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源没有反驳,无言地眺望着万里晴空。
    他俩蹲在寒风瑟瑟的屋顶上,一个望天一个望地,脚下满室春光,耳畔欢声不绝,内心无比惆怅。
    所幸杜老爷并没有让他们惆怅多久,屋内很快就完了事。
    苏茗雪听到下头动静小了,麻溜地又去扒着那个缺了瓦片的洞口朝里瞧,里头刚刚干|柴|烈|火一通烧的二人正在稀稀索索地穿衣服。
    杜老爷还是不太行啊,这时长,都不够朱大人喝一盏茶的。
    苏茗雪啧啧摇头,不忘调侃一番杜老爷的活计。
    感受到一道炽烈的视线投射在自己身上,苏茗雪一抬头,祁源目带怒意地瞪着自己,似是在无声地控诉着自己的口无遮拦。
    苏茗雪迅速捂上自己的嘴,含混地道,我不说了。
    小处|男就是难伺候,忒矫情。
    苏茗雪和祁源头挨着头,悄无声息地盯着屋内的二人,杜老爷和胡夫人穿好了衣服,又耳鬓厮磨了一阵,终于说起了和毒烟丝案有关的内容,可二人声音压得很低,苏茗雪只隐约听到点儿下葬、毒药一类的词。
    她皱着眉歪着脑袋,努力地把耳朵朝洞口凑,这俩人说什么呢?听不清啊。
    他们说,要想办法尽快地把胡老爷的尸身下葬了或者毁了,要不然过几天尸体上显出毒斑,就会被人发现他中得是大剂量入口才会丧命的毒药,就算烟丝真的有毒,抽上那么几根也根本不会致命,旁人就会知道胡老爷的死和雪玉商行无关。
    苏茗雪摆正了脑袋,目瞪口呆地望着祁源,听他轻描淡写地复述了一遍屋内二人的对话。
    祁镖头,你这耳朵也太适合听墙角了吧!
    她感叹了这么一句,又小声嘟哝着,原来胡老爷是这两人合伙杀的,可惜了,没有录音设备,要不然就能把他们这对话当做呈堂证供了。
    里头的二人说完悄悄话,又是一阵依依不舍,杜老爷才理了理衣服,拄着拐杖出了门来,趁着左右无人,闪出了宅院。
    苏茗雪扯了扯祁源的袖子,急道,人走了,我们是不是该去把胡老爷的尸体给保护起来?免得他们偷偷破坏。
    只要保全了尸体,再过上几日等毒斑出现,确认了是什么毒,就能还杨之行一个清白了。
    苏茗雪是这样想的,但祁源考虑得更多,这样只能判定杨之行的清白和胡夫人的嫌疑,却动不了杜家分毫,最好能趁此机会把杜家也一道解决了,免得他们日后再来找雪玉商行的麻烦。
    苏茗雪和祁源盯梢结束,回了雪玉商行,把情况和吟霜说道了一番。
    吟霜又喜又忧,那杨公子的冤屈就能洗清了,可他们要是派人去损毁尸体怎么办?
    苏茗雪愁得也是这个,她蹙眉道,现在胡老爷的尸体在衙门里等着仵作查验,按理说是安全的,就是不知他们会用什么手段去破坏尸体,还是要先去和朱大人打个招呼才行,让他派人盯紧点。
    一旁的祁源突然开口,这事我去安排。
    苏茗雪向他投去一道诧异的目光,祁镖头,你倒是难得主动要求做点事儿,这是终于发现自己的工作量和工钱不匹配了吗?
    祁源给了她一个懒得搭理她的眼神,兀自出了门去。
    祁宅书房内,林一又在例行公事地向汇报这一日的情况,跟着杜老爷的人说跟踪途中遇到少主您和苏小姐,得了您的命令他们就回了,跟着胡夫人的人说他们看到您和苏小姐在房顶偷看偷看
    祁源锐利的眼刀袭来,让林一把下面的男女交|欢四个字咽回了肚里。
    咳就没去打扰您和苏小姐的雅兴。去给胡老爷验尸的人说胡老爷是中毒而亡,中得是七星斑,无色微苦,喝上半盏才会致命,若是混在浓茶或药汤里不易被人察觉,只是此毒难验,只有在中毒身死七日后,死者身上显出七处星星似的尸斑才容易被人看出来。
    祁源屈指轻叩着桌案,嗯,知道了。这几日应该会有人去府衙破坏胡老爷的尸体,你亲自去暗中盯着,来个守株待兔,记得不必惊动府衙的人,别把人给弄死了。再从军费里拨些钱两,去胡家和杜家各买通一个下人,之后可能会用得上。
    林一大吃一惊,少主,您居然会把军费花到军队以外的地方,您真的是变了!
    祁源停了叩桌的手指,严正地解释道,这全是为了雪玉商行能更好的经商赚钱
    少主您变了。
    我们才能得到更多的分成
    少主您变了。
    ,滚!
    林一赶在祁源又拿墨砚砸他之前飞速地溜了。
    入夜,丹砂郡的府衙内空寂一片,只有穿过门堂的风声呜呜咽咽,后头的殓房内更是漆黑一片,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直挺挺地横在中间的验尸床上,遮挡不住的腐臭引来了几只夜枭在房顶上嘶鸣。
    磕嗒一声轻响打破了这满室的寂静,殓房的大门被人从外缓缓地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一道黑影从微开的门缝里闪进了殓房,黑影悄声走到验尸床前,掀开白布看了一眼,似是在确认床上躺着的是他要找的人。
    随后,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点火星,那黑影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上了火,他把火折子扔到盖着尸体的白布上,就准备溜出殓房。
    在他还没跨出殓房门前,金器之声骤起,火光映出了林一那张难得没有嬉笑神色的脸,他长剑一挑,把被点燃的盖尸布挑向那个点火之人。
    那黑影没料到会突生这变数,被着了火的盖尸布劈头盖脸地给蒙了上,身上的衣物瞬间被火星点燃。
    黑影嚎叫着扯下已经被烧了大半的盖尸布,就地一趟,不停翻滚想把身上的火给滚灭,林一走上前冷眼看了一会儿,伸出脚朝地上那人一通猛踹,在那人阵阵痛呼声中踹灭了他身上的火。
    殓房这头的动静惊动了府衙值守的衙役们,他们举了火把过来,林一这才瞧清地上哀嚎之人身上穿的也是衙役的衣服,他出示了定远军副将的令牌,吩咐衙役们看押好这放火之人,便回去复命了。
    第三日午后,胡家命案开堂再审。
    这次堂下乌泱泱地跪了一群人,除了杨之行和胡夫人,还有杜老爷、一名胡家婢女、一个衣服被火烧得破破烂烂的衙役。
    除了杨之行,其余几人面上皆是忐忑不安的神色。
    朱有节气势十足地拍了惊堂木,胡叶氏,杜喜,你二人合伙毒杀了胡正,还嫁祸给雪玉商行的杨掌柜,人证物证确凿,你们认是不认?
    胡夫人和杜老爷在朱有节的质问声中,身子一软,都跪伏在地不断喊冤,冤枉啊大人,冤枉啊!
    只是他们再怎么喊也已无济于事。
    林一买通的胡家婢女指认杜老爷和胡夫人早有私情,合谋下毒毒杀了胡老爷,还嫁祸给雪玉商行,这婢女还把胡夫人藏在房中的七星斑毒药给呈了上来作为物证。
    放火的衙役被稍用了些刑罚,立马就认了是杜老爷花钱让自己放火烧尸。
    案情已然明朗,杜老爷和胡夫人被下了大牢,杜家给胡家陪了一大笔钱两,家财散尽,再也翻不起什么水花。
    丹砂郡其余支持杜老爷的富商们群龙无首,皆是沉寂,无人再提要找雪玉商行麻烦的事。
    雪玉商行门口,一个装满了木炭的铜盆里,火烧得正旺,杨之行撩着衣摆跨过铜盆,在苏茗雪几人的掌声中重回了商行。
    苏茗雪言笑晏晏地道,跨了火盆,晦气已除,往后的日子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吟霜眼中含泪,杨公子,这两日苦了你了,牢房里不好过吧?
    杨之行回想起他在牢中住了两天的上房,有些一言难尽地道,倒也没那么不好过何师爷他们照顾地挺周到,没吃什么苦头。何止是没吃苦,那条件,甚至比他过去住的一些驿馆还要好些。
    吟霜抹着眼角的泪,只当他是拿好话宽慰自己。
    林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兄弟,辛苦了!
    连祁源也罕见地朝他微微颔了下首。
    多年来一直独自在外头走南闯北风雨飘摇的杨之行,如今被这么一群原本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人围着,竟感受到了令人心安的家的感觉,直想永远沉溺于其中。
    一切恢复如初,那群吃人血馒头的富商也消停了下来。
    苏茗雪又恢复了每日的忙忙碌碌,这日她又同祁源去丰禾街铁匠铺催产出。
    孙小虎依然黑着脸在风箱后头鼓着风,老铁匠肌肉虬结,正在猛砸一块烧得通红的铁。
    苏小姐,你来催我也没用,我这铺子里的风箱几乎日夜不停地在烧制你要的东西,可原料就这么多,你看,上次我去玄青郡买的一批铁矿石又用完了。
    苏茗雪焦急地道,您这铁矿石不能一下子多买些么?
    老铁匠无奈,不能,玄青郡为了带动郡城其他物品的往来商贸,定下了规矩,铁矿石每批次定量售出,即使有钱你也买不到。
    垄断了资源的就是大爷,这整个北疆只有玄青郡产出铁矿,它想怎么卖就怎么卖,为了让买家多跑几次,还搞限量出售,真是霸道得很。
    从铁匠铺回去的路上,苏茗雪忧愁地想,原书中的玄青郡大概在后年春天就被屠了城,祁源夺了他们的铁矿来给定远军铸造兵器,在那之前让定远军吃饱喝足,恐怕还能阻止屠城事件。
    一旁跟着她的祁源也垂着头若有所思,两人一路无言。
    直到一阵呼声打破了这表面的宁静,着火了着火了!陶家的地里着火了!快些个去打水帮忙灭火呀!
    作者有话说:
    祁少主:我做这些都是为了我寄几!
    林一:少主别狡辩了,你就是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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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陶家?难道是小陶的地里着火了?
    苏茗雪骤然心慌了一瞬, 和祁源对视了一眼,二人就默契地朝城南陶青州的田地赶去。
    刚出了城,就能看到远处田埂处浓烟滚滚, 确实是陶青州家耕地的方向, 一群农户拎着水桶飞奔而过,都是从自家往来取水帮着灭火来了。
    苏茗雪的心砰砰直跳, 小陶的地可千万不能出事, 她这个冬天能不能吃上新鲜蔬菜可就看他的了。
    他们跟着农户朝起火处跑去,正遇上拎着空水桶的陶青州, 灰头土脸地迎面奔来。
    苏茗雪急忙拉住了他,问道,小陶, 怎么回事,地里怎么会突然起火了?
    陶青州抹了一把额上不知是跑出来的还是被大火熏出的汗,道, 苏小姐, 祁镖头,是地里的高粱杆不知怎的突然着火了,不说了,我先去打水。
    说完他就着急忙慌地跑远了。
    苏茗雪前些时日嘱咐陶青州铺些收割下的高粱杆在田里, 保持土壤温度给刚抽苗的蔬菜防冻, 这田里的高粱杆要是起火了, 那些菜苗岂不是
    这火势看着还挺大, 苏茗雪一下急了, 甩着膀子一路冲刺, 终于接近了起火点。
    已经有不少人围在那块, 扑火的扑火, 浇水的浇水,只是着火的高粱杆有些多,而且铺在地头上的高粱杆连成了片,烧成一道长长的火墙,火势一时无法控制。
    陶青州的小半片田地就被这火墙拦在了后头,即使绕过火墙,也只看到地头边的部分田地被浓烟笼罩了,瞧不见具体情况,但那火却一反常态的并没有朝田地里蔓延。
    火光浓烟混着人声的一片嘈杂中,只听到有人高呼着让大家接力递水桶,节省些来回跑的气力,提高灭火效率。
    顺着这声音看去,竟是王伯在组织着农户们传水,他面上沾着黑灰和汗水,看来早就在这忙活开了。
    苏茗雪撑着膝盖喘匀了气,无暇顾及其他,随手捡了一块不知谁扔在地上的毯子就也想冲进去帮忙。
    祁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拦下,扯过她手中满是脏污的毯子,严肃地盯着她的眼睛,你别过去,危险,在这等我。
    不等她回答,就转身冲进了热浪滚滚的火场最边沿,只留给苏茗雪一个洒落的背影。
    明亮的熊熊烈火晃了她的眼,让她看不清更里头的情况,苏茗雪焦急地等了一阵,火势渐小,终于等到祁源出来。
    只见他总是束得一丝不苟的墨发有些散乱,一缕额发垂在脸侧,给那张丰神俊逸的脸平添了一丝稚气,被火熏得有些红的颊边沾着些灰,衣角也被燎得打起了卷,手上拿的毯子不知去向。
    这是苏茗雪第一次见到他有些狼狈的样子,心微微抽了一下,她上前急急地问,怎么样啊?对面什么情况?
    祁源微喘着气,只摇了摇头。
    大火最终还是灭了,与其说是被众人合力熄灭的,倒不如说是着火的高粱杆自己烧完了。
    围在田间的众人皆是一脸沉重地望向对面,还不时朝陶青州递去同情的目光。
    苏茗雪也紧皱着眉,她同大家一样,都估摸着那小半片田地多数是凶多吉少了,就是不知道损失有多大。
    浓烟散去,终于能看清对面陶青州的田埂,出乎众人意料,那被火拦了的小半片田地竟安然无恙,火势只烧到了地头,并没有点燃田里铺的高粱杆,众人松了一口气之后又都议论纷纷,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这么大的火,竟没有一丝火星跃进田里。
    余烟后头逐渐显出一个高大的人影来,那人作一身农户打扮,手上拿着个犁耙杵着,胸膛起伏地大喘着粗气。
    那高大汉子朝苏茗雪这边望了一眼,脚步一个趔趄,膝盖打了弯,差点跪了。
    苏茗雪:???
    那不会就是放火之人吧,为何要行此大礼?
    陶青州惊忧了老半天的心放了下来,转而升起了怒意,他朝那大汉喊道,你是什么人,是你放的火吗?
    那大汉惶惶然地挥着手,不不不是,我是来帮忙救火的,放火的另有其人。
    说着他朝人群中一指,人们扭动着脑袋望着身周,不知他指认的纵火者是谁,苏茗雪则是直接朝王伯看去,他刚才组织救火最积极,谁知道是不是装装样子来掩饰自己的纵火之实。
    放火的人在这!
    一声高呼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大家纷纷朝身后看去,又见一个农户打扮的高大汉子,他扭着一个不断挣扎的瘦猴似的人从远处走来,待离得近了,他把那瘦猴往人堆里一推,就是这人朝陶家地里放得火,刚好被我和我兄弟撞见了。
    那原本在火阵后头的汉子也走了过来,对对,我把点燃的高粱杆都耙到了地头上,田里的菜苗才得以保全。
    这俩原来是功臣,陶青州错怪了人家,赶忙朝对方躬身致歉表达谢意,感谢二位相助,要不然我这田怕是要被烧个精光了。
    那两人一边摆着手表示不用客气一边缩进了人堆中。
    那被推得倒在地上的瘦猴这时爬了起来,众人这才看清了他面目狰狞的脸。
    是杜灿。
    陶青州怒火中烧,上前去揪着杜灿的衣领,杜二少爷,我是何时惹过你么?你要来放火毁我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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