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之道》确实有写这件事,说这是加深夫妻感情的事情。姜峥曾嗤之以鼻,还将那一页撕了下去,免得误人。
    俞嫣有一点别扭,又轻轻地试着去挣开,不过姜峥紧握着她的脚踝,没有让她挣开。
    “别乱动。”姜峥道。
    俞嫣不乱动了。她抬起眼睛来,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姜峥瞧。好半晌,她情不自禁地眼尾轻挑勾出一丝柔情的甜笑。
    姜峥像给自己洗手一样仔细给俞嫣洗脚,一只小脚洗净,然后拿了棉巾给她擦拭水渍。
    俞嫣左脚上的水痕擦净了,姜峥却不知道往哪里放。她刚刚穿的鞋子明显脏了穿不得,盆边也是湿的。姜峥干脆将俞嫣的小脚放在自己的膝上,然后去洗她的另一只小脚。
    俞嫣望着搭在他腿上的赤足,有一点不自在。她也不清楚是因为这份尴尬才让她感觉时间过得很慢,还是姜峥真的给她洗脚洗得太慢。
    当另外一只脚也被他洗净,用棉帕擦去水痕后,俞嫣悄悄松了口。
    这一放松,她搭在姜峥腿上的小脚不由沿着他身上丝滑的缎料滑下去。担心刚洗过的脚落回水里,俞嫣下意识地往上抬腿,也不知道怎么就胡乱一踢,踢到了尴尬的地方。
    被烫到的小脚猛地颤了一下,俞嫣脑海中空白了一息,又立刻回过神。她可顾不得会不会再弄脏足底,慌乱地想要往回缩脚。
    脚腕被姜峥牢牢握住,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用力,俞嫣甚至觉得有一点疼。他的掌下,也有着更高的温度。
    俞嫣糯声:“我、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姜峥声线很低。他垂着眼,长长的眼睫遮了眸底的汹涌。他的视线落在掌中的这只雪足上,眼前似乎还是她跳舞时雪足于裙摆下若隐若现的模样。
    他的耳畔又听见了俞嫣探足踩响花鼓的怦怦。
    他弯下腰,去吻掌中的足背。
    俞嫣的心跳忽然就乱了,也跟着怦然。跳过舞后微红的而颊又是红透了几分。她望着姜峥,她看不见他的眼睛,只能看见他长长的鸦睫。俞嫣小声颤音:“我、我们该去前而了……”
    “再等等。”姜峥低声说着。他握住俞嫣的脚腕,送她的雪足擦过他身上丝滑的缎料逐渐靠近。
    没有花鼓,那就来踩他。
    足心的灼烧让俞嫣愕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姜峥。短暂的沉静之后,姜峥慢慢抬眼,对上俞嫣惊慌的目光。
    俞嫣在姜峥的眼底,看见一抹瑰丽。
    门外,窃蓝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长草逗弄着忙碌的蚂蚁。日光正浓,浓得耀眼。
    第69章
    退红从前面回来, 远远看见窃蓝蹲在树荫下乘凉玩泥巴。退红立刻皱了眉,只当这丫头又贪玩。
    “就算要偷懒也不能在宫里胡来,让旁人看了要笑话咱们公主府出去的人没规矩。”退红皱眉劝着。
    “不是……”窃蓝站起身, 手心里还抓着几只蚂蚁。她拢着手, 怕好不容易抓到的蚂蚁跑了。
    退红也不愿在宫里多说, 直接往屋子走。窃蓝赶忙跑过去把人拦住,压低了声音:“现在最好不要进去。”
    “为什……”
    退红话还没说完,房门从里面被推开。退红和窃蓝都转头望过去,看向出现在门口的俞嫣。
    她还是穿着之前献舞的那身衣裙, 明明没什么变化,但是好似又有哪点不一样了。
    俞嫣吩咐:“去寻青叶,将六郎的备用衣物拿过来。”
    姜峥每次出门, 担心身上不小心沾染些什么,他的小厮青叶都会给他备一身干净的替换衣物。
    微顿,俞嫣又立刻解释了一句:“嗯……洗脚水把六郎身上的衣裳弄湿了。”
    “是。”退红福了福,也不敢往屋子里乱看, 转身就往前面去寻青叶。走出去一段距离,退红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这么久过去了, 小郡主怎么还没换衣裳?她干什么去了?
    窃蓝一双眼珠子转了转,看着俞嫣回了屋, 她琢磨了一下, 又默默回到树荫下蹲着逗蚂蚁。
    俞嫣回到房中, 房门在她身后关合。她人杵在门口脚步停顿了一会儿, 才抬步往里走。
    她踩着地上倾翻的洗脚水,一直往里屋去。
    本就是闲置的房间, 平日里也不住人。里屋也不置办像模像样的床榻。一张藤木床放在窗下,上面铺着一张凉席。本是架起的支摘窗放了下来, 不通风的屋子里有一点闷。
    姜峥侧坐在那张藤木床上,垂着眼。透过厚厚窗纸照进来的日光钝钝落在他没什么表情的面颊。他皓白的面容没有被照亮,反倒是将另一边陷进晦暗的阴影里。
    俞嫣立在里间门口望着他,突然重重地“哼”了一声。
    姜峥仍旧保持着垂着眼的姿势,没有动。
    俞嫣在原地又僵立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朝他走过去,每走一步左脚都要比右脚更沉重些,那些烫意似乎还缠在她的足底。
    就在刚刚,她用她所知道的所有骂人话骂了姜峥。如今冷静下来,她有一点心虚。她瞧着姜峥,闷声嗡语:“这是宫里……”
    好吧,骂人是她不对。可是他也很过分不是?
    一想到脚上被弄脏的感觉,她小巧的脚趾在鞋子里慢慢蜷起来。
    姜峥这才抬眼望过来。四目相对,俞嫣有一点错愕。他还是那样,温润含笑,眸底生温。丝毫看不出他有在生气。
    俞嫣迟疑着是不是应该再说些软话,可有一点开不了口。姜峥倒是先开了口。
    “抱歉。”他一开口就是诚挚的道歉。
    紧接着,他用温柔的语气说着下流的话:“可是实在难以忍住。”
    “闭嘴!”俞嫣急急小声命令。她又将脸偏到一旁去,不看他。
    他果真如她所说,闭了嘴。
    良久,远处宴席上忽起的爆竹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俞嫣已经消气了大半,她眨了眨眼,也不看姜峥,望着映在窗上晃动的树影,嘟囔:“这里是宫里,你怎么那么没有分寸。”
    姜峥刚要开口再次赔不是,眸色微晃,他回忆了一下《夫妻之道》中的内容,将干巴巴的道歉咽了下去。换一种说辞。
    他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询问:“所以酿酿生气只是因为这里是宫里。如果在家里就不会生气是不是?”
    俞嫣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怎么答话。
    手腕忽然被姜峥握住。俞嫣偷偷用眼角的余光去瞟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
    姜峥握着她的手轻轻摇一摇,轻声问:“酿酿不讨厌我,对不对?”
    俞嫣听着他小心翼翼的语气,有一点诧异地望过去,对上一双带着期待的眸子。
    望着这双眼睛,俞嫣心翼扑腾了一下,她嘴硬:“讨厌,讨厌死你了!”
    姜峥当然听出了她的口是心非,他的眼睛里渐次绽出笑意。他握着俞嫣的手微微用力,将人往怀里带。俞嫣脚步踉跄了一下,不得不坐在藤木床边,身子伏在他的胸膛。
    “你身上脏死了。别沾我身上。”俞嫣小声嘟囔着,伸手去推姜峥。
    可姜峥偏偏将手臂搭在她的后腰,将人牢牢锢在他怀里。俞嫣又推了两下没有退开,也不再乱动,就这样伏在他的胸膛。
    一片安静中,两个人都听见了彼此紧贴在一起的撞击心跳声。
    窗外一声又一声越来越吵的烟花爆竹声,也不能掩盖两个人碰在一起的心跳声。
    姜峥垂下眼,望着伏在怀里的俞嫣。他眸中的笑意有一点淡去,反而渐渐染上沉思。
    从那个让他承认女人可以乱人心的夜晚,到今天热闹寿宴上踩鼓而舞的白玉台,让姜峥意识到自己是有些喜欢这个女人的。
    有些事能骗别人,却骗不了自己,尤其是一个人的身体会给出最真实的反应。
    姜峥皱眉。
    他不大愿意让儿女情长扰他心绪。
    走神让他紧紧箍着俞嫣的手臂逐渐松开些,俞嫣在他怀里抬起脸。
    姜峥垂眸,对上她波动的眸光。
    那一点骂人之后的小小愧疚,让俞嫣靠过去,主动将一个吻落在姜峥的唇上。
    唇上温软动人,这份温软慢慢传进姜峥的心里。
    姜峥望着怀中眉眼嫣然的妻子,心里想着这样也好。他只是分一些喜欢给自己的妻子,又不是给无关紧要的女人,这没什么大不了。
    若这世上喜欢共十分,他的妻子对他的喜欢是十分,那他不介意拿出三分喜欢。只要他的妻子对他的喜欢更多就好。她全心全意十分爱着自己,他理应礼尚往来回三分。
    只三分,不能再多。
    姜峥俯身,去吻怀中的俞嫣。
    敲门声响了很久,藤木床上拥吻的两个人才听见。俞嫣从姜峥怀里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悄悄抿了唇。
    退红已经将青叶唤了来,捧上了姜峥备用衣服的布袋子。俞嫣将衣袋子接过来,也没让下人进去,自己一个人转身回了屋。
    退红站在门外瞧着俞嫣身上的舞裙,在心里皱眉——她又往前面跑了一趟,小郡主怎么还没换好衣裳?又干什么去了?
    退红疑惑地望向窃蓝。窃蓝已经没在玩蚂蚁了,她站在树荫下懒洋洋地打哈欠。
    当房门再一次推开时,俞嫣和姜峥都换了衣衫。俞嫣吩咐退红将膳食端过来,她与姜峥不往前宴去了。
    这是她的主意。
    反正姜峥不喜欢与他人同桌同食,勉强自己回了家又要肠胃不舒服。那干脆她与他两个人单独吃了东西,再回前面去。
    新婚小夫妻避了热闹,躲在僻静处相对而食,自有一番情愫缱绻的浪漫。
    可前宴上的很多人却是不大开心。
    萨图雅看着姜峥一直空着的座位,闷闷不乐。她问了两次宫婢,宫婢都答不上来姜峥的去处。
    萨图雅不高兴的情绪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若是往常,萨其拉早就会发现妹妹不高兴,要哄上几句。只是此刻,萨其拉有些心不在焉。他眼前还是那支《咏仪》舞蹈,时不时将目光瞥向坐在太后身边的怀荔公主。他眼中慢慢有了垂涎之意。
    原本因为一见钟情的小郡主已嫁做人妇而失落,没想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竟有这么个擅舞的公主等着自己……
    萨其拉已经迫不得已这场寿宴结束,正大光明地向中原皇帝求娶。
    萨其拉终于发现妹妹闷闷不乐,询问:“你这是怎么了?”
    萨图雅刚要说话,耷拉着眼角的一双杏眼立刻明亮起来。她的视线越过了萨其拉,遥遥望着远处。可是下一刻,她眼里开心的光亮又暗下去,重新不高兴起来。
    萨其拉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顿时懂了。
    萨图雅因为看见了姜峥而高兴,却又因为姜峥和他的妻子走在一起而不高兴。
    萨其拉打量了一遍俞嫣,侧首靠在妹妹耳边低语两句,萨图雅眼中闪现意外,紧接着有了笑意。
    不仅是温塔的兄妹俩心情不太好,太子赵琼近日来心情也不太好。他解了禁足,来参加寿宴。谁也没提他被禁足之事,可他还是觉得丢脸。
    尤其是当他知晓赵琉曾经主办招待了那些夷人去马场的事情。他还没死呢,关他赵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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