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章手指轻点桌上的账本,让他自己过来拿。
    李长秋面色不善地把账本拿走,即便是听到郑章的那一席话,他依旧不觉得郑章拿到证据,小毛孩惯会虚张声势罢了。
    可看到账本里的内容后,他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其他的大人可不像是李长秋,有账本能看,不看账本就只能看他那张神色越来越难看的老脸。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他那脸色就很能说明问题,看来这账本是真的喽~
    李长秋也是没想到,明明是帮着段立肖做的事,结果罪责都变成了自己。
    他的脑子在转,自己这样已经必死无疑,既然如此不如带上郑章一起死。
    李长秋伸手抽出宇文允腰间的佩剑。
    宇文允还以为他要自尽,觉得这人倒是蛮让人佩服,可他还不能死,准备上前一步,把他手里的剑给踢飞。
    然后就看见他手里的剑向着郑章刺过去,原来是准备拉郑章做垫背。
    原本准备把剑踢飞,宇文允半路换了一个姿势,身子前探,手腕翻转,那剑就到了宇文允手里,在众人没看清时,那剑尖微动,顺便斩下了李长秋的右手。
    郑章既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也不怕宇文允下手太重,李长秋直接没命了。
    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李长秋现在不能死,宇文允肯定不会杀了他。
    只是可能会受一番苦头。
    李长秋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己右手突然很痛,不过这痛感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他就直接昏过去了。
    不让人没命,宇文允不仅要负责下手,还要负责救人。
    他在倒下的李长秋手臂上轻点两下,保证他不至于失血而亡。
    郑章微微有些嫌弃,宇文允这次搞出来的现场,账本上溅满了血,他离得近,身上也溅到一些。
    血还是小事,主要是不远处躺着一只断手。
    其他的几位大人们,从李长秋拿起剑开始就尖叫不止,更是快被那只断手给吓死了。
    这几位大人的尖叫引来执勤的卫士,还有周围的房间办公的其他大人。
    刚进来就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不远处还有一只断手。
    这几位大人的语言中枢显然已经失灵,卫士过来问发生何事时,他们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还是一位稍微年轻一些的大人率先回过神,跟卫士解释,李大人想行刺燕王,多亏燕王身边的护卫身手好,护住燕王,只是下手稍微重了一些。
    看李大人那样子,这下手应该不止是稍微重了一些。
    对燕王行刺,这罪名属实不小。卫士不管李大人还在昏迷,就要把他拖走,送入大牢。
    郑章制止住卫士的动作,先去找个郎中,把李大人的命保住。
    他终究要死,只是现在不能死。
    卫士是郑章安排进来的人,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当即就去找郎中。
    郎中过来之后,很快把伤口包扎好,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匆匆离去,发生在府衙里的命案,过于复杂,他不敢多掺和。
    作者有话说:
    凌晨有一章,可以明早看
    第106章
    经过大夫的急救,李长秋保住了命。
    人抬送去医治,但是会还得继续开。
    李长秋只能算是一个小插曲,只是这小插曲,让在场的参会人员中,除了郑章和宇文允之外,都有些神思不属。
    不消说,这都是被刚才的场面给吓到了。
    郑章温和的问,这位李大人真是,搞出这么一出,都吓到诸位大人了,几位大人看咱还能继续讨论吗?
    几位大人来看,那必然是不能继续讨论,他们都需要回家休息两天,压压惊。
    郑章虽是用询问的口气来问,好像是一切都听大人们的意见。
    可真实情况全然不是那样,每位大人面前都是一碗安神茶,这茶是吩咐小厨房刚熬煮好的,还是让来医治李长秋的大夫开的方子。
    这安神茶明显是告诉他们,喝完茶继续讨论,不要耽误工作。
    下手的几个大人赶紧喝光安神茶,表示自己没什么大碍,可以继续讨论。
    郑章微笑,几位大人真是热爱工作,值得表彰。
    那我们就继续方才的话题,李长秋在这个职位上,意图把公款变为私款,还想要把罪名往同僚身上攀咬,这样的官员,我大汉断然不能容忍,从现在起李长秋所辖职责由魏志杰大人接管,赖健波与魏大人一同负责赃款的追缴。
    魏志杰是李长秋的副手,也是段立肖一派的人。
    在李长秋的副手中,所有人都是段立肖提拔起来的,没有一个是原本州府留下的官员。
    这是段立肖的一个特点,他虽说是对外声称唯才是举。
    可但凡是重要一些位置上的官员,都是任命他的\'自己人\',无论才能本领,重要的是自己人,就比如说事关军政、钱财、人员任命。
    不过魏世杰在段系里是一个略微特殊的存在,他曾经是彭昆的副手,是因彭昆的举荐,才被提拔到如此关键的一个位置上。
    那位与魏志杰一同追拿赃款的赖建斌,并不隶属李长秋手下的部门,他主管刑狱诉讼,在刑狱方面是一把好手。
    相信二人配合,军营能很快恢复粮饷。
    今天开会的主要目的是让魏志杰接手李长秋手里的工作,魏赖二人配合,让段立肖的私库彻底充公。
    散会之后,郑章跟宇文允一起去探望了李长秋,在门外询问守卫的士兵,他的身体情况。
    听士兵转述,大夫说没有大碍,由于断手后处理到位,病人今晚就能清醒。
    郑章没有让人把他扔进大牢中,让手下在府衙收拾出一间房间,让他在那里养伤。
    只不过门口有士兵看守,房间里也相当简陋,只有一张床。
    算是一个变相的监牢,不过环境好一些。
    这毕竟是段立肖的手下,受了伤有必要派人支会他一声,证明不是我们伤的他,这是他自己作的。
    而我作为一个受害者,没有跟他算账,把他扔进大牢,趁机折磨他,这就已经非常的宽宏大度。
    感谢的话不必说,别误会我就行。
    段立肖听到那传话内容,险些被气了个倒仰。
    真是欺人太甚,这小崽子太过分了,前些日子说屠将军要刺杀他,把屠将军给杀了,这他无话可说,按照屠将军的性子,确实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可李长秋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账房先生,人都已经半百,你说他意图行刺燕王,这不鬼扯吗!
    总不能你看不惯哪个人,就说谁想行刺你,直接把人给杀了。
    即便最后听说保住性命,可还是抑制不住的生气,这算什么。
    段立肖带着一肚子的气,到了府衙之后,本来只准备去质问郑章,他到底想做什么。
    可郑章刚见到他,非但没有任何不自然的神色,反而像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一副邀功的语气跟他说话。
    段大人,你可算是来了,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您就是对手底下人太过仁慈,导致那群无法无天的竟敢欺上瞒下,你都不知道李长秋背着你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得亏是被我发现,不然您就要背着这顶黑锅一辈子。
    听他这口气,段立肖还真当李长秋背着他,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还被这小子给发现了。
    段立肖试探地问,他做了什么事啊。
    郑章摇头,这位李大人简直太过分了,您对他有知遇之恩,可他却恩将仇报。
    还是没听到自己想听的,段立肖忍不住想要催促他,最终还是耐下性子等着郑章兜圈子。
    眼瞅着段立肖一脸焦急,郑章十分满意,他要把州府的所有库银都写到您的名下,还美其名曰是替你打理产业,明明是借着你的名号,把州府的钱往自己家里搬。还好我熟读历代史书,像是李长秋这样的官员之前也有,明明是自己贪污,却打着上司的旗号。
    那语气好像在说,不用写,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请叫我雷锋。
    听到郑章说的内容,段立肖脸上虚伪的面具一寸寸皲裂。
    郑章可骄傲了,还好我聪明,发现了这个问题,不然您就要蒙冤。
    你可真他么的聪明。
    段立肖很是怀疑,郑章到底是天然呆,还是扮猪吃老虎。
    天然呆不可能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把东西大营五万士卒全部握在手里。
    那就只能是他扮猪吃老虎了,可怜他还真以为这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初中生。小小年纪,就妄想摆弄权术。
    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就听郑章继续叹气,如果不是被我戳穿,李大人也不至于狗急跳墙,想要杀人灭口。
    这也是在解释,李长秋为什么要刺杀他。
    段立肖才心里断定郑章是扮猪吃老虎,他一句也不想听他的话,好想把他的嘴巴堵住。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招人烦呢。
    但是郑章丝毫没有招人烦的自觉,他还在喋喋不休。
    还好我发现的早,不然这个李大人,还不知道要打着你的旗号,做多少坏事,若是被大家误以为是您指使,那就十分不妙。
    好好好,多亏你发现的早,多亏你了,就这一件事,还得一直念叨,还得给你唱一首听我说谢谢你,是怎么着。
    段立肖除了讨厌郑章小小年纪就如此心机之外,还讨厌郑章让他现在面对的处境。
    虽然心里一直在OS,可他并没停止运转,如何才能解决目前面临的问题。
    目前来看,按照郑章猜测的那样,把全部的罪责都推给李长秋,这于他来说,是最容易撇开干系的方法。
    可他不甘心啊,如果那样,钱财全部变成州府的不说,他还有一部分的私产交给李长秋一并打理。
    他的私产,岂不是要一起充公!
    可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办法,总不能为了身外之物的私产,而对外承认是他指使的李长秋,把公款变成自己的私库。
    这样下来,大概只有两个好处,首先保全了私产,其次收服了亲信的人心。
    这样宁可舍弃自己也要保全手下人上司,这样把属下视为家人的上司,难道不值得为之卖命么?
    可只是得到周围百十人的人心,却失去了天下人的人心。
    把府库的银子,变为私库,这种问题过于严重,会被士人百姓一直诟病。
    权衡利弊,究竟是天下人更重要,还是几个亲信更重要?
    段立肖始终相信那句话,得人心者得天下,所以李长秋只能成为一颗弃子。
    原本是来府衙找郑章算账,结果过来一趟,失去打理钱财的亲信一枚,账户失去大量银钱,不过还好,归根结底那钱是捡来的,就当是又还给警察叔叔了。
    最让段立肖心疼的,还是他的私产,因为来这一趟,而大打折扣。
    气势汹汹地过来,最后却蔫头耷脑的回去。
    他虽不至于表现的蔫头耷脑,可心里确实有些受挫。
    还是他回去的路上,想起交代给蒋嘉泽的事情,才稍稍打起精神。
    他自己都有些不确定起来,普通人家能养出郑章这样的孩子吗,他真得不是出身皇家?
    但这时,他已经没有办法接受肯定的答案,他的势力几乎被蚕食殆尽。
    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对军营的掌控,他又从未真正拥有过府衙的控制权。
    他之前之所以能够掌握府衙,只因为有军队这个国家机器的存在,那些官员才能乖乖听话。
    他安排的官员,也能安稳的待在关键的职位上。
    可现在,他越来越没有自信。
    能翻盘的可能性越来越小,只有郑章是个假皇子,才能改变现状。
    段立肖已经做好前期舆论准备,一旦蒋嘉泽找到宁寿公主身边的婢女,或是熟识皇子公主的人,他就立刻发动舆论,向郑章反攻。
    在段立肖快要等得不耐烦时,蒋嘉泽终于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
    他联系到宁寿公主曾经的女官,是枣郡孔家的夫人,这位夫人听说有人可能假扮宁寿公主和七皇子,愿意过来指认。
    听到这消息,段立肖的心稳了一半。
    蒋嘉泽说,这位夫人在家中地位特殊,离开需要提前准备一段时间,不过会尽快赶过来。
    哪怕郑章现在已经把府衙握在手里,段立肖内心已经十分焦急,他还是非常大度地表示,一切以那位夫人的时间为准。
    似是解释自己为何偏要找这位夫人,蒋嘉泽说道,孔家不仅是枣郡,还是整个南汉的望族,这位夫人是孔家未来的当家主母,在各种圈子里都受重视,偏偏曾经做过宁寿公主身边的伴读。
    众所周知,两人从小一同长大,如果这位夫人出来指认,相信不会有人会觉得是我们随意找来一个人,只是为了指鹿为马。
    蒋嘉泽的思考不是没有道理,段立肖痛快的说,你办事我放心。
    蒋嘉泽的唇角微微翘起,似乎是为着得了上司的夸赞而高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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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清明之后,农民就要忙着下种种地。
    可是经过了两年的灾年,加上战乱的影响,农民收成不好,家里的余粮不多。
    很多人家就连买种子的钱都没有。
    郑章连着半个月都在忙这件事,如何能让农民能安稳的种地。
    这其实是一个难题。
    可若是农民不能固定在土地上种地,一方面会造成粮食危机,粮食数量少,粮食自然贵。
    百姓买不起粮食,就只剩下两条路,饿死或者造反。
    因而今年的种子能不能种进土里,这是一个关乎全局问题。
    可百姓手里没钱买种,那就没有办法撒种。
    郑章和郑葳一起想了一个主意,让百姓上报自己的耕地数量,朝廷借给他们种子。
    等到秋天收税的时候,就根据春天上报的耕地数量收缴粮食税。
    这样的话,一方面可以解决农民没有银钱买种子,从根源上解决了未来存在的一系列风险。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给受灾百姓发粮食,不如给百姓发种子。
    另一方面结合曾经登记过的数量以及派出基层人员进行实地测量,对农民家里现有的土地数量进行重新统计,以方便日后的管理。
    在政策施行过程中,可能会存在两种情况。
    瞒报土地,或者是夸大土地数量以骗取种子。
    能瞒报土地,那一定是家里头地多,压根不指望朝廷发的那点种子过日子。只希望能少上报一些土地,到时候少缴税。
    很少会存在瞒报土地的情况,自前朝以来,为了拉拢士族豪绅,一直以来的政策便是,官宦人家无需缴纳粮食税。
    但凡是家里田地多的人家,都会有那么个在朝做官的亲戚。实在没有那种亲戚,可以花些钱,挂在官吏名下。
    至于花的钱,那肯定要比正常缴税要少。
    如此看来其实是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家中田产越多的人家,偏偏越不用缴税。
    而朝廷在计算税额时,就没有把这些不能缴税的算进分担名单里,由普通百姓来负担他们的那一份。
    因着不需要缴税,士族豪绅无需隐瞒自己实际的土地数量。
    而夸大土地数量骗取种子这种情况不会少见,多是要不劳而获的懒汉,只想眼前的利益,或是吃掉朝廷发的粮种,或是打算把种子给卖掉。
    至于等到秋后收税怎么办,能这么做的人,那都是村里的懒汉癞子,只顾着现在能吃得上肉。
    交不上税,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针对这种人,专门制定了惩罚措施,官府永远不缺服徭役的人,刚好很多百姓都不愿意去做。既然有人想做贡献,那肯定不能拦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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