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多谢皇阿玛。永珹拉着永璇跪下谢恩道。他额娘和外祖父舅舅的所作所为,就是杀之也不为过,正是为着他们兄弟才活了一命, 外祖父和舅舅贬去外地,额娘降为嘉嫔贵人分例,只是没想到额娘居然又去纵火,把自己打入了这万劫不复的境地。说他冷心冷情也好,说他狼心狗肺也好,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还有一事请求,望皇阿玛准儿臣们去见一见额娘。永珹求情道。
    去吧。乾隆应了下来,看着永珹拉着永璇出了养心殿。从前就知道永珹功课好, 骑马射箭也是兄弟中拔尖儿的,不成想遇到这样大的事儿也定的住。不错。
    刚才交代的事情你去办,等他们见过毒妇后,你再派人押她去冷宫。乾隆不欲多说,摆摆手, 皇贵妃见状出了养心殿。
    她知道, 皇上骤然得知七阿哥的事情, 定是要去孝贤皇后画像前同她说说话,因此先告退了。
    这件事情总算、能告一段落了。
    永珹拉着永璇的手往春熙宫走去,永珹眸光闪烁,泪花好容易憋了回去。这是他亲额娘,他心里怎么不难受。
    反观两岁的永璇一脸天真无辜,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哥哥说,今日可以来春熙宫看望额娘,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往常都是额娘去阿哥所看望他们,如今许久不见额娘,永璇甚是想念,拉着永珹的手几乎要一路小跑,想早点去见额娘。
    看到永璇期待的眼神,永珹的泪花忍不住留了下来。男儿有泪不轻掸,只是未到伤心时。
    四哥,你怎么哭了?快点快点,去见额娘。永璇虎头虎脑拽着永珹的手就往前跑,若是能插翅飞去春熙宫就更好了。
    有沙子迷了眼。永珹说着左手擦去了眼角的泪花,是啊,如今能保住额娘的命,还有幼弟要教导,他怎么可以哭。
    永珹看着永璇咧嘴勉强笑了笑,牵着他进了春熙宫。守门的侍卫看到跟着御前伺候的人,知道是皇上吩咐的,也就放了两位阿哥进来。
    嘉妃穿戴着从前皇上最喜欢的那套绛紫色绣百花穿蝶的宫装,戴着她曾经引以为傲的那套红宝石赤金头面并红宝石耳坠子,过往的种种历历在目,特别是看到两岁的永璇咯咯笑着扑到了她怀里,忆起永璇洗三宴上,皇上亲自赏赐了她这对红宝石耳坠子和头面相配,那时她和皇上还情深不已,她还是皇上宠了小十年的宠妃,在后宫横着走,风头无两。
    怎的,才两年的功夫,她就沦落到了这般地步?看着永璇搂着她额娘额娘亲热的叫着,想到两年前的洗三宴上,嘉嫔只觉得恍若隔世,才两年的功夫而已。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嘉嫔的泪水从眼角无声滑落,高昂着头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一把抱住了永璇放在了膝盖上,和泪含笑道:永璇,我的好儿子。说完搂着永璇左右开弓狠狠亲了几下脸颊。
    额娘,痒,永璇被嘉嫔头上的流苏穗子扎了脖颈,四处躲着嚷嚷道。
    你皇阿玛怎么说了?嘉嫔从看到永珹和永璇进来春熙宫身后跟着御前伺候的小合子,就知道他们兄弟先去过了养心殿才能进来春熙宫看她,想必皇上已经有了旨意。
    永珹看着幼弟承欢膝下,看着额娘亲昵亲幼弟的脸颊,好容易憋下去的泪水又涌了上来。
    哭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你是你皇阿玛和额娘的好儿子。额娘做这些不后悔,后悔的是没有能一击即中,后悔的是没有在后位争夺中赢下局面来,否则今日哭泣的该是她皇贵妃和纯贵妃。嘉嫔看着永珹哭唧唧的,冷声训斥道。
    看永珹期期艾艾说不出半句话来,嘉嫔叹气翻了个白眼道:你额娘我一生要强,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软弱的东西?刚你是不是去养心殿求你皇阿玛留额娘一条性命?没用的。昨儿看到火光冲天,小松子没有及时回来复命,额娘就知道事情败露了,直到带走了腊梅茉莉她们,额娘就知道没有活路了。额娘做过什么事情额娘清楚的很。一桩桩一件件额娘不后悔。你当做额娘死到临头其言也善也好,当做额娘死要面子活受罪也好,额娘只是想有最后的体面。
    皇阿玛答允留额娘性命,只是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永珹抿了抿唇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傻孩子,冷宫是什么地方?闻言,嘉嫔身子一个松垮抱着永璇瘫坐在锦榻上,不怪你,你怎么会知道冷宫是什么地方?
    你先出去,本宫和两位阿哥说说话。嘉嫔打发了小合子出去才继续说话。
    额娘是葬送了,从今往后额娘不许你懦弱,更不许你自暴自弃,你要好好上进,并且教导永璇好好上进,做这紫禁城里最骄傲最有本事的皇子,他日若是能再进一步登上大宝,额娘就算即刻去了,在天之灵也会为你们高兴。你若是不思进取,浑浑噩噩度日,额娘就是在地下也不能安息。嘉嫔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有些话不能不说。
    永珹一直沉浸在悲痛中,听着永璇咯咯笑得开心,一把抓着红宝赤金的步摇玩的正乐,在听到额娘讲的这些话,憋闷了多日的火气不知怎的,一下涌了上来。
    额娘说自己做过的事情一件都不后悔,就是说不后悔让祖父和舅舅在前朝结党营私,不后悔自己在后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翻地覆,也就是说额娘不后悔自寻死路,留下我和永璇成为没额娘的孩子?额娘这套宫装,是皇阿玛最喜欢的,连带这些首饰也是皇阿玛亲赐的,从前,从前皇阿玛待额娘那般的好,纵使额娘再怎么骄纵跋扈,皇阿玛也宠着额娘,孝贤皇额娘也让着额娘,可是额娘永不知足,费劲心力让儿子出人头地,每一次,每一次额娘去阿哥所探望我,可有一次问过我吃的饱不饱,穿的暖不暖,在演武场回来磨烂的袖口,额娘可有亲手为我缝制?
    额娘的口中,永远都是让我努力,让我出挑,让我拔尖儿,让我比其他兄弟们做的都要好,让我一定不能输给旁的兄弟,让我一定要结交好来陪读的王公大臣的子孙,让我一定要同他们打好关系,额娘可以有一次关心过我?
    其他兄弟的额娘,每一次来都会带亲自制作的糕饼汤羹,额娘可有一次为我烹制过?额娘处处说,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你有问过我想要吗?你有了解过我想要什么吗?每一次,你把你的想法强加给我,你问过我想要吗?这一切的一切,额娘扪心自问,哪一件不是为着自己的欲望,为着自己的心思??
    这些话憋在永珹心里已经多年了,此刻终于爆发了出来,悲愤夹杂着伤心痛苦,脸也涨得通红。
    听到永珹的话,嘉嫔一脸不可置信,瞪大双眼,沉默了一息的功夫才回过神来,冷笑道:原来,原来我儿子是这么想我的,哈哈哈,我做了这么多,就连我的儿子都不理解我,质问我,质问我,好,额娘问你,你想要什么,说,你只管说,让我听听我用心铺路栽培了几年的儿子,竟然质问我。说,你给我说!嘉嫔说着声音抬高了八度,厉声道。
    看着额娘撕心裂肺的模样,永珹双手抱头坐在锦榻上,听到耳边额娘的话一遍遍的逼他说,只得开了口,声音有着远超十岁少年的沧桑,儿子想要的从来不过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额娘疼爱友善,我和永璇承欢膝下,孝顺皇阿玛,孝顺皇祖母,孝顺额娘,仅此而已。我有皇阿玛疼爱,有大哥三哥看顾,有弟弟们一同念书练习骑射,有什么不好?有皇额娘和其他娘娘们疼爱,有什么不好?额娘一定闹,一定要惹得皇阿玛厌弃,惹得我们兄弟离心,也让我和永璇不能在额娘膝下承欢?这对额娘到底有什么好处?
    闻言,嘉嫔一把推开永璇扔在了地上,冷笑声十分凄惨,抬手就往永珹身上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承欢膝下??你清醒一点,这是皇家,是皇宫,你是皇子,你是皇子,皇家怎么可能有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出升天的王八羔子!!康熙朝九龙夺嫡,何等惨烈,雍正帝残害亲兄弟,一个叫塞斯黑,一个叫阿其那,终身囚禁宗人府死在宗人府,你不是不知道!!还有你十四爷爷,那可是雍正帝的同胞亲弟弟!!!他们哪一个得了好下场?!若是不提前筹谋,到时候死的就是你们兄弟俩!蠢出升天的王八羔子!!
    那是他们生了妄念,要夺嫡要上位,皇阿玛的几个兄弟都得到了善待,活的好好的,怎么就不是兄友弟恭了?生了不该生的妄念,动了不该动的念头,那是自寻死路。永珹躲不开就直直站着让额娘捶。
    妄念,嘉嫔听到这两个字冷笑,妄念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也不配做我金妩云的儿子,你走,你走,带着永璇走,现在就走!!好好去做你皇阿玛的乖儿子,好好做其他娘娘的好儿子。走哇!嘉嫔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气力,一把把把永珹和永璇推搡出了春熙宫。
    两岁的永璇听到额娘和哥哥争吵,一开始咯咯笑着看热闹,此刻看额娘发了疯似的推搡他们,让他们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知所以,但是就是想哭。
    嘉嫔关上了春熙宫的门拴上木头,任凭永珹在外怎么拍门都不开。
    罢了罢了,我一生要强,临了生了这个么菩萨心肠与世无争的好儿子,阿玛,额娘,你们听到了吗?永珹说,他想要的只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那我这个额娘算什么?我算什么东西?嘉嫔被自己的儿子刺激,钻了牛角尖,此刻看着空空荡荡的春熙宫,只有她一人在这院子里跌跌撞撞的走,望着那四四方方的天,这一瞬间,从来没有过的疲惫席卷着她。
    我累了,累了。
    这一刻,嘉嫔拿着桌子上的水果刀,心灰意冷,只想就此了松了这口气,了结这条命。
    然而宫妃自裁是大罪,会牵连九族。想到父兄外放不毛之地,额娘和侄子侄女们,想到儿子们不能有这样的污点,嘉嫔冷笑着又放下了刀。
    真是让人疲倦。
    这条命,这口气,从来也由不得自己。
    *
    小合子亲自把两个阿哥送回了阿哥所,这才来翊坤宫回话。
    皇贵妃得知两位阿哥已经见过嘉嫔,就让小合子去宣读了皇上的旨意并拿圣旨给嘉嫔看,好生护送嘉嫔去冷宫,不能出了任何岔子。
    为着四阿哥和八阿哥,就算墙倒众人推,曾经受过嘉嫔气的宫人们想要报复,也只能私下里,悄悄的。
    *
    后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自然是人尽皆知的,苏梨末也梳洗装扮了一番,状作无意的在合适的时间路过春熙宫到冷宫必然会经过的路,看着嘉嫔满头珠翠,紫色宫装典雅高贵,身姿摇曳的朝她走来,晃神间,苏梨末以为见到了她刚穿过来时候那个不可一世的嘉妃,那样的意气风发。
    这宫装和头面,摇曳生姿的步伐,上翘的赤金镂空护甲,也许是她这个曾经的宠妃,最后的自尊和骄傲。
    你是来看本宫笑话的?嘉嫔没想到来送她一程的竟然会是这个曾经不起眼的纯贵妃,而不是那个同她争斗了多年的狐媚子令嫔。
    我是来看曾经的宠妃如何一步步走进冷宫的。苏梨末含笑道,面容温柔和顺,请。苏梨末说完做了个请的动作,让小合子带着嘉嫔先走。
    嘉嫔冷哼一声,趾高气昂的路过苏梨末,往冷宫走去。
    苏梨末看着那个飞扬跋扈的身影消失不见,回过头来扶着霜降和冬雪的手迎着日光走了出去。
    临近冷宫,虽是初秋,也让人后背发凉。
    娘娘怎么对她这般客气?她如今不过是庶人,为着她不肯换装,伺候的太监们怕有个损伤到时候说不清楚,才允许她身着妃位服制走到冷宫去的。冬雪替自己娘娘不值。
    毕竟是曾经的宠妃。苏梨末着重说了宠妃二字。
    多少人为着宠妃二字失了分寸,失着失着逐渐就找不到自己的定位,妄想不该妄想的东西,利益也好,欲望也罢,最后只能是皇权的牺牲品。
    争宠、夺嫡,向来是催命符。
    *
    乾隆在养心殿对着孝贤皇后的画像说了会儿话坐了个把时辰。下午,看到小合子回来御前伺候,让把永珹和永璇在春熙宫门口的事情,一五一十如数讲给他听。
    听完,乾隆沉默了半晌。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曾经他最期盼的也不过是这些。然而年少时候,想得到的一直没得到,等长大成人过了需要这些的时候,皇阿玛再同他讲父慈子孝,仿佛是个笑话。
    如今,他的儿子,最期盼的也是这些,同他当日并无半分区别。他这个做皇阿玛的,不想重蹈当年覆辙。
    摆驾阿哥所,去看看永珹和永璇。乾隆说道,坐着轿撵去了阿哥所。
    永珹正坐在书桌旁看着案几上的三字经,半晌没翻一页,永璇在他的床榻上已经哭睡着了。
    看到这一幕,乾隆走上前来,声音温和了不少,看的什么书?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三纲者,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曰春夏,曰秋冬永珹说着哽咽了。
    乾隆搂住永珹的肩膀拍了拍
    *
    一连半月,乾隆每两三天都会去上书房考较诸位阿哥和伴读们的功课。
    五阿哥永琪虽然进上书房的时日短,但是在功课学业上已经展现出了过人的天分,学习进度快。
    福隆安是一众亲贵子侄里面最有材料的,颇得赞誉,但是自从进了上书房见了五阿哥永琪才知道师傅说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意思,自此越发的谦逊,同五阿哥一起虚心功课做学问。
    永璋进度赶不上永珹,但是每日里按照自己的进度认真学习,虽说慢一点,但是稳扎稳打,也能时时温故而知新,经史子集也掌握了不少。并不因自己进度慢而只顾敢进度,不把知识吃透彻。
    永琪进度不错,继续这样下去再有一两年的功夫怕是要赶上永璋了。乾隆拍了拍永琪的肩膀对着永璋说道。
    贪多嚼不烂,儿臣先把学过的掌握了况且师傅也说过,学海无涯,活到老学到老。永璋笑着挠挠头说道。其实,这些话不是师傅说得,是她额娘说的。
    第95章
    大伙儿听听, 这是拿师傅来堵朕的嘴。不过此话在理,又不要你去考状元,为的人修身养性,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活到老学到老。乾隆还是颇能摸到儿子们的秉性, 永璋魁梧健壮一杆红缨木仓耍的虎虎生威,枪法教一遍就能打个七七八八出来, 但是一篇文章, 别人诵读七八遍就能大致背出来, 他就是花两个时辰去死记硬背也只是囫囵吞枣,解说起来更是词不达意。
    永珹的字已经颇工整,假以时日想必能成器, 这是两本新字帖,你拿回去好好临摹,改日朕要看。乾隆说着拿过李玉手里的字帖递给了永珹。
    原本,永珹以为自己功课背的好,皇阿玛听了只是点点头再没有其他, 没想到和众兄弟说完之后,专门又同他说话,还观察到了他的字, 寻了好字帖来给他练。
    永珹起身双手恭敬的接过字帖。
    这些日子原本他还担忧皇阿玛和兄弟们会对他有微词,没想到皇阿玛不仅来阿哥所的次数越来越多,兄弟们同他也和往日无分别,甚至更为亲厚了。永珹略敏感的心思也因着兄弟们的亲厚而逐渐放松了。
    每日里同兄弟们在一处学习,演武场上练习弓马骑射, 倒也得了自在。
    *
    自从令嫔得了苏梨末的指点, 亲自把近些日子皇上做的悼念孝贤皇后的诗词抄录整理成册遍发宫中一同悼念, 皇上知道后,让李玉去内务府挑了上好的彩缎和首饰送去了延禧宫,并留宿延禧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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