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常来的地方。
    即便是凑巧,朱宝莘也乐意这样想。
    宝莘抱着虎波走至一旁。
    她也在石凳上坐下,将虎波虚虚放于桌面,瞧着人道:刘四哥哥,今日怎的在此处?
    这地方是她惯常来的,她可没怎么见过他到这里来。
    刘肆灵道:父皇宣我一些事,便到这里了。
    意思就是顺道了。
    朱宝莘有点郁闷他这样回话。
    嘟了嘟嘴,她道:这样。
    你最近也很忙吗。
    刘肆灵似乎听出了人的一点不乐意,他笑了一下,突然反问她道:最近你常在外面?
    嗯?朱宝莘有点没反应过来,她道:哥哥怎的突然这样问?
    刘肆灵右手搭于桌面,另一只手搁在膝上,肩上垂落一缕黑发。
    顺滑如丝。
    他沉默顷刻,搭在桌面的手无意识轻击桌面,道:你没怎么进宫。
    朱宝莘思量,哥哥原来是还注意到了她没怎么进宫吗?
    她心头乐了点,却故意道:哥哥不是忙呢,我进了宫你也不知啊。
    反正又见不着。
    刘肆灵笑一下,他道:现在不就见到了。
    敲击两下桌面,刘肆灵须臾又问:听说宝莘妹妹在江南认识了个青年公子?
    朱宝莘心头咯噔一下,怎么连刘四哥哥都知晓了,她只能道:那个,只是偶然认识的一个朋友而已。
    刘肆灵道:对人可了解?
    朱宝莘道:哥哥放心,应不是坏人。
    刘肆灵无言看她,良久他道:凡事多留个心眼。
    朱宝莘道:知道了
    她声音拖得长长的,明显是想堵住人的话,刘肆灵便也不多问。
    沉默一会儿。
    刘肆灵不禁蹙下眉,他缓慢起身,对人道:那我便回了。
    朱宝莘立时起身道:哥哥你又要急着走了?
    怎么这段时间,就这么多事要忙她嘀嘀咕咕。
    刘肆灵见人不开心垂头,他手抬起,想摸一下人的头,却又放下。
    道一句:天气凉,你也早些回去。
    说完似就要走。
    朱宝莘起身时那猫儿已调皮的跳至了她手上,宝莘抱着早已长了一圈的大猫,她想去拉人的袖子让人再等会儿,不料猫儿却没眼力见的往刘肆灵身上蹿,朱宝莘一时心头惊跳,抬手去抓,她手往刘肆灵怀中掼去,不料猫儿却又跳至桌上,害她一个踉跄。
    朱宝莘在刘肆灵跟前晃了一下。
    刘肆灵一把托住了她的手。
    宝莘脚一扭,又往人怀中倾了点。
    少女的肩撞着刘肆灵胸口。
    他托着人的手更使了点劲。
    刘肆灵眼睫动了几下。
    他眉缓缓微皱。
    谁料想那猫儿又再度跳回朱宝莘怀里,慌得宝莘又更紧的倚靠住人。
    她抱紧自投罗网的大猫,没好气的拧了拧猫的耳朵,惹得猫喵喵直叫。
    朱宝莘过会儿才发现自己靠倒在刘肆灵怀里,刘四哥哥今日怀中淡而不郁的沉香气息几乎整个将她包裹,朱宝莘抬头看去,就见人也正看着她,微低着头。
    宝莘一个激灵,从人怀中跳开,她抱着猫儿,有点莫名不好意思,道:哥哥,方才是宝莘莽撞了!
    刘肆灵手放下,看着抱猫的少女,他突然道:我抱一下。
    朱宝莘愣身:哥哥你说什么?
    刘肆灵看向她手中猫儿。
    似乎犹豫了一下,他缓缓走至她跟前,朝她伸出了手。
    朱宝莘这才赶紧将虎波送人怀里去。
    送去时,朱宝莘一时也凑人极近。
    两人手臂相错。
    刘肆灵看了眼少女鼻尖。
    他突然又蹙了下眉。
    朱宝莘离开,瞧着面前白衣公子抱猫的景象,那长长又毛绒绒的猫尾甩在人腕下,整个猫似乎都十分受用的软软趴在人怀里,朱宝莘突然有种强烈的心动感,这真是一幅该被拍下来的画面。
    宝莘便在刘肆灵跟前摸虎波的头,她道:哥哥若是喜欢虎波,可常常到此处走动。
    刘肆灵却道:还好,不算特别喜欢。
    朱宝莘立时瞪眼鼓脸看人。
    刘肆灵笑了一下,他突然忍不住摸了下她头。
    手顺着鬓发往下抚了几寸。
    面容十分温柔。
    朱宝莘这才将脸瘪下去。
    将猫儿还与她,刘肆灵往回苑方向走时,他缓缓抬手,看了下方才摸人发的手。
    将手放下。
    朱宝莘抱着猫往另一个方向走,这时□□另一侧,有个女子瞧见方才广场上一幕,她眸中有丝别样的神色,额心柳芽花钿似乎都微皱了起来。
    第79章 真正抱一下
    开春后, 第一件大事便是二月会试,以及三月的殿试。
    对学子来说,这是重要时刻, 但对于朱宝莘等不大关注的人来说,没什么不同。
    朱骁常在荷香堂, 她看见过许多次他的身影,朱宝柠也时常陪伴在一旁。
    会试与殿试, 朱骁无悬念, 荣登了榜首,一甲状元,锣鼓游街。
    沈洺也得了个好名次,三甲探花, 光耀门第。
    二人皆入了翰林院,朱骁任修撰, 沈洺为编修。
    朱府上下都比较平静, 除了秦氏。
    朱宝莘时常见她对朱骁嘘寒问暖,比之前更甚。
    朱骁倒一直都是那副样子。
    不近不远。
    春后,各方都忙碌起来。
    刘肆灵刚送走一位客人,立于廊下,视线看着院中古树,身后便来一人,着宫人衣饰,平日一贯平淡的脸上显出几分阴鸷。
    他在刘肆灵身后道:大公子
    刘肆灵微折身, 他道:葛老可是有何事?
    葛长道:大公子方才见了龙卫,看来是又有吩咐了?
    刘肆灵道:嗯。
    葛长道:不知这次又是叫大公子去解决谁?
    刘肆灵道:不过是北境外狨国几个好战的政客而已。
    葛长道:如此, 大公子务必小心。
    刘肆灵朝葛长笑了一下, 他道:有何事, 葛老直说吧。
    葛长低着头,扯嘴角笑了一下,他道:公子忙那人吩咐的事不巧,局主她老人家此次,也有吩咐。
    刘肆灵似乎无意外,他道:何事?
    母亲吩咐之事,孩儿自当尽力。
    葛长道:辛苦大公子,局主吩咐的事
    压低声音,葛长在刘肆灵身后小声言话。
    话毕,刘肆灵道:请葛老回禀,肆灵定不负母亲期望。
    此次被弥月阁煽动的门派,会如之前一样解决。
    葛长面容带笑,他道:大公子如此说,局主她老人家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一事,葛长回转身道:公子莫怪,属下方才差点忘了,局主她老人家还吩咐,让您此次事成后到她那里去一趟,二公子他,也挺想您的。
    刘肆灵未应,葛长探究道:大公子?,他微偏头,抬眸看他。
    刘肆灵道:好,我知道了。
    朝人虚行一礼,葛长垂手而去。
    刘肆灵看向廊外,眼微眯,身侧手指动了两下。
    过了许久,身后走近一人。
    李原抱胸持剑,朝刘肆灵拱手道:殿下。
    刘肆灵道:嗯,说吧。
    他抬头看着树上鸟笼。
    绒羽各色的鸟儿叽叽喳喳。
    廊庑下却清净。
    李原道:回禀殿下,六局暂无新消息,只是
    说着李原有些迟疑。
    刘肆灵道:只是什么?
    李原接道:只是李公子那里传来了消息,说最后一株冰莲出了点岔子,恐怕要再等些时日,而且,李公子还说,李门主似乎对他已有了怀疑,最近不便再与殿下联系。
    但也让殿下不必担心他,他应能应付。
    刘肆灵许久道:好。
    李原知李公子所说出了点岔子,恐怕不只是一点小问题,对于殿下来说,这是最紧要的事。
    只有解了毒,殿下才能少受掣肘。
    如今,却又出了岔子,而且毒门门主
    看来有些棘手。
    李原看着前方人背影,他忽然,又有点迟疑道:殿下,容属下多嘴,朱三小姐之前那位蓝颜知己,不知您需不需要,属下派人去查查?
    刘肆灵一瞬侧头,余光扫向李原,他似有些冷意,道:不必。
    须臾又道:你也知自己多嘴?
    李原立时不敢多言,只能捂着自己的嘴,含含糊糊道:是,属下不敢。
    属下这就走。
    春日,桃花盛开,万物蓬勃。
    但对于老人来说身子不舒坦却不分季节。
    德庆殿的老太后身子不爽利,心情也就不愉快,在陛下几次去请安时都有气无力,陛下仁孝,自要为老祖宗分忧解难。
    所以哪怕宫内还有许多政务,陛下也花心思探知到老人心意,趁着桃花盛开的时节,吩咐一众皇子,将老人送往位于江南的行宫阜阳山庄。
    山庄殿区集中在山腰,大部分地方,观景视野都是极好。
    下方有一片桃林,花开时美不胜收。
    老人喜小辈陪伴,不过年长的皇子都有政事,所以此次是太子将人亲送至山庄,后不久便返回,之后陪在老人身边的则主要是二皇子生母荃氏及比较得闲的六皇子与其他一些王室亲眷了。
    老人在山庄心情畅快了些,过了几月后,皇上得空,带着宠妃叶氏到山庄陪伴,大约过了半旬,陛下回京,留叶氏独伴老人左右。
    老太后不急着回京,刘堂轩待着无聊,连书几封送往京城池洌苑,让刘肆灵得了空去江南转转,刘堂轩在信中提了句老人曾提过他,刘肆灵看了信,想到江南某些尚需处理的事,此次倒是方便。
    而朱宝莘,几乎同一时刻,也收到了姨母的传讯。
    老太后回程未定,或许会一直待到今年下旬,而十月是叶家两位老人的祭日,叶氏意思,是若她在京城无趣,可下江南,到山庄陪她,之后再正巧祭奠两位老人。
    最近朱橝又考虑着如何培养朱宝莘成为朱家声名在外的大家闺秀,朱宝莘正愁没地儿跑,姨母的传信简直是及时雨,又想着那位二殿下未离京,朱宝莘立时便答应,随同接她的人一同下了江南。
    姨母的要求,朱橝是没法子拒绝的。
    至了江南,没几日,朱宝莘发现刘四哥哥竟也来了,在殿区的一个花园里,他同刘堂轩站于一处,瞧见她,远远朝她笑了一下。
    之后便离开。
    而刘肆灵来后不久,庄里竟又来了一位,那位琮安县主。
    老祖宗喜县主,不过老人最宠的还是说话跟抹了蜜似的刘堂轩。
    刘堂轩见老人心情渐好,提议办一场春日会,以花为主题,热闹一番。
    荃氏对这些最得心应手,立即张罗起来,江南的世家,也被赐予资格参与这场宴会。
    会场在殿区,殿区下方桃花繁盛,殿中则摆置了各种名花异草,珍奇玉器更是数不胜数,却只是花的陪衬。
    满殿绕香,奇花异玩,来者无不惊羡。
    白日赏花,晚上热闹。
    老人爱热闹,瞧稀奇。
    此次花会,刘堂轩从江南寻了许多民间艺人,个个皆有大胆表演。
    现下,场会中央,便有一缠头的民间艺者与众宾客隔开几丈距离,表演着魔术的喷火变花,既刺激,又有美感。
    艺人轮番上场,朱宝莘瞧了会儿渐渐没了太大兴致,因她之前在江南也见识过不少,目光在人群中逡巡,隔着表演,她瞧见了对面斜向她而坐的刘肆灵。
    与其欣赏表演,不如欣赏人呢。
    上辈子哪能这般无所顾忌的打量人。
    朱宝莘托腮瞧着,也不知这样的哥哥,未来要怎生的女子才能配得上。
    她希望人能再迟些,至少再迟些,遇见人的红颜知己,能再多时间的属于她,不然以后,恐怕就没法子再这般肆无忌惮的欣赏人美色了。
    朱宝莘看着人希望人也能瞧见她,像以往那般朝她温柔笑笑,但人却一直没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有点郁闷,她也将视线收回,但须臾又朝人看去。
    刘肆灵与人寒暄,多是江南官绅,朱宝莘瞧他侧身向她,应是能瞧见她了,她正襟危坐,却见人的视线掠过她,似是没注意,又好似视而不见。
    但哥哥为何会不见她?
    所以应是没瞧见吧。
    刘肆灵视线掠过女子方向,朱宝莘好几次与人视线相错,这次,刘肆灵的视线又朝她方向投来,她本以为定能与人对视了,没想,却突然有个身影挡在了刘四哥哥面前。
    阻隔了他的视线。
    刘肆灵将目光收回。
    他看向立于面前的女人。
    女人手中拿着一杯酒。
    酒水清亮。
    映出杯上镌刻的纹路。
    刘肆灵略有不解。
    刘辛樾眉眼上挑,面上表情高傲又似带着某种微妙的情绪,她竟朝刘肆灵举杯道:四堂兄,辛樾与你喝一杯如何?
    刘肆灵似意外,远处瞧见这一幕的刘堂轩则更是意外,他自言自语道:也不知这县主在打的什么主意?
    刘肆灵道:县主是何意?
    刘辛樾道:不过是请堂兄喝杯酒而已,怎的,如此你也有疑虑?她眸中挑衅意味浓厚,还有着莫名的兴味。
    刘肆灵看眼酒杯,周遭已投来许多探究目光,他道:好。
    将酒一饮而尽,刘辛樾看刘肆灵一眼,便离开了。
    朱宝莘瞧见,刘辛樾的面上挂着笑意。
    那笑,好像有种奇怪的感觉。
    很快,刘肆灵被刘堂轩拉走,之后,朱宝莘便没在场上见到他。
    月色渐浓,快至子时,宴会将散。
    山庄半腰,一处观景极好,但离老太后的殿区还有不少距离的一幢名为端阳的阁楼处,六层的一间屋中,此时,帷幔遮挡的床榻上,一女正将一男子压于身下。
    屋内烛火摇曳。
    女子两手撑于男子身侧,她见男人缓慢睁眼看她,似乎已搞明白了自己此时的处境,波澜不惊,她道:这么快醒了?
    男子道:不知县主这是想干什么?
    刘辛樾瞧下方肌骨如玉的男人,她缓慢压下头去,道:你说,我想干什么?
    男人平静看她,须臾道:想不到县主对我竟是有这样的兴趣?微微笑着,似乎些许嘲讽。
    刘辛樾不在意,见男人笑,那笑落在她眼中,使她更没了几分耐心。
    眸中炙热更甚。
    刘肆灵瞧清了那种炙热,他道:堂堂县主也会使这种手段?
    自是指他突然无缘无故到了这床上以及现在受制于人的情况。
    刘辛樾得意一笑,赵悌送她的东西,果然好用。
    手段?
    她道: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自然可使任何手段。
    你说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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