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葳觉得这男人的洞察力确实就不是普通山里猎户,这都能发现,她自觉演技还不错,但是这个问题也没有隐瞒的必要,而且既然他会这样问就证明他发现了什么问题,于是她干脆地说:不是。
    然而会这样问,只是因为祁元潜目前最在意这件事。
    这答案显然令祁元潜松了一口气,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郑葳的手指在郑章和她之间来回点:准确来说我们也算是母子,只不过我是他的继母。
    郑章:!!!
    我怎么不知道我们还有这种关系!
    你可真会给自己加戏。
    听到郑葳这个回答,祁元潜刚因为不是母子的回答放松的心,猛然地像被一只巨大的手攥紧似的。
    他艰涩地问:继母?
    郑葳没有察觉面前人的不对劲,继续说道:他是我姐姐的亲儿子,我姐姐身子一直不好,生下他后便早早没了,父亲怕他被后娘欺负,就做主把我嫁给姐夫。
    郑章不敢抬头,怕自己震惊的表情影响到郑葳话里的可信度。
    编故事还是你会。
    郑葳:他那个爹也是个短命的,我还没等成亲呢,他就一命呜呼了,害我被迫得守望门寡,他们家没一个好东西,儿子死了,孙子也不要了,把他送到我们家,让我们养着。
    听到望门寡这个关键词,祁元潜原本黯淡下来的神色一下子恢复。
    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他经历了大喜转大悲,大悲转大喜。
    但他没有敢太早高兴,总觉得会有反转。
    我们家原本也是小有家资,县里遇到暴民动乱,富户最先受到冲击,我们家首当其冲,家破人亡,我带着这个小崽子逃出来。
    郑葳说到短命的姐姐姐夫时,神情还算平静,等说到自己家里遇到不幸时,她眼泪缓缓从脸上划过。
    这眼泪为她说的话,更添加了几分佐证。
    祁元潜伸出手,接住从郑葳脸上掉下的泪水,温温热热的。
    他突然觉得自己多余问这话,有没有秘密又能怎样,徒惹得她伤心落泪,更何况他自己并没有说实话。
    这么一想感觉自己更过分了。
    别哭了,是我的错。
    郑章在宇文允和祁元潜看不见的角落,给郑葳竖了一个拇指。
    郑葳:我哭了,我装的
    自觉惹了郑葳不开心,祁元潜没叫她做午饭,自告奋勇承担这个任务。
    郑葳没想到还有这奇效,心想这种事还可以多来几次。
    这种消极上班的想法,直到看到午饭的成品之后,才彻底被打消。
    她同情地看了一眼宇文允:你们之前就吃这?
    宇文允一脸的往事不要再提的痛苦表情。
    郑葳意味深长地对祁元潜说:人贵有自知之明。
    祁元潜端饭的手一僵,他默默为自己辩解:其实味道还可以。
    宇文允的表情告诉她,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味道一定很难以入口。
    祁元潜的表情诚挚,他好心做饭直接拒绝,这就太伤人心了。
    宇文允之前吃过祁元潜做的饭的经验,之前缺盐少醋,做得不好吃,仅限于口感不好和没有味道。
    现在家里各种调料齐全,给祁元潜的发挥空间更大,他做出的味道更加的令人难以下咽。
    郑葳鼓起勇气尝一口,嗯,味道比想象的还要难以下咽。
    她是第一个下筷子的人,三双充满渴望的眼睛齐齐注视她:好吃么?
    不好吃,准确来说是相当难吃,多年的表情管理让她不至于把菜吐出来。
    郑葳一脸惊喜:竟然还不错!
    紧接着她给郑章和宇文允夹了小半碗菜,原本碗里就有饭,加上郑葳给夹的菜,快有小山高。
    郑章是知道郑葳的尿性,没有立刻相信她,看着宇文允把菜放进嘴巴里,然后差点哭出声。
    他有一种逃过一劫的庆幸。
    郑葳却在一旁悠悠地补了一句:不能浪费粮食啊,碗里不要剩饭。
    郑章小声嘟囔:把粮食做成这样,是对粮食最大的浪费。
    小郑同志不要发牢骚,牢骚没有办法帮你解决你的一大碗饭。
    郑章看着自己碗里的一大碗饭菜更是发愁,都是郑葳故意的。
    一直没开口的祁元潜问:真的很难吃吗?
    郑葳闭眼点头,很难吃,相当难吃。
    祁元潜有点丧气,试探地问:那要不你别吃了,吃点点心垫吧垫吧,晚上再吃。
    郑葳还没点头,宇文允已经大声欢呼:好,可以!
    收获了两秒钟的死亡视线,宇文允把刚扔下的筷子捡起来,默默地往嘴里扒拉饭。
    边吃还不忘点评:其实饭菜都挺好吃。
    喜欢吃就多吃点。祁元潜又给宇文允夹了一筷子菜,好容易吃光的菜又被补上了。
    给自己重塑一个跟之前差别很大但有相似之处的身份,在生活中无形中多了许多便利。
    不仅郑葳这样想,祁元潜也感受到了。
    很多生活习惯不需要隐藏,比如宇文允荒废多日的练武事项,可以操练起来。
    在郑葳和郑章到来之前,他们每天都会在高墙之中练武修身,但自从这俩人来了,怕引起怀疑,宇文允就从没练过武。
    他现在是北魏的前士兵,作为一个军人,在家里锻炼身体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祁元潜每天卯时就带着俩小子出去跑步,数九寒冬去跑步这是怎样的一种折磨。
    郑章前几天跑跟不上进度不说,还跑不完全程,只能不紧不慢地跟在祁元潜和宇文允身后走。
    跑完回来刚好吃午饭,三个人锻炼回来,整个人好像都在冒热气,汗水快要把棉袄打透了。
    祁元潜的棉袄之前被泼了脏水洗干净,晾在外面凉了很久才彻底晾干。
    之前几天出去跑步,身上只穿了两件有一点厚度的单衣。
    郑葳觉得这样穿出去,人得被冻坏,拦着不让他出去,向来很听话的祁元潜在这件事上没有听郑葳的。
    郑葳劝说没有用,就随他去了。
    跑完一圈回来,发现就连运动最少的郑章头上都出了一层汗,祁元潜穿得少不至于像他们一样出那么多汗,只是把袖子撸起来,卡在关节处,显得手臂修长有力。
    郑葳每个人都递过去一条棉方巾,让他们先擦擦汗,擦完汗歇一歇再吃饭。
    不仅祁元潜可以光明正大地练武,就连郑葳也可以看到书本的影子。
    祁元潜要去州府打探消息,南汉朝廷发生剧变,他在这小地方知道的事情过于落后,他必须去消息发达的地区看一看。
    他一脸严肃地跟家里人说明天要去州府一趟,表情严肃到郑葳没敢问去干什么。
    只在祁元潜问有什么要买的时候让他看着买些年货,然后随便买两本书回来,书的题材没有要求,有字就行。
    没有电也没有网的日子太无聊,这个时候就是丢给她两本高等数学或者GRE单词书,她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祁元潜在离开之前特意单独嘱咐宇文允:遇到会对你们有危险的人,直接杀掉,不要手软,也不要心软。
    知道这个外甥一直有个毛病,嘴硬但是容易心软和手软。
    宇文允乖乖应下,看祁元潜还有话说的样子,就等他继续说。
    祁元潜吭吭哧哧:保护好,嗯你舅妈。
    宇文允不知道他的心路历程,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结果就听到这话,他一脸无语地把祁元潜送走。
    他没有等到第二天清晨再出发,他当晚说完要去州府,就趁着夜色不浓,直接离开。
    这副急色匆匆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祁元潜出了家门直奔山上,他的坐骑一直被藏在山里。山里人烟稀少,他的马极通人性,知道主人不想让它被发现,若有人来到他附近,它就会躲起来。
    至于会遇到一些危险的野兽,那就更不用操心,这马是野马王,天生性子烈危险系数高。
    遇见野兽可能有危险的绝对是野兽,不是它。
    而且他经常上山打猎,遇见野兽就直接射杀,这样一来它遇见的危险就更少了。
    祁元潜趁着夜色赶一晚上的路,第二天清晨就直接到了州府,城门刚开,他拿着一张假的身份路引,牵马进入州府。
    他在南汉没有自己的户籍身份,因此只能办一张假的户籍路引。
    他牵着马直奔闹市,去了一家之前去过的茶楼,走到那茶楼之前的位置,之前还门庭若市的两层小楼,现在大门紧闭,牌匾被摘下,隐隐可见几分萧条。
    祁元潜在这家茶楼的斜对面看到一家茶楼,茶楼大概是刚开业的样子,牌匾上挂着红绸子。
    新开的茶楼叫裕泰茶馆,新茶馆窗明几净,门口站着俩伙计,小伙计看着十分精神。祁元潜对之前的茶楼又没有什么情怀,能打探消息就够了,他毫不犹豫地走进了这家茶楼。
    刚落座,小二过来摆茶壶茶点,他抬头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那人看到他的脸同样神色一变,转身就要跑。
    祁元潜哪里会让他跑掉,一个纵身前扑,就抓住了那人的胳膊。
    祁元潜也没想到抓得那么容易,就看他龇牙咧嘴地吸气:哥,轻点,轻点,疼疼疼。
    这一番动静把这一层楼的伙计和客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祁元潜看他的脖子上漏出纱布的边角,便赶快松开牵着他的胳膊。
    有人想过来帮忙,他冲着那些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不用过来。
    栾英骐,我就知道你没死。
    栾英骐把祁元潜带到没有客人的包间里,他给祁元潜倒了一杯茶,抬手示意他喝:正宗大红袍,香得很。
    祁元潜没有接这送到手边的茶杯:既然没死,你为什么不回去?
    栾英骐见到祁元潜后脸上一直带着笑,听到这问题,他苦笑:我回去干什么,送死吗?
    栾英骐与祁元潜是发小,两人都出身于行伍之家,好几辈人的交情,俩人打小在军营里长大,相交莫逆。
    后来祁元潜去了西北,栾英骐也因为职务变动离开京城。自此见面的时间少了,但是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
    后来栾英骐作为驻守兖州州府的主将,城破之后失去踪迹,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祁元潜告诉郑葳的身份,就是从栾英骐身上得到的灵感,只不过把他的等级从主帅变成了普通士兵。
    你当时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副将逃出来了,你却失踪,而且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搞的?
    栾英骐懒洋洋的手搭在他身上:你现在的话可真多,我都不知道要回答哪一个问题了?
    祁元潜想把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推下去,顾忌到他身上有伤,还是作罢:那你就一个一个回答。
    栾英骐觉得后背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他用手轻轻按在伤口上揉了揉:其实吧,你问的这几个问题,可以算得上是一个问题。
    当时南汉攻城,我率军出城迎战,副将守备,混乱之中背后射来一支毒箭,那箭上有毒,身上的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一直时好时不好的。
    说到这,祁元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栾英骐身上的毒箭必定是副将计崧射出的,或者是副将指使的。当时朝廷因为这事吵得很凶,丢失一座城和一个大将,很多人不相信计崧说的话,但是又没有别的答案。
    祁元潜一直不相信他会死,派出很多人在兖州寻找,这些人没有找到栾英骐,就一直没回去,留在兖州。
    因为这些暗处的人存在,祁元潜才选择到兖州来。
    计崧为人阴险狡诈,你留他守备,就是大错特错。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祁元潜继续问:那你为什么会在这个茶楼当伙计?
    我还没说完,你现在的性子怎么那么急啊!栾英骐趴在桌子上,整个人像一滩烂泥,本来差点死了,被茶楼老板救下,她人比较善良,替我治伤,我在这打工还钱。
    因为治病,签下丧权辱国的卖身契,也不知道他这辈子能不能还完。
    不过现在好了,能给他还钱的人来了。
    想到这栾英骐更加丧气,身上的伤稍微有点起色,想要往北魏逃,就听说北魏换了儿皇帝,前太子和祁元潜都失踪。
    养了个伤,靠山养没了,他本是跟祁家一派,现在祁家主事人失踪,他又不能跟着去送死,只能窝在茶馆里继续打工。
    栾家这一辈里只有他明确表示是太子一派,他跟祁元潜亲兄弟一样,祁元潜因为舅甥关系天然跟太子绑在一起。
    他不回去所有人只当他死了,家里人也能逃过一劫。若是回去,他和家里人都要被清算。
    如此来看,还不如在这个茶馆里当跑堂的。
    栾英骐目光暗淡:没想到陛下都不在了。
    他小时候很讨长辈们喜欢,皇帝是祁元潜姐夫,对他们这些小辈很多优待,当时听说他失踪,差点不合程序地直接砍了副将。
    那副将也是北魏大族出身,朝中势力蛮大,原本这事按副将计崧的话,他没有罪,最后还是顶住各方压力将他连降了三级,才不了了之。
    听到这话,祁元潜也沉默。
    还是栾英骐先打破沉默:小允跟你在一起吧?
    祁元潜:对,跟我在一起。
    我觉得他肯定跟你在一起,就是担心万一没跟你在一起怎么办。
    祁元潜:你什么时候也想这么多事情了?
    以前最是大大咧咧的人。
    栾英骐说了那么多话,自觉口渴,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这不是趴在床上挖腐肉的时候,也干不了别的,只好多动动脑子。
    祁元潜蹙眉:你身上的伤还没好?
    这都一年多了。
    栾英骐不在意地摆手:快好了,之前不知道箭上有毒,伤口怎么也长不好,还越烂越大,后来知道是毒,直接把腐肉剜去,吃了清毒汤药,现在好得差不多了。
    祁元潜细细打量他的脸色,觉得他比之前要瘦削不少。之前健壮的一个人,现在瘦得跟纸片似的。
    栾英骐的语气变得异常正经:老二,你带钱了吗?
    带了,你要干嘛。祁元潜带了一些钱,是郑葳要他买年货的。
    按郑葳的原话来讲,好容易进次城,多买点咱乡下没有的东西。
    栾英骐犹犹豫豫地说:我这不是治病欠了老板一些钱,现在被迫在这打工吗?
    祁元潜:你欠了多少?
    一千两。一千两大概够了吧,他自己也不确定。
    祁元潜失声问:一千两?想当初他也是一挥金如土的公子哥,现在一千两他要打两百多头野猪。
    更别提现在还不让上山打猎。
    嗯呐。栾英骐点头,笑得可灿烂了。
    祁元潜站起来要走:没那么多钱。
    栾英骐拉住他的胳膊:哥,别走啊哥,咱亲兄弟,你不能看着我一大将军,在这跑腿打杂啊,况且我现在身上还有伤呢?
    对于他的前半句,祁元潜非常不屑,谁不是阵前统帅三军,我回去还得刷碗砍柴打猎呢。
    但是他现在还有伤,这确实是个问题。
    祁元潜掏出腰间的匕首,扔在桌子上,我现在身上就这么一个值钱的东西,你觉得能值一千两吗?
    栾英骐跟祁元潜一起长大,知道这匕首,这匕首刀鞘华丽精美,错金镶嵌了几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但刀鞘还不是最贵的,最珍贵的是匕首本身,玄铁制成,削铁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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