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固执。谢常静正在温声劝自己的朋友:给你交个底,五皇子和六皇子受封在即,很快就要正式上朝观政了。兵部如此重要,你指望他们不插手是绝不可能的。不用我说你也清楚,吏部、户部还有兵部的权利纷争一定愈加激烈,人人都想往这三处插钉子。兵部出缺,多少人盯着看。不说两位皇子,就说林相、李相,还有顾大学士,哪个是省油的灯?
    你我多年朋友,我说话直你也不要介意,蒋文斌语气淡淡,但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你谢家不也一样盯着这些位置吗?否则你何必非要避人耳目地将我约在这里。
    第126章 朋友
    我知道你脾气直,听了一耳朵不中听的话,谢常静毫不介意的笑笑:从我认识你第一天开始,你就是这幅样子,也正因如此,我才会如此敬重你。但是文斌,劝你一句,刚者易折,朝堂形势诡谲,你得学会自保才行。
    你说的自保,便是依附谢家嘛?蒋文斌还是一副毫不客气的模样。
    谢常静叹了口气摇摇头:话说到这份儿上,你若还是如此,便当真辜负了我们多年惺惺相惜的交情。
    常静,蒋文斌答道:正因为是对你,我才如此直言不讳,正因为是朋友,我才不担心得罪你,也无需对你隐瞒。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你终究姓谢,是谢相的长公子。
    不是我谢家,还有旁人,谢常静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兵部的水这样深,你当真以为自己可以独善其身?实话跟你说,四月间你们兵部的沈侍郎外放,周尚书和安国公已经联合保举过你了,可圣上最终点了旁人。兵部水深,换个地方也不是不好,吏部的缺你又为什么不肯去。
    蒋文斌不答话,长叹一声朝窗外望去。南市是平民聚集之处,虽不像西长街或者文昌大街一样,大商铺林立,却也热闹得紧。
    酒楼下就有不少廉价的布庄、食肆,还有许多临时摊贩,看起来比西长街脏乱些,但喧喧闹闹,烟火气十足,别有一番意趣。
    蒋文斌盯着楼下热闹的街景默默不语,谢常静也叹了口气,顺着老友的视线也往窗外望去。
    几秒钟之后,谢常静突然被街市另一端的几个身影吸引了注意力。相貌英挺的年轻男人带着几个少年和一个小姑娘,正牵着马顺着热闹的街道慢慢走,一边走还一边说笑着。
    谢常静看见小姑娘丢下马缰绳跑去了卖糖葫芦的摊子,年轻男人笑着摇头跟了上去,花钱买了一根糖葫芦。小姑娘将糖葫芦高高举起,比比划划地说着什么。
    那几个人衣着十分华丽,而且还牵着马,因此在热闹的街巷中依旧显得无比扎眼,因此谢常静多看了几眼。因为离得远,谢常静看了一会儿之后,才觉得那几个人有点眼熟。
    咦?谢常静的眉头微微一动:那不是
    什么?与谢常静相对而坐的蒋文斌原本与他看的不是一个方向,看到谢常静的神色之后,蒋文斌也转过头,顺着谢常静的视线望去。
    那是谢常静眯着眼仔仔细细地看清楚之后才开口:安国公府的几个孩子?
    蒋文斌可没见过安国公府的孩子们,但他作为去年中秋去北境劳军的钦差,是见过穆征衣的。
    的确是小穆将军。蒋文斌很确定地点了点头:他怎地会出现在这里。
    今日安国公离京。谢常静看了蒋文斌一眼之后答道:我不信你不清楚。穆家孩子们一定是去送安国公出城了,回来顺便来南市逛逛。
    蒋文斌沉默一瞬之后才答道:此事我自然清楚。
    你瞧瞧,谢常静立刻打蛇随棍上,继续努力劝自己的朋友:连安国公都躲到北境去了,你还觉得兵部过几日能如现在一般平静?
    那不是躲,蒋文斌立刻皱起眉:北境的事的确要紧,安国公亲自赴北境是很必要的,我都跟你说过几次了。说到这个,上次都亏你从中周旋,谢相才肯帮忙,这个人情我是要还的。
    别说那样见外的话。谢常静摇摇头:都是国事,又不是你个人私事,什么帮忙不帮忙的。那都过去了,不要提,就说现在。文斌,眼下的机会你若不抓住,再往后可就难了。
    我不想离开兵部。蒋文斌沉默一瞬之后,又转头去望窗外,他的目光落在了跑在最前面的穆红裳身上。看着举着糖葫芦的小姑娘笑得一脸甜甜,蒋文斌的脸色反而更沉重了。
    常静,说真的,蒋文斌开口说道,语气淡淡却带着几分怅惘:你真的该出去看看,我们这些读书人,坐在家里读几十年的圣贤书,为官之后又日日坐在京城的衙门里论政,坐井观天,说的再多也不过是空言无补。
    我知道你一心为公,谢常静点点头:只是你
    我并非一心为公。蒋文斌低声打断了谢常静的话:只是我去过北境之后才知道,北境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北境的守军过的是什么日子。那时起我才知道,为了保我大周一方平安,有些人竟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常静,我不是为了别的,若是不能为了北境兵事做些什么,我觉得亏良心。我并非什么竭诚尽节的无私之人,我只是不想让自己良心不安。
    文斌谢常静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老友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问道:你算了,多说无益,我知道吏部的缺你无论如何都不肯去了。那,若是我再想办法为你谋个兵部侍郎呢?
    蒋文斌盯着谢常静久久不语。他思考了很长时间才下定决心开口:好!兵部,户部,都可以。若是你能做到,我可以答应,在有些事上可以唯谢相马首是瞻。但是常静,你知道的,我有我想做的事,若是
    放心,谢常静伸出一只手,止住蒋文斌的话:我们的目的没有冲突,北境兵事与我谢家无涉。
    话虽如此,蒋文斌还是眼神认真地盯着谢常静:但不能保证有人会扯着北境事务做文章。眼下不管是募兵还是修城防都是花钱的大头,林相去年只答应了修三州城防,今年从年初顶到年中还没动静,这是个现成的烂摊子。你我都清楚,两位皇子入朝,很可能扯着北境的事做由头,各自布局。
    你谢家是五皇子外家,蒋文斌语气意味深长:前些日子,又听说六皇子对你女儿一见钟情。呵我是不清楚你怎么想的,更不知道谢相到底作何打算。但其实储位之争与我一个区区六品的兵部主事也无干,我也不关心,我关心的只是我想做的事、我应该做的事。
    第127章 打算
    你听到蒋文斌提起女儿,谢常静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怒火上头,但那些怒气又很快消散了。他皱起眉,语气带着几分埋怨地说道怎地如此阴阳怪气。我是怎样的人你还不知道?
    抱歉。蒋文斌立刻道歉你谢常静是怎样的人我自然了解。相识已经十年了,十年挚友也不是假的。只是我越了解你,也越清楚你目下会如何抉择。你是谢家大爷,谢家下一任顶门立户的人。
    谢常静长叹一声不说话了。身上背着谢氏一族,他的确不能从心而欲,随意行事。
    看到谢常静不吭声,蒋文斌倒是很理解地模样柔儿小时我还见过她几面,的确是玉雪可爱、聪明灵慧的好孩子。这些年长大了,应当是出落得花朵一般了吧?好在不管是五皇子还是六皇子,都是谪仙一样的人物,才情相貌都没得挑,上佳的夫婿人选。否则柔儿岂不可怜?
    你放心,谢常静答道我还不至如此。柔儿毕竟是我唯一的嫡女,若是她不愿意,没谁能强迫她。
    我却不这样看。蒋文斌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淡淡的感慨你三弟当初也不愿意娶崔氏小姐,最后不还是娶了?十来年过去,孩子也有好几个了。身在棋局之中,又有谁可以独善其身。
    文斌,谢常静苦笑起来这半日了,你一句好听话都没有。可你瞒不过我。就如你所言,我身为谢家大爷身在局中没得选,但你不是,你其实有选择的余地,完全可以选择冷眼旁观。你今日轻易就被我劝服,表面上看来,是想谋个更便利的位置,为北境做些事。但我清楚,若不是因为我这个身不由己的朋友,你也不会如此轻易下决断。这个人情,我谢常静认下了。
    我竟不知你是如此个如此喜欢自作多情的人。蒋文斌冷哼一声,掉转目光望向窗外你谢常静也值得我押上身家性命随你入局?
    谢常静不答,也将目光转向窗外。酒楼外长长的街巷上,穆家的孩子们已经路过酒楼走出去了好远,正围在街角处的一个小摊子,不知在看些什么。
    我有什么可抱怨的。谢常静努了努下巴,示意蒋文斌看街角柔儿的处境其实也还算好。那群孩子才是真的可怜。
    穆氏将军是心甘情愿为大周镇守北境的,蒋文斌语气平静地答道不要将他们看低了。他们不是因为没得选而不得已为之,而是心甘情愿向险而行,倾全族之力,护佑我大周江山。常静,说真的,我们身为大周子民,真的亏欠穆家良多。
    你去北境劳军已经是去年中秋的事了,谢常静带着几分探究地盯着自己的好友已经将近一年,想不到这么久了,提起北境、提起穆氏,你居然还是如此感慨。一趟北境之行,竟然对你影响这样大,我也很是好奇,你到底都看到了些什么。
    所以我说,蒋文斌淡淡笑了我们这些幼时关在家里苦读圣贤书,做了官又坐在高堂空谈论政的文士,真真是井蛙一般。你真的该出去看看,从旁人口中听来,总不如亲眼一观。
    话说完,蒋文斌沉默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谢常静斟了满杯,一对朋友举起酒杯,闷着头一饮而尽。
    谢常静和蒋主事在酒楼里喝着闷酒。而酒楼下街上的穆红裳已经拿到了一个簇新的面人。
    贵人看这个可还满意?捏面人的老头子陪着笑脸,点头哈腰地将面人递到了穆红裳手中。
    挺好看的。穆红裳大眼笑得弯弯的,将那个将军面人举的高高的带回去给娘亲看看。
    拿着玩可以,穆征衣一边将几个大钱递到捏面人老头手里,一边不放心的嘱咐这东西不能吃,可记住了?
    知道,知道。穆红裳笑嘻嘻地答道这面人花里胡哨的,我自是知道不能吃。
    小老儿这面人里加了许多颜料,自然是不能吃的,就是个玩意儿,讨贵人一笑。捏面人的老头点头哈腰地接了钱,仔细看了看之后又笑得一脸欢喜讨好不过这巷子走到头拐过弯有个捏糖人的,那个可以吃,贵人若是喜欢,可以过去看看。
    谢谢老丈。穆青衣很有礼貌地朝老头道了谢,接着就牵着自己和穆红裳的两匹马,率先往前走,而穆征衣则一手牵马,一手拉起妹妹,也继续向前走去。
    走了没两步,穆征衣就低下头,低声对着穆红裳和穆锦衣说了一句糖人也不许吃。
    噗同样也举着个面人的穆锦衣笑起来大哥你就放心吧,我们就是拿着玩玩。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哪里会见到什么都上嘴啃。
    快走吧,穆征衣笑着点点头逛过糖人摊子,我看我们也该回去了。
    这样急?穆凌衣有些奇怪大哥之前不是说,出来送伯父时已经与祖母说过,要带我们出来逛,因此不急着回去嘛!
    也不必要非在南市逛。穆征衣答道我们去西长街吧,刚好在那边找个食肆用午膳。
    南市这边也有酒楼食肆,穆凌衣望向蒋文斌和谢常静所在的酒楼不如就在这里?
    刚刚有人从酒楼探出头来看我们,我不信你们没发现。穆征衣答道。
    发现了。穆凌衣先点头但很快就缩回去了,没瞧清楚是谁,隔着窗扇,我们明,他们暗,他们看我们便利,我们看他们就看不大清。他后来有没有再盯着我们看,我就不知道了。
    兴许是瞧着我们牵着马穿得又好,穆锦衣没心没肺地答道而且姐姐这样好看,走到哪里都有人瞧。
    说你没见识你还不信,穆红裳十分鄙视自己的小弟我哪里算好看,顾姐姐和谢姐姐才好看。
    第128章 出宫
    大约是在北境久了,警惕惯了,穆征衣还是决定立刻带着弟妹们离开。不管酒楼上的人是为什么盯着他们兄妹瞧,他总是不大放心。
    不过虽然穆征衣急急带着弟妹们离开了南市,却并没有立刻回家。既然说了要小妹开开心心玩一日,哪有这样草草了事的道理。
    因此穆征衣只是带着穆红裳他们换了个地方,他们先去了西长街逛铺子,穆青衣在首饰铺子里看到了一对小小的红宝芙蓉花耳坠子,做工精致,价格昂贵,穆青衣立刻掏了零花钱买了下来,当时就给穆红裳挂在了耳朵上。
    穆凌衣和穆锦衣两人平日里也少出来逛街,看各样铺子都很新鲜。他们逛到京里最大的香粉铺子琳琅阁的时候,还一脸感兴趣的跑进去,跟一群小姐们站在一处看香粉胭脂。
    不光看了,这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还按照店家的指点买了不少香粉花露,一份一份的分好,给伯母的,给母亲的,给叔母的,还有给穆红裳的。穆红裳拿着穆凌衣塞给她的胭脂水粉一脸懵,她可没说过要这些东西。
    倒是穆征衣和穆青衣笑得要命,伸手将两个还在不停挑东西的傻小子给拽出了琳琅阁行了!家里哪里缺这些,伯母她们用的脂粉都是顶好的,你们什么都不懂,跟着瞎操什么心?
    这是心意懂吗?穆锦衣一脸不服气伯母娘亲她们的脂粉虽好,可也不是我买的。四哥给姐姐买耳坠子你怎么不管,姐姐也不缺耳坠子。
    行行行,穆征衣犟不过弟弟,只好投降得摇头爱买就买,将你那些家底都花光才好。不过你不饿吗?该用午膳了!要不我们去用膳,把你自己留在这里逛脂粉铺子?
    那当然是不行的!穆凌衣和穆锦衣立刻放弃了继续逛的企图,让店家包好了他们选定的东西,跟着穆征衣一起去了万福楼吃招牌的红梅珠香。
    后来他们又跑去了京中最出名的成泰茶楼喝茶吃点心,穆红裳在茶楼里发现了造型漂亮的明珠佛手酥,买了些带回家去。
    这一日他们逛到很晚才回家,穆红裳来不及换衣裳,抱着从街上买来的零碎就往穆老夫人院子里跑,将那些零碎一样一样地摆给穆老夫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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