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虽然如此,谢淑柔也没打算退缩,她今天到这里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她自己,她自己怎样都好办,这桩赐婚对于她的打击,主要来自于红裳那边,还真不是因为郑瑛。因为不确定红裳对于郑瑛抱有怎样的感情,因此谢淑柔才如此抗拒。
    至于她自己说实话,她对于这个时代的婚姻没有任何期待,她讨厌郑瑾,也不太喜欢郑瑛。然而除了这两个人以外,这时代的其他男人,她也是一个都不想嫁。阶级分明的古代世界,男人和女人的三观都由社会整体塑造,这里的男人,就算再优秀,也不可能完全摆脱封建男权价值观影响,这里是绝对不可能存在她理想中的婚姻关系的。因此她从不期待能在这里找到什么所谓爱情。
    她不期待这些价值观守旧的古代男人的爱,没爱情她过得更好更舒心,至少没有人以爱为名,对她进行欺压,让她做出毫无保留的奉献。她小气,不愿意为爱奉献,谢大奶奶的日子她真的是看够了。
    谢淑柔一直都很清醒。她清楚地知道,身为相府小姐,有些事她摆脱不了,她挣扎过,也痛苦过,但那些都毫无疑义,她的痛苦并不能帮她反抗这一切。
    幸好谢淑柔是个很聪明通达的姑娘,她很清楚,不能任由自己被痛苦包围沉沦,否则她大约很快就会患上抑郁症。她又不是真正的林黛玉,还是得想办法好好活下去,让自己尽量活得好些,尽量在这样狗屁的世界里,让自己活得有价值一些。她需要尽快给自己找个定位,在她这个现代灵魂,与这个古代社会之间,找到一个能够让她坚持与立足的平衡点。
    想通这一切之后,谢淑柔没再像之前一样挣扎和抱怨过。她不打算向这里的封建价值观靠拢妥协,但她可以想办法让自己在夹缝中生存得容易一点。
    比如她无法挣脱包办婚姻,势必会和一个在封建教育成长下的男人捏在一起过日子,不管那男人多貌美如花,多有本事有能力,对她有多好多呵护,那都不是她想要的。三观相左,一切白瞎。
    不过!如果将未来老公当成上司想想,似乎就好接受一丢丢。按老板要求完成业绩,换取相应的回报,住在宅门内,过社畜的日子,这样想想,好像也过得去。往好处想,至少不用上下班打卡,上司虽然有点讨人嫌,但是同事而已嘛,又不是交朋友,哪来那么多讨人喜欢的上司。
    其实谢淑柔想来想去,对于她来说,找郑瑛这么一个明显心有所属的结婚对象,反倒是好事。相互之间都期待不高,合作起来没准更容易。
    因此今天谢淑柔坐在这里,并不是因为她多抗拒这桩赐婚,反正不是郑瑛也会是别人,迟早她要嫁。她为的,只是红裳而已。
    她和顾仪兰讨论过后,也觉得红裳对郑瑛不是没有任何感情,既然如此,那谢淑柔就要为了红裳努力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她的小姐妹,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红裳毕竟不是她,对于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孩子来说,嫁了两情相悦的如意郎君,应该是幸福的。
    但,谢淑柔也很清楚,这很困难。她小姐妹面临的婚姻难题,其实比她还严重。她只需要过自己心里这个坎而已,过去了就没啥大不了。而她家小红裳和郑瑛,却需要过皇上这个坎。
    不得不说,这个坎看起来似乎很难过,一不小心就会绊倒人。
    谢淑柔坐在那里半天不说话,而郑瑛的脸色越来越冷凝。就在郑瑛失去耐心,决定走人的时候,谢淑柔突然又开了口王爷,若是没有这桩赐婚,即便红裳没有回应,您也愿意一直等她吗?
    谢淑柔知道她的这个问题,自私又缺德,但她就是想弄清楚,这问题郑瑛到底会怎么答。毕竟,这人是皇上的儿子,谢淑柔并不相信,现实中会有恋爱脑的皇子。为爱付出一切神马哒,那都是传说,里满地都是真爱,现实中呢?有多少?
    与谢小姐无关。郑瑛果然不愿意回答谢淑柔的问题。他看起来似乎更加不高兴的样子,端起了手旁的茶盏,做出送客的暗示。
    王爷,小女认为,有些事摊开来说清楚,以后大家好合作。谢淑柔无视了郑瑛手里的茶杯,执着地望着郑瑛的眼睛。
    若是父皇允本王娶她,本王自然会一直等下去。郑瑛答道,平静声音里带着些难以察觉的难过与遗憾哪怕她久久不归,也没关系。本王愿意等。只可惜
    只可惜皇上不想让殿下您等。谢淑柔接过话头没有小女还有旁人,只要皇上发现王爷对红裳的感情,必然会硬逼着您娶亲,断了王爷与红裳之间所有的可能。
    郑瑛没有回答,他放下了茶盏,垂下眼眸,掩饰住眸中所有情绪。
    等下去也不是没可能。谢淑柔低下头扯出自己的手帕,用帕子按了按唇角只是王爷,小女不知是否要帮您这个忙呢!毕竟,就算您愿意一直等下去,您与红裳身份上的矛盾,还是没办法解决。您将来可是要做皇上的啊。
    第615章 妒妇
    郑瑛直直盯着谢淑柔,眸中神情莫测。而一旁早忘了逃跑的章立秋和极翎,则一脸匪夷所思,像是没办法理解谢淑柔到底说了些什么。这谢小姐可真敢说啊,张嘴就问王爷登基以后的事,连他们这些王爷的身边人,都没她有底气。
    看到郑瑛这样的神情,谢淑柔反倒底气足了些。她朝郑瑛微微一笑,问道:王爷这样瞧着小女做什么?您与红裳之间的问题解决不了,小女可没法帮您。既然注定不能在一起,那不如早早了断,您还是离我家红裳远些,莫要招惹她,免得红裳对殿下的感情越来越深,将来分开更加痛苦。
    不得不说,谢淑柔这人,最擅长的就是嘴贱拱火,平时将温柔端庄的世家大小姐顾仪兰气得跳脚,眼下又来挑战郑瑛的底线。郑瑛一听她说我家红裳这几个字,就忍不住来气。这话穆老夫人和安国公夫人说也就罢了,她姓谢的算老几?也敢提这几个字?
    不过虽然不高兴,郑瑛的涵养还是不错,他朝谢淑柔微微一笑,反将了一军:谢小姐不想要这桩赐婚,处境也没比本王好到哪里去,又是哪来的底气,同本王说这些?
    小女的底气,自然是王爷给的。谢淑柔寸步不让地答道:小女只要红裳好好的,一切如意,就看王爷是不是能让她如意的那个人。
    简直反了天。章立秋和极翎皆是一脸惊悚,在他们眼里,谢淑柔是真的疯魔了,她这话什么意思?是在为了穆家大小姐威胁王爷?这不是是非不分,尊卑颠倒吗?关键是他们家王爷,似乎真的被威胁到了诶
    本王眼下并不知该如何解开这个结。郑瑛答道:但为了红裳,本王愿意尽力一试。谢小姐既然愿意助本王一臂之力,不如先说说你的条件。
    有王爷这句话,小女也可放些心。谢淑柔点点头:办法总是人想的,只要王爷之心不变,总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日。依小女看来,王爷眼下这个身份,的确是没办法做什么,不过时移世易,他人等王爷登上高位,受到的束缚,不也就少了许多吗?
    章立秋简直恨不得冲上去堵谢淑柔的嘴。这个疯疯癫癫的谢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话也是随随便便能说出口的吗?被旁人听见了,那不等同于谋逆。
    谢小姐慎言。郑瑛也皱起了眉。
    也就是当着王爷的面,小女才会如此直言不讳。谢淑柔答道:因为红裳愿意信任王爷,而小女愿意信任红裳。红裳就要出征了,但愿王爷能一如既往,深受红裳信任才好。
    啥?章立秋和极翎相互对视一眼,眸中皆是迷茫。谢小姐这又是啥意思?合着她今天跑到王府来发疯,还觉得咱们王爷是沾了穆大小姐的光了呗。
    一如既往?郑瑛微微挑眉:谢小姐指什么。
    小女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后宅妇孺,自然没本事关注那些朝堂大事。谢淑柔答道:红裳眼下已经是朝廷的武官了,作为朝廷武官,她愿意信任信王爷,那小女就相信她的判断,希望王爷永远不会让她失望。
    此外。谢淑柔抬眼认真盯着郑瑛的眼睛:小女一直将红裳当做自己的亲妹妹。小女之前说了,为了红裳,小女什么都愿做,因此小女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有人伤害小女的妹妹。王爷既然对红裳有心有情,红裳也不是对王爷毫无感情,那小女希望,王爷在这方面,也一如既往,永不让红裳失望。
    郑瑛盯着谢淑柔。这句话他全听进去了,然后关注重点成功偏离。谢淑柔杂杂拉拉说了一大堆,他最关心的就是红裳也不是对王爷毫无感情这句话。
    郑瑛仔细审视着谢淑柔的神情,有些怀疑这女人是故意这样说的,为的就是让他毫无保留的与她合作。依照谢淑柔这点道行,在他面前耍这点小心眼,实在是不够看。
    然而郑瑛很无奈地发现,这个套,他虽然明明白白,却也钻得心甘情愿。
    谢小姐放心。郑瑛淡淡地答道:本王不会对你做出任何承诺,但本王对红裳说过的话,都是算数的。
    如此最好。谢淑柔点点头:王爷可以开始准备婚事了。我们的婚事越快越好,省得皇上惦记,总是盯着您和红裳。
    你郑瑛眉头微蹙,瞳孔微微一缩。他的表情虽然没有太大改变,但谢淑柔能感觉到,一提起这桩婚事,郑瑛真是每一个汗毛孔都在散发着抗拒。
    郑瑛的反应让谢淑柔十分满意,看来这家伙的确不想另外娶个老婆。
    婚后王爷可以在信王府给小女拨个院子,谢淑柔没去管郑瑛的反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王妃该住的正院,小女不去。那该留给王爷真正的正妻不是吗?
    谢淑柔口中的正妻指的是谁,郑瑛自然清楚,不过他没有回答,垂眸看着地面,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似乎谢淑柔说了什么,他毫不关心似的。
    王爷登基之前,给王妃住的院子,定然得一直空着。同时小女也希望,这王府后院也不要进那些杂七杂八的女人。王爷既然想要等红裳,那就认认真真,一心一意地等。谢淑柔才不管郑瑛怎么想呢,既然开了口,她抱着破罐破摔的心态,打算有啥说啥。
    诶?这怎么听到这句话,郑瑛还没说话,章立秋先不高兴了。这未来的王妃是个正经妒妇啊!还没进门,就开始想往后宅伸手了,还不许王府后院进女人?凭什么!难不成他们王爷将来登基,后宫也只有她一个?依他看来,这谢小姐知道王爷不喜欢她,因此才故意打着穆大小姐的旗号,挂羊头卖狗肉,要保自己的地位呢!
    但章立秋刚刚张口准备反对,郑瑛就做了个手势,制止了他的发言。接着郑瑛镇定地转头望着谢淑柔,似乎再等待她继续开口。
    第616章 直男脑回路
    谢淑柔果然不负众望,又开始语出惊人:小女希望王爷身边不要出现其他女人,这其他女人自然也包括小女。因此王爷,小女嫁是可以嫁,日子却不能陪王爷过。圆房是不行的,孩子自然也不可能有。
    章立秋和极翎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这谢小姐是个正常女人嘛!哪个未出嫁的大姑娘能像她似的,大大咧咧地将圆房这种事挂在嘴边上。
    郑瑛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声音极小,几不可闻。基于礼貌,他没开口说什么,但是他没有掩饰自己脸上的表情。
    谢淑柔看懂了郑瑛意外中带着些微讥诮的神情,她完全不介意,甚至觉得更加放心。她知道,郑瑛是真的没想过圆房不圆房这件事,因为不管这门婚事能不能成,郑瑛都没打算跟她好好过日子。
    人家压根就不想跟她圆房,并且觉得她之前的那番话,实在是有些自作多情。
    还有,谢淑柔继续说道:王府事务不论内外,小女均不会插手。王爷的后院眼下由谁管着,今后还是依旧。管王府后院,是王妃的权利,小女不是真正的王妃,因此不会插手。
    郑瑛点点头,还是没说话。
    谢淑柔也不在乎郑瑛回不回答,又继续说道:另外,小女顶了正妃的名头,但却并非王爷正妃,平日里并不会与王爷朝夕相处,这让府中人看在眼中,未免会猜度小女与王爷的关系,人人皆知王爷不喜欢小女,难免会有人轻视小女。这些小女都不在乎,因为小女本来就不是真正的王妃,小女只希望,王爷在资源上不要苛待小女。小女将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扮演信王妃,这也同样是为王爷您做事,因此小女觉得,同章大人他们一样,领一份俸禄也不是什么过分要求。
    啥?章立秋和极翎张大嘴,愣愣地盯着谢淑柔,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是开了眼界了。居然还有要求领俸禄的王妃?
    王妃本来就有年俸。章立秋忍不住又开口插话:亲王妃的年俸不少,甚至高于朝中一品。
    应当够了。谢淑柔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加上嫁妆和逢年过节的赏赐
    宫中赏赐有些是不能动的。章立秋打断了谢淑柔的话,又带着几分好奇地开口问道:谢小姐很缺钱?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一个天天蹲在后宅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地方需要花这么多钱?衣裳首饰?买田置地?还是别的什么
    小女有些想法,不过成与不成,还需与王爷商议。谢淑柔没回答章立秋,反而转头去看郑瑛:嫁进王府,小女就不像在闺中时那样,时时刻刻有长辈看管。因此小女想要养些本事高的侍卫,隔些日子就往北境一趟,去看穆妹妹。当然了,小女无意给王爷找麻烦,小女想,隔些日子装个病,闭门谢客,应当能行。但这只是小女个人想法,还未与王爷商议是否可行。
    这可不行。郑瑛还没说话,极翎先摇头:莫要说北境眼下正打仗,实在不太安全。就算不打仗,亲王妃也不能随意离京。无诏离京被人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郑瑛却在此时开口说道:不过此事还需细细计较,须得有个万全之策。
    王爷!极翎作为信王府侍卫长,差一点没跳脚,但郑瑛朝他微微摇了摇头,他只好把到嘴边的反对又咽回去了。
    谢小姐还有什么要求,可以全部都提出来。郑瑛朝谢淑柔点了点头:谢小姐之前所言不错,提前把话说清楚,以后合作也容易些。
    将来一个宅子里住着,小女希望相互不要干涉太多。谢淑柔想了想,又多补充了一句:小女若有任何行为,让王爷看了不顺眼,那王爷眼不见心不烦就是。
    郑瑛无语。脸上有露出了那种意外加讥诮的神情。他才懒得管谢淑柔的闲事呢好吗?若不是万不得已,他都不希望这女人进他的信王府。
    最后就是。谢淑柔站起来,说了自己最后一个要求:将来红裳回来,王爷要给小女一个合适的出路,不论是假死还是休弃,希望王爷不要卸磨杀驴。其实有红裳在,小女不担心这些。只是有件事要先说清,小女是真的不想嫁人,这合适的出路,绝对不包括另嫁他人,这恐怕与红裳的想法不同。因此将来红裳回来后,无论怎么劝王爷,还希望王爷不要为小女另外安排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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