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仅仅是为了穆征衣。安国公府对于顾仪兰来是个像梦一样的好地方,那里的许多人顾仪兰都不太熟悉,但她喜欢。她从以前就喜欢听穆红裳絮絮叨叨地讲家里的琐事,鸡毛蒜皮,琐碎却温暖。
    安国公府和顾家实在不太一样,被穆征衣抱怨娇惯孩子的穆老夫人也和她的祖母不一样。
    顾仪兰从来没过,但她特别喜欢看穆征衣一脸烦恼却又幸福地抱怨祖母偏帮妹妹,弟妹们成日里惹事找麻烦。穆征衣的那副表情总是让她很羡慕,就像她总是很羡慕地听穆红裳抱怨又在家里被母亲教训、和哥哥打架打输了、被家里的先生打了手板、找穆老夫人撒娇失败
    穆征衣和穆红裳口中的家,和她生长的顾家真的不太一样,她羡慕极了。眼下她有机会嫁去穆家,到那个她一直向往羡慕的地方,去做拥有许多长辈的孙媳妇,还有一群不不省心的半大孩子的大嫂,像穆征衣一样,成日忙忙碌碌,忙着哄长辈、管弟妹,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好,但她清楚,她愿意。
    顾仪兰不是真正的十五六岁姑娘,提起自己的亲事就双颊绯红,羞怯慌张。她很快冷静了下来,从母亲的口中,她就能知道顾家人对于这门亲事的态度。他们并不太情愿。
    但这又如何,顾仪兰深吸一口气,勇敢地抬起头,既然这是她想要的,那她就去努力争取。
    兰儿啊,你听母亲顾三奶奶还在絮絮叨叨,但她到底了什么,顾仪兰其实没听进去。
    她微笑着打断了顾三奶奶的絮叨,轻声道:母亲,是安国公府来提亲对吗?他们是为安国公府的穆征衣穆大公子提亲对吗?
    是。顾三奶奶下意识地点点头,有些不明白已经过的话,女儿为什么要再问一遍。
    我愿意的。顾仪兰朝顾三奶奶一笑,语气坚定地直接道:我愿意嫁去安国公府,愿意嫁给穆征衣。
    什么?顾三奶奶愣了两秒,像是没反应过来女儿了什么,但她发愣也只是短短一瞬而已。紧接着她皱起眉,开始摆出苦口婆心的架势打算劝女儿放弃。
    兰儿啊,你可不要犯糊涂。顾三奶奶拉着女儿的手,恨不得当场抹眼泪:娘可舍不得你嫁去安国公府,我女儿这样漂亮,值得一门更好的亲事。
    顾仪兰从没在母亲身边长大,其实对于自己的亲生母亲,她算不上亲近。她还记得自己前世其实与父母也算不得亲近,前世她嫁去荣康郡王府时,她母亲好像并未像今日一样态度,反倒挺支持的。
    当然了,当年她母亲到底对她的婚事作何想法,她现在已然不能求证了,当初她嫁进荣康郡王府之后不久,父亲调任京中,她与娘家的来往其实不算少。
    郑崇景娶她就是看中了她的出身,因此顾家倒台之前,顾家人很少拜访荣康郡王府,但郑崇景倒是很喜欢带着她回娘家。每次看到她回去,已经搬回京城的父母倒是显得挺开心。
    不过顾仪兰其实清楚,顾三奶奶真正疼爱的孩子,是她哥哥。那才是母亲一直带在身边,亲自养大的孩子。而她这个从被送去京中养在祖母身边的女儿,与自己的父母终归还是生疏了。
    顾仪兰重生之后,其实很想弥补一下前世的遗憾,她想要与父母好好相处,好好孝顺他们,不要再像前世一样隔膜严重。
    但有些事,不是有良好的愿望就可以的,这次到宁陵住,顾仪兰才发现,有些隔膜其实早已存在,她重生后才想到弥补与父母的关系,原来早就晚了啊
    第298章 应许
    看见顾三奶奶眼眶含泪,苦口婆心的模样,顾仪兰的眼圈也红了,她有一瞬间的心软,前世对于父母的愧疚又浮上心头,这一刻,她差点就不顾一切地开口答应了顾三奶奶的要求。
    但顾仪兰毕竟不是感情用事的姑娘,她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问道:娘觉得我能嫁得更好?但是比安国公府门第更高的人家不太多呀。
    娘不是嫌弃他们安国公府的门第,顾三奶奶抿了抿嘴,最终还是答了女儿的问题:只是穆大公子不是北境穆经略的儿子嘛!安国公府的公爷又不是他,而是安国公的长子。而且娘亲听,这穆经略不是穆老夫人亲生的,将来就算是那安国公的爵位也是怎样都落不到他头上的。
    顾仪兰低着头没话,顾三奶奶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也不知自己的话女儿到底听没听进去,因此只能继续苦口婆心的劝。
    兰儿啊,顾三奶奶着着就开始抹眼泪:你也没在我身边长大,我长久见不到你,对你总是不放心,总想让你嫁得好些,我才能安心。你现在年纪,许多事还不懂,这嫁人啊,没那么简单。那穆征衣到底有哪里好,不过是个六品校尉,整日在边关出生入死,也不能在京里陪你,这样的人哪里是良婿人选。你祖父祖母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还写信来商量,若要我,直接找借口回绝才好。唉!真是的,其实你的亲事应当是我与你父亲做主才是,你虽是祖母身边长大,但这些事,还是亲生爹娘才能真正为你打算。
    顾仪兰依旧低着头,温柔平静地答了一句:是兰儿让母亲费心了。
    我是你的亲生母亲,为你费心不是应该的。顾三奶奶似乎对于女儿的顺从十分满意,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其实啊,别看你不在我身边,你的事,我也是时时惦记着的。自打你及笄,我和你父亲就商量过了,一定要给你寻个最好的人家,我女儿这样好,就是嫁皇帝都足够了。
    娘这话就笑了,顾仪兰还是没抬头,但依旧温柔地答道:全大周都知道,今上独宠皇后娘娘一人,眼里容不下其他饶。
    自然是笑,顾三奶奶真的笑了起来:我可舍不得让我宝贝女儿进宫,一如宫门深似海,真进了宫,母亲想见你可就难了。
    那不如不嫁,我就一直在家陪着母亲可好?顾仪兰终于抬起了头,朝顾三奶奶笑笑:母亲也不用舍不得我。
    这可是孩子话。顾三奶奶立刻又拍了拍女儿的手:女孩子哪有不嫁的,看你嫁得好,母亲就最开心了。
    那,母亲,怎样才是嫁得好?顾仪兰微笑着问道:依女儿看来,母亲就嫁得好,这么多年与父亲举案齐眉,日子过得很好。
    你将来要比我更好才是,顾三奶奶笑着答道:其实母亲早帮你看好一门亲事了,等你祖父祖母回了安国公府,我就向他们透个消息。
    母亲顾仪兰眉头一蹙,但又极快地展开。
    顾三奶奶显然误会了女儿的表情,她笑着靠了过来,像是安慰似的低声道:放心吧兰儿,你将来一定会过的好。林相的孙子林之霆你知道吧?林家二爷的嫡长子,林相最得意的孙子。他早就瞧中你了,你还未及笄的时候,就托林五爷提过。林之霆跟你哥哥年纪相仿,但进学可比你哥哥快,林相特意托请了弘文馆的名儒指点他的学问,转过年就要下场应秋闱了。林家二爷早就托了林五爷给你父亲递过话,等林之霆中了举就提亲。
    顾三奶奶万万没想到,顾仪兰听了她的话,反倒蹙起一双秀眉:母亲,林家若要提亲,在京中找祖父祖母岂不更加便利,为何大费周章的要通过林五爷提?
    顾三奶奶一时语塞,竟然被女儿问住了。林家为什么通过林五爷来递话,她其实心知肚明。林相与顾大学士关系微妙,但林家二爷为了儿子还是向顾家开口提过亲,只是当时顾大学士以孙女年纪还,想要多留几年为由,给推脱过去了。
    林家二爷当然明白顾大学士的意思,但又不太甘心,这才托了自己的五弟向顾仪兰的父母又提了提。顾大学士谨慎,不愿在情势未明的情况下,随随便便与权臣之家结亲,但被压在宁陵许多年不得升迁的顾家三爷想法却与他不同。
    顾家三爷头脑活络,其实早就有意走林家的路子进林相把持的户部。虽然父亲也向他承诺过,再坚持几年就将他调回京。他也清楚,这一年多以来,他在宁陵为林家做了不少事,一定是父亲私下里与林相有过默契。理智上顾家三爷清楚,他该耐心,但多年的困守耽搁又让他很难继续安心等待。
    况且赤裸裸的政治交易怎能像姻亲关系一样稳固?因此林五爷来提亲,顾家三爷其实是有些心动的。
    至于顾三奶奶,陪着丈夫被困在宁陵这个地方,她早就怨气冲了。
    她觉得若不是公公谨慎太过,非要以什么稳扎稳打的借口压着丈夫,他们早就能回京城了。她儿子也不至于耽误在宁陵这么个地方,无法延请名师,以至于眼下进学都比顾家几个堂兄弟慢些。
    顾仪兰望着顾三奶奶的眼睛,什么都明白了。她慢慢地将手从顾三奶奶的手中抽出,后退了一步,但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微笑:母亲,祖父并不同意我嫁去林家对吧?那很好,我自己也不想嫁给林之霆。
    兰儿!顾三奶奶万万没想到,女儿竟然会这样:母亲都是为了你好啊!
    嗯。顾仪兰点点头:我知道的。母亲都是为了我好。只是与林家这门亲事我不喜欢,祖父也不同意,还是作罢为好,以免惹得祖父不快。
    第299章 争执
    顾仪兰对于与林家婚事的态度,让顾三奶奶觉得十分棘手,但女儿态度强硬,她一时半刻也不知该怎么劝。毕竟孩子不是在她身边长大,就算是亲母女,相互之间也没那么亲密。
    因此顾三奶奶在顾仪兰的屋里坐了一阵子,只能讪讪地走了,一边往回走一边感叹,这孩子究竟不是自己养大的,与她并不贴心,凡事还是想着祖父母多一些啊!
    唉!还是大儿子好,懂事,很是知道体谅父母。
    还不到正月十五,衙门开印没多久,事情不多,再加上因为一大早收到父母来信,提到了女儿婚事,顾三爷有些心烦意乱,因此这一日,挺早就回家了。顾三奶奶早就盼着丈夫回来了,一瞧见丈夫立刻抹了眼泪,将在女儿屋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丈夫听。
    你,这孩子也不知怎地就那样左犟,顾三奶奶越想越觉得委屈:爹娘如此为她打算,她竟还不领情,只会惦记着祖父会不会不高兴。
    与林家的事,谁让你现在就与她听的。顾三爷的脸都气红了:你就不怕兰儿告诉父亲母亲?
    我还以为顾三奶奶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我哪里想得到兰儿会这样。这明明是好事,父母如此为她着想,她该高兴才是,我哪里想到她会如此。
    你以为,你以为!你以为你是她亲娘,她就该跟你一条心!顾三爷更是怒不可遏的模样:我问你,你这个亲生母亲也就是生了她而已,养过一日吗?她是父亲母亲养大的,从没长在我们身边,能与我们有多亲近?
    那也不是我不想养她啊!顾三奶奶听了丈夫的话,更加伤心了:当年兰儿刚出生,你就放了外任,我是想带着她的,但是母亲不许,硬要我将她留在京里的。我自己的女儿,我哪里舍得就这样将她独自丢在京里,但母亲就是不许我们带着走,那年我陪着你上任,路上想念兰儿哭了整整一路,眼睛都哭伤了,这些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母亲当年那是好心,顾三爷烦躁地答道:这么多年,当年成儿只有三岁,我放外任又不是好地方,我们须得在贫瘠县城重新安家,事多忙乱,你带三岁的孩子陪我上任已经十分辛苦,若是再带上刚出生的兰儿,你哪里姑过来。
    我知道母亲是好心,顾三奶奶呜呜哭着,越想越觉得委屈:可我难道有坏心了?这么些年,我时时刻刻念着京中的女儿,那一日不是过得煎熬,林家五爷给她提了这样一门好亲事,我开心了几日,可她倒好,不领情也就罢了,倒反过来教训起我来了。
    兰儿得有什么错,顾三爷转过身去不想看妻子哭肿的眼睛:与林家的亲事,我们的确是瞒着父亲应承了林五爷,父亲知道聊确会生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此事若是兰儿不知还好,我们瞒到明年过了秋闱,等林家来过了订礼,事成定局,父亲就是生气也不会多什么。
    一则我们是兰儿父母,为她做主也是经地义,二则林家也是一等一的好人家,父亲最多气一阵子也就罢了,兰儿与林家的婚事必是能成的。但你现在这样早给兰儿透了口风,你觉得能瞒得住?她定是一转身就要告诉父亲母亲的。我告诉你,这门亲事若是不成,就是坏在你手郑
    可是我顾三奶奶眼泪流得更欢,被丈夫训斥一顿,她觉得自己更委屈了:今儿父亲母亲来信,提了安国公府的事,这孩子也不知怎么想的,那穆大公子又不是安国公府的公爷,一个外任武将而已,有什么好的。她居然跟我她愿意嫁过去。我这不是一着急就
    她愿意有什么稀奇。顾三爷皱起眉转身想要训斥妻子,但看见妻子梨花带雨的模样,又有些心软:这兰儿在路上遇险,就是穆大公子救下来的。这事儿你还想不明白吗?你眼下是看不上穆大公子外人武将的身份,人家安国公府也未必看得上我们。只怕是在路上,这两个孩子就看对眼了,所以穆家才来提亲的。否则就依着兰儿的出身,她也断然不可能嫁进安国公府。
    兰儿长得漂亮,穆大公子瞧上他也没什么稀奇,我是万万没想到,兰儿居然也瞧上他了。顾三奶奶擦擦眼泪,像个姑娘似的嘟囔着。娇媚的脸与顾仪兰其实有三分相似,只是顾仪兰似乎集中了父母全部相貌优点,青出于蓝,比她母亲漂亮几倍不止。
    你也不必太过担忧,发了半日脾气的顾三爷最终还是决定安慰一下哭得可怜的妻子:兰儿毕竟年轻,没什么见识。穆大公子救了她一命,她一时心动也是有的,此事发生不久,眼下她心里还留个穆大公子的影子也是正常,过些日子就慢慢淡了。
    顾三奶奶擦了擦眼泪,丈夫开口了,她自然顺着台阶下,也没继续哭抹泪。看她平静下来了,顾三爷才叹了口气继续道:兰儿与穆家大公子的事,我倒不担心。她如此尊敬祖父祖母,此事若是父亲不同意,兰儿不会不听话。我只担心,咱们与林家五爷的口头约定,怕是瞒不住父亲那边了,眼看就快过完年了,兰儿也不可能一直留在咱们这里,母亲过些日子就会打发人来接她,等她回京
    能不能跟母亲,顾三奶奶像个少女一样拖住了丈夫的手,微微晃了晃:就让兰儿在咱们这里多留些日子。
    你的确能多留她些日子,但她总归还是要回京里的啊,兰儿要议亲了,京里各个世家府邸举办的赏花宴须得常常出席,母亲不可能让她长期留在咱们这里。顾三爷皱着眉答道:再,你留着女儿,还能不让她往京里写信不成?她又不是在咱们这里坐牢。
    第300章 轻重
    相公,对不住了,顾三奶奶垂下头,声道:是我的不是,眼下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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