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呜!离他只有一米的大老虎张开了血盆大口,任柯感觉自己都要被吼晕了。
    阿言!
    阿言真是随叫随到,不知从何处跃出,替他挡住了老虎的血盆大口,将他推开。他手中的剑速度极快,只见他上跳下窜。
    任柯操起地上的树枝,狠狠地插入了老虎的脊背上,一声响彻云霄的哀嚎后,两人同时后退,老虎疼痛难忍,四处乱窜逃走。
    任柯!
    林间乍响起叫声,阿言看到他那无时无刻板着脸,能将小孩吓得哭一天的主上,居然嘴角上扬,满眼的柔情蜜意。
    他无语的隐藏自己,暗幸自己听了柳絮的嘱咐,没对那叫沐轩的小厮做什么。
    沐轩找到人后松了口气,见他笑吟吟的模样,你笑什么?
    任柯垂眸收敛住笑容,摇了摇头。
    两人一路下山,突然任柯的手被拉住,沐轩回头对上他那双不知所措的眼睛,反问,不能拉?
    任柯愣住。
    沐轩扯着他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给他擦手上的血迹。
    两人回到了凌氏的院子,任柯看到蹲在门口的小越时,又气又开心,伸手揉他脑袋。
    想说什么骂什么又都卡住了,凌氏听到声音探头,轻声的叫:吃饭了。
    凌氏在一家饭馆做活,早出晚归的,偶尔请沐轩帮忙去接小越。
    住了几日,柴早就劈完了,沐轩被恶魔惊醒睡不着了,就拉着任柯早早地去了河边,寻了个不错的位置就靠着树补觉。
    树木遮阴,鸟儿吟唱,小河潺潺,沐轩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任柯坐在他旁边,静静地守着他睡,不一会自己也困了。
    他昏昏欲睡之中,突然的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水发出的声响,他很熟悉,是石头砸水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紧密,他睁开眼睛,看沐轩还在睡,就望向声源。
    那是一个孩子,七八岁模样的男孩子,和小越一般大。
    他见过,就在前几日私塾里,之所以记得,是因为他被先生训斥了,那委屈愤恨的模样让他记忆深刻。
    当时让他想起来很不好的回忆,还是七九让他冷静下来的。
    他眯着眼睛看那小男孩直径的冲到一棵树下,从草丛之中抽出来一把断刀,看着那把断刀的眼神很是阴冷决绝。
    凉风拂面,任柯脱了外衣给沐轩披上,起身走向那个孩子,面无表情的靠着树看那惊慌的孩子,淡然的问:你这是想弑师吗?
    那孩子见有人,连忙把刀藏在身后,警惕的看着他质问,你是谁?
    任柯不答反问:你为什么想杀你老师?
    小男孩愤恨的叫嚷,因为我恨他,讨厌他!
    闻言,他微微垂眸掩去了眼中的阴冷,抬眸直视他,那你想怎么杀他?就用你这把断刀吗?
    他的眼神好像能将人看穿了一般,小男孩有些手足无措,我
    自己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任柯朝河边走去,坐在被河水冲刷干净的石头上,回头看了一眼没醒的人。
    如果杀了他就能不恨,那你就去吧。
    小男孩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更加不知所措,不理解了。
    没有听到小男孩的声音和脚步声,任柯继续自顾自的说:你想报复他有千万种方式,为何偏要选这种伤人伤己的方式。
    小男孩小心翼翼的踱步到他旁边坐下,看着毫无波动的水面突然的问:你有老师吗?
    任柯侧眸看这孩子,他眼睛里是迷茫的神色,他忽然的想到了自己接过徐岩药碗时的心情。
    我有过。
    他是有,但也只是有过。
    听到回答,小男孩一下激动的问他:他对你好吗?
    好不好呢?任柯在心里问自己,不管是祁山的师父还是徐岩,都从未正眼看过他,真心待过他。
    好不好,已经不重要了。
    面对小男孩期待的眼神,他淡然一笑,不做回答。
    他这不正面回答,小男孩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就随口问道:你恨他吗?
    嗯。
    他恨的,两个都是要杀了他的师父,叫他如何不恨呢。
    小男孩跳起来追问:那你是怎么报复他的。
    孩子的眼睛很干净,只是多了一些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杀戮之气,他垂眸似笑非笑,你猜。
    小男孩胡乱猜测一通,突然很是激动,脸都涨红了,你杀了他!
    任柯不回答,只是收回被水浸湿的鞋面,我要走了。
    兴许是他身上有一种让人信仰的气息,小男孩着急的追着他问:你还没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呢。
    任柯顿住脚步,面无表情的回答:如果你恨他,那你就努力变成比他更厉害的人,这样他就不会再欺负你了。
    孩子似乎信了,真的吗?
    看他小小的手握着的沉重的断刀,任柯弯身拿了断剑往河里扔去,总之,比你杀了他更解气。
    道理都知道,做起来却很难。所以他选了最直接的方法,切断了自己的羁绊和念想。
    他有时候想,如果有一天冷玥或者瑾行背叛他了,他会不会也是如此决绝呢。
    他把自己的瞎想抛之脑后,回头看,沐轩已经醒了,正睡眼惺忪的望着自己。
    就算所有人都会背叛他,但他相信有个人不会。
    沐轩看蹲在自己身边的人,把衣服给他披上,顺手撩开他遮住眉眼的碎发,看他下巴上越发浅淡的疤痕。
    吵到你了吗?
    任柯和别人说话,不止眼神冷,连语气也是冷的,唯独和他说话,又轻又柔。
    小河流水的声音不疾不徐,持续不断,天很蓝,云很白,风和树叶轻语,一切都温柔的恰到好处。
    沐轩抱住了他,我这辈子抱过最多次的人是你。
    他的鼻息喷在他的颈间,任柯脑子空白了,无数次他失明失聪都让他恐惧,唯有这次,让他安心。
    他摒弃一切妄念,那些日夜折磨他又支撑他活下去的幻想,在此刻通通化作了一股暖气,不停的环绕他的心脏。
    哥哥!
    小越清脆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似幻似梦的情意。
    沐轩放开任柯,刚站起来大腿就被抱上了,这孩子还真是把抱大腿演绎的活灵活现。
    任柯拎着他的衣领将他移开,站在他们中间
    沐轩拉着小越,一路上听孩子念念叨叨回到的家里。
    隔远一些就听到女子的挣扎声音,你放开我!放开我。
    是悲痛欲绝,撕心裂肺的叫喊。
    小越突然的飞奔起来,看到小越呆呆的站在坡上,他们一齐往院子里看去,一个男子在对凌氏拉拉扯扯,明显凌氏在拒绝挣扎,男子越发逼迫。
    任柯整颗心一震,脑子里窜过一些让人作呕的画面,他连忙闭上眼睛摇晃脑袋都难以让那些画面消散。
    呜!娘!
    小越的哭声让沐轩回过神,他红了眼睛上前去捂住了任柯的眼睛,哽咽的说:你别看,别看。
    然后将小越转过身背离那悲伤的场景,任柯扒开他的手,进入院子。
    沐轩连忙拉住小越,不停的安抚他。
    男子似乎一点也没感受到他的气息,不停的逼迫折磨凌氏,而凌氏不断的求饶挣扎。
    声音,画面真是让他刻骨铭心。
    凌氏看到他后眼里充满了绝望,不停的朝他摇头,抬眼再看到了孩子时,眼神瞬间灰暗,泪如雨下放弃了挣扎。
    这样的眼神刺痛了他的双眸,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每靠近一点都觉得难以呼吸。
    这样的痛感,窒息感让他疯魔,让他崩溃。
    啊!
    血液顺着阎王剑滴落在地,任柯双眼通红浑身的戾气,此刻阎王真的发怒了。
    被剁手的男子血液直流,在地上打滚。
    凌氏抱着自己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任柯将外衣脱了扔给凌氏,然后转身看着满地打滚的男子,眼神嗜血,慢慢靠近。
    男子吓得崩溃,不断求饶。凌氏连忙拉扯住他,悲痛欲绝的说:他与县官有勾结,不能杀。
    看着哭花脸的凌氏,任柯微微垂眸看她被扯烂的衣服,和脖子上手上被抓破的伤,眼神变得冷冽,冷的仿佛要将人冻住一般。
    他从未像此刻一样的生气,别开了凌氏的手,看着那个以为自己不会死的男子,冷笑着咬牙切齿:那他更该死!
    语音刚落,凌氏还没来得及阻止,血液便四处溅,血液糊在凌氏脸上她瞬间不知所措。
    直到小越抱住她大哭时,她才逐渐回来神,压抑着自己的眼泪抚摸着怀里受惊吓的孩子。
    看着漫到自己脚边的血,任柯那颗强烈跳动的好像要裂开了一般,但握着剑的手还是在微微颤动,他的手已经许久没有这样颤抖过了。
    眼前突然一片黑暗,紧接着被人紧紧地抱住,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错。
    七九声音颤抖,握住了他满是鲜血的手。
    任柯双眸通红,咬破了嘴皮,嘴角渗出了鲜血,沐轩放下捂住他眼睛的手,看见他那双通红的双眸,还有爆出的青筋,替他擦去他嘴角的血线,双手按住他的肩膀。
    你救下她了。
    任柯看着哭泣的母子二人,逐渐松开了手,垂头落泪。
    阿言!
    沐轩叫后,阿言便从房顶跳下,银色面具遮面,怀抱黑剑。
    钱。
    言简意赅,阿言有些犹豫的从怀里掏出了一袋银子给他,沐轩转手全数递向凌氏。
    他的声音带着留恋,微微颤动,拿着钱带着孩子离开。
    凌氏抬头看他们,也是颤抖着双手接过钱,突然的拉着小越跪下朝他们磕头,什么话也不说就是磕头。
    沐轩半跪在地上将他们扶起来,给小越擦干了眼泪,别哭,你越哭你娘越心疼。
    兴许是他的话起了作用,小越逐渐收住了眼泪,伸手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他看着孩子惶恐不安的眼神,自己也忍不住了,眼泪落在了孩子的手上。
    他直视孩子,认真的告诉他,你记着,你要想护住你娘,就要变强,让任何人都不敢欺压你们。
    小越看着他坚定不移的表情,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看向任柯,哽咽的保证:我我一定会会像哥哥一样的!
    任柯:不,你不能像我一样,你若是想找一个榜样,那就努力变成抓我的人,像苏枫一样最好。
    像他,世间如何容他,像苏枫就很好。
    阿言派其他暗卫送那对母女离开,目睹着自己的钱袋逐渐远离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
    关键是拿走他钱袋的人他不能打,这真是愁煞他了,那可是他攒着买大房子的钱,够普通百姓过半辈子的钱了。
    人都走了,屋里空了起来,沐轩和阿言把死人移到院后烧了,然后给任柯清洗干净手上的血迹,带他去河边走走。
    任柯情绪低落,坐在河边望着流动的水面,一言不发。
    看着满天繁星,沐轩回头看他染血的衣服,走去问不远处站着的阿言:还有钱吗?
    !!!
    戴着面具的阿言虽然看不清表情,但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写满了拒绝。
    沐轩看透了这个暗卫是个铁公鸡,指了指任柯沾染血迹的衣服,总不能让你主上穿这衣服四处瞎逛吧。
    阿言在做最后的挣扎:我找瑾行来。
    沐轩:人你要通知,衣服你也是要帮我去买的。
    身为暗卫除了服从命令不该有其他的想法,可此刻他有点想骂人,这小厮真比他主上还可恶,一出手就要走了他买一个宅子的钱,还厚颜无耻的要买衣服的钱。
    阿言离开前,沐轩看他不情不愿的眼神,嘱咐道:你自己也买一套吧。
    阿言走后,沐轩从河道旁走来,脱下外套给任柯披上,静坐在他旁边,也不说话。
    任柯想要还给他,被他按住了手才老实披着。
    阿言在买衣服的时候,真的是强忍着痛买了时下最流行的黑衣,因为他知道如果那小厮不满意,遭殃的也是他,倒不如一次性忍痛解决。
    沐轩让任柯用河水清洗了一下,再让他换上干净的衣服,衣服款式简单大方,整个人很有贵公子的气场,美中不足的就是头发散乱,不过他长得俊俏,倒也很是柔美。
    沐轩给他把头发绑了绑,看起来像是哪个高门大户的贵公子。
    阿言愁眉苦脸的看着他们,沐轩笑吟吟的朝他挥手,谢谢!
    阿言更加愁苦了,看到主上的眼神后,微微颔首离开。
    暗卫常待在暗处,阿言也已经习惯了在暗处了,这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感觉,他也很是习惯。
    天气晴朗,风有些微凉。
    好些了吗?沐轩询问。
    任柯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情绪失控,刚才的确有些暴躁,现在已经好来很多。
    沐轩坐在河边洗脚,任柯看他宽松的衣服,一闲下来脑子里就是乱七八糟的画面,于是吹了好几遍口哨叫来了小明。
    让他在河里站着,给它舒舒服服的洗了澡。
    小明整整胖了一圈,比以前更难洗了,沐轩打趣的问:小明,你这几日都在哪呀,怎么吃这么胖了。
    小明为了抗议他说的话,发出了哼叫,还用前蹄踩水击人,牵连无辜的任柯。
    任柯刚换的新衣服弄湿了,有些愤懑,不停的给小明浇水,并且幼稚的警告:别动!
    好像听懂了的小明,委屈的低着头任他欺负。
    沐轩:你怎么欺负马呀!
    任柯抬眸看他,七九两手往后撑着地面,衣服松散开,露出一片白净的肌肤,双眸清澈,正望着自己笑,乱七八糟的心思又浮上心头,更加肆无忌惮的侵蚀他的意志。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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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八章
    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 两人提早上路了,被洗干净的小明看起来都眉清目秀了许多。
    沐轩坐在马上,任柯牵着马,落日余晖笼罩着他们, 路旁是参差不齐的树木, 风一吹,沙沙作响, 枯黄的落叶铺满了眼底。
    风沙有些大, 沐轩微微眯眼。
    七九,你想学武吗?
    任柯突然发问, 沐轩愣了一下, 看他那双清亮的眼睛, 就明白了自己被发现了, 于是笑了笑, 老实作答, 想倒是想, 就是不太行。
    任柯抓紧缰绳,看逐渐暗下的天空, 秋日的风不如冬风那般刺骨, 但也没有夏风那般温热,带着干燥的凉气,直窜入他的脖颈间,耳旁是沙沙作响的树叶声,还有风卷起地面枯叶的沉寂声。
    而他旁边的人,好像从未离开过他, 同样也好像从未属于过他,之前没有, 现在不会,以后他会有自己的伴侣。
    自己再重要,也只能退居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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