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仰头望着房梁,本想再做一番感叹,不料发现了头顶密密麻麻一串倒吊着的吊死鬼。
    一个个目光空洞地转着眼珠和她对视。
    苏深呆愣片刻,喉头滚动,害怕的眼泪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了出来。
    好!吃!的!
    陈景龄见状挑了挑眉,道:陈小洛,管管你的鬼。
    陈小洛在苏深浮空之前,伸出抓住她的手,用了些力气,苏深怎么挣扎都争着不开。
    你干嘛,放开我!
    陈小洛不管她,站起来对陈景龄道:撤兵,让你鬼从哪来回哪去。
    陈景龄把玩着茶杯,不慌不忙:不能你说撤就撤,你说合作就合作,口说无凭,总得立点证明吧。
    陈小洛微微眯起眼睛:你想怎么样?
    陈景龄从口袋中拿出张折叠起来的符纸,放到桌上。
    这张符纸已经有些年头了,原本的明黄有些褪色,蒙上了层暗淡的灰,纸质脆薄,仿佛一碰就断,就算折叠着,也能看到上面变深的朱砂。
    这是?陈小洛站起来,来到桌边。
    苏深看准机会挣脱,被时刻注意她动向,早有准备的陈小洛拧着胳膊,一把捞进怀里。
    苏深顿时在她怀里扭得像跳蛆:陈小洛!欺鬼太甚!你凭什么不让我吃东西!
    陈小洛道:你先安静一点,事情解决以后请你吃大餐,满汉全席怎么样?
    如果事情顺利,新家主继位,吃顿满汉全席不为过。
    苏深道:你骗鬼,上次还说不能吃,又想骗我。
    不骗你。
    那就是你上次骗我?
    陈小洛:......
    哈,黄鼠狼尾巴漏出来了吧,你就是骗我,不像我吃东西!可恶的人类!
    陈小洛忍无可忍,举手向头顶一抓,一记罡风子弹一般直冲而上,将一只吊死鬼打了下来。
    吊死鬼发出叽!地一声。
    陈小洛直接下手,也顾不上洁癖,抓着他破烂的脑壳往苏深嘴里塞。
    吃,使劲儿吃,吃个够,今天你不给我活吞了他,你跟我姓陈吧!
    苏深惊恐地挥着手臂,满是抗拒,嘴巴被塞得慢慢的,说不出话,只能支支吾吾地表达不满。
    唔唔唔唔唔唔!好恶心要退了快住手。
    陈景龄看着她俩的互动,表情一言难尽,指着苏深对陈小洛道: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吗?你是不是有自虐倾向啊。
    呵呵。陈小洛笑得一脸狰狞,和惊惧万分的吊死鬼相比,一时间竟分不出谁比较可怕。
    被你看出来了。她说。
    这话不管是陈小洛的表情还是语气,都透着一股你奈我何的倔强和风轻云淡,只有陈小洛自己知道,这句说得有多么自暴自弃。
    今天晚上,她自从有了苏深之后,苦苦维持的体面算是彻底破灭。
    陈景龄:......
    他表情怪异,道:我们接着谈正事?
    陈小洛看了眼苏深,眼看苏深被噎的反胃,已经开始翻白眼了,她一把放开她。
    苏深冷不丁失去阻力,一头栽到地上,终于把吊死鬼从嘴里拿了出来。
    她一手把吊死鬼的灵魂团成球,一边跪在地上干呕。
    嗓子眼呜呜哝哝的,似乎在咒骂陈小洛。
    陈小洛目不斜视,当她不存在,对陈景龄道:这是什么?
    你见过的,陈景龄视线在她和苏深指尖游离一圈,道:束缚。
    陈小洛拧眉。
    陈景龄小心翼翼地展开符咒,压平,符咒的朱砂只是画在两边,中间空出了一块,他道:这是个空白符咒,我们定下约定,约定达成之前,谁也无法解开。
    陈小洛道:你和琪昉?
    对,提到琪昉,陈景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语气也轻快不少: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喊她小嫂子。
    陈小洛勾唇冷笑:呵。
    陈景龄:不喊也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把你当侄女。
    琪昉呢?赶紧的吧。她多在这里消磨一分钟,外面就不知道多死几个人。
    为了让陈景龄放下戒心,她已经在赶最快的进度了。
    陈景龄站起来,走到门边,伸着脖子,像刚结婚的普通丈夫喊自己妻子一般,对着门外张望道:宝宝!过来一下!
    这个别致的称呼着实闪瞎了陈小洛:......
    察觉到陈小洛的目光,陈景龄回头微微一笑:要顺应时代潮流,我看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叫。
    陈小洛:......还挺时髦。
    不一会儿,一个妖媚的女鬼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她容貌迭丽,眉如山黛,唇瓣嫣红,身姿灵秀,一举一动透着妖娆,和之前陈小洛在幻境中看到的人大相径庭。
    值得注意的是,琪昉身上,几乎被血糊满了。
    鲜红的,带着温度,单薄的衣料容纳不住,顺着边缘缓缓滴落在地板上。
    她只是站在门口,血腥味儿就直往陈小洛脑门上窜。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捏紧,陈小洛微微低下头,刘海遮住她晦暗的眼睛,唇角抿得死紧。
    她在生气,也在克制。
    情绪翻滚过于浓烈,苏深通过束缚感知到。
    她看了眼陈小洛,又偏头去看陈景龄和琪昉。
    不知为何,原本在她闻起来香甜的活人血液,此时此刻却失了原本的味道,好像一滩死水,再也勾不起她任何的兴趣。
    被叫过来的琪昉有些不满,她伸出舌头舔指甲上的血,问道:干嘛呀?你们家那个老头子嘴特别硬,我正给他剔骨呢,剔一根叫一声,可好玩啦。
    陈景龄就喜欢她这种天真无邪的纯粹,以前还是人的时候,他主张向善,琪昉便是纯粹的善,现在他人已经死了,看破红尘,一心向恶,琪昉也变成了他所喜欢的,单纯无邪的恶,
    陈景龄柔声道:对不起嘛,打扰你游戏了,向你道歉,我这边谈好了,我们先来订束缚,订完你带走一个怎么样?慢慢玩个够。
    哎?琪昉瞪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珠里写满了委屈:为什么订完只能带走一个?这几个人都很好玩呀,尤其是那个女人。
    说着,她手伸瘴气中,狠狠一扥,伴随着一声惨叫,她被溅了满身血,一只雪白的胳膊出现在她手中。
    琪昉伸出食指点了点断裂的位置,将沾血的指尖放进嘴里:这个血很好吃,香香甜甜的,我很喜欢,就和你送我的米花糖一样哦。
    进来道屏障里的女人,除了陈小洛,就只有清清了。
    陈小洛耳朵嗡嗡响,她再也听不下去,站起来,语气不急不缓,却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强劲:我们签束缚吧,事不宜迟。
    琪昉像是才发现陈小洛,她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对陈景龄小声道:她在生气哦。
    陈景龄拍拍她的头,拿出跳手绢帮她细细擦拭脸上的血,柔声道:你伤害陈家人,她生气了,没事,刀没落到自己头上之前都这样,我以前也是。
    奥。琪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被陈景龄带着朝里走的时候,看到了地上蹲着啃灵体球的苏深,登时瞪大眼睛,指着苏深:她好香!我要吃她!
    随身吃到一半的球用力往地上一扔,站起来和她对峙:你在想屁吃!
    陈景龄连忙安抚琪昉:这是陈小洛的爱人,对她的重要性就像你对我一样,不能吃。
    琪昉委屈的眉毛都耷拉下来,像只被没收了零食的小动物,黑白分明的眼睛泫然欲泣:可是真的好香。
    本来楚楚可怜,可是她身上血红一片,就显得尤为可怖。
    苏深道:那也跟你没有关系,你只能闻着,你得不到!说着,还吐了吐舌头。
    她诱惑我!琪昉指着苏深。
    陈小洛食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扣扣的声音,不大,却足以吸引在场鬼的视线。
    签不签。陈小洛面无表情。
    琪昉使劲儿吸了下鼻子,惊喜道:她也好香!外面那几个的血都没她的香!
    陈景龄哄她:现在真的不能吃,那要不这样,束缚接触,我们目的打成的时候你再吃她们,可以吗?先忍一忍。
    陈小洛讽刺道:你们还真是不避人。
    嗯?陈景龄看向陈小洛,面露疑惑:那不是当然的吗?与鬼谋皮,自然要做好水涨船帆的打算。
    陈小洛模仿陈景龄的语气:学到了,承蒙教导。
    束缚的内容,大抵与他们之前谈的差不多,不过多加了一条,在束缚打成之前,谁也不能对谁出手,否则当场反噬。
    签好束缚的瞬间,陈小洛感觉心脏又沉了一块。
    与苏深的束缚不同,这个束缚并不规定双方的距离,也不会出现共同承伤,感官共享的现象。
    眼看着符咒化为金色光点消失,陈小洛再也安耐不住,率先出刀,朝陈景龄和琪昉砍了过去。
    陈景龄把一把抱住琪昉的腰,将她往身后一放,自己闪身迎上。
    一人一鬼打的不可开交。
    虽然刀刀直击要害,打是真打,却没有诡谲莫测的招式,双方凭借个人素养就能轻松接下化解。
    毕竟是做样子和发泄,谁也不想真对着自己来上一刀。
    琪昉看了半晌陈景龄大家,余光瞥到旁边同样看戏的苏深,突然福至心灵,五指成抓,张牙舞爪地朝着苏深抓过去。
    小苏深!我来啦!
    苏深反应迅速,腾空而起,一记窝心脚踢过去。
    被琪昉用手臂挡住。
    两组各打各的,不消一会儿,屋内桌椅陈设便被砸了个稀巴烂。
    之后房顶也掀了。
    陈小洛落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上,罡风催到最大,在陈景龄的有意放水下,整个结界中的瘴气被吹散殆尽。
    全貌终于显现出来。
    陈小洛微微低头,和面色惨白,坐在地上的轻轻视线相撞。
    清清没了一条手臂,腿边躺着个被扒去皮的人,那人血淋淋的,骨头肌肉露在外面,在一个劲儿抽搐,似乎疼痛难忍,她的另一边,是竖着插在地里的桃木剑,和一大圈被斩杀的僵尸尸体。
    只有僵尸这类尸变的鬼才会留下尸体,其他的灵体鬼,在被斩杀的瞬间,便烟消云散。
    清清愣愣地看着陈小洛,状似呆傻。
    陈小洛心口猛然一缩,将近身过来的陈景龄踹到空中,紧接着挥刀劈砍。
    这套连招过□□速,利用人体肌肉惯性,陈景龄意识反应过来,但是身体跟不上,硬生生被接了道剑气,身上一痛,被打到地上。
    但是紧接着,这痛感便消失了,陈小洛喉痛一甜,拄着刀单膝跪下,才稳住身形,没能从树上掉下来。
    那边苏深身上跟着一痛,动作顿了一下,就结结实实吃了琪昉一爪子。
    她和陈小洛同时有种心脏裂开的感觉,然后瞬间消失,恍惚地像错觉一样。
    琪昉瞪大眼睛,直直地往身后倒去。
    苏深!陈景龄一看,赶紧飞奔而至,在琪昉落地之前接住她。
    没事吧?他着急地检查琪昉的伤势,确定只是皮外伤,吃几个人就补回来了,而后对陈小洛骂道:你找死!
    陈小洛完全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她站的这棵树,是百年水桐,特别高大,从上面往下俯瞰,院内的东西一览无余。
    昨天还郁郁葱葱的树木花朵,现在几乎全部败落,枯枝残叶落了一地,进来的十个会议团,只剩不到一半还在站着,三个看起来完好无损,死去四个其中尸骨无存的两个,生不如死,但是还有呼吸的两个,再加一个断臂的陈清清。
    陈小洛自认为生性凉薄,然而事到临头,她才发现她高估了自己。
    得知陈晓夫人死讯的时候,她只是悲伤,是那种哭有眼泪,不哭也不是不行的程度,陈老夫人待她,不管存在什么目的,起码表面温柔,年年有压岁钱,节日有礼物,也记得她爱吃的菜,和普通人家的老奶奶没有区别。
    她都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别人。
    这些会议团,除了陈清清,几乎都是眼高于顶的存在,很少主动和人说话。
    事实却不是。
    这些人死的死伤的伤,模样凄惨,让人看了忍不住颤栗。
    陈小洛抬手抚上心口。
    心脏在为眼前的景象颤抖,一缩一缩的,痛得她眼泪在眼眶里直转悠,若非使劲儿忍者,这会儿怕是要淌出来。
    为了缓解这份疼痛,她忍不住张开嘴,发出微微的哀吟。
    苏深一脸懵逼。
    她抓着心口位置的衣服,险些直不起腰来。
    难受,但是为什么难受?
    不知道。
    她索性来到陈小洛身边,本想以此缓解,可没料到靠得越近,这份悲伤就愈发明显。
    她话到嘴边,几欲变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轻轻拍了拍陈小洛的后背。
    陈小洛看了眼苏深,忽得伸出手,扯住苏深的衣角,在苏深不明所以中,狠狠擦了擦眼睛。
    她站起来,刀尖对着陈景龄:陈景龄!受死!
    说罢,如离弦的箭一般,再次冲了过去。
    陈景龄也憋着一股子火,恨不得和陈小洛打上几百回合,闻言立即道:有种试试!原话奉还!
    苏深保持着给陈小洛拍后背的架势,看着湿漉漉的衣角,整只鬼僵硬地像块石头。
    她脑脑子都是陈小洛瞪她的那一眼。
    绯红色眼睛含着水光,眼神决绝悲伤,孤注一掷。
    那是她从来没见过的表情,虽然不想承认,苏深确定自己被震到了,她第一次觉得,陈小洛也许并没有那么她想象中那么坏。
    而后才反应过来,她发出一声尖叫,拽着自己衣角小碎步连连后退。
    她衣服......脏了。
    陈小洛就是个坏批!!!
    没救了!
    苏深气呼呼地落回地面,截住朝陈清清扑过去的琪昉:吃什么吃!来打架!
    琪昉被截住,气急败坏道:那我先把你吃了!
    两只鬼同时化作不同颜色的怨雾,缠绕扭打在一起。
    陈清清看着保护了自己的苏深,眼眶湿润。
    苏深的想法很简单。
    她吃不了东西,很难过,她不能一个人难过。
    保护活人什么的,她压根没意识到,她意识到的,是琪昉发自肺腑对人肉的渴望。
    结界外。
    陈景龄没有停止召唤,厉鬼越聚越多,杀一只来两只,他们或是道达竭辞山之后互相攻击,或是在来的路上遇到之后互相攻击,大鬼吃小鬼,养蛊似的,但凡能留下的,越发厉害。
    但是人不同,就这么多,伤亡一直在增加,陈家连夜紧急像其他世家求助,虽然来了不少外援,但也杯水车薪,和增员的鬼相比数量远远不够。
    驱鬼世家基本类似占山为王的存在,一家独大盘踞一方,虽然平多多少少有走动,但是真正赶来,最快也要半天。
    陈家眼下的情况,能不能撑到天亮都不一定。
    陈崧身上已经挂了彩,他替陈玉鱼当下一只鬼的偷袭,挥剑将鬼斩首,气喘吁吁地问高处的结界组:还有多长时间?
    倒数二十秒!
    结界里面一片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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