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呢?江中屿认真的看着前面的路,笔直平坦开阔的大道,将一切风景都拉成笔直的、五彩斑斓的线,往后坠去。
    沈晏白没说话。
    江中屿笑了,眉眼弯起来,冷峻的面容此刻变得柔和起来,沈晏白这时才发现江中屿有刀疤的那半边脸上竟然有一个梨涡,中和了他刀疤的锐气,他看上去没那么凶巴巴的了,不像是坏人。
    跟你开玩笑的。江中屿的声音低下去,说,你这么好骗,不适合一个人出来玩。
    沈晏白在心中暗骂一声,觉得自己真够蠢的。
    不过他没想到江中屿居然还能开玩笑。
    江中屿打了转向灯,换到另一条道上去,问他:所以什么是Rap?
    沈晏白把音箱关了,拿自己一千八的智能手机找了首时下最流行的Rap,吵嚷的音乐响起来的时候,顿时与此刻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江中屿被震耳欲聋的人声惊得皱紧了眉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开口问道:他们吵架呢?
    噗。
    别说就江中屿这想法,跟这首歌的风格还挺对味的。
    沈晏白也开始觉得这首Rap有些吵了,把声音调低了些,问道:你不喜欢听吵的?
    嗯。江中屿点了点头,这种情景下听不合适。
    那摇滚呢?沈晏白又换了首,这个?
    唱歌的声音不大,音乐声又变得大起来了,江中屿嘴唇一张,有些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沈晏白看出来他是真不喜欢这种很吵的音乐了。
    你这人真没劲。沈晏白说。
    江中屿道:我也不是完全喜欢慢歌,那天你坐我车放的那张碟,那种说快不快说慢不慢的就还行。
    沈晏白有些猜不透江中屿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是自己的歌了,他侧过脸眯着眼觑着他,终于把江中屿看得有些怀疑自己:看什么?
    看
    沈晏白的眼神越过他的脸,看到江中屿身后那大片苍茫的荒漠和落日圆。
    金黄、橘黄各种暖色在天际晕染开来,像是被打翻了的油漆桶,也像是被印象派画家精心挑选了位置落笔的画作,沈晏白在这里看到了他旅行以来一直追求但从未见过的昳丽落日,连云层都显得波澜壮阔。
    停车。
    江中屿下意识的踩住了刹车。
    怎么了?扭过头看向沈晏白。
    沈晏白的注意力完全被那边吸引了眼珠子都不转一下的说到:可以去看一下吗?
    江中屿往那边望:落日啊。
    嗯。
    江中屿拉了手刹,方向盘一转,踩下油门,没有丝毫犹豫的说到:走。
    路有些不太好走,沙漠裹着越野车的轮胎往下陷,时不时还有高高凸起的大石头,沈晏白把着车把手被甩得上下晃动。
    车载音响里的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完了摇滚,自动跳转到下一首,是朴树的平凡之路。
    徘徊着的,在路上的,你要去哪儿
    微哑的磁性嗓音,裹着这荒无人烟的黄沙一同入了心。
    沈晏白望着江中屿的侧颜,愣怔了很微妙的一瞬间。
    江中屿一边开车,一边用手指头敲打着方向盘,等到一首歌放完了,他说到:这首也不错。
    沈晏白喜欢这首歌很多年可以说,在他不知道听什么歌的时候,总会把它单独循环很多遍。
    于是沈晏白挑了挑眉,道:算你有眼光。
    第10章 什么是冲浪
    沈晏白在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湖泊边见到了他认为世界上最好看的落日。
    清澈见底的湖泊也被天上的暖色调染得一片波光粼粼,太阳被云彩挡了一半在身后,遥遥的望去这地方几乎什么人影都没有,不是什么网红打卡点,甚至在地图上查无姓名,但在沈晏白看来却是他此行见过最美的地方。
    沈晏白拿一千八的智能手机上下左右的拍,最后还转了镜头自己自拍一张。
    可他怎么拍都不好看,只好把主意打到不远处坐在大石头上的江中屿身上。
    喂。
    沈晏白喊他。
    江中屿没答话,连头都没动一下。
    心中暗骂两声,沈晏白又喊道:江中屿!
    江中屿这才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帮我拍照。沈晏白用一种命令式的语气说道,我自己拍不太好看,离镜头近了显脸大。
    沈晏白活力满满,江中屿却对这地方没什么兴趣,这让沈晏白感受到了一种挫败感,心里极其不爽。
    于是就想折腾一下对方。
    江中屿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往沈晏白的地方扔过去,说:好看的地方用眼睛记录下来不就好了?
    人的记忆是有限的,沈晏白说,当快乐太多的时候,总会忘记一些快乐。可我一个也不想忘记,当然要用其他的东西来证明这快乐曾经来过啊。
    江中屿道:看不出来你快乐还挺多的。
    沈晏白翻了个白眼。
    如果没什么快乐的话,零星几个快乐记忆下来就行了。江中屿拍拍手中的灰,站起来,接过沈晏白的手机。
    他就那么站着,冲着那个按钮使劲点。
    沈晏白心中升起一抹不祥的预感,拿过来成品一看,果然很不祥:你这拍的都什么。
    照片啊。
    这张沈晏白指着其中一张说道,请问我在哪里?
    你不在这儿呢么?江中屿指了一下画面左下角很小的一个人脑袋,还没有身体那种。
    沈晏白几乎吐血:我要的不是这种,你这拍照技术也太不行了吧。
    那你要哪种?江中屿说,我拍了挺多张的。
    他说着往后一翻,后面更奇葩,还有沈晏白的身子成虚影了的,不知道以为闹了鬼。
    你过去。沈晏白说,来,我给你拍。
    我不拍。江中屿抗拒的往后退了一步,你教我。
    沈晏白跟他对峙着站了一分钟,江中屿一点服软的意思都没有,此刻倒是把硬汉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了,哪里还有半点活雷锋的意思。
    沈晏白在心中劝自己,懒得跟活雷锋一般见识,于是先服了软,接过手机道:你拍的时候把我人放在这个位置,不用蹲下去,手机微微往上倾斜就会显高了。
    江中屿按照沈晏白的要求实战了一张,把手机递给老师一看,老师被气得差点头冒青烟:这什么玩意儿,你这拍法也太直男了。
    照片里构图完全歪了,沈晏白确实在中间了,可整张照片看着是倾斜的,沈晏白就像飞起来了。
    江中屿也没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人挑拍照,拧着眉头看照片: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算了算了。沈晏白挺想生气的,可他也没什么资格生气,毕竟是自己求对方帮自己拍照片的,而且如果不是因为江中屿,他甚至看不到这里,我还是用眼睛来记录吧。
    江中屿没吭气,自己把自己手机掏出来,蹲在一旁开始研究。
    沈晏白则拍了好些张风景照,不带人的那种。
    他转到江中屿那个方向时,下意识的把镜头对准了江中屿。
    画面里只有一个他的侧脸,大起来的风将他的衣角掀起来一块,寸头衬得他的面容更加凌厉,像一把开刃的锋锐刀尖,他不笑的时候,怎么看都很不像好人。
    沈晏白突然想到一个很适合他的动物孤狼。
    是的,就是孤狼。
    尽管这头孤狼好像有那么些善良。
    在沈晏白的心中,和江中屿的遇见纯属意外,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对方结伴而行,就因为对方说要带自己去一个离云很近的地方。
    沈晏白尝试着剖析自己当下同意的缘由,一方面是因为不想回上海实在无处可去,另一方面大概是因为对江中屿有些好奇吧。
    他除了知道对方名字是江中屿,别的好像一概不知。
    沈晏白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点的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录像。
    画面里的江中屿则侧过头来,看向他,眉梢微微一动,问:怎么了?
    没什么,沈晏白飞快的又把镜头对准落日,我拍Vlog呢。
    Vlog又是什么?
    沈晏白呼吸一窒,问他:你是什么不冲浪的老年人吗,Vlog是什么都不知道?
    江中屿起身,一只手揣在兜里,飞快的向沈晏白走来,说话时非常一本正经:我们这边除了荒漠就是荒漠,没有海。
    噗
    哈哈哈哈
    沈晏白本来想忍一下,可是他的笑点总是很异常,譬如说当下。
    江中屿这句其实没那么好笑的笑话莫名其妙的戳到了沈晏白的点,他捏着手机蹲下去,夸张的笑出来,冷淡的眉眼弯起来,像冰山化了雪,徒添了几分可爱。
    江中屿先是一愣,然后问道:怎么了?
    沈晏白笑得直不起腰来,一只手扯着江中屿的衣角,边笑边说道:你、你真不冲浪啊?哈哈哈
    没那条件。江中屿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有什么好笑的?
    沈晏白深吸了几口气,才缓过劲儿来,解释道:你这老年人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我得一点一点的跟你科普才成。
    成。
    Vlog就是沈晏白想了想,举着手机站起来,对着镜头道,我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呢是阿尔木县城往西走大概两百公里的位置,大家也看到了,这里有全天下最美的日落。
    沈晏白把镜头转了方向,自己入镜的同时也将江中屿扯了进来:这位算是我老板吧。打个招呼。
    江中屿一顿,僵硬的举起手挥了挥,一本正经的说到:大家好。
    你紧张什么?沈晏白看他一眼。
    不是有很多人在看吗?
    沈晏白说,大哥这儿没信号,你想什么呢你。
    江中屿顿了顿,耳垂突然唰的一下红了,孤独的风中一匹狼难得现出几分尴尬与害臊来,解释道:我以为你在直播。
    Vlog你都不懂还知道什么叫直播啊?
    看朋友弄过。江中屿说。
    Vlog就是刚才我那样,用视频记录下来自己的日常生活,然后剪成一个几分钟的视频放出去。沈晏白想了想,又顺便解释道,冲浪就是上网的意思。
    江中屿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结果沈晏白盯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想到刚刚那个笑点,突然又笑起来,弯着腰直拍大腿,哪里还有半点大明星的意思。
    这里没有镜头对准他,也没有眼睛时时刻刻盯紧他,他几乎完全把自己的情绪宣泄出来。
    所以笑容难得的真实。
    江中屿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了,抬起手用镜头对准对方,照片定格在对方仰着头大笑的时候,身后是满天彩霞,红彤彤的在他后背晕染开一片暖色。
    第11章 快乐不会太久
    两人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日落逐渐被黑色长空取代时,江中屿坐在越野车上死命踩油门,车子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车身却纹丝不动。
    江中屿松了油门,说:陷沙了。
    脸笑僵了的沈晏白揉着自己的脸蛋,混不在意的说到:那怎么办。
    可能得推一下。江中屿看向沈晏白,眉头微微拧着,我们赶到落脚点大概还需要三个小时左右,不抓紧时间的话有可能会遇到狼。
    沈晏白想着自己今天下午对江中屿的比喻,噗的一声又笑出来,笑点又被戳中了。
    江中屿一顿,问他:你又在笑什么?
    没什么。沈晏白忙清了清嗓子,将自己的情绪收敛一些,推呗。
    江中屿看向他。
    沈晏白这才反应过来:你让我下去推啊?
    江中屿看了看方向盘,又看了看他,说:不然呢?
    我不去。越野车这么个庞然大物,要把它推动不知道得使多少的力气,沈晏白可不想去浪费这时间,我来开车,你推。
    江中屿也没跟他多计较,打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沈晏白懒得甚至直接从副驾驶位到了驾驶位上,他踩下油门,车再次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沈晏白从后视镜看到江中屿用自己的肩头抵着车身,正在努力的往前用力,可车仍然纹丝不动。
    不管怎样,晚了会遇到狼这点确实让沈晏白有些忌讳,他就是死也不想被野狼给撕成碎片,那死的得多难看,于是也上了点心,飞快的踩脚下的油门。
    轰隆隆轰隆隆的这么叫了大概得有三四分钟,沈晏白屁股都离了座位,轮胎带起来的沙也糊了江中屿一脸,只听得哐的一声,越野车突然熄火了。
    沈晏白心中再次闪过一抹不祥的预感。
    他拧了拧钥匙,没反应。
    有些心虚的打开车门,沈晏白往后看去:喂,车好像坏了。
    江中屿不说话。
    沈晏白认命的咽了口唾沫:江中屿,车好像坏了。
    江中屿这才站直身体,抹掉脸上的那些沙啊泥啊什么的,凑到沈晏白跟前来。他本来挺干净的脸上都看不清鼻子眼了,沈晏白这时才诡异的升起了一丝愧疚之心。
    沈晏白像个小学生似的,乖巧的站在一旁,看江中屿鼓捣越野车,从前面跑到后面,又从后面跑到前面。
    最后江中屿拍了拍手,下了结论:车坏了。
    那怎么办?沈晏白穿着大卫衣和白色卫裤,干干净净、精精致致的站在一旁,连根手指头都没动一下。
    江中屿说:得找人来拉车了。
    来得及么?沈晏白愣住。
    来不及。江中屿道,所以我们今晚得在这里休息,拉车的估计最早也要明天才能来。
    啊。沈晏白问,那我们睡哪儿?
    将就一下吧。江中屿说着把后面的车门打开,幸好现在天儿不太冷,不然晚上能冻死。
    沈晏白没好意思说就这温度也足够把怕冷的他给冻死了。
    沈晏白搓了搓自己的脸颊。
    你先待会儿,江中屿晃了晃手上的手机,我去找个有信号的地方打电话。
    江中屿说完转身就走,走了没两步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扭头一看沈晏白也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面,问道: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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