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时伊莲娜的语气有些得意。
    莉莉丝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她不客气地说:他是个花花公子。
    伊莲娜说:我知道。她的语气变得委屈,我只是在尽我的本分,我只是个女仆,我不能拒绝他。
    莉莉丝不理解伊莲娜,她的心就像一个浮萍,左右摇摆个不停。
    莉莉丝问:他叫你去干什么?
    伊莲娜回答:我也不知道,谁知道喝醉的人在想什么。
    莉莉丝叮嘱:你要小心!别一个人在他房间。
    伊莲娜急道:你在想什么?这里是厄曼将军的家,费尔多先生只是一个客人而已。
    厄曼的家?莉莉丝撇撇嘴。
    伊莲娜走后莉莉丝本来打算接着睡觉,可却怎么也睡不着,而且却越躺越焦躁,最后她只好从床上起来了,她穿上衣服,来到了后门那里。
    她蹲在台阶上朝街上望去,大街上的路灯都还亮着,这周一直在断断续续的下雪,时大时小,今晚的雪很小,小到几乎看不清,落到人身上也毫无分量,只有在路灯下它们才显出真身,原来它们是如此细密而急迫地从天上飞奔到人间。
    莉莉丝为这些降落的雪感到难过,她深吸一口气,然后仰起头朝天上吐出去。
    呼呼她的嘴里发出风一般的呼啸声。
    莉莉丝幻想自己像个巨人一样,呼吸就是一阵飓风,然后把这些一无所知的雪给吹回天上。
    二楼的窗边,厄曼正要离开时忽然听到底下传来的脚步声,有人打开了门。他弯腰朝底下望去,瞥见了莉莉丝的半张脸,她坐在台阶上,仰着头,鼓着脸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就像一条缺水的金鱼。
    厄曼看了一会儿,不明白她在干嘛。他转身端起桌上的酒杯,他本来打算喝完这杯酒就回房间的,可他现在又改变了主意,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又回到了窗边。
    他听到鲁比已经打起了呼噜,它现在越来越懒,厄曼也被它影响,他喝了一杯酒就双臂发软,耳朵里像过电一般地痒,心跳重如鼓槌。厄曼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终于意识到,这些症状可能是和他的失眠有关,他最近这段时间睡得实在太少了,他的身体吃不消了。
    厄曼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他张着嘴缓缓地吐气,缓解着胸口处的□□感。
    而此时窗户底下的莉莉丝也在咳嗽,她也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可能是风呛进了肺里,她断断续续地咳了半天,突然从台阶上站起来,看样子是打算回去了。
    厄曼扶着窗台,探身叫住了她。
    莉莉丝。他觉得自己听起来很焦急,像遇到了什么麻烦。
    莉莉丝果然被他吓了一跳。
    她僵在原地,猛地抬头看过来,样子有些可笑。
    厄曼若无其事地和她打招呼,接着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暴躁。
    莉莉丝慌了,她忘了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殷勤地问: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吗?
    厄曼脸色更差,他说:明知故问。
    太倒霉了!
    莉莉丝强笑着,她希望厄曼不要再说下去了。
    而厄曼却偏要问,他说:你也失眠了吗?
    莉莉丝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好咳嗽起来。
    厄曼又问:你不冷吗?
    莉莉丝忙说:我正打算进去。
    厄曼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刚才?
    我看见你朝天上吹气,像这样。厄曼仰起头,模仿她刚才的动作。
    他忽然有些不自在,似乎担心自己看上去很蠢。
    莉莉丝盯着他看,她看上去很紧张。
    厄曼停下动作,他若无其事地问道:你能解释一下你刚才在干什么吗?
    我必须解释吗?莉莉丝为难地看着他。
    厄曼语气一冷:必须解释。莉莉丝刚才的那句话让他不快。
    莉莉斯说:其实没什么意思,只是好玩儿而已。
    好玩儿?厄曼不依不饶,你在玩什么?
    莉莉丝不想说,她不可能对厄曼解释自己的无聊幻想,她沉默地站在雪里,猜测今晚将会有多漫长。
    而楼上的厄曼还在等着她的回答,他困惑地看着莉莉丝,她像是在抵抗,又像是已经把所有事都告诉他了,她仰着头,表情坦荡。厄曼发现此刻的莉莉丝好像变了个样子,她的眼神让他不自在,他觉得她的目光太尖锐,像在评判他,又认为她目光一直游移,其实根本没在看他。
    厄曼突然忘了该说什么,他一直对对莉莉丝毫无好奇,全然了解,但现在,当她不回答他时,他感到受困,他困在玻璃做的墙后,他的困惑不仅仅只关于她,可又只有她能解答。
    您不冷吗?莉莉丝开口问他。
    厄曼很想叫她闭嘴,她难道不知道她的热情太虚假,而且从来没有打动过他。
    她的脖子肯定已经酸了,她肯定想走,而他也不享受她的仰望,他会叫她走开。
    厄曼想了这么多,但他张开嘴却只嗯了一声,他对自己有点恼火。
    莉莉丝立刻说:那您要回去休息了吗?
    厄曼更加恼火了,他知道莉莉丝这句话的意思,他知道她每句话的意思,说出口的,藏在心里的,他都知道。
    你走吧!厄曼忍无可忍地说。他怒火上涨,但胸口却仿佛轻了很多,也许发火对他有好处。
    莉莉丝得到了赦免,脸上的喜色根本遮掩不住,她转身就走,可又突然停下。
    她回头笑容满面地对他说:祝您睡个好觉。
    她是在报复他!
    厄曼怒不可遏,他忍耐了半秒,最后还是将酒杯扔到了楼下。
    铛!
    酒杯砸到地面的脆响把莉莉丝吓得停下了脚步,她转身第一眼先朝上望,窗户依然敞开着,厄曼却已经不见人影。莉莉丝这才看向地面,地上躺着一只残缺的玻璃杯,碎片和酒液一起洒在细雪里,再也不能恢复原状。
    作者有话说:
    破碎的红酒杯告诉大家,存稿已经完了,六点之约没了。感谢在20220107 15:09:56~20220108 22:1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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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六章 报复
    天亮时雪终于停了。
    厄曼从椅子上起身,换上衣服下楼去吃早餐。在听说费尔多昨晚又是醉熏熏地回来后,厄曼让人去把他叫来陪他用餐。
    但费尔多醉得太厉害,仆人们叫不醒他,奇奥只好亲手去把他押了过来。
    费尔多坐下来后脸色发青,瞪着面前的盘子一脸茫然。
    昨晚怎么样?厄曼问他。
    昨晚?费尔多捂着额头□□起来,他趴在桌子上,连自己怎么昨晚怎么回来的都不记得了。
    厄曼却很清楚,他边吃东西边问:昨晚的聚会听说时菲利克斯举办的,是吗?
    费尔多喃喃:好像是昨晚他在那儿。
    厄曼问:还有谁在?其实他知道答案。
    费尔多摇了摇头,边摇边惨叫,他感觉自己脑袋不是脑袋,是坨大铁球,他的太阳穴又凉又痛。
    我需要看医生,厄曼。他哀求道,给我找个医生,我感觉我的头要裂开了。
    费尔多在椅子上哎哎叹个不停,厄曼却像没听到,他悠闲地享用着自己的早餐,根本不理会费尔多。
    直到费尔多闭上嘴,他才终于开口,他说:你太吵了。
    我病了!
    你可以回去休息。
    是你把我拖过来的!费尔多气得脸都红了。
    厄曼说:我是怕你错过早餐。。
    你少在这儿装好人!费尔多扶着桌子想站起来,可奇奥又把他按了回去。
    费尔多倒在椅子上,他气得冲厄曼大喊大叫:你到底要干什么!
    厄曼回答:我只是希望你能吃完你的早餐,看,我已经吃完了。他做了个俏皮的手势,脸上却没有表情,费尔多的表情有些畏缩,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餐盘,又看了看厄曼,最后还是识相地拿起了叉子。
    厄曼看着他,费尔多非常熟悉他那副表情
    舅舅看到我们现在这样,一定会很欣慰。厄曼说。
    是的。费尔多不甘心地应了一声。
    厄曼说:这让我想起了我们小时候,费尔多,你还记得吗?
    费尔多连忙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肉,避免开口。
    厄曼微微一笑:小时候你就是这幅模样,到现在也没变。
    费尔多差点被噎住了。
    厄曼的目光在他脸上上下滑动,费尔多感觉自己的脸皮发麻。
    他对自己和厄曼的童年时光可一点儿都不怀念,他只知道从厄曼第一次出现的那天起,他就不喜欢这个人。在一个冬天的深夜里,他父亲领着厄曼走进家门,然后告诉他,眼前这个脸白的像鬼,眼珠子惨绿的家伙就是他的表哥,以后要和他们一起生活。
    费尔多现在还记得当时厄曼脚上穿着一双新皮鞋,那是他非常喜欢的一双鞋,他央求了好几次,但父亲就是不给他买,而现在这双鞋穿在了厄曼的脚上,费尔多当场就气哭了。
    除了这双鞋,厄曼身上其余的东西都像是从垃圾堆里捡的,他穿着一件棕色的毛衣,袖子上的线已经散了,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毡帽,帽子大得离谱,他那小脑袋根本顶不住。
    费尔多觉得自己讨厌厄曼实在是理所当然,厄曼抢了他的新鞋,头上还有虱子,身上也臭得像垃圾,鬼才会喜欢他!再加上他父亲总是对厄曼偏心,他就更加讨厌他了。费尔多后来回忆了一下,他在厄曼身上起码实验了几百种恶作剧,而且无论他多恶劣,厄曼都不反抗,他都快以为他是个傻子。
    直到后来一次,他把厄曼推进了厨房的灶膛里,灶膛里的火已经灭了,但这家伙还是像被火烧着了一样尖叫起来。那次费尔多挨了好一顿揍,厄曼则在医院待了一周,之后这小子就变了一个人,他开始反抗他的恶作剧,还会报复他,而在这些交流中,他也渐渐了解了厄曼的本性,并学会对他敬而远之。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其实他根本不愿意见厄曼。
    呃!费尔多放下叉子打了个嗝儿,他面前的盘子已经和镜子一样放光了。
    吃饱了吗?厄曼问他。
    费尔多赶紧点了点头,他捂着肚子,脸色痛苦,他感觉自己吞下的肉在昨晚的酒里打滚,他的现在嘴里翻涌着一股隔夜的混乱气味,他有点儿想吐。
    厄曼说:吃饱了就去休息吧,待会儿我会让医生过来看看你。
    谢谢谢。费尔多捂着嘴说。
    厄曼满不在乎地说:不客气,你可以回去了。
    费尔多颤巍巍地站起来,转身时他狠狠地瞪了奇奥一眼,他暗自决定今天先在房间里避避风头,等厄曼心情好点儿之后再出门。
    真要给他叫医生吗?奇奥望着费尔多的背影问。
    厄曼说:把瑞莎斯莫叫来吧,让她给他来一针,费尔多最怕打针。
    奇奥笑起来,他语气欢快道:那我现在就去叫人把她接来。
    厄曼点点头,他站起身说:看完费尔多,你记得找她拿一点助眠的药,我今天就不出门了,有什么事就来书房找我。
    奇奥答应了。
    莉莉丝今天睡到很晚才醒,醒了之后她觉得脑袋很重,她担心自己昨晚可能冻着了。莉莉丝把这件事又算到了厄曼头上,如果不是他把她叫住问东问西,她也不会在雪里站那么久。
    换好衣服后,莉莉丝溜去厨房吃了点东西,吃饱后她打算出门。今天是休息日,她有预感埃利斯今天会在家,他们已经一周多没见面了,最近她去找了他两回,都没碰到人,她有些担心他。
    离开厨房前,莉莉丝还是和往常一样拿了个面包,虽然埃利斯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她的帮助了,但这个习惯她还是改不了,她不习惯两首空空地去见他。
    莉莉丝藏起面包走到后门,正打算出去的时候,她忽然想到昨晚的事,厄曼的脸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她吓得立刻回头朝楼上的那扇窗户望去,万幸窗户是关着的。
    莉莉丝松了口气,连忙打开门跑了。
    莉莉丝没有看见,她走之后楼上的那扇窗户就打开了。
    一个人影站在窗边,他的目光望着她刚才离开的方向。
    瑞莎斯莫从车上下来,她裹紧衣服,跟着士兵从后门进去。
    进屋后仆人领着她来到一楼的一间房门前,瑞莎这才察觉到她这次的病人可能不是厄曼,厄曼从来都是在书房见她,且每次都是由奇奥领着她过去。
    仆人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气呼呼的。
    干什么?男人问。
    仆人回答:费尔多先生,是医生来了。
    里头安静了片刻,接着传来一句进来吧!
    这声听上去更加带着气了。
    仆人打开了门,瑞莎看见了一个男人穿着睡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手里还端着本书。
    瑞莎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昨晚那个躺在沙发上的男人,也就是厄曼的表弟。
    瑞莎有些紧张,他还记得她吗?
    费尔多看见瑞莎后眼睛就亮起来,他放下书,一改刚才的不耐烦,脸上露出一个深得人心的笑容来。
    他热情地说:请坐,原谅我不能下床亲自给您搬椅子。
    谢谢。说实话,瑞莎被他吓到了。
    仆人转身正要出去,费尔多把他叫住说:替我和厄曼道谢,谢谢他替我叫来这么美丽的医生。
    说的人听的人都面不改色,反倒是瑞莎觉得难堪。
    仆人走后,费尔多就更加过分了。
    他像个竭尽全力在抖动翅膀的花蝴蝶,叫人鼻子发痒。
    你叫瑞莎吗?真是个美丽名字,正好和你的美貌相配。
    瑞莎笑道:谢谢您的夸奖,请问您哪里不舒服?
    费尔多说:我的头很痛,但那是在见到你之前的事了。
    瑞莎不为所动:除了头痛还有别的症状吗?您冷吗?
    见到你之后就不冷了。
    瑞莎全当听不见,她拿出温度计说:麻烦你把它夹在腋下。
    费尔多接过去,趁机蹭了一下她的指尖。
    瑞莎还没来得及反应,费尔多又马上道歉。
    瑞莎没理会他。
    费尔多突然说: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瑞莎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她笑道:您这套说辞太老套了。
    费尔多毫不动摇地说:真的,我想我在梦里见过你。
    瑞莎无奈地看着他:也许吧。
    费尔多再接再厉:容我冒昧地说一句,你是我在这里见过最美的人。
    瑞莎笑道:那是您见过的女人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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