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曼问道:你喜欢她吗?
    鲁比没有出声,它当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厄曼揪住它的耳朵,叮嘱道:不要让她伤害你。
    鲁比哼唧了一声,忽然猛地甩起了脑袋,甩得两个耳朵啪嗒啪嗒地打在了厄曼的手上。厄曼嘘了一声,它又乖顺下来,伏在地上眼睛朝上望着他。厄曼把它从头到脚抚摸了一遍,然后起身打开了门,他叫来女仆,请她去把莉莉丝医生叫过来。
    莉莉丝来到楼上,只有一间屋子的门是敞开着,她走过去先站在门外敲了下门,厄曼对她说请进。
    厄曼已经换下了军装,他穿着睡袍,腰带系得紧紧的,他坐在宽大的皮绒躺椅上,身后的不远处放着书柜和桌子,屋子里另一侧还摆着一架钢琴,琴盖是翻开的,上面还放着曲谱,似乎弹琴的人才刚刚离开。
    我昨晚睡了两个小时。厄曼迫不及待地告诉她这个消息,显然两个小时的睡眠对他来说已经是值得炫耀的了。
    莉莉丝瞟了一眼躺在他椅子旁边的狗,热情地回应道:非常好!比前天晚上多了一个小时。
    即使是躺椅,他也没有躺下去,那他为什么要坐在上面?这才是莉莉丝真正感兴趣的事。
    厄曼问道:你昨晚睡得好吗?
    莉莉丝警觉起来,她装作并不在乎这种事儿一样:不太好。
    厄曼兴致勃勃地问: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因为你故意不让我睡觉,因为你是个变态,你见不得别人在任何一方面强过你,连睡眠也不行!莉莉丝在心里气愤地大喊大叫。
    她回答说:我昨晚看书看得比较晚。
    看了什么书?厄曼问。
    医学书,我在找有没有办法治好您的失眠症。
    那你找到了吗?
    有一些进展。
    看来我就只需要耐心等着就好。厄曼微笑着。
    莉莉丝表现得很自信。
    厄曼望着她,他的表情越来越冷酷,绿眼睛闪闪烁烁,像地狱门前的火光。
    莉莉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脸上发麻,冷汗直冒,脑子里飞速地翻检着自己刚才说的话,她犯了什么错?
    你在骗我。厄曼语气肯定。
    莉莉丝立刻否认:我绝对没有骗您!我保证。
    厄曼起身走到她面前:我看过很多医生,他们不会像你这样说话,你总是在给我希望。
    莉莉丝感觉自己的心跳停了一秒,她不知道自己在听到这句话时是什么表情,她只能盯着厄曼,像被踩住尾巴的老鼠,浑身僵直,挣扎不得地躺在天敌的利爪下。
    也许她该趁现在求饶,但有用吗?
    莉莉丝悄悄地把右手藏在身后,然后用力地掐着自己的腿,疼痛使她清醒,她努力镇定,开口道:我不知道您以前遇见的医生是什么样的,但我不认为自己非要和他们相同,而且我想,正因为我和他们不同,您才更应该让我试一试不是吗?也许我就是那个能帮助您的人。
    厄曼盯着她,目光像冰锥一样凿着她。
    下一秒他就会叫奇奥进来杀了她,莉莉丝想,或许他也可以亲自动手。
    好吧,也许是我见的医生太少了,对不起。厄曼突然道歉,他后退了一步,不再逼迫似地注视着她。
    没关系。莉莉丝错愕地看着他,她冒出个想法厄曼似乎在享受她的恐惧。
    厄曼坐回椅子上,他微微往后靠了靠,姿势比刚才看起来放松了些。
    他说:其实,我希望你是特别的那个。他叹口气,皱起眉毛,莉莉丝分不清他是在表演还是真的在苦恼,他对她说:你知道失眠是什么感觉吗?全世界都睡着了,只有你一个人醒着,黑夜漫长又寂静,无可依靠,焦急,愤怒,最后对一切产生恨意。
    恨意?
    莉莉丝更用力地掐自己,痛得她鸡皮疙瘩起来了,她用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请放心,我一定会治好您的失眠的,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厄曼露出笑容,像个宽和大量的圣人那般,他说:不用担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对你失望。
    第九章 不祥的钟声
    莉莉丝离开后,厄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喝了杯酒,然后上床听着鲁比的呼噜声睡了一会儿。
    天完全亮了之后厄曼立即睁开了眼,但没有马上起床,一直等到头脑有种干燥感时他才起来。洗漱过后他下楼去吃了早餐,之后和奇奥一起出了门,带了两个卫兵,其实他觉得没必要,但奇奥坚持,他今天打算去学校看看。
    你喜欢小孩子吗?在车上他和奇奥聊起天来,街上已经没有任何景色值得看。
    奇奥回答:没什么感觉。
    厄曼笑道:这可不是一位有两个孩子的父亲该说的话,你的孩子们听到会伤心的。
    奇奥道:他们不会,他们也不爱我,他们只爱他们的妈妈。
    厄曼体贴道:等下次回兰尼耶你可以去陪陪他们,我保证你会有足够的假期。
    奇奥窘迫道:其实我不知道该如何和他们相处。我在他们的眼中只是个陌生人,我对他们没有多深的感情,他们对我也是,每当看着那两个小家伙在的家里跑来跑去,围着我的妻子要这要那,我总有种把他们赶出门外的冲动。奇奥说到这里有些愧疚。
    厄曼笑着安慰他:不要担心,他们会教会你的,孩子们是非常聪明的。
    奇奥有些不好意思,他正要说话,车子刚好开到了学校门口,他听到从里头传出来孩子们的笑声,奇奥不自觉露出了一个微笑,他回头去看厄曼,却发现厄曼的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刚才那番关于孩子的讨论灰飞烟灭。奇奥清醒过来,他的脸色重新变得冷漠而坚硬,和他尊敬的将军一样。
    厄曼戴上了手套打开车门,一个头发花白老头儿正在车外等着他们,他就是这所学校的校长。
    凡耶茨莫什。他不情不愿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除此之外一句多余的问候都不肯说。
    不过厄曼并不介意,他主动和他握手,态度友善,但凡耶茨还是用一种很警惕的目光打量着厄曼。
    他絮絮叨叨地抱怨:先生,我真不知道学校有什么好看的,伯伦堡的学校都是一个样儿,我们这里没有花园,也没有喷泉,老师们都是老实人,除此以外就是一群愚蠢的孩子,昨天一个八岁的男孩儿刚从二楼跳下来摔断了腿,因为他和朋友们打赌跳下去绝对会摔断腿。
    厄曼毫不动摇地听着凡耶茨没完没了的废话,他们走到了一间教室门口,厄曼朝里面望去,凡耶茨在他旁边重重地叹气,他指责说:这样会打扰到他们的,先生。厄曼回头看着他问道:他们在学校里都学些什么?凡耶茨说:就是书上的那些东西,没什么特别的。厄曼问:那您应该不介意让我看一看,对吗?凡耶茨还来不及回答,厄曼就直接走进了教室,所有人都看着他,孩子们脸色好奇,窃窃私语,讲台上的老师不得不停下来,她不安地看着凡耶茨,凡耶茨轻轻地朝她摇了摇头。厄曼没有理会他们,他走到一个孩子面前对他笑了笑,接着和颜悦色地问:可以把你的课本借给我看一看吗?孩子朝老师看了一眼,然后点头说:可以。厄曼说:谢谢你。
    厄曼拿起书翻了起来,凡耶茨在他身后踮起脚,想看看他在看哪一页,奇奥瞥了他一眼,可这老头儿毫不收敛。凡耶茨气呼呼地瞪着厄曼的后背,看上去恨不得立刻把他踢出去。孩子们一无所觉,课堂上渐渐吵闹起来,老师没有功夫管他们,孩子们趁着这机会动来动去,扭头和后头的同学们相视而笑,他们觉得这样的情形非常有趣。
    厄曼把一本书翻完后离开了教室。接下来他又参观了学校的图书馆,还去了老师的办公室,这里果然如凡耶茨所说的,一点儿都不新鲜,不过和所有学校一样,但是厄曼认真得却像在检阅军队,他好像想发现点儿什么麻烦。
    凡耶茨一直跟在他身边,他觉得厄曼的行为非常可笑,同时也很疯狂。他从来没有和兰尼耶人打过交道,自从这些人来到伯伦堡之后他才开始了解他们。他觉得兰尼耶的士兵们有种机械感,他们的表情和步调都一模一样,看上去像上了发条的锡兵玩具。还有他们的军装,天哪,真不知道是哪个讨厌鬼设计的,选了那种让人心情不好的颜色,自从兰尼耶军队在城里走动之后,凡耶茨觉得四周似乎都变暗了许多,即使是晴天头顶上也总是仿佛罩着一片乌云。他和人抱怨,兰尼耶人影响了他的心情,即使他们什么都没做。
    现在看到了厄曼这个据说是目前兰尼耶军队的最有能力的领导者,凡耶茨感觉自己找到了兰尼耶军队为什么会如此令他心烦的原因。他第一眼看到厄曼就不喜欢他,厄曼给他的感觉就像个是佯装自己有人性的战争机器,一种无法掩饰的冰冷酷烈从他的外表和态度中散发出来。凡耶茨从没见过哪个伯伦堡人是这样的,伯伦堡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从来不会被任何狂热冲昏头脑,他们的祖先最早在含氧量极低的雪山上生活,为了保持体力和减少消耗,养成了除非必要绝不动弹的好习惯。
    听说您在教育部担任了职务是吗?厄曼突然发问。
    凡耶茨只回答了一个是字。
    厄曼问:为什么我没见过您。
    凡耶茨道:您应该见比我更重要的人物,比如说财政部长,我只是个管孩子的保姆。
    厄曼道:我听说您教出了很多优秀的学生,现在政府里就职的就有好几位。
    凡耶茨说:那是他们自己努力的结果,和我没有多大的关系。
    厄曼听过传闻,凡耶茨和从政的这几位学生关系都非常一般,他和他们的理念完全不同,他是个格格不入的人,虽然很多人尊重他,但却没有人愿意跟随他。
    厄曼笑道:您让我想到了自己的老师,他也和您一样,观点强烈,从来不会掩饰自己。
    凡耶茨嘲讽道:但他现在肯定比我强,毕竟他有您这样了不起的学生。
    厄曼摇头:不,他并不那么欣赏我,我考上军校之后,他发信来把我大骂了一通,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再见过了,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凡耶茨有所触动,他对那位老师感同身受,在他最喜欢的学生为了前途与他最为鄙视的那群人同流合污之后,他就再没有和他说过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但我们也该尊重别人的选择,不是吗?厄曼说。
    凡耶茨看他一眼:选择也分对错。
    厄曼没有再和他争论,他走到了前面。
    我想我们已经走遍了这里每个角落先生!在走到脚开始酸起来时凡耶茨开始不满,他开了个很冒犯玩笑,除非你还想去厕所参观一下,我得承认,那里绝对会让人大开眼界。
    厄曼脾气好得要命,他语气温和地说: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去。
    凡耶茨没好气地问:什么地方?
    厄曼说:您的办公室。
    凡耶茨只好带着他们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校长办公室堪称简陋,不过和凡耶茨倒是非常匹配,厄曼请他坐在那把破椅子上,他则在站在几步外观察着他,凡耶茨觉得自己像只猴子,他感觉受到了侮辱,但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忍耐着坐在那里。
    很适合您。厄曼终于说。
    凡耶茨忍无可忍地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厄曼没有回答。
    凡耶茨直视着他,他从来不会退缩,即使厄曼的眼里是一片死亡的惨绿,他都这个年纪了,早已对死亡做好了准备。
    厄曼开口道:我是来帮助你的。
    凡耶茨冷笑:帮助我?
    厄曼点点头:我会给你钱,帮你建造更多的教室,让你付给老师更高的工资,只要你们需要的,我都可以提供给你。
    凡耶茨嗅到了阴谋的气息,他知道世上不可能有这样的好事,只有魔鬼会无条件的引诱人,因为他要的正是堕落的灵魂。
    那你需要什么?凡耶茨问。
    我只要,一点小小的革新而已。厄曼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我需要你在课本上加上一些内容。
    什么内容?
    和兰尼耶有关的一切,兰尼耶的历史,兰尼耶人民的精神,还有
    凡耶茨听不下去了,他气得猛地站了起来,涨红了脸大喊:这绝不可能!
    奇奥立刻上前一步。
    厄曼制止了他,他惊讶地看着凡耶茨说:请冷静一点。他把手按在了凡耶茨的肩膀上,似乎在安抚他,凡耶茨被迫再次坐了回去。
    厄曼的手搭在他的肩上说:孩子们需要了解兰尼耶,他们不该对我们抱有敌意。抛下偏见和傲慢,告诉他们事实,这才是学校该教给他们的,最重要的事。
    凡耶茨神色激动:你所谓的事实是什么?是说兰尼耶的好话,是让孩子们以为你们是救世主吗?你在做梦,所有有眼睛有脑子的人都看得清你们的真面目!
    奇奥的手握住了腰上的抢,他看向厄曼。
    真面目?厄曼松开了凡耶茨,我想你误会了,我只是在提出了一个对我们都有利的方案,如果你不愿意合作的话,我不会勉强。
    凡耶茨盯着他,他一点儿都不相信他的话。
    厄曼没有在说什么,他礼貌地和凡耶茨道别,走之前还对他说:您是位非常值得尊重的人,校长先生,希望我们还能再见面。
    凡耶茨站在窗前,看着厄曼上了汽车,他走后不久,下课铃声响起,凡耶茨惊觉平时欢乐的铃声此时竟传出一种不祥的意味。
    第十章 想逃跑吗?
    莉莉丝从梦中惊醒,伊莲娜正站在她的床边观察着她。
    你病了。她说,早上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你。
    莉莉丝闻言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她感觉一切正常。
    我没病,只是没睡好而已。她打了个哈欠。
    伊莲娜把手里的面包递给她,俩人一起坐在床上吃起来。
    莉莉丝随口问道:他出去了吗?
    伊莲娜望着她:谁?
    莉莉丝咽下嘴里的东西:我是说,厄曼将军出去了吗?
    他一大早就走了。伊莲娜说,他最近都吃得很少,脸色看上去也不太好,你该让他多注意身体。她已经知道莉莉丝是厄曼的私人医生了。
    莉莉丝道:我说过了,但没有用。
    伊莲娜爱怜地叹气:他太忙了。
    莉莉丝装作没听见,低头把面包塞进嘴里,她才不在乎厄曼的身体。
    伊莲娜却忧心忡忡,她抱怨说:我想厄曼将军一定是在为蓝帽队心烦,最近他们越来越过分了,简直就是一帮强盗。
    蓝帽队?莉莉丝对这个陌生的称呼有种预感,她问伊莲娜蓝帽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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