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宝莘的认知里,箭是该拔的,但她却不知该怎么拔,又要怎样才不至让他受伤更严重。
    朱宝莘便在人身旁道:我,我帮你拔吗?
    可我不知该怎么拔
    男人胸膛微起伏,他戴着面具,头靠着,未转向她的方向,但朱宝莘却知他在看她。
    而且视线有点让人无措。
    终于在朱宝莘的惊忧中,男人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他道:这是药,待会儿,我把箭拔了,你便上上。
    朱宝莘接住药,她没开口,男人已一只手往下捏住箭矢,手抵在胸膛上,朱宝莘立时眉狠狠一皱,眼皲着,睫毛直跳,手捧着药瓶,双手都在发抖,似乎待会疼的会是她。
    刘肆灵停住动作,他对人道:把头转过去。
    朱宝莘僵着没动,见人迟迟不动作,她立时听话的将头转去。
    嘴轻咬着下唇。
    刘肆灵手上一狠,抑制的闷哼一声,朱宝莘听到地面有箭矢落地的声音。
    眼一抖,她赶紧转头,蹲下身去,在人身旁,准备给人上药。
    即使没学过,因着极度的担忧,朱宝莘也迅速毫不迟疑将衣裙边撕裂出一条布条,然后略顿了一下,就上前将人胸口处的衣物拉开,露出男人紧实健韧的胸膛,那胸膛上还有几条淡淡的瘢痕。
    但这也不妨碍男人肌骨的美好,朱宝莘拉开人衣物的第一眼,不由微红了脸。
    不敢心猿意马,赶紧将金疮药洒在男人胸前,男人身体接触到药粉后,明显僵了一瞬,朱宝莘赶紧道:很疼吗?你忍忍,待会,待会就,不疼了。
    幸好伤口偏离了心脏,而且也不太深,不然朱宝莘会惊忧死。
    她怕他出事。
    要缠布条时,需要男人配合,朱宝莘将布条绕过人肩头,男人看着她,微起身,宝莘便跪身在侧,贴近他,手绕过男人腋下及肩头,她凑他极近,男人温热的气息几乎快蔓延到她身上来。
    朱宝莘不得不偶尔屏住呼吸。
    而刘肆灵在人跪身在他面前,倾身,手绕过他肩头,薄纱的袍袖滑落到他身上时,他撑在地上的手微紧,喉结也滑动了几下,在女子离开时,眼一直落在人身上。
    朱宝莘被人的目光瞧的有些双手发烫。
    在最后给人扎束时,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人胸膛,朱宝莘心头急剧一跳,她像被烫了手一样缩回去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人的衣襟拉上,然后对人道:好,好了。
    你先歇会吧。
    好好睡一觉朱宝莘这话说的有些低,毕竟今日一开始是为了救她,虽说之后
    男人看着她,须臾移开目光,他拢了拢衣服,然后道:嗯。很快便似沉沉睡了过去。
    第85章 心意
    朱宝莘见人昏睡, 她守在一旁,怕人会起高热。
    所幸守了许久也未,渐渐, 她也有点困倦。
    靠在人一侧大致一尺距离处,朱宝莘抱着双膝缓缓睡去。
    黑沉的夜色, 黑漆漆的山洞,朱宝莘在梦里又经历了一次孤独的逃离。
    狭长没有尽头的白, 周围是错裂的黑, 朱宝莘在那条一片白的路上奔逃,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停下就会被一只她最恶心的手抓住,他会束住她的手脚, 欣赏最满意猎物般欣赏她绝望与无助的表情。
    朱宝莘一直往前,铆足了劲的往前跑, 但她渐渐越来越没力, 看不到路的尽头,寻不到出去的大门,那种感觉令她麻木又无助,但她还是一直往前,就好像腿脚上缠着千金的大铁锤,却依然托着往前走。
    追逐声越来越近,朱宝莘不得不再次惊恐的往前,脚下踉跄, 满目惊惧,不让自己沾惹上那人一丝一毫的气息。
    可真的好累, 她好疲惫, 这种疲累让她很想放弃一切。
    朱宝莘手往前, 她腕上不知何时也套上了锁链,似是从底下不知何处伸来,缠住她的手腕,不知何时,突然,就会将她一把扯下去
    朱宝莘想挣脱,想逃,脚底却似被黑暗渐渐吞噬,她惊恐不已,往前踉跄着跑,越跑越难过,越跑越难受,可不可以有人来救救她,有人来拉她一把,朱宝莘唇被咬的快出血,她想哭哭不出,只是难过,难受,无比难受。
    眼眶里终于蓄泪,她想,不要再活在这里,不要再受这种快窒息的折磨,洞内,朱宝莘的身子在微微发颤,她眉皱得死紧,牙齿紧咬住下唇,梦里,她还在一直逃,一直。
    眼角流下泪,梦中,在朱宝莘想放弃之际,突然却似有扇门轰然打开,虽见不到门的样子,但前方黑影处,却有个背身的身影,人影十分高大,侧过身,戴着一张勾连雷纹的面具。
    朱宝莘眼眶一瞬湿热,心内似有某种热涌,占据她的心,让她一瞬连心都在颤抖。
    见到那人侧身看向她,只是静静看着她,都让她心底溢出名为幸甚、惊喜的情绪,她朝人伸出了手。
    然后那人,握住了她的手。
    他拉住了她,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那么有力。
    朱宝莘心底的惊悦几乎要炸裂而出。
    她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那种满满当当,被又酸又疼的喜悦装满的感觉,她醒了过来。
    在黑暗中怔怔坐着。
    双手环抱膝盖,缓缓偏头,去看身侧的人,朱宝莘眼眶渐渐泛上酸意,却是令她愉悦的酸意,她手捧着脸,脊背微躬,肩头轻耸动,指缝下呜咽出声,她好高兴,好开心,好开心。
    泪水顺着指缝流下,朱宝莘怕自己哭的动静太大,惊动到人,缓缓收了声,但眼弯着,仰着头,是又哭又笑的模样,傻。
    抹掉眼泪,即使眼眶还泛着酸意,朱宝莘也微微笑着,挪动着,到了一旁人跟前。
    她这时才突然想到探查下人的情况,将手去摸人的颈下动脉,又靠近人胸膛听心跳,见并无异处,还在鲜活温热的跳动,朱宝莘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在黑暗中看着人,这时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月色跑到其他地方去了,不眷顾他们。
    洞口丁点的光也照不到这里。
    朱宝莘有个想法。
    她想瞧瞧,瞧瞧他。
    但犹豫一瞬,还是选择了她认为更明智的做法。
    抑着自己愈跳动激烈的心跳,偏过头去,缓缓将手覆上了人的面,她就,就摸一下,不看,以后,让他自己主动给她看。
    她心头觉着,他一定非常的俊,很好看。
    她摸一摸就知道了。
    朱宝莘像做贼一样,偷摸将人的面具解下,她手缓缓,缓缓靠近人额头,咬着唇不让自己转回头去,手往下,触摸到了人的额。
    心头惊动一下,朱宝莘更深的咬紧自己下唇。
    手沿着男人的脸慢慢滑落,一边还在注意祈祷着不要被人惊醒发现。
    朱宝莘手缓缓抚过人的额角、眉头,眼睑,鼻梁陡又仞如峰的鼻梁,削薄的脸颊,以及再往下,不经意突然触碰到的唇。
    朱宝莘骇了一跳,那样温热又柔软的触感,那样描绘美好的线条,朱宝莘的手像被粗铁深深烙烫,烫得她脸发红,呼吸也愈急促,她好紧张,从未有过如此美妙又慌乱的体验
    手缩回,朱宝莘不敢再摸人,但心头已十分笃定,是她喜欢的样子,他是她,爱慕的人的样子。
    想到那两个字,朱宝莘心头又微烫。
    将面具重新给人戴上,手缓缓牵住人的一只手,靠在人一侧,肩头挨着人肩头,她不敢靠上去,但此时这般,已十分心悦满足。
    大概两个时辰后,刘肆灵醒了,醒时,身旁没人,洞口倒是有个人,侧身在洞边,见他醒来,赶紧走回他身旁,在他身边问道:你醒了,还,还疼吗?
    可有哪里不适?
    刘肆灵刚醒,头还有点晕,定了会神,视线才聚焦到女子脸上,此时天已有点亮,光线透些进来,刘肆灵看着少女的脸,见人俯身在自己跟前,他缓慢道:扶我起来。
    说着,手微抬,少女眼睫动一瞬,赶紧伸手扶住他的手,然后将人竭力扶了起来,他实在是,太高了。
    刘肆灵站稳后,少女手还搀在他臂间,他站定,并未提醒他已可以站住,感受少女细细的手臂,缠在他膊间。
    刘肆灵有点厌恶自己这样的作为,将手动了一下,女子似感受到什么,赶紧松了手,刘肆灵心头却又添了股另外莫名的郁气,他侧头看人,挣扎许久,在人一脸蒙然无辜看向他的时候,他见到人纯黑清亮的一双眼,刘肆灵心头一跳,牵动到右胸口处的伤处,他突然放弃,道:扶我到那边坐下,劳烦,帮我上药。
    朱宝莘看一旁并未离多远的地方,她有点疑惑为何要去那里上药,但听人这么说,还是乖乖将手靠过去,但男人却在她靠近时,一把将手搂在她肩头,然后整个身体大半重量几乎都压在了朱宝莘身上,朱宝莘哎一声,心头却窃喜,还抿着嘴有点害羞。
    不过想到他居然虚弱到要她这般搀扶,朱宝莘心头又慌起来。
    刘肆灵见人手搭在他腰上,他眉头微展,又有点不悦,当真是不懂得,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
    被人扶着走至另一处离洞口稍近,有点宽敞的地方。
    刘肆灵靠在石边,等面前女人给他上药。
    朱宝莘在光线更好的地方,心头稍慌乱,她将瓷瓶捏在手里,解人衣服时,手都泛起了红。
    脸就更不必说。
    刘肆灵看少女颤动的睫,粉红的颊,他想,现下倒是知羞了,从少女手中拿过瓷瓶,他道:我来吧。
    朱宝莘愣一瞬,她面上突然涨红,又从刘肆灵手中夺过瓷瓶,手碰到了他的手,心头又小鹿乱撞,她道:你受伤了,怎么能你来!
    又不是没上过朱宝莘嘀嘀咕咕。
    刘肆灵看着她,等人给他上完药,又撕了块干净布条包扎时,看着少女的裙踞他微折了下眉。
    只是在人给他包扎时,凑身上来,细细黑发落于他胸膛处,带起一股酥麻痒意,也似痒到他心上。
    刘肆灵的手在地上紧成了拳。
    有时他不由也想,顺了心意,但顺心意,却代表着,某些东西要交到别人手里,毫无保留,捏住命脉。
    或许这样的心意,该被扼杀的。
    刘肆灵目光一瞬便冷了下来。
    他有理智。
    作者有话说:
    男主,请你放弃理智
    第86章 办事
    待人给他包扎好后, 刘肆灵听见一声咕噜的叫声,将视线投向面色窘迫的少女,他道:饿了?
    看眼外间天色, 刘肆灵道:该出去了,那些人迟早会找到这里来。
    话刚落, 洞口缓缓爬出一条青色小蛇,长一尺, 双目圆黑, 细长舌分叉,头顶上有圈口字纹路。
    朱宝莘微惊,身旁人手已挥动,一阵劲风扫过, 霎时将蛇扇至洞口处坚硬墙面,男人在她耳边道:走, 这是寻踪的响蛇, 那些人很快就会来了。说这话时,刘肆灵声音透着一股低抑的飒冷。
    朱宝莘惊忧的看他,刘肆灵走至她身旁,将她带至洞口,道了句得罪就揽着朱宝莘跃出洞口,然后沿石壁飞下,往前方林中赶去。
    在林间穿行,过了一会儿, 朱宝莘才反应过来,身旁人这时, 好像体力还挺好的, 那方才?
    莫不是刚醒, 有些乏力?
    朱宝莘更倾向于认为人是故意的。
    她偷抿了抿唇。
    行了大半日,途中几乎没停滞,身后逐渐出现了追逐的人影,所幸,再行不远,前方,便是一座城了。
    在那群人越来越拉近距离时,夜暮垂下,刘肆灵带人进了城,飞过几个街巷,在越来越近的追踪中,他带着人翻进了一座春楼,在六层的一间房。
    整个楼共十层。
    刘肆灵胸口处伤口微开裂,他不适合再往前,也暂不与人对战。
    街城甬巷宽阔,人流往来密集,夜间十分热闹。
    彩绸飘掀,灯火盈盛,秦楼靡声乐响。
    整个彩楼欢情调笑,衣香鬓影。
    朱宝莘此时与男人正躺在床上。
    想抬眼去看人,又怕与人的目光对上,心头砰砰直跳。
    男人还戴着面具,侧躺向她,身上套了件进屋时从屋内架上随意扯的一件白衣裳,套在外间,与她一道盖被褥在床上。
    外面很快有人找来。
    朱宝莘屏住呼吸,环廊上不时有人追逐调笑,插科打诨,但此时,却有人似是想无端闯入,被一人给拦在门外,那人提着壶酒,身旁揽着个小倌,让门外二人不准扰他兄弟雅兴,说着还偷摸贴脸往里瞧,想看内间光景。
    他见到屋中红曼曳地,现出一角的床边隐约能见到一个盖着被子的人影,人影背身朝外,一头黑发散在外面,瞧漏出的领缘,想必这会儿正办事儿呢,男子嘿嘿一笑,让另两人也来瞧,却不让他们进去,对人道:我兄弟正办好事,你们两个想找地儿寻乐的他处去,在这里耍什么横子!
    那人说着,还有点嗔怪,身子摇摇晃晃,挡在屋外不让二人进去,两个黑衣打扮的男子,嫌恶的看人一眼,又瞧屋内似乎当真正在办事,想到面前这男人搂着个小倌的模样,料其兄弟也不是什么好货,性取不同的二人隐隐皱眉,有一人还想再进去瞧,另一人却拉着他摇了摇头,微皱的眉头表足了抗拒。
    二人对视一眼,最终绕过那酒疯男人,到其他地方探视。
    他们在人前不可暴露身份,也不能引得注意。
    这是夫人一直以来的命令。
    而方才那间屋内
    一男人被敲晕了关在柜内,床上
    朱宝莘瞧着在屋外二人似乎贴近来瞧时,突然覆身在她上方的男子,她竭力吞下自己的低呼,双手一瞬在侧紧抓身下被褥,她瞳孔微缩,瞧着那人面向着她,然后朝她缓缓俯进,他身子撑在她两侧,头靠近她,虽还戴着面具,但温热气息却似依然洒到她耳侧,朱宝莘心头惊跳,听人在她耳边,嗓音极低,用只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抱歉,得罪
    朱宝莘知道事从紧急,她愈加抓紧了被褥,用蚊呐般的声音道:嗯,我知道。
    刘肆灵靠在她上方,他额上渐出了汗,黑发从背间滑落,朱宝莘像完全拢在他身之下。
    被褥里都是花楼特调的香气,刘肆灵身体微发热,他手缓缓也抓住被褥,才不至想将手移到女子的腰际上去。
    朱宝莘觉着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那身影俯身在她上方,身形高大又有力,黑发垂落,白衣相间,即使戴着面具,也令朱宝莘有丝晕眩。
    她鼻尖渗出了细细的汗。
    终于在她紧张的快呼吸不过来时,上方男人终于缓侧身到了她另一侧,她听见了他略发重的呼吸。
    不知是因方才紧张外间二人,还是因其他什么朱宝莘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
    刘肆灵躺在女子一侧,他一只手搭在额上。
    手微握,刘肆灵立时起身,想离开这个不可控的环境,刚站至床边,身侧衣物却被人从下扯住,刘肆灵侧身看去,见人一只手捏着被褥,一只手扯住他衣物。
    他呼吸一重。
    良久看着人道:怎么了?
    身子微侧,将衣物从人手中挪开。
    隔着点疏离的距离。
    朱宝莘见人远离床边,她也有点脸热,赶紧从床上爬起,不解释方才的动作,道:他们暂时不会再找这里了吧,你的伤?
    醒来后,这一路行来,他的步子都越来越慢,之后才会被逐渐追上,又不得已躲进此处,朱宝莘有点担心的看向他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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