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您说的。穆红裳抱着羊皮袋跑到小火堆旁坐下,就着微弱的火光,仔仔细细的研究那个羊皮袋,一边看还一边用手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摸。
    这里为什么突然有个凸起,哦好像是包边,不对!教官你来看看。穆红裳突然将羊皮袋从里到外翻了个,将袋子底部展示给总教官看:我大嫂给我缝荷包的时候,总要将里面的接缝都仔仔细细的包上边,我说她太费功夫,但她说女孩子家用的东西,总要足够精细才好。但是教官您看,羊皮厚实,缝合原本就困难,况且这羊皮袋子的做工也并不精细,从外面看就很粗糙了,为什么里面接缝还要特意包边?
    拿来。总教官朝穆红裳伸手,接过了羊皮袋子,仔细看了看之后,从腰侧抽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沿着接缝小心翼翼地将羊皮袋的接缝割开了。
    里面果然有东西。夹层里是一个仔细封着的蜡卷。总教官将蜡卷拆开后,发现里面封着一封短信,用戎狄语写成的。
    总教官看了一眼那封短信,突然轻笑一声:呵穆校尉,看来咱们都要升官了。
    是什么?穆红裳将脖子伸得长长的:重要情报吗?
    自己看。总教官将小纸条交给了穆红裳:戎狄语并不复杂,你学了也有半个多月了,不至于到现在还是睁眼瞎。
    调卫州通路穆红裳皱着眉头看了一阵子,放弃地摇摇头:剩下的不认识。但和卫州与南北通路有关,肯定是重要情报。
    不错!总教官点点头:这是自封戎狄可汗的那位,写给围攻丹州的戎狄将领的。要他佯攻丹州,调主力去卫州,先一举将卫州拿下。信里还说,他们的援兵,打算不走南北通路,而是打算趁夜过云沧江,走幽州东侧的夹道,要人在幽州以南接应。
    哈!穆红裳讽刺地笑了:他这样有把握,可以越过我们燕州和幽州守军的封锁?
    若要正面冲突,还真不好说。总教官摇摇头:咱们的援兵一直不到,情况也不比戎狄人好到哪去。但戎狄可汗眼下是想要越过咱们的封锁调兵去卫州,他的最主要目的是拿下卫州,因此一定也不愿意与我们正面冲突,他们应当会选在夜里行动。不能再耽搁了,我们得连夜赶回燕州,你自己回去能行吗?
    我自己?穆红裳顿时一愣:总教官,您呢?
    紧急军情,耽误不得,我现在就连夜赶去卫州。总教官将纸卷仔仔细细卷好揣进怀里:你回去,找你爹,口述消息,这封信我带走。
    好!穆红裳站起来,将之前搜出来的水袋和干粮挂到了其中一匹马身上:您先出发,我立刻回燕州。
    总教官指了指周围剩下的八匹马,吩咐道:会不会放马?若是不会,这些马先留在这里,你赶路回去要紧。
    我带三匹走没问题。穆红裳上马一边答道:都是戎狄好马,我哥哥那边正缺战马。
    现在什么都缺,能带你就带着。总教官一勒缰绳,朝穆红裳点点头:你在训练营的成绩不错,夜间认方向应该是没问题的,就交给你了,无论如何都得在今夜将消息带给国公爷。
    您走吧,我会做到。穆红裳朝总教官笑笑,总教官朝她挥挥手,也没多余废话,直接打马快速离开了。他走了,穆红裳也解开了另外两匹马的缰绳,开始试图带三匹马回燕州。
    她这边正忙着,突然听见不远处小路遥遥有马蹄声传来。穆红裳立刻谨慎地停下了动作,跳下马迅速熄灭了之前戎狄人点起的小小火堆,接着将马丢在原地,独自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穆红裳经过严格训练,动作自然十分轻灵,也足够隐蔽迅速,她悄悄地趴在小路旁等着看到底是谁大半夜的骑马经过。
    她刚刚隐藏好自己,小路的另一端就出现了几名骑士,护着一辆朴素的马车,在幽暗的月光下赶路,那些骑士的打扮倒不像戎狄人,反而像普通的北境百姓。
    但是这里四处都是战场,随时随地都会遭遇戎狄人,怎么可能会有普通百姓大半夜的不顾危险的赶路呢?
    第715章 犯罪现场善后
    穆红裳没有轻举妄动,这些半夜赶路的人显得很可疑,但权衡之下,穆红裳决定不去管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
    凡事都有轻重缓急,就算这些人是假扮大周百姓的戎狄奸细,眼下她一个人,也不能轻举妄动。她也没时间悄悄跟着他们,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得尽快赶回燕州报信。
    因此为了避免惊动对方,穆红裳静静地伏在草丛里没有动,打算等着这些人经过之后,再回去骑马。
    这些人在经过的时候,马车里的人似乎问了句什么,走在最前面的骑士回头答道:快了,今夜咱们肯定能赶到燕州。
    这句话刚好被穆红裳听到了,她微微一愣,接着蹙起了眉。这些人是要去燕州?而且看起来很有把握能进城?到底是什么来路?
    要知道,眼下战时,燕州城守卫森严,哪里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城的。
    穆红裳眯起眼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几名骑士,正在算计着等会儿要快马加鞭绕路赶在他们前面到燕州,好在城门处拦住他们呢,恰巧在此时,马车内的人得到了骑士的答案,说了一句:我就是随便问问,不是催你们,安全为上。
    这句话让穆红裳顿时一愣。是个女人,京城口音,而且声音听起来很耳熟。
    然而还没等她细想呢,马车里另一个声音响起,又有一个女人开口笑道:谢小姐是累坏了吧?
    谢?穆红裳一惊。是了,这声音是谢姐姐的,但她怎么可能会在这里?难不成穆红裳突然想起了两个月前,谢淑柔的来信,信里说她要想办法瞒着人到北境来她。
    穆红裳并没有把谢淑柔的话当真,因为她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但眼下听见车里的声音,再想想谢淑柔那个天马行空的性子
    唉!穆红裳叹了口气,直接爬起来从草丛里钻出来站到了小路上。
    路上突然无声无息地冒出个人来,可把信王府的护卫吓坏了,最前面的护卫立刻长刀出鞘,直接横在了穆红裳的鼻尖前面:什么人!敢拦我们的路,不要命了吗?你们几个,赶紧走,我断后。
    穆红裳淡定地对着几乎碰到鼻尖的刀尖,她没回答骑士的问题,反而提高声音朝着马车说道:谢姐姐,是我。
    停车,停车,赶紧停车。车里的谢淑柔听到了外面熟悉的声音,激动得都快掉眼泪了:别打别打,那是我们红裳,别伤着她。
    马车外的骑士听到谢淑柔的命令,明显有些懵。他的手臂微微一晃,看样子是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放下刀,但最终还是决定继续举着刀,对着穆红裳,以防万一。
    瞧见护卫如此谨慎,穆红裳倒挺放心。而车中的谢淑柔则像是突然打了鸡血似的,十分灵活的绕过车门口的如燕,自己拉开了马车门,探出头去,一开口就是先邀功:红裳!红裳!我来看你了,开不开心?
    开心!穆红裳笑了,亮闪闪的大眼睛在月光下一闪一闪,谢淑柔看到这双充满笑意的眼睛之后,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路的辛苦真是值了!
    穆红裳到底开不开心呢?若是不考虑其他,单纯论见到谢淑柔这件事,她自然是开心的。但谢淑柔独自从京城过来,穆红裳在这里看到她,更多的其实是担忧和后怕。
    然而这一切,穆红裳都不会对谢淑柔说出口的。朋友为了她千里迢迢冒风险而来,穆红裳知道,她应该做的,就是感激的,开开心心的迎接谢淑柔。她不想在这时候说些什么一路危险,谢姐姐不该来这样的扫兴话,她只想要尽力地表达自己的惊喜与想念。
    我就知道你会高兴。谢淑柔一边笑,一边不知怎地,突然掉了眼泪:讨厌,不想哭的。我好想你,我快上来,我们走,等到了燕州,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你说。
    原来真是穆家大小姐啊!一旁的护卫收起刀,一脸好奇地盯着月光下一身普通青衫布衣,腰上佩剑,打扮得像个男人一样的女孩子。
    不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子,穿上男人衣裳也不像男人,大半夜的,一个女孩子家怎么独自在城外啊?护卫有些疑惑,但并未随便发问。
    快上车快上车。谢淑柔一边摸眼里,一边急着催穆红裳,然而站在小路上的穆红裳却笑着朝她摇摇头。
    谢姐姐,我现在不能跟你走。穆红裳答道:我拦了你的车,是有事要请你帮忙。那边有八匹马,你这里人多,我想请你的护卫们帮我带一段,带到燕州城门口。我还有事,须得快马加鞭赶回去,前面这段路离燕州不远了,谢姐姐快些走,很快就能到,我在燕州南城门等你。
    好!好!谢淑柔压根没多问,穆红裳说什么她都是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马在哪,让人跟你去。你你要自己回燕州,那小心些。
    我会小心,谢姐姐也小心,我们城门口见。
    之前拔刀的那名护卫自告奋勇要跟着穆红裳去牵马,穆红裳笑着朝谢淑柔招招手,不再多话,带着护卫直接钻进了草丛。谢淑柔伸长了脖子望着穆红裳消失的方向,天都黑了,其实她什么都看不到,但她还是努力睁大眼睛,望来望去。
    在北境呆了这么久,穆红裳早就从不知世事的大家小姐,变成了一个超级财迷,军中物资紧缺,穆红裳将她抢劫来的马匹和行李全都归置在了一起,连戎狄人留下来的那些干粮和水都没放过,一股脑地全都交给了跟来的护卫。
    就拜托您了。穆红裳跨上了其中一匹马:我得先走,这些麻烦您全都带去燕州。
    哦!好!护卫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他的注意力全都被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体给吸引了。这么惨的屠杀现场,难不成都是这位穆大小姐干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越好看的女孩子,下手越狠!
    第716章 紧急军情
    等护卫将那些行李都放上马背的时候,穆红裳早就骑马跑得没影了。他一个人带着八匹马和行李又回到了小路上时,如燕早就将伸着脖子往外看的谢淑柔又塞回了车里。
    看见他回来了,另一名护卫赶紧从马上跳下来过去帮忙,一看到那些马,忍不住赞到:嚯!都是好马!
    可不是嘛!之前的护卫咧咧嘴:都是上好的戎狄战马。那边
    他用下巴比了比草丛的方向:一地都是死人。
    啊?他的同事顿时一愣:谁干的,难不成是那位大小姐?
    还能是谁。护卫摇摇头:大半夜的,这里就她一个人。我数过了,九个。以一敌九,下手真狠啊!女人果然不好惹。
    看来那位大小姐功夫不错啊!帮忙的同事一边牵马一边唠叨着。
    诶,之前的护卫压低声音说道:你注意到了没,她用剑。那柄剑挺眼熟的,乌黑的剑鞘,比寻常长剑要长上两寸。
    承影?周围的护卫们顿时都被这句话吸引了:难不成是承影?
    我看像。护卫点点头:虽未看到长剑出鞘,但这剑鞘我瞧着就眼熟。主子的贴身兵器,用了这么些年了,我也看了这么些年,应该不会认错。
    原来极翎大人说得是真的。其中一名护卫恍然大悟的模样:主子果然将承影送给穆大小姐了。
    这句话让一大圈护卫都面面相觑,大家纷纷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主子的贴身兵器送给了穆家大小姐,而车里这位,又是明面上主子的正妻。
    这位正妻又丢下自己的夫君,千辛万苦跑到北境来找穆大小姐。
    这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马车里的谢淑柔才不管旁人是怎么想的呢,她催着护卫们赶紧出发,好去城门处与红裳汇合。等到马车重新开始挪动之后,谢淑柔才突然想起来,红裳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城外这个重要的问题。
    安国公不是不许她离开燕州城吗?
    穆红裳望着星星辨别方向,快马加鞭朝着燕州方向奔去,没过多久,就看见了燕州城墙上,守城部队的火把。
    她直奔南城门而去,在城门下勒住马,仰着头朝上叫门。
    穆红裳跟着负责城防的林都尉混了许久,守城部队的军士对她十分熟悉,看到她独自在城外,大家都觉得十分意外。但她是安国公的亲闺女不会有假,因此城墙上负责瞭望的弩手立刻回头让城下的盾兵将城门拉开一条小缝。
    我先回一趟经略使府。穆红裳急匆匆地朝守城的军官交代道:等下有一辆马车过来,劳烦您迎一下。
    啊?负责南城门守卫的军官愣了愣,天都黑了,怎会有马车?但他还没来得及问,穆家大小姐已经打马飞奔,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校尉,怎么办?要等着吗?站在门缝处等着关城门的盾兵问道。
    先关门。校尉挥了挥手:等马车到了再说。
    燕州经略使府,穆征衣正丧着一张脸对着桌上的杂粮馒头和一盘炒咸菜发呆。北境天灾,军中的粮草物资不宽裕,经略使府有杂粮馒头和炒咸菜已经算是不错了。至少府中的炒咸菜不缺油,比燕州大营的大锅菜要强多了。
    在城外连着啃了几天麦饼配清水的穆征衣,原本胃口应该很好,但他却毫无吃饭的心情,满心都在担忧着城外的小妹。
    赶快吃饭!安国公皱着眉,捡起一颗杂粮馒头咬了一口:不要想东想西的,红裳没事。凌衣断了一条腿还在丹州城守城,怎么没见你担心他。
    大伯,穆征衣蹙着眉有些心烦的样子:我这不是
    他一句话没说完呢,屋门突然被人推开了,穆红裳灰头土脸地出现在门口,吓得穆征衣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了:小妹!不是跟斥候教官出城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受伤了?快过来让大哥看看。
    爹!穆红裳没工夫搭理絮叨的穆征衣,直接朝着安国公说道:赶快派人往幽州送消息,戎狄人要从幽州夹道往南攻打卫州。
    什么?安国公猛地站起来,几步走到女儿面前,神色严肃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消息哪来的?可靠吗?
    穆红裳三言两语就将自己今天抢劫未遂杀了人,意外得到情报的事说得明明白白:总教官叫我回来传消息,他连夜骑马赶去卫州了。
    征衣。安国公转头去看穆征衣。
    穆征衣一脸严肃地点点头:我这就派人去幽州。
    回营。安国公抄起桌上一颗馒头塞给穆征衣,接着大步往外走:我亲自带人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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