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似乎提醒了珠帘边的人,那人回眸淡淡地看他一眼,随即拨开帘子进入卧室,从容自若地躺在了床上。
    躺成直溜一条,双手交叠放在腹部,闭着眼睛,很安详。
    什么意思?
    要睡觉回家去睡啦!
    黎原睁着难以置信的大眼睛,想把人拽起来,又怂唧唧不敢靠近那张十几个小时前才发生过什么的晃晃床。
    算了,惹不起。
    既然床被霸占,他只好守住沙发这点小地盘,从背包里抽出画夹,继续还未完成的插画稿子。
    天色渐渐暗下去,灯光已亮起,泻下一室暖融温馨。
    房间里依然安静,唯有笔尖触摸白纸的沙沙声。
    黎原专注的目光柔和地垂落于画稿之上。
    他却不知,一帘相隔的男人早已醒来,正惬意地侧着身,用一双深邃的黑眸越过珠帘,亦如绘画般描摹着他。
    眼眸中的男生,与照片上瞬间定格的模样相同。
    没有飘逸漂亮的裙裳,没有披肩乌亮的长发,没有精致艳丽的妆容,只有简朴的T恤长裤,贴耳的短发,以及不再用脂粉妆点的素净脸庞。
    可撇开穿着装扮,那张脸其实跟从前并无差别,一样有粉白的软唇,纤长的眼睫,俊俏到近乎漂亮的五官。
    每一处,都会不知不觉将人的心魂撩拨几分。
    而那双盈亮如水的眼眸望着自己时,一如从前,同样有着爱意的光芒。
    盛檩拧了拧眉。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
    明明来之前一直告诫自己,这个人只是个善于伪装的骗子,可真的见到了人,又会无法自控地被他吸引,被他随口的话语左右,任由其摆布。
    不知不觉就忘了来这里的初衷。
    不是陪伴,也不是专程来哄人的,是来平息被欺骗的怒火。
    他不爱我
    就在此时,脑中蹭地冒出一个冷寒的声音,顷刻间夺走了那点动荡的温柔与理智。
    在怒意和欲念的不断驱使下,盛檩猛然站起身,挥开珠帘大步闯入另一个静谧祥和的空间。
    水晶碰撞发出悦耳的铃叮声。
    黎原听见声音,抬起舒然柔和的面容,看向站在身旁的高大男人,下意识笑了下:你醒了。
    却不想,他话音刚落,男人眼神一暗,快速朝他俯下了身。
    双唇很快被吻住,身体顺势倒向沙发,黎原察觉到男人的动作,当即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一出和昨天的情况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基本相同,都是一个禽兽爹生的。
    片刻后,热切的亲吻结束,他死劲推了把禽兽的胸口,没好气骂道:怎么动不动发你吃药了?
    不说药还好,一提起,盛檩就想到当初自己被愚弄的那些夜晚,胸膛起伏两下,又扣紧怀里人的手腕。
    没吃。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带着点不忿沉闷的调调。
    不过黎原没在意,终于听见这道熟悉的低沉声音,他竟然有点高兴。对于男人刚才粗鲁咬人的行为,也不怎么生气了,就当被大狗啃了。
    半晌,放弃挣扎的黎原突然想起什么,用膝盖撞了撞男人的腰窝。
    等等,我包里有个东西,你去拿过来。算了,直接把包拿来。
    他微挑着眉,一副居高临下女王似的命令语气。
    然而真实情况是,大半个身子陷在沙发里,碎发搓揉得相当凌乱,嘴唇也很软很红,完全是柔弱好欺负的样子。
    大抵是这份柔弱感动了男人,他没继续拥抱怀里的人,起身大步将包拽了回来,动作很迅速,看得出很急。
    黎原稍稍撑起身,一边在背包里翻找,一边撅着嘴巴嘟哝:急色鬼
    嘀嘀咕咕老半天后,他总算找到先前路边小店买的东西,重新慵懒地仰靠着沙发,往前递了下:喏,使使这个我明天还要上学,你注意点,不要再像昨天那样,疼
    一个疼字,仿如一根软针猝不及防扎进胸口。
    也扎破了心间积蓄的怒意,丝丝地泻着气。
    盛檩低着头,怔怔地看着那管药膏状的东西,却还试图抵抗一下。
    他分明是来宣泄不快的,为什么要这么听话?
    迟迟不接,腰窝又挨了一脚。
    不用就一边去!
    黎原撩起泛红的眼尾,满脸的嫌弃和不耐烦,撑了撑身,看样子是要起来。
    眼看怀里人就要逃走,盛檩眼皮一抖,终于放弃抵抗,一把将药膏夺走扭开盖子。
    黎原扯了个抱枕靠着,勉强满意的啧了一声。
    这还差不多。
    睡了一觉,身体总算不像昨日那般疲惫,也就一两次,睡眠还算充足。
    黎原掀开眼皮,打了个哈欠,摸摸床边,依旧空荡荡,没有温度。
    徬晚来,半夜走,不嫌累?
    睡一晚能怎么样?
    他心里吐槽归吐槽,倒是不觉丝毫难过,毕竟老男人的口是心非属于老毛病了,而且看这个势头,指不定今晚还得来。
    想想又觉好笑,跟个生闷气的大狗似的。
    罢了,不跟大狗勾一般见识。
    距离上课的时间还早,他穿好睡衣起身,打算收拾下昨日凌乱的沙发,以及意外发生时掉在地板上的几张画稿。
    走到茶几边,却发现沙发上的靠枕好好立着,看样子是整理过了,散乱在地的画稿也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桌上。
    更神奇的,画稿旁还摆着一排削好的素描铅笔,笔尖很长,一看就是用美工刀慢慢削出来的。
    所以半夜睡不着,削了铅笔才走的吗?
    闲的?
    黎原摇摇头,愈发搞不懂这人。
    倒是后来用笔的时候,他发现比自己削的好使多了,回家路上就大发善心在路边小店买了双拖鞋。
    十块钱一双,不能再贵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坛酸菜面,还是不忍心给盛总吃,饶他一命。
    第56章 男装的第七天
    夕阳时分,空气中隐约传来隔壁住户烹饪菜肴的香气。
    黎原站在客厅与厨房的衔接处,瞅着穿上新拖鞋坐在沙发上专注看文件的男人,心情复杂。
    再低头瞧瞧刚才男人交给自己的一袋子鲜虾和蔬菜,嘴角没忍住抽了两下。
    敢情人家嫌方便面不好吃,所以今儿专门买了菜?
    他从袋子掏出个小南瓜,稍稍举起,登时有种砸男人脑壳上的冲动。
    有所察觉的盛檩抬起头,瞥了眼瓜,再看看人,半晌,最终从嗓子溢出一句话:你随便做。
    哼,算你识相。
    要敢挑东挑西让你脑袋开花。
    黎原心头叽里咕噜腹诽一番,感觉舒坦了点,这才拎着菜肉钻进厨房。
    约莫半个小时后,白灼虾,西红柿炒鸡蛋,南瓜汤,三道普普通通的家常菜摆上了茶几。
    房子虽狭小简陋,连个正规餐桌都没有,却莫名有了几分家的感觉。
    同昨日一样,两人坐在茶几两侧,一个坐沙发,一个坐小板凳,几乎不交谈,各自沉默地吃着饭。
    黎原一向喜欢吃虾,从前徐妈也会隔三差五做做油爆虾、炒虾仁,那时没觉得算什么事,后来穷得响叮当,才发现吃顿虾竟然成了奢侈,每个月只能买小半斤解解馋。
    看在男人还记得自己的口味,并且买了两斤大虾的份上,黎原决定暂时不跟臭男人计较,随手剥了个虾丢他碗里。
    许是嫌麻烦,懒得动手,盛檩一口虾都没吃,单用西红柿鸡蛋吃了半碗饭。
    突然碗里多了个一只剥好且沾了酱的虾仁,他不解地抬起头。
    吃吧,黎原眯着眼笑道,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放到明天就不新鲜了。
    好大一盘,他一个人确实吃不完。
    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盛檩望着鲜嫩的虾仁没说什么,却也没拒绝,夹起碗里的虾仁慢慢送进口中。
    黎原吃了个七分饱,索性放下筷子打算把整盘虾都剥完,并且一旦发现某人碗里没了,就会再扔一只进去。
    这种一个递一个吃的投喂行为,似乎很熟悉,昔日街边烧烤摊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盛檩脑中,那时的悸动混合着甜,甜再裹挟着如今的点点酸涩,逐渐翻搅成难以言喻的滋味。
    胸口有点闷,吃不下去了。
    黎原并不懂那些掩藏的自我纠结,见男人愣愣地把碗放下,扫了眼还剩一半的饭菜,不满地努努嘴:吃不下了?不行!不准浪费食物!
    说着擦擦手起身,坐到沙发的另一端扯了个抱枕垫着腰,我吃好了,剩下的都是你的了,吃完记得把碗刷了!
    声音太软糯,即便是命令的语气,也没什么威慑力。
    奇妙的是,话音落下没多久,发愣的人重新凝神乖乖地端起碗,直到把盘子里剥好的虾和另外两道菜吃完才放下碗,然后老实地把碗碟收进厨房,弯腰刷锅刷碗。
    见此一幕,黎原翘着二郎腿晃了晃足尖,斜睨着厨房里目前看起来还算听话的高大男人,嘁了一声。
    别看这人现在老老实实,一到晚上,保管又变禽兽。
    他猜得没错。
    约莫晚上九点过,某人准时发作。
    本来晚饭后两人坐在沙发的两端,一个看着电脑里的文件不时敲几下键盘,一个对着画稿慢悠悠地描绘,都很认真,气氛也算静谧安然。
    突然,男人一下合上笔记本,随手搁到茶几,身体往中间稍微一挪,丝毫不给人准备就抱住了一截纤瘦的腰。
    下巴枕在消瘦的肩膀上,嗅了嗅颈窝里的淡淡馨香。
    我要抱你。
    非常直接。
    黎原身子微僵。
    他实在搞不懂,从前禁欲自持的人,这几日怎么像吃了春天那个药似的,就差没在床上说几句骚话了。
    你不累?感觉贴在颈边的灼热,他偏头躲了躲。
    身后的人没回应,好像是摇了摇头,随即一言不发又将他的身体环紧,时重时轻地亲吻着后颈。
    真的好像一只大狗。
    黎原刚这样想,手里的铅笔便被大手拿走,顺势握住他的手腕把他往上一提,再整个面对面抱在怀里,几个大步转眼间两人就到了质量不好的铁艺床上。
    经过两个不平凡的夜晚,对于彼此的身体已经很熟悉,顺理成章的,没怎么铺垫就拥紧了对方。
    今晚盛檩的心情似乎不错,不像前两日那般鲁莽,也懂得照顾怀里人的情绪。
    一个拥吻的间隙,他做了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你怎么黎原朦朦含雾的眸子顿时惊颤出三分清醒,清秀的眉稍稍拢紧。
    老宅婚房那日,他也是那么做的,没想到老男人也会。
    不用黎原摇着头小声拒绝,呼吸有点急促,没必要,不管也没关系
    这么说有点羞耻,但事实就是很不争气,根本不用管自己也会。
    盛檩却不理睬,垂着一双专注的眸子,指尖翻阅着一本深奥的书籍,充满了求知欲和探索欲。
    过了片刻,实在没忍住,嗓音低喃,犹似感慨道:好白,好小,好可爱
    黎原:
    玩归玩闹归闹,侮辱人就过分了!
    黎原收回涣散许久的眸光,撩起眼尾便要飞去一个眼刀子。
    却不想,两人视线一撞,沉脸专注的人竟然恶劣地朝他勾了勾唇,露出重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很欠揍的笑容。
    老男人果然变了,变坏了。
    午夜一点,小房间归于静谧。
    可能是连着几天消耗太多精力,再壮的牛也累着了,居然没做完就跑,而是结束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黎原啥事没做,除了嗓子有点干哑之外,精神头很足,一定都不困。
    他睡不着,索性撑起下巴对着男人熟睡的面庞胡思乱想。
    其实,他有察觉老男人身上的不对劲。
    态度强横又冷淡,比从前还要冷肃寡言,还能看出一股子生闷气的样子。
    生什么气?
    因为被欺骗吗?
    仔细想来,确实由于自己的懦弱自私一直不敢坦白,把人骗得挺惨,他还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会生气理所应当。
    况且过了这么久,这人还愿意来找自己,应该是弯了吧。
    唉,那以后要对他负责才是。
    黎原一面想,一面反复欣赏男人略带疲惫的睡颜。
    虽说总是板着一张冷脸,但真的好帅,还很善于学习,越来越有技巧
    想偏了。
    黎原老脸一红,一时心魂荡漾,撑起身在男人的睡脸上印了个纯粹的吻。
    表达喜欢的意思。
    这般乱想半天后,他也有点困,打了个哈欠准备钻回薄被。
    就在此时,目光疑惑地凝了凝,落在由于近日比较激烈而与床头拉开距离的床垫缝隙里。
    一个金属物件正在眼皮底下,泛着惑人的淡淡银光。
    黎原这一觉睡得很香甜,可能是脑袋枕着手臂的高度刚刚好,身旁也温温热热,很明显有个人。
    他掀开迷糊的睡眼,摆在腹肌上的手很自然地摸了两下。
    脑袋一歪,下巴抵着人的胸口,天真又迷糊地仰着脸:咦?你昨晚怎么没走?
    被他问的人薄唇紧抿,脸色略有几分不虞,冷峻的眉宇间萦绕着古怪的无奈。
    黎原一时看不懂,却不妨碍他心底溢满愉悦,趴着厚实的胸膛轻轻地蹭了两下。
    动作是在撒娇,出口的话却很奔放,你每天睡了就走,搞得像来嫖啧啧,你还不给钱,白嫖哦。
    闻言,某人锐利的唇峰抖了两下,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瞅着粉粉艳艳的窗帘布。
    黎原大概是睡糊涂了,索性将昨日睡前脑海中转悠的想法一股脑说出来。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那时怕盛明宇害你,想着等他不构成威胁了再跟你说实话,后来又怕你不能接受男人,才迟迟没跟你说
    这些解释很苍白,根本没什么说服力,停顿一会,干脆不解释了。
    对不起,我确实很自私,也很胆小。黎原闭上眼,将脸贴着一片温热的胸口,听着有力沉稳的心跳声,喃喃道:老公,对不起,我只是不想离开你
    胸膛微震一瞬,某人的心跳似乎乱了。
    黎原心想,离婚了也是可以喊老公的吧。
    他继续在结实的胸膛蹭了蹭:老公,我真的好喜欢你呀,喜欢到想要给你生孩子,可是我生不了,你别嫌弃
    声音有一丝丝黯然,但很快就振作起来,盯着男人坚毅的下颌线,眼神坚定:就算嫌弃,我也不会把你让给别人的!你是我一个人的老宝贝!
    老宝贝
    听见这话,盛檩一直还算冷静的手指终于紧缩了两下。
    没两秒,口出狂言的人又爬上来,两只小手撑着他的胸口,与他对视。
    那么,你喜欢我吗?明亮的眼瞳中闪烁着一缕不安。
    只要你喜欢,就可以为你赴汤蹈火。
    倘若你不喜欢,那也不必纠缠。
    这是黎原一直以来简单随性的感情观,他向来没心没肺,在感情上也是如此。
    只不过嘛,眼前这个人,傻子都看得出他喜欢,就是要让他说出口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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