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答应,可想到雾青湾里堆在衣柜里的估计连标签都没拆的衣物,就又有了别的心思。
    他驱车去那家寺庙,找到了梅花林里的那个织着围巾的老婆婆。
    他问了池矜月求了什么,老婆婆说求的是新戏顺利。
    他说明来意,表示想要一支上上吉的签子。
    老婆婆看了他很久,看到他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摇了摇头,说不可以。
    他点点头表示理解。
    可在即将走出密林之时,他又被那位老婆婆叫住。她放下手中的毛线,从一旁抽出一个很小的上上签和一根红线递给他。
    老婆婆最后说的话,他到现在都记得。
    本不想给的,因为有些人连相遇都是错的。但想想还是给吧,万一天意本来就是错的呢。
    但这真是万分之一的概率了,遇见她真的是你原先没有的福气。
    池矜月看着韩颂之出神的模样,微微侧头:阿颂?你在想什么?
    韩颂之回过神,用丝线在池矜月细长的手腕上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没什么。
    顿了顿,他补了句祝福:小月亮,希望你一世平安顺利。
    池矜月在光下转了转手上的红绳,木签摇摇晃晃的。
    她唇角扬起愉悦的笑,酒窝很深:好漂亮啊,这礼物我真的好喜欢。
    韩颂之看着她面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发愣,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说:切蛋糕许愿吧。
    行。池矜月还在不停地晃动手上的木签。
    我许愿,池矜月闭上双眸,却又在下一秒睁眼看向韩颂之。
    她唇角勾勒出笑,声音很大:和韩颂之永远在一起,平安快乐!
    说完,她鼓起气吹灭了蛋糕上的几根蜡烛。
    你没听说过么,韩颂之有些失笑:愿望说出来了就不灵了。
    呸呸呸。
    池矜月怒目圆睁,语气有些凶:我的愿望我做主,我乐意说!
    嘿嘿,她就是说给韩颂之听的呀。
    相比于神灵,她更相信韩颂之。
    她相信韩颂之会帮她达成所有的心愿。
    韩颂之喉结上下滚动着,眼底的淡漠和疏离被一点点一片片撕裂。
    他笑了声,笑意蔓延至眼底最深处的角落:好。再许一个,许你自己的。
    我替你完成。
    那就想找到当年父亲当掉的那块玫瑰钻石。
    当年集团突然破产,所有东西都被变卖,包括父亲和母亲的定情信物那颗玫瑰形状的钻石。
    据说是落在一位私人买家的手中,可惜她到如今也未找到。
    父亲的遗愿有二,一希望她平安健康快乐长大,二便是赎回那颗玫瑰钻石。
    好,韩颂之许诺:我会替你找到。
    韩颂之替池矜月铺好餐巾,两个人开始吃饭。
    叮。
    韩颂之皱着眉打开手机,是林沐给他发的微信。
    林沐:【韩总,你和阿月正在星月餐厅吃饭吧,我有事要和你说,关于阿月的。】
    韩颂之脸色沉了下去。
    池矜月见状好奇发问:谁啊?
    推销广告的。
    可似乎是不死心,那边一直不停地发消息,韩颂之打算将手机关机,直到看到最后一条。
    【不知道阿月有没有告诉你,她一开始接近你的原因?】
    指尖的叉子瞬间掉落,砸落在白色骨瓷盘上,碰出清脆的响声。
    韩颂之看了看外面黑沉沉的天,又看了眼面前正在专心致志吃饭的小姑娘,他问:小月亮,我有点好奇,你一开始为什么会喜欢我?
    啊?
    池矜月内心突然涌起一阵慌张,但她很快就将这一抹慌张压了下去,她咬了块肉,神情自然:
    一见钟情嘛,因为你长得帅。大哥,你都问一万遍了。
    她抬眼,对上韩颂之漆黑的眸子。
    像是一汪海,表面上平静无波可内里却晕着汹涌的海浪。
    池矜月感觉到心跳停了一秒,她拿起一旁的纸巾擦了擦嘴,装作无意:
    怎么了?
    似乎有口气松了出来,韩颂之将林沐拉黑,他揉了揉池矜月毛茸茸的头发,语气淡淡:
    没事,遇到一个神经病而已。吃饭吧。
    既然池矜月这样说,那他便相信。
    毕竟,池矜月是他未来的妻子,是会和他建立一段长久而稳定关系的人。
    是永远不会背弃他的人。
    吃到一半,韩颂之垂眸瞥了眼腕表,时针快要指向九。
    他和池矜月说出门有点事,便顺手拿上椅背上的西服出了那道檀木大门。
    韩颂之打开手机,宁臣连着给他发了数条微信叫他快一些,在门口等他。
    走到电梯口,他按下下层的按键。
    叮。
    金色的电梯门开,韩颂之看见唇边挂着笑意的林沐站在那儿,向他挥手,礼貌地说了声好巧。
    星月餐厅的最顶层是天台,夜晚的江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韩颂之站在天台边缘带着铁锈的栏杆边上。
    他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可却没有火机。林沐摩挲着火机点起火,帮韩颂之点燃了烟。
    我刚才在楼下看到宁臣了,林沐手肘压着生锈的栏杆,铁锈蹭上他白净的衬衫,他语气很淡,没什么起伏:
    他手里抱着很大一束玫瑰,中间有个丝绒盒子,我没猜错的话,韩总今晚是要向阿月求婚吧。
    韩颂之斜斜瞥了眼林沐,语气没一丝掩饰:是。
    林沐低低地笑了声,笑声淹没在风里:
    韩颂之,我真的好恨你啊。明明是我先遇见阿月的,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早就和阿月在一起了......
    说完了么,韩颂之只觉得烦:我不想听你的感情史。
    说完,他向电梯的方向走。
    林沐看着那道背影,突然大声说:韩颂之,你以为她是真心喜欢你吗?
    亲眼见着那道背影顿住,林沐笑了,一种扭曲的快/感从心里慢慢升腾起来。
    他自顾自地说着:
    你以为她是真心喜欢你么?林沐走到韩颂之身边,唇边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你知道她一开始为什么会接近你么?
    作者有话说:
    分手了,撒花撒花,明天11点更新哈。
    第15章 、第十五首诗
    韩颂之垂着眼睫,遮掩住眸中全数的情绪。暗黄的灯光洒下,圈出了一道影子。
    看着韩颂之的沉默,林沐心里涌起一丝爽:
    韩颂之,你还记得秦思吗?
    韩颂之抬眼,黑眸深邃却沉静地令人害怕:你究竟想说什么?
    就像是一块拼图,无数从前想不清楚应该拼在哪里的碎片在这一刻都完整地拼在原有的位置上。
    秦思当时追了你很久你没同意,林沐突然觉得面前的男人也很可悲:
    后来秦思和我们哭了很久,你知道阿月的性子,她看不过去就提出报复你的计划,先让你爱上她,再把你甩了。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扬起韩颂之额顶细细碎碎的黑发。
    他快步走回去,一把提起林沐的衣领,锁住林沐细长的脖颈,白皙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密密麻麻的青筋暴起。
    声音很淡,可言辞狠厉:你他妈知道骗我是什么后果么?
    林沐被提在半空中,手无缚鸡之力。
    可他止不住地狂笑。
    他知道,韩颂之在恼怒,本质上就是在害怕。
    害怕他说的都是真的。
    好可惜,可惜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啊,谁不知道韩总最讨厌欺骗啊,林沐说:所以我特意赶回来。这些事情梨枝知道,宁臣也知道啊,只有你被蒙在鼓里。
    哦,对了,林沐笑着又补了句:你相不相信,在阿月心里,我远远比你重要很多,只要我出了事,她就一定会抛下你。
    韩颂之面色很淡,可掐着林沐脖颈的手却不断收紧,直到林沐面色潮/红,拼命拍打着他的手的那一刻,韩颂之才猛地放手。
    林沐直接摔倒在地上,捂着脖颈不停地咳嗽。
    就像是我想让她当我的经纪人,你猜我怎么做的?
    他顿了顿,笑声像是乌鸦:我对自己很狠,我当时找人揍了我,浑身青紫,走到阿月面前。我当时看着她眼里的同情我就知道,我赌对了。
    韩颂之记得。
    池矜月当时和他冷战了整整一个月,一步也不肯退让。最后甚至用分手来威胁。
    韩颂之望着他,慢条斯理地拿出手帕擦拭着手,似乎刚才触碰过极为恶心的东西。
    颇有点居高临下的意思:
    我凭什么相信你?
    林沐从包里掏出电话,拨了一个电话。
    他用食指堵住嘴唇,笑得有些诡异:韩总千万别说话啊。
    电话接通。
    那头传来池矜月的声音,她刚刚还说要和他永远在一起的。
    阿月。
    他在哭,声音颤抖,可黑眸里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怎么了,小沐?
    电话那头传来池矜月关切的声音。
    你知道的,林沐哭得很厉害,泪珠从脸颊上不停滑落,他捏紧电话,像是受了欺负:
    我今天拍完戏去酒店,那个大佬突然从浴室里出来,呜呜呜。你能不能过来陪我拍一天戏,就一天,我保证不缠着你。
    他在哭,可他抬头对着韩颂之笑。
    韩颂之紧紧捏着生锈的铁栏杆,用力太深,栏杆上残落的碎铁屑划破了他的手掌。
    猩红的血顺着手掌脉络缓缓留下,可他却似毫无知觉。
    他在等,等池矜月说这一切都是林沐骗他的。
    电话那头的女声缓缓落下。
    好,你等我。
    那一刻,似乎连风声都停止了。
    细细碎碎的情绪像是小而利的玻璃渣,猛地扑向韩颂之,他感觉到一丝疼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阿颂,你在这里乖乖等妈妈。妈妈带着弟弟去给你买好吃的。
    他点头,在游乐园等到天亮,成了被抛弃的那一个。
    你和你爸都应该去死的!求求你不要再打扰我!
    他点头,在那栋楼里,成了被遗弃的小孩。
    如果你把肾捐给你弟弟,我就认你,好不好啊?
    在洁白的办公室里,名为母亲的人以死相要挟,榨取最后一分可得的利益。
    叮。韩颂之接了池矜月的电话。
    那边传来电梯的声音,她语气似乎很着急:我这会儿要去A市找林沐,你乖乖在家等我好不好?
    话语似乎重复,乖乖等,等着被抛弃。
    韩颂之瞥了眼林沐近乎得意的表情,他淡淡开口,像是淬了冰一样:
    池矜月,你能不能......
    所有的傲骨似乎在拼命往下折,他轻笑着开口,似乎是无谓:能不能不去找林沐,生日还没过完,我陪你过生日。
    阿颂,林沐真的出了事,那边女声在空旷的天台中响起:你在家里乖乖等我,我明天就回来。
    好。韩颂之答。
    这一刻,所有的事情都变得清晰。
    他只是池矜月的报复对象,如果没有那个女生,或许这辈子池矜月也不会靠近他。
    啧啧,跟我想的一般无二,林沐从地上站起来,心情愉悦:怎么样,韩总?你是不是想把我封杀。
    韩颂之抬眼看他,沉静的目光毫无波澜,像是一片海。
    封杀吧,相信这对韩总来说再简单不过了,林沐说:
    不过那个时候韩总可能会看到阿月为我向你求情,啧啧,我想着那个场面,就觉得......
    他顿了顿,又笑着补了两个字:好爽。
    话音刚落地,林沐的脸上就挨了一拳,他偏过脸,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摸了摸嘴角,猩红的血滑落在指尖。
    他冲过去想还手,可纤细的手腕猛地被韩颂之攥住,整个人被提着衣领举到半空中。
    江风刮过,白色衬衫被吹得鼓起来。
    韩颂之唇边挂着笑,可眸底全是冰冷,他拿过栏杆边还带着火星的烟头,在林沐衣领处蹭了蹭,火苗在衬衫上留下一个洞,烟灰嗖嗖地掉落。
    林沐抬头望着他,心里只剩下害怕。
    韩、韩颂之,你要干什么?
    韩颂之向后退了一步,将手放开。
    风吹乱他柔软细碎的黑发,他浑身带着戾气垂眸看着瘫在地上的林沐,像是在看小丑一般。
    我还挺佩服你的勇气的,韩颂之随手从昂贵的衬衫上扯下两根布条,将手上的伤口缠着:
    但跟我说这种话,你还不够格。
    韩颂之弯下腰,用手轻轻拍了下林沐的脸,语气带着讽刺的笑意:
    你知道你手里多少资源是我看在池矜月的面子上给你的么?
    顿了顿,他笑着补了句:放心,我会封杀你。啧,这脸长得不错,顶流么,可惜是昔日的了。
    池矜月刚从电梯下去就碰见了捧着花的宁臣,他不停地垂眸瞥着手上的腕表,似乎在等人。
    花束很漂亮,玫瑰花瓣饱满,颜色漂亮耀眼,上面似乎还有些晶莹剔透的露珠,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刚好计程车还没来,池矜月走到宁臣身边,寒暄着问:你怎么在这?你也和梨梨在这里吃饭啊。
    宁臣又瞥了眼腕表,快九点半了。
    但他和韩颂之约的是九点,猛然间,他想起刚才在门口见到的戴着口罩的熟悉的人影。他猛地攥住池矜月的手:
    韩颂之呢?
    他的动作太大,丝绒盒子顺着花束滚下来落在地上。
    这是什么?池矜月弯腰捡起盒子,她笑着调侃道:你这是要求婚......
    可下一秒,她就想起来,宁臣已经和梨枝求过婚了。
    所以,这是给她的。
    我好像,宁臣犹豫着开口:刚才看见林沐了。
    池矜月下意识摇摇头,束着黑色长卷发的丝带落下,她笑着说:不可能,你在跟我开玩笑么,他还在A市拍戏......
    但看着宁臣严肃的神色,她意识到这不是玩笑。
    所以刚才电话里,韩颂之才会说话那么奇怪。
    慌张止不住地从心头冒出来,池矜月额头沁出一层薄汗,她拿过宁臣手里的戒指,就飞快地朝电梯那里跑。
    因为太着急高跟鞋又太高,她脚崴了下,锥心的疼痛从脚踝蔓延到四肢百骸,可她来不及顾及,指尖按上电梯按钮。
    她不停地打着韩颂之的电话,可没有人接听。
    叮。
    金色的电梯门开。
    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从电梯里走出来,他斜斜瞥了眼神色慌张的池矜月,就径直走向宁臣。
    刚刚用布条随意缠绕的伤口崩裂开,布条染上猩红的血,异常刺眼。
    池矜月怔了怔,眼底有些暗淡。
    她伸手扯住韩颂之的袖子:你怎么受伤了,我替你包扎......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韩颂之打断,他转头看她,将池矜月的指尖从他的袖子上扯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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