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其实也不需要她多问,谢淑柔主动开口道:自然,顾姐姐毕竟是顾大学士的嫡亲孙女,此事又牵涉仪王,眼下顾大学士算是承了仪王的情了。
    这几句话很隐晦地点出了重点,谢相担心仪王会主动借此事找顾大学士套人情。这句话不难理解,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却让穆红裳沉默了许久。
    她站在百雀园的铁网前,盯着红翎的雀儿看了许久许久之后,才低声开口道:原来谢相已经做出决定了啊。
    我只是个后宅女孩子,这些事他们那里会与我明。这是我猜的,我猜他早选定了信王。但我祖父那人,将谢家利益看得极重,立场这种事,有变化也不奇怪。谢淑柔耸了耸肩,这是她在现代时的习惯,眼下对着她信任的穆红裳,不自觉地放松之下,开始带出了些许在现代社会养成的动作。
    谢姐姐,穆红裳又沉默了一瞬才开口道:这种事你没必要跟我的。
    站在谢家女的立场上来,的确没必要,谢淑柔顺着穆红裳的目光,也直直盯着铁网中的鸟雀:而且我也没什么,我只是和好朋友自己的想法而已。红裳,我的命是你救的,我不会忘。你们安国公府虽然不涉储位之争,但有些事,提前有个准备也好。就比如现在,眼下军械案突然闹得那么大,其中就有我祖父推波助澜,你们穆家掌北境军务,还是被牵进去了呀。
    谢姐姐不用担心。穆红裳转头朝谢淑柔一笑:我们没吃亏,反倒占了便宜呢。你没听吗?皇上借题发挥,要给北境补充军械马匹了呢!
    幸好皇上是个明白人,真幸运。谢淑柔轻声答道。
    穆红裳不话了,谢淑柔也不话。两个女孩子并肩站在百雀园的铁笼前,丫鬟都离得远远的,就像是亲近的姐妹在一处,一边欣赏鸟儿,一边着贴心私房话似的,看起来温馨和谐。可惜两人谈论的话题并没有那么轻松愉快。
    片刻之后,谢淑柔突然轻笑一声:呵若是让我祖父听到我们再这些,大约又要嫌我们这些无知后宅妇孺妄议朝政。
    谢相大人好凶啊,穆红裳歪头看了谢淑柔一眼,也露出可爱的笑容:我爹爹就不会这样数落我。不过也没什么区别,爹爹总把我当成孩子,若是要让他听见我们再这些,大约就是要我不要瞎想,然后哄着我去玩。
    这时代的男人,总是这样自信,谢淑柔轻轻一哼,又转头盯着穆红裳,抓紧机会给她洗脑:红裳,你可不要相信他们的那一套。记得姐姐跟你过什么吗?女孩子不比男孩子差,女人不比男人差。
    穆红裳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开口道:可是我不能陪着哥哥弟弟们去北境打仗呢,我最终还是得嫁去江南的。
    是啊谢淑柔的眼中也露出几分颓然。这些道理,就算明白了又怎样,最终她们还是挣脱不了。
    算了,走吧,谢淑柔转过身,主动牵起穆红裳的手:等下要开席了,我们去水榭那边。太冷了,总在外面逛也不好,手炉都要凉了。
    嗯。穆红裳乖巧地跟着谢淑柔转过身,笑着道:也不知大哥脱身没樱
    曹操,曹操到,穆红裳话音刚落,就看见穆征衣眉头紧皱,正大步往这边走来。穆红裳一看到自家大哥的脸就乐了,她拽了拽谢淑柔的袖子,笑着道:谢姐姐你看,我大哥脸都黑了,怕是好不容易才摆脱那些宗室女孩子呢。
    然而谢淑柔却没笑,她直接转过身,盯着穆红裳,又叮嘱了她一遍:红裳,刚刚郑崇景缠着你的事,你得告诉你大哥。
    谢姐姐,你就放心吧,穆红裳朝谢淑柔笑得没心没肺:我不会上当受骗的。
    不能放心。谢淑柔固执地一扯穆红裳,拉着她就往前走:你还呢,哪里知道那些人有多坏。
    穆征衣遥遥看见妹妹和谢姐站在一处,正大步走来,正巧听到了谢淑柔的后半句话。他仔细看了看笑嘻嘻的妹,还有一脸慎重的谢淑柔,忍不住开口问道:谁很坏?
    荣康郡王。穆红裳大大方方的答道。
    荣康郡王?穆征衣顿时一愣,郑崇景在宗室弟子中口碑很好,穆征衣也是知道的,刚刚在花厅中,两人还了几句话呢。
    因此穆征衣对于穆红裳的答案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他一脸疑惑地追问道:荣康郡王怎么成了坏人了?
    他刚刚找我话,穆红裳笑嘻嘻地答道:谢姐姐很不高兴,要我一定要跟哥哥这件事。
    十八岁就开始独自带兵的穆征衣自然也是极精明的人物,他听到自家妹看似没心没肺的答案之后,眸光陡然锐利了起来:荣康郡王刚刚来找你话?
    而且是趁着红裳独自一人时。谢淑柔立刻补了一句。
    她给渣男挖坑简直不能更努力:我就转个身的功夫,跟我哥哥句话,那人就凑上去了。这裙是聪明,也不知盯了穆妹妹多久,得空就往上凑。
    我只担心,穆征衣脸黑了,语气沉沉地答道:聪明人不止他一个。
    听到穆征衣这样,谢淑柔放了心。还好,这位大哥很精明,一定是能在她看不到的时候,好好护着红裳的。
    第267章 意中人
    虽然穆红裳自己觉得,荣康郡王的事无关紧要,她又不会真的那么傻,上了荣康郡王的当。但很显然穆征衣和谢淑柔不这样认为,穆红裳只有十三岁,穆征衣这个当哥哥的对她十分不放心,因此他觉得谢淑柔真是提供了一条十分有价值的情报。
    因为这个提醒,穆征衣仔仔细细地打听了荣康郡王凑过来时,到底是怎样的境况,还为此郑重地谢过了谢淑柔。
    怎地大公子一人过来了?交代完最重要的事之后,谢淑柔才有心思关心其他的:我哥哥呢?怎地没见到他陪着您?
    谢相大人来赴宴了,和顾大学士、李相、林相一起来的,谢夫人带着沐风公子离开花厅了,去千重阁陪谢相了。穆征衣答道,并没有随意开口打听,为何几位当朝一品这样晚才出现。
    但他没问,谢淑柔却主动答了:今日冬至,原本是不上朝的,但一大早就有内监过来传旨,宣我祖父进宫。
    穆征衣听了之后点点头,并未开口多问什么,谢淑柔转向穆红裳,笑着道:祖母和哥哥去了千重阁,眼下大约已经打发人出来寻我了。
    谢姐姐快些去吧,穆红裳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宁福公主府的院子这样大,等丫鬟寻过来,大约得耽搁不少时候呢。
    谢淑柔显然也是这样想的,谢相过来了,她肯定不能乱跑了。再穆征衣已经过来陪着穆红裳了,红裳也不是一个人逛园子,有穆大公子在,谢淑柔很放心,因此她很快向穆氏兄妹告辞离开了。
    等谢淑柔走了,穆红裳才仰起头来看看自家大哥,笑嘻嘻地问道:大哥,今日来了好多漂亮姐姐呢,你可瞧中谁了?
    同一时间,穆征衣也开了口,的话与穆红裳风马牛不相及。什么叫做自自话,得大约就是眼下的穆氏兄妹,两人一人一句,各各的,只可惜主题南辕北辙。
    以后给我离那个荣康郡王远些。
    那么多女孩子,你到底仔细看了没?
    他刚刚到底跟你了些什么?
    出身宗室的那些女孩子其实也挺好看的,你是不是都没仔细看?
    以后荣康郡王那种人缠上来,你找借口离开就是,哪里还需要与他虚应客气。
    大哥真不让人省心,一定没仔细瞧那些漂亮姐姐,我就知道,指望你自己是不成的。
    兄妹两个相对而立,各各话,热热闹闹的了好一阵子才住了口。穆征衣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哥刚刚的,你是不是都没听进去。
    听到了呀,你和谢姐姐就是爱瞎操心,你们都叮嘱过我那个荣康郡王不是好人了,我怎会上他的当。穆红裳鼓起嘴巴,像是不高兴似的答道:我看大哥才是没将我的话听进心里去。
    你才是爱瞎操心。穆征衣伸手拍了拍妹妹的头,拉着她转身往花厅方向走:走吧,祖母还在花厅等我们,今日之事,我得跟祖母。
    题大做啊!穆红裳受不霖叹气:大哥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的,和谢姐姐一个样,谢姐姐还要写信给顾姐姐,让她也来教训我。
    顾九姐?穆征衣回头看了看自家妹:她也认识那个荣康郡王?
    谢姐姐,顾姐姐也被荣康郡王缠过。穆红裳答道:这不是很正常的嘛!顾姐姐的祖父是当朝一品,子近臣,而且她那么漂亮,京城里最漂亮的姑娘我看就是顾姐姐。
    穆征衣低着头走在妹妹身旁,并没有话,穆红裳偏头看了看一路沉默的大哥倒觉得有些奇怪:大哥你怎么不话,你不觉得顾姐姐好看嘛!
    我家妹最好看。穆征衣转头笑着捏了捏穆红裳的脸蛋:谁都没你好看,这总成了吧?
    瞎。穆红裳对于自家大哥的敷衍态度十分不满:我哪有顾姐姐好看,大哥这话也不亏心?
    呵穆征衣忍不住笑了:你在家我比仪王和信王好的时候,也没见你亏心。
    我大哥是很好啊,穆红裳也不知想起什么来了,很积极地凑到穆征衣身边,一脸讨好地问道:大哥大哥我问你,你觉得谢姐姐好看嘛!
    好啦!穆征衣简直想叹气:谢四姐好看不好看,与我有什么相干,大哥看你最好看。你可别瞎操心了,我和谢四姐肯定不成的。
    怎么都这样。穆红裳一脸失望的模样:谢姐姐也不成的。大哥那么好,怎么就不成了。她明明不喜欢仪王和信王嘛!
    你穆征衣简直不知该啥好:你这个不省心的丫头,你该不会直接去问人家谢四姐了吧?我都跟你了不成,你怎么唉!
    有什么不能问?穆红裳一脸问好的看着自家大哥:我喜欢谢姐姐呀,大哥不喜欢嘛?谢姐姐多好啊!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你这孩子,穆征衣一脸哭笑不得的模样,觉得没法跟十三岁的姑娘沟通两情相悦的概念:谢家姐不喜欢仪王和信王,也不代表她会喜欢我。她不喜欢我,就像我也不喜欢她,这没什么为什么,兴许人家不喜欢武将,就像我不喜欢弱柳扶风的姑娘。
    弱柳扶风怎么了。穆红裳不服气的嘀咕:我喜欢嘛!我喜欢凭什么不能问问。可惜顾姐姐不在京中,若是她在,我还想问问她呢。诶?不在京中也没关系,我可以写信问问,大哥大哥,你在潼县时,与顾姐姐交往不少吧,怎样怎样,你喜欢顾姐姐吗?满京里的女孩子,我最喜欢的就是谢姐姐和顾姐姐,我觉得顾姐姐给我做嫂嫂也是很好的。
    顾九姐穆征衣愣了,但他很快笑着摇了摇头,接着低下头轻叹道:不成的她是端明殿大学士的孙女。
    听到这句话之后,穆红裳转过头,仔仔细细地望着低着头的穆征衣,亮闪闪的大眼睛中,突然闪过一丝明悟。
    第268章 理想的妻子人选
    穆红裳后来没再提关于穆征衣相亲的话题,这让穆征衣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自家妹虽然聪明灵慧,十分体贴,但毕竟只有十三岁。十三岁的妹生活在安国公府的后宅,很少出门,少见外男,自然对于男女之情还十分懵懂,其实并不能理解男女之间的情投意合到底是怎样的。
    她其实对于婚姻的概念也很懵懂,并不能自家哥哥对于未来的妻子怀着怎样的期待。
    穆征衣当然清楚,自家妹是在尽量为自己的哥哥着想,但有些事对于生活封闭的十三岁姑娘来实在太难理解,而且关于这些,穆征衣其实也不愿意让她这样早就懂得。
    妹还呢,是个孩子。
    自家妹的好意穆征衣当然都能领受到,看着这个孩子努力为自己的将来瞎操心的模样,穆征衣有些无奈,又有些开心,因此虽然一直以来,穆红裳帮哥哥相看嫂嫂的行为在穆征衣看来着实有添乱,但他也并没有认真阻止。
    白了,穆征衣就喜欢看见自家妹为他胡乱奔忙的模样,看见就高兴。
    只是穆征衣万万没想到,穆红裳这个丫头越扑腾越欢实,居然真的认认真真的开始研究京中的女孩子们了,这倒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平日里在家还好,眼下在宁福公主府赴宴,要是由着这丫头胡折腾,还不一定闹出什么可笑事故呢。
    因此自从穆红裳提出想要将谢淑柔和穆征衣拉郎配之后,穆征衣一直就很警惕,生怕妹又闹什么幺蛾子。眼下看到她突然消停了,可是让穆征衣松了口气。
    消停了好,不用时时刻刻看顾活泼跳脱的妹,他就能腾出功夫来好好研究一下那个什么荣康郡王了。居然敢惦记他妹妹,哼!胆子倒是不。
    宁福公主府的赏冬宴分三处开宴,主席设在千重阁,朝中重臣与家眷几乎都在这里,安国公府穆老夫人和穆征衣兄妹的席位也在这里。千重阁虽然很大,但几位亲王、当朝一品连家眷都坐在这里,也塞不下更多的人了。
    因此像是郑崇景这样的闲散郡王,虽然品级不低,却也没资格坐在千重阁。当然了,公主府赏冬宴也不可能像是宫中赐宴一样,规矩森严,因此千重阁烧着热热的炭盆,大门敞开,方便在别处坐席的客冉千重阁来与主席客人敬酒交际。
    郑崇景是跟着几位宗亲一齐到达千重阁的,一进来眼神就满场乱转,寻找安国公府的家眷坐在哪里。彼时谢淑柔正和自家人坐在一起,离穆红裳有些远,但郑崇景一进来,她就十分警惕的模样,立刻看了一眼穆红裳的方向。
    而此时跟郑崇景前后脚进来的还有中奉大夫温承平一家,温大夫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正过来给几位一品大员敬酒。朝中皆知,温承平是李相一脉,眼下谢相与李相公开撕破脸,因此谢相夫妻俩也没打算给温承平面子,看见他进来之后,谢相夫妻直接叫上孙子孙女去给来赴宴的平阳公主请安敬酒了,压根懒得与温承平一家虚应客套。
    谢相亲自领着谢沐风和谢淑柔去给平阳公主请安,谢淑柔自然没机会往穆红裳身旁凑,不过她再次回头的时候,很安心地发现穆征衣也在盯着郑崇景看,看来这位穆家大哥还是很靠得住的。
    郑崇景看见穆红裳和家里人坐在一起,并没与谢淑柔在一处,他有些高兴,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郑崇景并不傻,之前谢淑柔的态度已经足够明确,他很清楚谢家四姐似乎不喜欢他。
    这个发现让郑崇景有些担忧,因为在他的认知中,谢淑柔是板上钉钉的仪王妃,而且未来有可能是皇后,很显然得罪了仪王妃并不是什么好事,然而郑崇景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何时、何处得罪了仪王妃。
    他想来想去,也只能想起他以前的确是曾将谢淑柔当做过自己的猎物,也曾经试探着想要示好,但其实两人其实并没太多机会交往,他甚至还没机会在谢淑柔面前表达过好感,他觉得谢四姐也不至于因此而对于他记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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