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天,老赵好像不行了。
    其实这是这段时间以来老赵精神最好的一天,他甚至能靠在床头和程易说话。
    程易,这段日子辛苦你和裴乐了。老赵脸上挂着干瘪的笑容,那笑了就跟没笑一样,甚至还产生了一种恐怖感。
    您快别笑了,程易连连叹气,我看着都害怕。
    怕什么?老赵笑得更开心了,怕我死了不放过你。
    咱俩没仇没怨的,你不放过我干什么?程易说。
    程易,我老赵不笑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你放心吧,程易自然知道老赵想说什么,小赵交给我了。
    老赵盯着程易看了一会儿,然后无比真诚的说了一声谢谢。
    程易转开头,悄悄抹了一下眼睛,再把头转回去又恢复成了那一副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的样子。
    住院这段时间,他对我很好,老赵说,我这声谢谢不只是你对我的承诺,我更想谢的是你当初来劝我去医院。
    哎哎哎,那都是小事,程易想勾勾嘴角,没勾出来笑的弧度,您能想开就好。
    想开了老赵微微转头看了一眼敞开的窗户,这么看过去,正好能看见在院子里的小赵,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开了。
    可惜,晚了。
    当天晚上十一点多,老赵不行了。
    裴乐接到赵日天的电话之后两个人立马赶了过去,他们到的时候老赵只剩下了一口气,他张着嘴,瞪着眼睛,见程易进来了,情绪就激动了起来。
    程易赶忙过去握住了老赵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您放心。
    老赵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似乎放下心来了,他浑浊的双眼努力的往旁边转动着,似乎是还想看一眼正抱着他的小赵,但转了一半停下了,老赵非常缓慢的眨了眨眼,接着整个人卸了力躺在了小赵怀里,再也不动了。
    老赵活着的时候很拧巴,他得病的时候没告诉任何人他得病了,他住院的时候也没告诉任何人他住院了,好了,这下他没了,他的人生终于轮不到他自己做主了。
    夜半,寂静无声,老赵的尸体还在小赵怀里,带着余温,滚烫的眼泪从小赵眼眶里滑落下来,低落到了老赵的脖子里,没有骂声。
    三个人厅里搭了个简易的灵堂,把那口漆黑的棺材放在了用凳子组成的简易架子上,小赵一边哭一边给老赵换好了衣服,他抱起老赵,感觉轻飘飘的,老赵就像一片羽毛一样,没有风的情况下,他还是飞走了。
    小赵站在棺材边盯着老赵看了很久,从一点看到了两点,再从两点看到了三点,眼泪没了,又来了,一直反复,直到五点多,程易的电话打完了,该准备的、安排的,他都理明白了,等明天天一亮,老赵这儿就热闹了。
    哥裴乐走到程易身边,看着程易皱着眉的苦闷样子有点儿心疼,他轻轻劝着,这儿我看着呢,你休息一会儿吧。
    程易摇摇头,说算了,其实今天晚上他压根儿就没睡着,他老感觉老赵应该就是这个时候的事儿了,躺在床上,眼睛一闭,程易就感觉下一秒老赵就没了。
    乐儿啊,程易叹气,小赵没亲人了。
    冬天,天亮得晚,黑得早,早上七点多,天色都还模糊着,不过人倒是陆陆续续来了,来的最早的是冬子,问了情况之后又受程易指使出去了。
    可能是因为老人觉少,起得早,接着来的都是些老人,也都是老赵的朋友。
    人还没进院子,声音先到了。
    老赵!这一声中气十足,你赶紧出来,程易那个龟孙子到处造谣你死了!个狗东西,说这话也不怕折寿。
    话说完,刚进门,就看见老赵家灯火通明,客厅的大门敞开着,老人心里咯噔一下,跑到门口一看,他们经常在一起的几个老伙计正看着一口棺材发呆呢。
    还有小赵,披麻戴孝的跪在地上正在烧纸钱。
    秦叔,您来了。
    老人转头一看,这才发现程易正蹲在院子里抽烟。
    程易啊秦老的嘴抖了抖,你们这是?
    赵叔真没了,程易看着天空,我没造谣。
    不是啊,秦老脸色有些发懵,他有些的着急的向程易解释,过年的时候老赵还说让小赵过完年之后带他出去玩一趟,这段日子不是他出去玩去了吗?
    他骗你的,程易说。
    程易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把秦老定在了原地,他不可置信的把目光转向了厅里那口漆黑的棺材,总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在镇或者村这种地方,不论是红事还是白事大家都保持着相同的默契,天色大亮时,操持所有一切事物的人都已经到齐了。
    院子里多了台电视,电视旁边还放着音响,音响里边放着大悲咒。
    墙边多了很多花圈,院子里摆了好几张桌子,小赵家的院子不算大,有的桌子已经摆到了门口的路上,程易和裴乐也穿上了孝服,跪在棺材前给老赵烧纸钱。
    炉子移到了外边,锅换成了大锅,镇上的家庭主妇都在前后帮忙保持,男人有的在聚堆聊天,有的在牌桌上赌钱。
    有人叫了锣鼓,有人请了乐队,热热闹闹又是一天。
    老赵很早就为自己选好了墓地,在他妻子和女儿旁边,他会守护在这个地方,一年又一年。
    老赵出殡的那天,小赵抱着老赵的遗照,裴乐在抬棺材,程易在撒纸钱,那几个老伙计互相搀扶着跟在他们身边。
    到了地方,老赵媳妇儿和女儿的墓边春意盎然,小草已经发出了嫩芽,枯萎的杂草焕然一新,等棺材落地的时候程易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初阳才反应过来,老赵不是死在冬天,而是消失在了春天。
    棺材慢慢被黄土覆盖,一铁锹一铁锹的下去,平坦的地方堆起来了一个小小的土包,小赵抹了抹已经哭到红肿的双眼,跪在坟前重重的嗑了三个响头,程易和裴乐也跪下了,程易觉得,赵怀民应该安心了。
    等丧事一过,小赵家就空了。
    裴乐和程易商量了一下,准备带着小赵去新北区,裴乐会在公司里给小赵安排一个职位,到时候小赵就跟着裴乐和程易混了。
    于是,裴乐托人找好了房子,离公司不远,一百个平方左右,两室一厅,还带个小书房,最主要的是主卧有单独的厕所,屋里所有装备都挺齐全,他们三个只需要领包入住就行。
    临走的时候,小赵看了看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眼睛里带着舍不得。
    在程易家院子里转了好几圈,他的目光遥遥的落在了远处。
    老赵头,我走了,以后再回来看你。
    小赵说完程易就叫他了。
    赶紧赶紧,上车了,一会儿到了咱们还得收拾。
    哎,来了。小赵应了一声,转身上了车。
    车程不算长,路边的风景不错,小赵看了一路,等出了镇,车窗外的风景就变成了楼,人,商铺,还有树,一眼望过去,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这就没什么好看的了,小赵转了个方向,眼睛盯着前边儿。
    小赵,后面的程易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易哥?小赵转头问。
    我记得你是学美术的是吧?艺术生?程易问。
    是学美术的,小赵说,不过没达到艺术那个高度。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程易乐了,你乐哥那个公司干游戏的,到时候你去他公司,跟着他混。
    行嘞。小赵应了一声。
    程易和小赵一直聊天,裴乐时不时搭两句话,三个人说着地方就已经到了,裴乐直接把车开到了地下车库,三个人拎着行李进了电梯。
    他们带的行李不算多,都是些日常换洗的衣服,至于被褥这些他们准备来了现买,毕竟带那些东西太过于麻烦。
    裴乐和程易财大气粗,不怕,小赵虽然没啥钱,但他也不怕,毕竟他现在是跟着裴乐混的男人。
    裴乐租的楼层不高,七楼,电梯里塞了他们三个人和他们的行李之后就显得地方不是那么大了,上楼期间电梯上又上来了两个人,一个按了十五楼,一个按了十楼,两个人都是男人。
    可能是见了生面孔,两个人都有些好齐的打量了程易他们好几眼,程易倒是觉得没什么,毕竟人有些好奇心很正常,但裴乐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那俩人的目光在程易身上停留的时间多了两秒,裴乐一个眼刀就飞了过去,对方都比裴乐矮,现在还是二对三,没什么胜算,两个人在接受到裴乐的眼神信息后就把眼睛挪开了。
    等到了门口程易一边看裴乐按密码锁一边说,你至于吗你?那眼珠子都快飞到太阳穴了。
    你不懂,裴乐打开门让程易和小赵先进去了,那两个人一个是真好奇,一个是盯上你了。
    盯上我了?程易惊讶,盯上我什么了?
    有一个是gay,他看上你了。裴乐眉头皱得死紧,看着都快夹死苍蝇了。
    什么玩意儿,程易说,怎么我变成gay之后全世界的男人都变成gay了,丫什么德行说的我好像还能看上他们一样
    第119章 知否,知否
    这个装修确实不错,一眼晃过去一片白,墙是白的,程易就认了,灯是白的,也在情理之中,地砖是白的,他也能接受,但是沙发、沙发旁边有一堵墙,不过是只有一半,就是比沙发高上一点,然后墙的另一边是餐桌,程易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沙发和餐桌甚至包括椅子都是白的。
    难道裴乐喜欢白的了?
    程易伸出手看了一眼自己的运动款黑皮麻木了,他这个皮肤是天生的,也有一点儿后天因素,但是后天因素占的比例不大这是事实。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几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出去吃饭。
    照例还是裴乐开车,程易和小赵叽叽喳喳的商量去吃什么东西。
    程易:咱们今天下馆子,吃点好的。
    小赵:吃什么?
    程易:火锅行吗?
    小赵:我都行,乐哥呢?
    裴乐目不斜视,那就火锅。
    话刚说完,裴乐电话就响了,他看了一眼直接把手机扔给了程易。
    翁玉?程易拿起手机一看,他真会挑时候。
    喂,程易接通电话。
    对,刚到,刚把行李放回去,程易说,对对对,现在正准备出去吃火锅。
    你也要过来?程易说,行啊,你带点酒,嗯没事儿了,他也在。
    程易嗯了好几声就把电话挂断了,他顺手把裴乐的手机揣到了自己兜里说,一会儿咱们找好地方告诉翁玉,他也要过来。
    裴乐回了声行,副驾驶的小赵在知道翁玉也会来的消息之后话就变少了,他偷摸转头借着车窗上的玻璃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完事儿耳朵有点发烫。
    裴乐把车开到地方后程易用微信把位置给翁玉发过去了,白天吃火锅的人很少,他们找的这个地方挺有名,程易来过一次,味道确实不错,当然,价钱和体验也成正比。
    停好车之后他们去了二楼一个包房,智能化时代了,点餐也特别先进,一个平板基本能完全搞定,裴乐轻车熟路的点好了程易爱吃的东西然后把平板递给了小赵,小赵接过来挑挑拣拣的点了半天,然后直接就提交了。
    不一会儿,就有人端来了锅底,鸳鸯锅,小赵其实不太能吃辣,程易还行,裴乐一般般,而且裴乐一吃辣脸上就容易冒痘,所以为了自己的形象,裴乐很少吃辣。
    他们坐下还不到十分钟翁玉就到了,到的也正是时候,和上菜的服务员一起进来的。
    翁玉带了两瓶酒,可能是吃了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亏,过年过去之后就感冒了,足足一个星期才好,所以后来他出门学会全副武装了,进门的时候手上还戴着皮手套。
    太冷太冷了,二月都快过完了怎么还这么冷,翁玉一进门就吐槽,这大冷天的出来一趟就跟用冷水洗了个澡一样,透心凉。
    服务员把菜放下就出去了,程易招呼翁玉赶紧坐下暖和暖和,他看了一眼,裴乐挨着程易,小赵和裴乐中间隔了一个位置,翁玉想了想,没坐小赵和裴乐中间那个位置,而是走到小赵的另一边做下了,这张桌子就是张六人桌,他要是不挨着小赵就得挨着程易,翁玉又怕裴乐对他飞刀子,所以非常明智的选择了离程易远一点。
    这一对,惹程易都行,可千万不能惹裴乐。
    上次裴乐干的那个事翁玉知道后心里都后怕。
    据说警察把白伊从那个旅馆里弄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样了,身上到处都是伤,送医院就直接进了重症监护室抢救,人是抢救回来了,但是直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
    变植物人了,能不能醒过来都要看运气,不过真要醒不过来才算白伊命好,要醒过来了,裴乐心里估计又想不开了。
    而且裴乐非常明确的警告过他,这件事情不能让程易知道。
    翁玉虽然是个大碎嘴子,但是在他这条命面前他也可以勉强忍一下想倾诉的欲望。
    下菜吧,吃上就暖和了,程易看了一眼,先把肉类放了一部分进去。
    翁玉把手套脱了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转头对小赵说了一句,你怎么不说话?
    小赵一愣,抬头看了翁玉一眼,说什么?
    翁玉也一愣,对哦,说什么?
    他知道小赵外公刚过世不久,裴乐告诉他的时候他还准备去来着,但是那会儿家里刚好出了点事儿就给耽搁了。
    那什么翁玉结结巴巴憋出来了一句,你没事儿吧?
    他问的是小赵外公去世这件事情。
    但听起来就隐约不是那个味儿了。
    没事儿啊小赵一脸莫名其妙。
    一边的程易戳了戳裴乐的胳膊和裴乐咬耳朵,我怎么觉得他俩还是不对劲?明明都挺会说话的,怎么凑到一块儿那嘴就像被人下了咒一样,说什么都不对味儿?
    裴乐看了两个人几眼,随后在程易耳边轻声说,我也不知道,要不咱们直接问?
    你可真会出主意,程易乐了,这出了跟没出一样。
    程易吃火锅喜欢放蒜,但是裴乐不喜欢放,觉得太味儿,小赵和程易一样,也是个重口味,火锅这种东西又是越煮越辣,把锅里面的东西捞起来放在油跌里,用不了多久,油碟也会越来越辣。
    小赵放了半碗蒜泥,又在红汤里捞了肉,开始还好,吃了几筷子就感觉不行了,辣得他一直喝旁边的酸奶,嘴里还嘶哈嘶哈的。
    你不能吃辣你老捞红汤里的东西干什么?翁玉听到动静奇怪的问。
    你管我小赵说。
    翁玉:
    得,他又没管住他这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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