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嘀咕着,裴漠却打断她道:他们看你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杀意,怕不仅是要劫财,更要害命。
    有了前世的经历,李心玉特别怕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挑了挑眉,露出惊讶且愤恨的样子,指着自己的脸颊道:你看,我长得这么好看,他们也舍得杀?
    裴漠一时不该作何回答,半晌才认真道:反正,我是舍不得的。
    李心玉又叹了一口气。
    正烦心着,忽闻路边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心儿!
    李心玉扭头一看,果然隔着人群看到了街对面拼命挥手的李瑨。
    李瑨只带了三个侍卫,满面欣喜地奔了过来,结果看到了李心玉身后的裴漠,李瑨瞬间由晴转阴,将脸拉得老长。
    李瑨哼了一声,裴漠也回哼了一声,两人恨不得用眼神大战三百回合。
    心儿,你怎么背着我偷偷来这了?
    这话该我问你,皇兄怎么也来这了?
    李瑨道:我来看柳拂烟。
    听到柳拂烟的名字,裴漠眉头一皱,面色不善地扭过头去。
    李心玉看了裴漠一眼,问李瑨:见着了么?
    没有,她不肯见我。说着,李瑨絮叨道,你怎么又和这个奴隶在一起啊,你不会真的想和他
    李心玉挑眉,笑得很是危险:怎么,皇兄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的,不敢的。
    李瑨一噎,狠狠瞪了裴漠一眼。裴漠人如其名,全程冷漠脸,视若不见。
    忽然,李瑨指着裴漠问李心玉:心儿,他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般维护?你摸着你的良心,摸着你这颗被哥哥我关照了十六年的良心,老实告诉我:若有一日我和这奴隶同时掉进河里,你选择救谁?
    李心玉心想:是怎样惊天动地的巧合,才会发生让你们同时掉进河里这样的事?就算掉进了河里,为何一定要我来救?侍卫都是死的么!
    李心玉翻了个白眼,想也不想便道:我谁也不救,你俩手拉着手沉河殉情罢。
    第33章 莲灯
    心儿,你的袖子怎么破了?回宫的马车内,李瑨拉起李心玉的袖边,疑惑地问。
    李心玉怕李瑨看出端倪,又要苛责裴漠,便不动声色地抽回袖子,笑笑说:没什么,就是走路时不注意,被路边摊子上的钉子给划破了。
    好在李瑨没多想,也没看出她的袖边切口整齐,乃是被利器所伤。他哦了一声,严肃道:你那个小白脸奴隶也太不中用了,下次还是要多带几个侍卫出门。
    他叫裴漠,不是小白脸,也不叫奴隶。李心玉不满地反驳。
    她掀开车帘,看见裴漠正骑在一匹枣红色大马上,侧颜专注而俊美。似乎感受到了李心玉的凝视,裴漠在马背上回首,对她回以微笑。
    他笑的时候,嘴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令人怦然心动。
    啧,看什么呢。李瑨起身放下车帘,隔绝了李心玉的视线,愤愤道,不是哥哥说你,你对那小子是否太不设防了些?幸而今日只是被割坏了衣裳,若是弄伤了你,他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我砍的。
    一想起方才在欲界仙都遇刺之事,李心玉仍有些后怕。若是往日,她一定早跑到父兄面前哭诉委屈去了,但今天涉及到裴漠,她不想牵连到他,只能是哑巴吃黄连,将苦往肚里咽了。
    哎,也怪自己一时疏忽,不曾想到宫外凶险。
    李心玉摆摆手,很没有诚意地说:哎呀,知道啦知道啦。
    李瑨见她如此敷衍,不禁有些心塞。他总算能体会到每当自己念书时,老太傅是怎样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了
    哼!都怪那个姓裴的,他一出现,妹妹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呵,男狐狸精!
    一只白鸽点过长安的上空,浓云散尽,初现天光,残雪闪烁着晶莹的光芒。马车轱辘滚过长安铺就千年的青石砖大道,缓缓朝宫门驶去。
    而与此同时,长安某处僻静的宅邸内,正有另一场风暴酝酿。
    光线昏暗的内室,鼎炉焚香,一个高大威严的男人穿着暗沉的袍子,背对着光线沉默站立。他面前是一堵墙,墙上挂着半幅画像
    是的,半幅画像中的另一半被人用利器生生割断,只留下一位侧身回眸的女子。
    男人执着三支线香,抵在额头处拜了三拜,将线香插入香炉中,随即负手而立,似乎在思索什么。
    听说,襄阳公主在暗查死去的吴怀义?半晌,男人开口,声音暗哑带着肃杀之气,如同毒蛇吐信。
    是的,主人。一名黑衣刺客单膝跪拜在地上,道,她查得很小心,像是有备而来。
    但她不知道,欲界仙都里遍布着我们的影子。男人沉吟,良久方道:今日之事细细想来,倒有几分古怪。不偏不倚,这幅沉没了二十年的画突然在此时现身斗兽场,作为彩头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又那么恰巧地吸引了李心玉的注意,使画卷落在了她的手里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某人精心布下的局。
    局?黑衣刺客猛然抬头,您的意思是?
    有人将我和李心玉一同算计了,想坐山观虎斗,从而坐收渔利。男人古怪地笑了声,呵,打得一手好算盘,我算是遇上对手了!
    主人,距离祭祀那一案已过去月余,朝野放松了警惕,可要属下再次动手除去贺知秋和襄阳公主?
    吴怀义已死,丹药悬案就此终结,贺知秋已然够不成威胁了。不过,李心玉是个大麻烦男人眯了眯沧桑的眼,叹道,数月前安排的那一匹疯马非但没将她摔死,反而让她变得更聪明,也更危险了。她真是像极了当年的郑婉儿,若不除去,难平亡者心中怨恨哪!
    属下明白。黑衣刺客抱拳,属下这就去通知您安排在宫中的那枚棋子,让他寻机会下手。
    嗯。似乎想起什么,男人转过半张刚硬的脸来,问,慢着,我且问你,襄阳公主身边的那位少年的身份,查出来了?
    是。刺客道,他姓裴,叫裴漠,是犯事罪臣的家眷,属下只打听到了这些。
    这些足矣。长安裴姓罪臣之后,除了他还有谁呢?男人兀自大笑,哑声道,果然是他!他和我一样,本该恨透了李氏一族,说不定可以收归我门下,为我所用!
    想到此,男人眼中闪过诡异的寒光,挥手道:下去安排吧。
    是。刺客躬身,退出门外。
    半月之后,便是元宵。
    这是李心玉最爱的节日,可以看花灯,放河灯,宫里处处张灯结彩,装点着各色灯轮和灯树,灯火彻夜不熄,将整个皇宫照得如同仙境。
    天色还未全黑,李心玉便换了身霞粉色的百花罗裙,着湘绮上襦,乌发绾成惊鸿髻,提着裙摆跑过积雪未消的庭院,一把推开了偏间的门,笑道:裴漠!快点快点,我们去望仙楼看花灯啦!
    裴漠脱了右边的袖子,露出半边胳膊和胸膛,正用左手生涩地给自己臂上的伤口敷药。见到李心玉突然闯入,他怔了一怔,敷药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少年的身子还未完完全全地长开,胸膛还有些单薄,但肌肉线条十分流畅优美,腹肌整齐明显,手臂结实修长,肌肤在油灯的照耀下闪现出朦胧而温润的光泽。
    李心玉下意识捂住了眼,但转念一想,自己前世同裴漠睡都睡过了,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于是叉开手指头,从指缝中露出一双玲珑眼,光明正大地窥视这具年轻蓬勃的肉体。
    若是刚来清欢殿那会儿,裴漠一定会在李心玉的窥视之下感到耻辱和愤怒,但现在,他恨不得李心玉对他多看两眼。
    见李心玉站在门口不动,裴漠放下药瓶,有些不满道:公主不想对我做点什么吗?
    想李心玉说,得美。
    她走上前,替裴漠细心地拉拢衣襟,穿上衣袖,然后说:多穿些,别着凉了。如同老僧入定,颇有坐怀不乱的风度。
    这还是传闻中好美色的襄阳公主么?裴漠简直有些不认识李心玉了,有那么一瞬对自己的外貌产生了怀疑。
    伤好了么?李心玉拉起他的手臂看了看,不等他回答,又自顾自道,唔,快落痂了。
    说完,她抬头,被裴漠炙热的眼神吓了一跳。
    想什么呢?她屈指轻轻弹了弹裴漠的额头。
    裴漠拉下她的手,将脸凑近了些许,低声笑道:就,想亲你。
    李心玉呵呵两声,往后退了些许,看花灯
    到了外面,我就只是你的奴隶,不能碰你,连看你一眼都要小心翼翼。裴漠一把搂住她的腰,使她退无可退,执着地问,亲一下,我就陪殿下出门赏灯,可以么?
    不可以。李心玉按捺住内心的渴求,正色道,我说过,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会认真考虑与你执手到老。现在大局未定,草率地开头必定会以草率收尾,难以修成正果。
    裴漠不说话,就那么定定地望着她,仿佛要望进她的灵魂似的,惊醒了她心中的小鹿。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李心玉做出勉强的模样,无奈笑道,就一下唔!
    话还未说完,裴漠一把拉过她,迫不及待地堵住了她的唇。
    这一吻十分绵长,两人胸膛贴着胸膛,李心玉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裴漠胸膛的热度和蓬勃有力的心跳。一开始,她还能含糊地反抗:不不许伸舌头!
    但到后来,她已经是酥软得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仿佛连呼吸都被裴漠吞入腹中。
    这个狼崽子,是饿了多久了!
    一吻毕,李心玉大口喘息着,红唇泛着水光,愤愤道:你是想吸干我的精气吗!
    裴漠振振有词,公主说只亲一下,又没规定这一下亲多久。
    李心玉突然觉得心好累。她好不容易想改邪归正,做一个规矩的良家公主,奈何招架不住裴漠的撩拨,迟早有一天她那为数不多的定力会被裴漠击垮,与他在榻上滚作一团的
    唉,做个好公主怎么就这么难呢?
    李心玉一时无言反驳。裴漠笑了声,抬手温柔地抹去她唇上的水渍,走罢,陪你去望仙楼看灯。
    长安宫中有两座高楼,一是太史局的观星楼,二是含元殿前的望仙楼,此时望仙楼一片火树银花,穿城而过的河流上承载着点点河灯,仿若夜空中的星河淌入人间,美得像个仙境。
    李心玉来到楼下的人工河边,命雪琴取来了莲灯和纸笔。
    有人说,河水会将人们的愿望带上天际,神仙们看到了就会来实现他们的心愿。来,你也许个愿。说着,她塞了一只莲灯给裴漠,眸子里盛满了笑意,在辉煌的灯火中显得明艳万分。
    裴漠接过莲灯,用火引将灯火点燃,直接放在了河水中。小河蜿蜒,载着那盏小小的灯淌向远方,与众多莲灯汇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李心玉讶然道:你为何不写愿望?
    灯海中,裴漠侧首看她,微微一笑:愿望在我心中。都说心诚则灵,我相信神明自会知晓。
    哦?李心玉笑问道,那你许的是何心愿呀?
    她本是随口一问,并不期待裴漠回答,或者说即便裴漠回答了,也多半是什么早日昭雪报仇之类的愿望。
    却不料,裴漠微微俯下身子凝望她,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愿我的公主,此生眼中永无阴霾。
    李心玉一愣,望着灯海下的裴漠,心跳如战鼓擂响,久久不能平息。
    片刻,她抿唇一笑,责备道:傻子,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话虽如此,可她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若不是顾忌旁人在场,她早就亲上去了!
    正想着,身边的裴漠却忽的变了脸色,伸手将李心玉拉到自己身后。他眯眼盯着前方某处,拇指拨了拨剑柄,露出一寸森寒的剑刃,摆出防备的姿势来。
    怎么了?李心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在人群的最前头看见了一个一身黑衣的漂亮少年。
    是他?
    那个在斗兽场上伤了裴漠的兔儿爷!
    而更令李心玉惊讶的是,黑衣少年的身旁还站着一位长身玉立的男子,乃是她两世宿敌琅琊王!
    在李心玉所见过的男子中,琅琊王算不得多么好看,充其量不过是端正英气而已,但绝对是最危险的一个。
    李心玉目光定格在琅琊王身上,缓缓眯起了眼睛:等了这么久,可算等到你了!
    第34章 失火
    裴漠和星罗都惦记着上一场未曾分出胜负的决斗,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可谓是剑拔弩张。
    星罗,怎可对公主殿下无礼?快退下!
    李砚白轻喝,星罗却恍若不闻,双袖一振,露出软剑的剑尖。
    李心玉盯着李砚白,轻笑了一声,琅琊王的幕僚真有个性,连主子的话也可以不听呢。
    让襄阳公主殿下见笑了,臣赔罪。李砚白拢袖一躬,顿了顿,又朝身后的素衣少女道,毓秀,快让星罗回来!
    这素衣女子眼熟,李心玉认得她就是那日在斗兽场吹骨哨的蒙面少女。她向前一步,只轻飘飘说了句:星罗,回来。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小娘娘腔立刻收拢了杀意,唰地一声收剑退下,乖巧得如同换了一个人。
    素衣女子道:下去。
    星罗又唰地一声消失,只差在身后装条使劲摇晃的狗尾巴了。
    李砚白拱手赔笑,示意素衣女子向前,温声道:这是舍妹,小字毓秀。
    素衣女子便欠身福礼,不冷不淡地唤了声:见过公主殿下。
    李毓秀,琅琊王胞妹,先帝赐名毓秀郡主,比李心玉大三岁,自幼习武,且容貌清丽,在皇族宗室之女中的名气仅次于李心玉。
    琅琊王此次带她入京,看来是想与某位世家大臣联姻?
    身为小机灵鬼的李心玉暗嗤了一声,已然看穿了李砚白的狼子野心。
    李心玉道:原来那日在斗兽场同我抢画的人,就是琅琊王呀?琅琊王进京的第一件事不是进宫朝拜,却反而去欲界仙都落脚,这是何规矩呀?
    她嘴角含笑,眸子在灯火下熠熠生辉,但说出来的话语却是毫不留情。李砚白还未说话,李毓秀抢先一步道,我和星罗先到的长安,哥哥后来一步。是我在斗兽场见到你的打奴,心生好奇,想要试探一下,却并不知你就是当今公主殿下。
    毓秀!与公主说话,怎可用你我直呼?李砚白轻声打断妹妹,又歉意一笑,转而对李心玉道,实在抱歉,家君对舍妹太过骄纵,疏于管教礼法,万望公主勿要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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