
    狸猫换太子,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何夫人是个任由别人糊弄的傻子吗?
    当然不是。
    沈星澜脚尖轻轻点地,漫不经心看了眼时间,离上课还有十分钟。
    这确实说不通。少年从一边拿过纸巾,摁在嘴角,纯白纸巾沾染些许咖啡渍。
    但你们不会以为,沈星澜把纸巾以非常柔和的力道撕成两半,均匀铺开在咖啡桌上,他就这么带着丝笑望着他们,我妈当年在医院生双胞胎的事情,只有你们知道吧?
    轻轻巧巧一句话,恍若雷霆万钧,劈向对面两人!
    王萍想喝点东西掩饰,手刚一伸出去,便因为颤抖太过不小心碰倒咖啡杯。
    加了冰的卡布奇诺倾泻而出,迅速蔓延整个桌面,无一处干净之地。
    作者有话说:
    这回是真没存稿了;
    今天开始要出门,周六回家,这期间我会努力保持更新
    第16章 从头到尾,只有她不肯放过她自己
    何母当年怀孕怀的是双胞胎,做产检时其中有个孩子胎心极弱,而另一个则茁壮吸收养分,长得很好。
    当时何家想了不少办法,请名医,用名药,勉强把这孩子的命保到分娩之时。
    没想到生孩子时难产大出血,何母在产房待了整整一天,痛不欲生,几近昏死过去。
    两个孩子,只留下来一个,另一个太过虚弱,闷死在了肚子里。
    没人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她,虽然她迟早会知道。
    但奇怪的是,何母醒来后什么都没问,就好像她从来都不知道肚子里有两个孩子似的。
    于是所有人也都默契地闭口不提,只是悄悄为死去的孩子举办了葬礼。
    在最先开始的几年,何母对何书倾注了双倍的爱,她从未对另外两个孩子像对何书这么好。
    直到有天她在祠堂某个阴暗角落,无意发现死去孩子的牌位。
    再后来,何书五岁那年,看见那一幕。
    排斥和抗拒。愤怒与内疚,拧成一股绳索,绳索的那端绑着小何书,这端绑着何母自己。
    从头到尾,只有她不肯放过她自己。
    然后便给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机。
    从沈星澜说出双胞胎这个词时,王萍脸色如同骤然被吹熄的蜡烛,一下子黯淡下去,她摊在座椅里,浑身虚汗不止,整个人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注意到这边异常情况,服务员赶紧拿抹布过来清理,把桌面收拾干净,又手脚麻利地把咖啡杯收走。
    王萍木然地看着服务员,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知道,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何家运仍努力地想挽回局面,骂骂咧咧道:这是你该管的闲事吗?你成绩这么差,难怪你妈不喜欢你,为什么何鱼能被选中,为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耳边忽然有道风重重滑过,旋即他脸颊被扇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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