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怎么送?
    先等一下。
    他给褚云珩拨了个电话,希望能从他那里要到地址。可响了许久始终没人来接,最后通话自动挂断。
    沈砚清冷呲一声。
    这笔账他记下了。
    罢了,回酒店。
    .
    车内很静,光线也昏暗。沈砚清肩膀抵着靠背闭目养神,不见锐利的眼神,脸部轮廓好像也随之柔和下来。
    座椅另一端,江云识依旧老老实实的在睡觉。头靠在车窗上,脖子歪成了一个略显奇特的角度。她似乎醉得严重,已经失去了意识,上车这么久姿势都没有变过。
    一路安静。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沁泉酒店正门。
    司机抬头看了看中央后视镜,正犹豫要不要把沈砚清叫醒,却见他似有所觉已经睁开眼睛。
    司机立刻下车为他开门。
    我送这位小姐上去?
    所谓的送,就是抱着她送到老板房间。
    沈砚清一条长腿迈出车子,闻言转头看向江云识。头抵在玻璃窗,乌黑发丝遮挡住半张脸,只隐约可见精致的鼻子。双手牢牢抓着她的包带,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不用。你去吩咐后厨做个醒酒汤送过来。
    沈砚清重新坐回去,将江云识的头转到椅背这边,接着绕到另一端打开车门将人抱出来。
    酒店大堂经理立马迎上来,沈总,需要我来吗?
    去叫电梯。
    经理应了一声,赶忙小跑过去摁按钮,一路周到地把沈砚清送到顶楼的总统套房。
    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
    殷勤地帮忙把房间的灯全部打开,大堂经理有眼色地离开。
    沈砚清把江云识放到沙发上。她脑袋晃了一下,不自觉拧起眉头。许是一路都披着西装,这会儿额头上冒出汗珠,脸色也粉嫩了一些。
    沈砚清掀开西装扔到一旁,单手解开领口第二颗扣子,接着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依云,灌了几口去了趟洗手间。
    洗手时在镜子里看到白衬衫上沾了些红红绿绿的奶油。眉峰蹙起,忽而记起来小套房地上掉了不少蛋糕。
    沈砚清难以忍受地脱掉衣服冲了个澡。水流冲刷着肌理分明的身体,一身疲惫也跟着流走不少。
    洗完澡出来,他惊讶地发现沙发上的人不见了。
    莫非是突然醒酒自己离开了?
    这样想着,余光无意瞥见餐桌旁坐着的人影。说起来匪夷所思,但江云识确实此时此刻坐在椅子上,双臂撑在桌边睡觉。
    沈砚清:
    直到这时,他才察觉,今天自己可能或许遇上了一个麻烦人物。
    他走过去,轻轻拍她肩膀,试图唤醒她。
    江云识,去房间睡。
    恍若被惊醒,她的肩膀瑟缩了一下,极缓慢地抬起头看向他。秀眉微微拢起,一双迷离的眼漾着层薄薄的水汽,你的挂号单呢?
    沈砚清挑了下眉梢,没动也没说话。
    她舌头发硬,眼神涣散完全不对焦,或许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专业素养一点不含糊。没有废话,开门见山问他要挂号单,流程相当熟练。
    莫不是以为自己在给病人看诊。
    沈砚清气笑了。拉了把椅子坐她身旁,手肘随意搭在桌边,气定神闲地问:江小姐,你到底喝了多少?
    上班不准喝酒。
    江云识头晕脑胀,只觉得眼前这人像个陀螺一样不停晃动,几乎要把她晃吐。
    她摇摇头,企图让自己变得清醒。这个错误的举动反而加重了晕眩感。
    江云识难受地抹了把脸。
    粉红色奶油在她脸颊擦出一道艳丽的痕迹。
    啧,真有职业操守。
    沈砚清似笑非笑,拿过一旁的纸巾盒递给她。
    喏,挂号单。
    雪白柔软的纸巾右上角印着酒店的名字。江云识看着沁泉两个字,懵懵懂懂地向他确认,泌尿科吗?
    嗯,眼神也不错。
    沈砚清眼皮痉挛似的一跳。
    生平第一次,生出想把一个人丢出门外的念头。
    他缓慢地磨了下牙齿,忽然倾下身,冷峻的脸离她极近,江小姐,你能认出我是谁吗?
    江云识眨着那双带着湿气的眼睛,还真的仔仔细细对着他的脸观察了好一会儿。
    眼眸狭长眼仁深邃,鼻子很挺,线条流畅锋利,嘴唇偏薄,但是粉粉的颜色很好看。
    这是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就是看着不太高兴。
    沈砚清从她直愣愣的目光里确认,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在牌桌上淡定自若大杀四方的江云识了。
    现在只是个被酒精麻痹的醉鬼。
    他身子后倾,宽厚肩膀抵在椅背上,好心提醒:就在几个小时前你还帮我打了几圈牌。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江云识的某根神经。她眼睛唰地一亮,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那个输得只剩下一个筹码的菜鸡。
    可是叫什么来着?
    那个名字好像她从来没叫过,是真的没印象。
    这种没用的事情你倒是记得清楚。
    江云识迟钝地发现面前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冷冰冰的笑。他语气轻飘飘,就像雪花落在后脖颈,激得她身子一抖,脊背都跟着窜上一阵难以言喻的凉意。
    江云识想了想,亡羊补牢地补充一句:好吧,是一个长得好看的菜鸡。
    呵。
    今天之前,沈砚清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耐心陪一个醉鬼在这里扯东扯西。更加不知道一个看上去性子寡淡的人喝醉酒了是这副天差地别的模样。
    总算是开了眼。
    他转了转酸痛的脖子,手指捏上眉骨,语气变得低沉,一会儿会有人来给你送醒酒汤。今天太晚了就先在这里休息。希望明天江小姐可以把该记的事都记起来。
    沈砚清起身回房间。江云识的声音慢半拍追了上来,那个蔡先生,醒酒汤好难喝。不喝行不行?
    随着这句话落下,房间里悄然一静。江云识虽然醉个彻底,但人类的本能是趋利避害。
    看着沈砚清危险的眼神,她呐呐地补上一句,我、我是说我要睡在这里?
    沈砚清觑着她,不然呢?
    那你呢?
    他理所当然道:这里是我的房间。
    江云识用迟钝的思维分析了一会儿,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她睡在这里,蔡先生也睡在这里。
    这不太好吧?
    江云识看着他身上的宝蓝色丝绸浴袍,半遮半掩的V字领口里锁骨若隐若现,腰带松松垮垮地打了个结,手指轻轻一勾似乎就松开了。
    整个透露着一股任君采撷的意思。
    她眼睛慢慢张大,发自内心地抗拒:大家都是正人君子,特、特殊服务要不就免了吧
    最关键的是这人看上去就很贵,不是她能用得起的样子。
    第3章 无意撩拨
    他们圈子里的朋友很多,江云识算是强行挤进来的,而且接触的也不多。沈砚清自来以为自己对她该是没什么印象的。可不知为何,这会儿忽然就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她的画面。
    具体是什么时间不大记得了,但那会儿是秋天,大伙在夜店开Party,杜安歌带她过来。去那种地方玩,哪个不会精心打扮一番,江云识穿了条牛仔裤配一件针织毛衣就来了。别人喝酒下舞池去嗨,她就安安静静坐在卡座里喝柠檬水,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跳舞的人群。
    眼里如水一样沉静,似乎完全不被喧嚣所扰。
    当时有个朋友注意到她温婉的样子,眼里渐渐多了点兴味。这人自来万绿丛中过,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所谓的兴趣也不过是猎人的雷达发现新鲜目标时发出警报,自然谈不上有几分真心。
    他端着酒杯施施然走过去,临了还不忘回头给他们一个势在必得的眼神。
    可没用五分钟,这货就铩羽而归。将水晶酒杯扔到大理石桌上,一脸败兴。
    杜安歌带来那女人是根木头吧?我说看见她忽然心跳加速,她让我去检查一下是不是心律不齐。
    那人扯了扯领带继续吐槽,还说我白眼仁发黄,眼袋严重是纵欲过度的表现。
    旁人笑他踢到铁板,同时也觉得江云识是个异类。先不说一般人连接触他们的机会都没有,现下有这个机会了,她却不懂得讨好,还字字珠玑地往人痛上戳。
    如果是装的,那也是有些过头了吧。
    起初大家对她难免有所戒备和疏远,毕竟不是一类人,而欲拒还迎的人他们看得也不少。可后来,所有人仿佛都十分自然地接受这个异类融入自己圈子。江云识这个人做什么都一本正经,淡漠得懒得耍小心思,似乎也不屑如此。
    然而就是这样一本正经的人,说出来的醉话每一句都能刷新对她的认知。
    特殊服务?
    呵。
    沈砚清见她一脸戒备的样子,忽然起了些坏心思。幼稚那一面已经藏在身体里多年不曾浮现,然而此刻,他却恶趣味地想报复一下。
    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他边说,边极为缓慢的朝她走过来,怎么能免了呢。
    水晶吊灯的光亮将他的影子拉长,随着他脚步移动,影子逐渐覆盖在江云识身上。
    一瞬间恍若乌云盖顶,又仿佛森林里的小白兔被大灰狼堵得无处可逃。
    江云识看着他深邃立体的脸,有些凛冽,微挑的眉梢透着些危险的痞气。他一步一步走过来,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扯开睡袍的腰带。
    仿佛随时准备将她拆入腹中。
    实际上这个画面有些旖旎,原来男人不经意间的一举一动也会如此性感。但江云识咽口水绝对不是因为馋他身子,而是面对危险时下意识的反应。
    你冷静一点。
    她屏着呼吸一步一步向后退,直到腰间顶住桌子边缘。冷硬的大理石硌得有些疼,她分神向后看了一眼,回过头,沈砚清已经挡在了她面前。
    四目相对,清冷对迷离。平缓和微促的呼吸短兵相接,孰胜孰败已经昭然若揭。
    沈砚清慢慢倾下身,两片嘴唇只有一拳之隔。江云识如同困兽,唯一的挣扎只能用手抗衡他结实的身躯。
    然而根本没有用处,她的身子像根铝条一样一点一点向后弯过去,鼻尖都是他身上炙热清爽的气息。
    沈砚清见她一副硬撑的样子,嘴角似是而非地勾起些微弧度。他缓缓伸手,慢条斯理擦过她的腰线向后。
    虽然没碰到,可腰本来就是极为敏感的地方。那一处没由来得一痒,那感觉直接窜上天灵盖。
    江云识何时经历过这样的情景,倒是没熬住,身体失去平衡向后仰去。
    全凭下意识反应,纤细指尖用力拽住沈砚清衣领。对方毫无防备,随她一起倒下去。
    四周一片安静,胸腔里的心鼓噪万分。江云识动了下脑袋,难怪不觉得疼,有一只手护在了后面。
    她眨了眨眼,这才看清眼前放大的俊脸。
    对不起。她说。
    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看着眼前的人这句话下意识就脱口而出。
    沈砚清手撑在桌面,垂眸看着江云识。她身上的味道很干净,混着一点酒气,让人联想到一种包着酒的巧克力糖。
    手臂肌肉一紧,沈砚清轻而易举地托起了她。
    江云识坐在桌面上,捂着心口莫名松了一口气。偷偷摸摸看了眼沈砚清,他泰然自若端起茶壶给自己到了一杯水。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叮咚
    门铃忽然响起来。
    单调的电子音打破室内诡异的寂静。沈砚清整理好浴袍走过去开门,外面站着酒店的服务人员。
    沈总,这是您点的醒酒茶。
    送到里面。
    江云识嗅觉灵敏,抗拒地皱起了眉头。想同他打商量能不能不喝,沈砚清胁迫眼神投了过来。
    她有贼心没贼胆,苦着脸喝了一口。
    咳咳咳胃里翻江倒海好,肺也快要炸了。
    好难喝,可不可以不喝。她咳嗽的眼睛通红,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
    沈砚清看了看她,随手将盅盖盖回去,不喝算了。
    接着转身叫住准备离开的服务人员,帮她洗个澡,麻烦你了。
    洗完澡,估计人会清醒一些。
    总的来说,喝醉的江云识还是蛮听话的。虽然有些无厘头和让人哭笑不得,在众多各式各样的醉鬼里算是好对付的那一拨。
    客厅里冷清下来,沈砚清却毫无睡意。他本来生物钟也比较乱,干脆拿起平板看公司的资料。
    大概半个小时左右,浴室的门开了。服务人员走过来,说已经洗完了。
    沈砚清点头,好。
    说完继续看文件。
    大概是没有表达清楚,服务员又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怕那位小姐洗淋浴摔倒,我给她用了浴缸。现在她在里面睡着了。
    沈砚清默了两秒,放下平板,说,我来吧。
    他以为已经至少把衣服替江云识穿好了,进去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她枕着浴缸边缘呼吸均匀,纤细圆润的肩膀泛着水光。水面下方被一层艳红的玫瑰花瓣遮住。想也知道会是什么风景。
    沈砚清默了默,让客房拿条浴巾过来。而后直接将浴巾扔进水里裹住江云识。
    哗啦
    水花四溅,他的浴袍也没能幸免的被淋湿。
    沈砚清将她抱去其中一间客房,等客服帮她换了一套干爽的衣服,才又换了另一间干净的房间。
    在放到床上那一刻,江云识忽然搂住他脖子在肩窝处蹭了蹭脸颊,呓语地嘟囔了一句,晚安。
    沈砚清拉好被子,知她听不见还是回了一句,晚安。
    接着关掉房间里的灯,放轻脚步离开。
    夜色浓稠,江面漆黑而平静。
    回到房间,沈砚清重新洗了澡。出来时电话响得正欢。
    许是才安顿好杜安歌,褚云珩终于倒开空回电话。
    哥,你刚刚找我了?应该是没少受折腾,他的气息还有些不稳。
    沈砚清靠着床头,身形懒散,浴袍领子歪向一边,一字锁骨清晰地露了出来。
    是么,我大概拨错了。才到家?
    别提了,安安闹了好一会儿,这才给她洗完澡哄睡着了。
    沈砚清忽然心有戚戚焉,眉眼上染了点笑意。区别只是褚云珩心甘情愿,而他是捡了个麻烦。
    限量版跑车有时间记得送过来。
    褚云珩本来也没想赖账,只不过想起来就觉得心堵,这是江云识赢的。
    沈砚清无所谓,那你直接给她。
    他差的不是一辆车,但今晚这笔账该算还是要算。
    她肯定不会要的。提起来江云识,褚云珩便随口问,她那个人性格很淡,喝醉了应该挺好搞的吧。
    没等听到沈砚清回答,躺着的杜安歌忽然坐了起来,扯住褚云珩耳朵,不准说小十坏话!
    我没说她坏话啊
    小十她是我滴神!!!
    说着伸手够到一旁的手机,给江云识发视频通话。
    褚云珩想拦没拦住,索性让她去了。左右今晚就这样了,随便吧。
    他拿着手机躲到一旁,悻悻问沈砚清,哥,江云识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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