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从震惊中回过神,她尖叫了一声,用力甩开了厄曼的手,转身朝外跑。奇奥立刻走出来挡住了她,莉莉丝看了一眼他腰上悬着的枪,又回头看看了厄曼,一咬牙,还是不管不顾地朝奇奥撞去。
    奇奥根本没有动,莉莉丝感觉像撞到了块石头。
    该死的!莉莉丝失去了理智,她拼命捶打着奇奥,想把他推开。快给我让开!她绝望地大叫,而奇奥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在莉莉丝说能治好将军的当天,他就去调查了她,医院里没有她的名字,也没有人认识她,他没有费多少力就确定她是个骗子,还是个小偷。
    厄曼从后头快步走过来,他揪着了莉莉丝的衣领,把她从奇奥身上拖开了,莉莉丝去掰他的手,可是她的力气对他来说不值一提,放开我!放开我!莉莉丝大叫,她被厄曼扯得歪歪倒倒,脚在地上打滑。厄曼步子不停,嘴里答应道:你让我有点扫兴了,莉莉丝,你是故意的吗?莉莉丝骂道:你这个疯子!厄曼毫不在意,他半拖半拽把她带到了舞台上,然后将她往地上一扔,莉莉丝脖子都快被勒断了,她趴在地上一阵干呕。
    厄曼一点儿都不同情她,他命令她把地上枪捡起来。
    莉莉丝抬头瞪着他:你在做梦!
    厄曼拔出抢指着她:我说了,捡起来。
    莉莉丝低下头,眼神闪烁地捡起了地上的枪。
    像只老鼠一样,很好。厄曼称赞道。
    莉莉丝感觉脑袋上冒出尖刺,她想到凡耶茨刚才的玩笑,也许她该趁现在给厄曼一枪,不,她应该活活咬死他!
    但那样她也活不了了。
    莉莉丝沸腾的头脑稍稍冷却了些。
    朝他开枪,然后你就能活下去。厄曼用枪点了点凡耶茨对她说,否则,你们两个都要死。
    莉莉丝骇然地看着厄曼,她终于发现了厄曼令她如此恐惧的原因,不在于他的残忍,也不在于他的权力,而是在他对他人完全的蔑视和冷酷,杀人对厄曼来说只是一种无聊时的消遣,他对一条狗的仁慈都比对人多。
    为什么?莉莉丝难以理解,她忍不住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她更想敲碎厄曼的大脑看看他究竟是怎样运转的,他是天生如此吗?还是世界上真的有魔鬼。
    厄曼没有听出来到莉莉丝的这个为什么有这样的深意,他以为她只是问他为什么非要她杀了凡耶茨,在他看来莉莉丝不善于思考,只是凭着最强烈的本能行事。
    他回答说:因为你骗了我,这是对你的惩罚。
    惩罚?你不如直接杀了我!莉莉丝冲他喊。
    厄曼点头:也可以。他的手上的枪发出轻响。
    莉莉丝立刻抱着头尖叫。
    厄曼笑起来,他放下枪对莉莉丝叮嘱道:不要逞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莉莉丝后悔不已,也许她这辈子做得最坏的一件事就是当时对厄曼撒了个谎。现在她的底牌被揭穿,她对他再无价值,她想不出自己还能如何打动他。
    莉莉丝再也没有办法了,她腿一软,瘫坐在地,双手抓着厄曼的裤腿涕泗横流地恳求他:我愿意道歉!我愿意道歉!我不该骗你!请不要这样求你了
    莉莉丝后来才知道,厄曼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和他求饶,他是个憎恶眼泪的家伙。
    厄曼一脚踢开了她。
    不要求饶,莉莉丝,求饶只会让别人更加想要伤害你。
    莉莉丝愣住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个最错误的选择,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厄曼朝她开了枪。
    枪声在剧院中回荡,并被放大,回声还未消散,莉莉丝就一声不吭地倒在了地上。
    天哪!凡耶茨惊呼,他下意识想要去扶莉莉丝,但手上的绳子让他无能为力,他焦急地看着地上的莉莉丝,她背对着他侧躺着,头发披在脸上,根本看不出子弹打在哪儿了。凡耶茨愤怒地对厄曼吼叫:你居然朝一名医生开枪!你这个混蛋!
    厄曼好心地告诉他:她并不是医生,她只是一个小偷。
    什么凡耶茨看向莉莉丝,脸色有些迟疑。
    知道了她的身份让您改变主意了吗?厄曼语气煽动。
    凡耶茨沉默了。
    就在这时,莉莉丝忽然动了。
    她从地上抬起头,刚才枪声一响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只本能地抱着脑袋趴了下去,她眼神呆滞地看向了自己的脚,她发现在她脚边的地板上出现了一个小洞,子弹嵌在里头,若影若现。只要再近一点,她的脚掌就要被打个对穿,她大哭起来,耳朵里还残留着枪声。
    厄曼喝止住她,威胁道:下一次我会射你的头!他已经渐渐失去了耐心,现在,做你该做的事!
    莉莉丝勉强忍住眼泪,她再没有了刚才气愤,那一颗子弹使她了解了自己,她自觉捡起了刚才被她丢开的抢,紧紧握在手里。
    然后她将枪对准了凡耶茨,凡耶茨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厄曼一言不发,说实话,他的兴致已经淡了不少,但一旦开幕他从不中途退场,他务必要看到一个结局。
    而被厄曼强行拖到舞台上的凡耶茨和莉莉丝则根本不关心结局,或者说,结局对他们毫无意义,因为结局必以他们的死亡来著写。
    有一瞬间,凡耶茨以为自己正身处一出荒诞剧中,他将死去,被一个可能是医生,也可能是小偷的陌生人杀死,他死得如此戏谑,却恰恰体现命运的无稽和残忍,他们都被戏弄了。
    凡耶茨想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他年轻时的理想曾经是当个演员,没想到最后还真过了把瘾。
    凡耶茨默默地看着莉莉丝的眼睛,她的眼泪不断从中滚落,她却似乎一无所知,她咬破了嘴唇,眼神狂热,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要活下去!她对他说。
    凡耶茨点点头:这是正常的。他朝厄曼看了一眼,无论你是谁,你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厄曼插嘴道:你对您的学生也这么宽容吗?
    凡耶茨淡淡道:他们不一样,他们选择的路本来就不同常人,他们的意志也该如此,他们有超越生命的责任,他们本来是该带领伯伦堡人民反抗的人,他们背叛了自己,这是最可悲的。
    厄曼表情冷淡:我只能说您不了解人性。
    凡耶茨没有再搭理他,他看着莉莉丝,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莉莉丝明白了他的意思,可她手里的枪却抖越厉害,她的脑子命令她开枪,她的手却不听指挥,杀人是如此艰难,哪怕她是个小偷,哪怕她已经说服了自己,她依然被撕裂拉扯。
    厄曼看着莉莉丝的挣扎,他忽然想到了他的老师当年对他说过一句话,当你把所有人都当成恶魔时,你会先变成恶魔。
    他听到了莉莉丝又发出了那种抽噎声,他看到她的肩膀耸动颤抖,他觉得很奇妙,他想,这些反应从何而来呢?她的大脑?还是她的灵魂?浅薄粗鲁如莉莉丝,从孤儿变成小偷的莉莉丝,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活下去,她像动物一样守卫着她那干枯,贫乏的生命之泉,她的身上还有任何渴望足以有超越对生命渴望吗?
    厄曼觉得没有,但他还是把枪抵在了莉莉丝的后脑勺上,为了增加一些乐趣,莉莉丝果然抖得更厉害了,她的颤抖都传递到了他身上,不过他不害怕,只觉得兴奋,他不禁把枪抵得更紧,几乎推着莉莉丝的头,他往前走了一步,用膝盖顶着莉莉丝后背,他可不想她在关键时候晕过去。
    我数到三。厄曼说。
    凡耶茨从容地看着莉莉丝。
    一,二,
    厄曼感觉到枪口下的颤抖突然停止了,他期待屏住呼吸。
    三!
    砰!
    厄曼错愕地低下头,他看向莉莉丝,心中只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满足和落寞。
    莉莉丝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凡耶茨,她不愿意看,却没法闭上眼。
    凡耶茨的胸口上留下了一个小洞,血迅速从里头流出来,他的眼神亮了一瞬,之后慢慢涣散,他没有朝后倒,而是面朝下栽倒在地板上,发出了咚的声响,像不太清脆的钟声,他的血流到了地板上,像一块红布,那块红布在不断像她延伸。
    莉莉丝看着红布,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她的耳边响起蜂鸣,眼前的一切都化作了蒸汽,她眨了眨眼,松开了手里的枪,往后一倒,终于晕了过去。
    我就知道。厄曼自言自语,他摇摇头,挪开腿,让莉莉丝摔到了地上,他看了她一会儿,只觉得索然无味。
    厄曼走下舞台,士兵上来拖走了凡耶茨的尸体,奇奥过去捡起了地上的枪,他打开弹匣查看,里面还剩三颗子弹,他曾提议只放一颗子弹,但将军说没必要。
    奇奥看了一眼莉莉丝,朝下面询问道:她怎么处置?
    厄曼正在戴手套,他朝奇奥看了一眼,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他语气讥讽道:怎么办?你觉得该杀了她是吗?
    奇奥直言:她对您毫无帮助。
    厄曼不耐烦地扔掉了手套,他抬起头盯着奇奥说道:你要替我做决定吗?奇奥?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有决断的一个人?也许我该把我的位置让给你!
    奇奥默不作声,他不会为自己争辩,他和厄曼相处多年,对厄曼的脾气早已经习以为常。在他看来厄曼是个了不起的人,一个出色的领导者,但他并不是个完美的人。奇奥清楚自己从未真正理解过厄曼,但他认为那并不是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错。
    把她带回去,和原来一样!
    是。
    厄曼对他下了命令之后,独自一个人离开的了剧院。奇奥望着他的背影,终于有些后悔,他暗暗提醒自己,今后绝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作为一名军人,他应当谨记,思考是件很危险的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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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梦
    在回到了住处之后莉莉丝短暂地清醒了一阵,她记得伊莲娜问她去哪儿了,但不记得自己是否回答了她,然后她就躺在床上睡着了。到了下半夜,她突然感觉非常地冷,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里了一样,无论她把被子抱得多紧,无论她如何蜷缩自己,她还是暖和不起来,她冻得牙齿打颤,好像被人剥光了衣服丢进了冰湖里。
    在这极度的寒冷中莉莉丝梦到了壁炉,梦到了一间温暖的房子,里头有她从未见过的父母,在梦里她看见了他们的脸,她非常惊讶,因为那两张脸是她曾见过的,因此她马上就意识到了这是个梦,但她还没有醒过来,她和他们坐在桌子边,边吃着晚饭边聊着天。
    在梦里她被困在自己的躯壳中,她无法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只能演着作者不详的剧本,她和她见过,但想不起来的陌生人扮演的父母说说笑笑,好像压根没有孤儿院那回事儿,屋子里是一片和乐融融的气氛,但光线却越来越险恶,紧接着地底开始爬出黑影,父母的脸变得越来越恐怖,他们伸出手来抓她,她却跑不了,莉莉丝急得要死,却突然想起这是个梦,于是连忙逼自己醒过来。
    莉莉丝挣扎地睁开了眼,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女人脸,她的手正伸进她的衣服里,从她的胳肢窝里抽走了什么东西,莉莉丝吃了一惊,眼角淌下一大滴泪,完全是生理反应。
    你做了什么梦吗?女人边看着温度计边问她。
    莉莉丝没有回答,不是她不想,而是她发现自己的嗓子又干又疼,好像有人给她灌了一把沙。
    女人放下温度计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就转身出去了,莉莉丝感到一阵失落,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特别脆弱,她眼巴巴地望着女人关上了门。
    奇奥站在门外,女人对他说:她醒了,烧也退得差不多了。
    奇奥点了点头,他没有任何问题,但女人还是叮嘱:药每天吃两次,一次一片。
    奇奥看她一眼道:请这边走。他向后门走去。
    女人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气愤,她不满地瞪了奇奥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关上的门,她能做的都做了,她不得不离开了。
    送走了医生之后,奇奥上了二楼,他站在厄曼的卧室门口,里头没有一丝声响,奇奥看了看表,现在是上午十点,平时这个时候将军已经出门了,但今天显然有些特别。奇奥没有敲门,他站在外头安静地等待着。
    房间里的厄曼其实已经醒了,他只是不想动弹。他每天睁开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昨晚他睡着了没有。
    今天他也照例想了,答案是,没有,一会儿都没有。
    这个答案让他的心情非常糟糕。
    昨晚他连发个懵的瞬间都没有,他始终清醒,始终干燥,他的脑子就像一台上足了油的机器,不要命地,疯狂地运转了一整夜,不过却没有做出任何成果,它无法自控地为了一些废料浪费了寿命,他的脑子里现在乱草丛生。
    厄曼慢慢从床上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生了锈,他迟缓地弯下腰,在看到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时突然暴怒,他光着脚,把屋子里的东西全都扔到了地上,枕头,被子,酒瓶,杯子,台灯他把椅子抡到了床上,木头发出断裂的声音。等到空气里飘着被子里飞出来的毛絮,地上全是各种碎片和酒液时,厄曼终于感觉舒服了些,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坐了下来,屋子里静默的像一切都死去了。他拉开窗帘,光线明亮刺眼,天空清澈而遥远,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厄曼坐了片刻后,起身去浴室整理好自己,之后他打开门,看见了奇奥。
    早上好。厄曼说。
    奇奥朝他敬礼,他汇报了莉莉丝生病的事。
    厄曼知道了他找了医生来看之后只嗯了一声,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露出了一个苦笑。
    我可能也需要一个医生了。厄曼说,一个真正的医生。后头一句话不是强调,而是一个有自嘲意味的玩笑。
    奇奥说:我会替您去找。
    厄曼说了句谢谢,然后转身朝楼梯走去。
    他离开后奇奥才朝房间里看了一眼,一片狼藉,他不知道厄曼在忍耐什么。
    等女仆上来收拾房间的时候,她着实吓了一大跳,她第一反应是以为房间里遭了强盗,但很快她就明白了这不可能。出于职业道德,她立刻关上了门。
    医生走后只剩下莉莉丝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她已经没有昨晚那么冷了,片刻后伊莲娜进来看她,她说起自己是如何发现她发烧的。
    我看见你的脸通红通红的,在床上缩成一团,我一看就知道了,然后我就去叫了奇奥!对了!昨晚是奇奥把你抱回来的,你还记得吗?
    莉莉丝摇了摇头。
    是他。伊莲娜冲她点点头,好像生怕她不记得了一样,他力气真大。她啧啧感叹。
    莉莉丝的头像被人掏空了,她觉得自己听不懂伊莲娜的话。
    伊莲娜又问她:奇奥结婚了吗?
    莉莉丝慢慢地眨着眼,她完全糊涂了,你说什么?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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