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拼力冲到连衣的身后,挡住那个连衣已经漠不关心的刺客,两人纠缠起来。
    那刺客自然敌不过书城的剑力,被打的节节败退,但却像刺客首领纠缠舒清晚一般,极力缠着书城搏斗。
    纠缠之间,那刺客不慎被书城砍下左手,却依旧不死不休地与书城撕打到底,只为给和连衣对打的那个刺客争取时间。
    这边刺客与连衣已经打出一段距离,且难分胜负。
    连衣不顾手臂和手腕的疼痛,拼尽全力与刺客搏打,她刀刀狠厉,剑剑致命,那一连串不要命的剑式,大有一副同归于尽的决然,直杀的那刺客都有些害怕起来。
    甚至偶尔刺客的剑已经靠近连衣的身体,连衣为了能将软剑割到刺客身上,只要确认不是能造成重伤,都情愿硬生生同样受刺客一剑。
    几十招交手下来,两人都伤痕累累,但连衣似乎已经杀红了眼,忘记周遭的一切,死命挥动着软剑,只为置这刺客于死地。
    但其实经过这一年多舒清晚和书城的亲身教学,这两个刺客的武功是远远不及连衣的。
    可此时连衣已经力竭,手腕以及手臂都已经震伤,勉强只能撑着与刺客打成平手,根本无法碾压式击杀对方。
    窄街的空间有限,刺客亦是无处可避,也只得奋力相搏。
    两人一路从街边打到屋顶,又在屋顶对打几十招再飞向更远之处追打,连衣咬牙挺过身体上的疼痛,飞身与对方在空中较量。
    连衣猛的一剑横式劈过,刺客脚掌用力飞身而起。
    连衣耍出游龙之势,剑锋直击对方脖颈动脉,刺客轻功向后,引的连衣追上屋顶檐角,刺客忽的回身扫出腿风,朝连衣踢出狠辣一脚,连衣的软剑无法抵挡,只得用手臂硬生生挡上。
    趁着连衣的身子被冲力逼地往后直退,刺客迅速挥剑向连衣要害之处刺去。
    底下的舒清晚眼睁睁看着连衣处于弱势,可她急火攻心却无法脱身,也不能像书城那般潇洒离开。
    因为刺客首领是她们这段时间谋划的重中之重,她若脱身去帮连衣,现场之人若捉不住,让他有命逃走,那么之前的策划有可能会功亏一篑。
    她只得更是拼尽全力与对方搏打,只为动作比对方更快,找出对方剑招的破绽,将他拿下,好尽快去帮连衣。
    书城对面的刺客武功不济,左手被书城砍下之后,刚刚连衣被踢下屋檐时,书城已将对方一剑斩杀,紧追着支援连衣。
    但距离太远,书城赶到时已经来不及。
    连衣被刺客追着从屋顶退到了地上,继而退向护城河边,眼看对方的剑尾就要刺入她的身子,她抱着微薄的希望歪身往刺客身上一靠,索性让刺客的剑歪了点角度刺入她的身体,避开要害位置。
    在刺客愣怔惊讶之余,连衣手上的软剑一甩,直接绕过刺客的肩膀,接着连衣另外一手徒手抓住,咬牙勒紧,鲜血猛的从指缝间流了出来。
    书城赶到时,只看到刺客的剑穿过连衣的肚子,连衣用软剑勒过刺客的脖子,就这么双双坠入河里。
    书城紧随其后,噗通一声,也跟着消失在水平面。
    紧跟着书城步伐也跳入水里的舒清晚,在前面看到连衣从屋顶落地时,刺客的剑还在追着,就有了强烈的不祥之感。
    她心急如焚之间,也迎着刺客首领刺向她锁骨的一剑,生生受着的同时,将手中的软剑也挥向刺客腿部。
    软剑蜷曲包围,她用力一拉,拔出刺客穿透她肩膀的剑的同时,也硬生生切断了对方的小腿。
    确定对方已经无法逃脱,舒清晚不顾肩上潺潺往外流血的伤口,掉头直奔连衣的方向而去。
    可她一转头看到的是,连衣主动将剑穿过自己的身体,又徒手抓上白刃,那手上鲜血淋漓的样子,仿佛将她心脏猛的撕成两半,疼的她肝肠寸断般叫了声连儿,紧跟着连衣不顾一切地没入了水面。
    她确认阮连衣已经逝世的第三年,查出了阮连衣怕水之事,明明知道阮连衣已经不在世上,她却傻愣愣地还是去学了水下的本事。
    她心里自以为学会游水,就弥补了缺憾。
    甚至奢望地自我安慰,如果阮连衣还活着,将来若是不小心落了水,她也能第一时间相救。
    但自从确认阮连衣真的还活着的时候,她无时无刻不在祈祷她这水下功夫永远没有可用之处。
    可总是事与愿违,她越是担心连衣落水,而连衣更是无所幸免。
    这次的连衣,更是被剑贯穿,满身是血地带着剑落水,定格成舒清晚这辈子最害怕看到的场景。
    舒清晚心慌地手脚战栗,更是忘了如何游泳,被呛好几口河水,但她顾不上均匀呼吸,只知道朝着连衣落水的地方拼命划去,然后逼着自己不停往下沉。
    水流虽未多么湍急,但水下找人亦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特别是水里不停翻涌出来的鲜血,将河水搅的模糊不清,根本看不到目光一米之外的东西。
    舒清晚沉到河底,胸腔里的空气耗到所剩无几,还因为前面的几下呛水,整个人越发窒息,她不得已只好先顺着水流浮出水面。
    她浮出深喘了一口气,就看到不远处的水面也冒出书城的脑袋,她颤着声音道:连儿呢?
    书城面色凝重地抿了下唇,再次矮身扎进水里。
    舒清晚来不及多呼吸两口,也跟着沉入水面,看到水里越染越深的血红,舒清晚记忆中那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出现的恶梦画面再次冲到了眼前。
    那梦里阮连衣躺在墙角下,被刺客贯穿胸膛,满身血红,那眼里逐渐漫上的灰败爬上舒清晚的心头,将舒清晚的心勒的喘不上气来。
    突然那画面里连衣的身下涌出无数的血水,越漫越多,那场景与连衣落水前的模样重叠,变成巨大的梦魇,欲将她的意识吞没。
    舒清晚的手脚不可抑制地更加颤抖,脸上的血色退尽,身上的温度也跟着一点一点抽离。
    她想开口再叫一叫连衣,但喉咙被莫名的东西堵着,她一句话也叫不出来。
    岸上的战斗已经结束,后面来的蒙面客们,除了留下几人看守抓住的刺客,其余之人也都陆续投到河里找人。
    舒清晚压制着脑中的恐惧,撑着最后的意识摸索着找了片刻,正准备换个方向,突然衣摆一重,仿似被什么勾住。
    她伸手一摸,竟然是一只毫无温度的手。
    纵然水浑的她看不到手的主人,但她就是知道这只手是属于连衣的。
    这手曾经无数次被她小心翼翼地包在手心里,疼着暖着,尽管现在被水侵蚀地摸不出温度,但她也能第一时间知道这手来自她的心爱之人。
    舒清晚顺着那手往下沉了点距离,顺势抱着连衣的腰往上游去。
    但连衣的双腿似乎被什么卡住,两人挣扎了好半晌,都无法挣脱开继续往上游。
    连衣原本想提醒下舒清晚帮她沉到底处看看情况,但舒清晚不知是什么情况,只知道抱着她拼命往上冲。
    好在连衣又猛力挣扎了几下,底下的钳制终于松开,她抱着舒清晚终于一起浮出了水面。
    两人往岸边游了点距离,连衣咳了几声,只来得及深呼吸一下,就被舒清晚猛的用力抱进怀里。
    舒清晚抱着她越抱越紧,仿佛要将她压进自己的身体里,嘴里还似梦呓般对她的名字念念有词:连儿,连儿,连儿......
    连衣刚开始还虚弱地应了几声我在,可舒清晚根本没有被她的言语安慰到,反而越勒越深。
    晚晚我......咳咳!我快呼吸不过来了。连衣挣扎着去推舒清晚,奈何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我没有......没有被水淹死,就要被你勒......勒死了晚晚......
    舒清晚对连衣的话仿若未闻,依旧越箍越紧,直勒的连衣的骨头都疼了起来。
    好在此时书城刚好也浮了出来,连衣赶紧用最后的力气喊道:书城,快帮我掰开晚晚,我......我不行了,我肚子上的伤口......好疼,要要要窒息了......
    旁边帮忙搜救的蒙面客也围了过来,大家手忙脚乱地帮忙连衣将舒清晚掰开。
    但舒清晚仿似将连衣当做救命的浮木一般,紧紧地箍在怀里,怎么掰都不愿松开,那架势仿佛别人要抢走她的心爱之物一般。
    最后她还是抵不过众人的力量,被强硬地从连衣的身上撕了下来。
    可分开的那一刻,谁都没想到,舒清晚突然绝望地大叫一声连儿,接着吐出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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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章
    连衣和舒清晚被抬回客栈后, 当地官府就派了几个有名气的大夫过来。
    之所以是官府请来大夫,是因为舒清晚刚昏不久,她们还未上岸, 官府的人就闻声赶来, 将现场围成水泄不通。
    得知在他们管辖范围内遇袭的是皇商阮家的人, 且还是个有官职在身的公子,知镇大人颇为惶恐, 遇袭的来龙去脉都没问,就立刻派人将连衣等人送回客栈。
    连衣前脚刚到客栈房间,官府衙吏后脚就带了三四个大夫赶到。
    一番检查下来,扣掉暗卫那些人, 他们三人里就书城的伤势最轻, 只是胳膊和肩膀被砍伤, 简单包扎完, 连正常活动都不会受阻。
    连衣与舒清晚的伤势则不相上下。
    连衣最重的都是外伤。
    她不仅手臂震伤,手腕关节里损伤严重, 如今肿成馒头那么大,浑身上下还遍布许多深的浅的剑痕伤口。
    还有那只勇抓白刃的手掌,此时更是伤的惨不忍睹。
    按照大夫的话来说, 要是再抓用力一点, 五根手指里的骨头都会被直接切断,就算是勉强修复,往后也无法恢复成原来那么灵活。
    当然, 最严重的莫过于腰部伤口。
    还好连衣偏的角度刚好, 剑身捅穿时并没有伤到重要器官, 血是流了不少,但还好还来得及抢救, 性命倒是无碍,只是需要多花些时间修养。
    舒清晚则跟连衣相反,她伤的最重的部分都是内伤。
    外表上除了肩膀锁骨处被刺客首领刺穿一剑,血流了许多,其他并没有太大的伤处。
    她身体里的内伤则是六年前从阮家祖坟回去后,生的那场大病留下的,以及她早几年拼命练剑留下的顽疾。
    原本这些年调理地还算平稳,但因为看到连衣带剑落水,突然急火攻心,悲伤过度,以至于意识失衡,又生梦魇,便将隐藏的内伤都引了出来。
    最后内伤加上突生的心魔,便急的吐了鲜血。
    连衣没想到平时舒清晚看着从容若素,内里竟然压着这么重的内伤。
    想到舒清晚吐血时悲痛欲绝的样子,连衣心疼不已,心里也隐隐后悔前面太过冲动,竟然当着舒清晚的面,想着以伤害自己为代价,置刺客于死地。
    不曾想把舒清晚急到吐了血,差点伤了根本。
    好在那刺客终于被她手刃,她终于为阮林一亲手报了仇。
    那时两人入水之后,她不顾刺客挣扎,狠命勒紧手里的软剑,最后终于将刺客脖子的血肉割断大半,血流如注,以至两人还未沉到水里,那刺客便断了气。
    但她也因为手上用劲太猛,五根手指内侧的皮肤也都切的差不多,严重到血肉掰开就可见到白骨。
    这会看着自己五根包的粗成两倍的手指头,连衣有点庆幸她刚才包扎的时候,舒清晚昏迷着还未醒来,否则看到她那伤痕累累的手指,舒清晚定会急的再吐一口鲜血。
    为了避免舒清晚会突然醒来,再被她疼的龇牙咧嘴的模样刺激到,连衣果断换了一间房间包扎,又喝了点止疼的药。
    她这头刚处理完所有伤口,知镇大人就踩着时间点提着东西进来慰问。
    这次刺杀的规模巨大,行为恶劣,单单这次作为就够李少横喝上一壶,连衣也就不再隐瞒,将现场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何况连衣手上还有上次和安涟合作进府刺杀的几个刺客,只要一起抖出来,李少横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知镇大人听完十分愤慨,连连保证一定会帮连衣审出凶手。
    连衣客套地说了些感谢的话,就将知镇大人送走。
    之所以没有刻意殷勤,是因为知镇大人能不能审出来,对连衣而言其实影响不大。
    若能顺利审出,那当然最好,她便可以合着审出来的结果,一起开整李少横。
    若是因为各种原因审不出,那也不算打紧,因为早在官府的人赶来时,连衣和书城就留了后手,以防官府被买通或者不作为,让他们损失这次拉李少横下马的好机会。
    那时舒清晚刚吐血昏迷,远处就有一个蒙面客吹了一声口哨,接着另外一个蒙面客就飞奔到连衣身边,俯身和前面帮忙连衣的一个蒙面客耳语了几句。
    那蒙面客点了点头,对连衣道:公子,官府的人就快来了,我等需要先行离开,抱歉。
    连衣蓄了蓄力气,问道:敢问各位侠士是何门何派,与在下有何等渊源?又是因何原因屡次相救?
    我等只是奉命行事,没有命令,个中缘由暂时无法相告。那人拱手说完,告别道,公子若无他事,我等便先行一步了。
    那人说完就要离开,被连衣一声叫唤,又转身俯首站好:公子,还有何事。
    官府的人还不知底细,连衣不敢将抓到的所有刺客都交到官府手里,若是官府与人勾结,将所有刺客杀人灭口,那到时候死无对证,她和舒清晚便白受了这趟折腾。
    可现在她的护卫死的死伤的伤,临时要他们藏人倒有些不便,何况接下来官府肯定会严密搜查整个小镇,这人由她们来藏容易暴露。
    连衣想着,便赌上一把:麻烦侠士,把前面与我怀里这位公子交手的那个刺客带走,另外再挑个口齿完整的一并带上,先帮我藏一藏,麻烦了。
    是。那人回完,又要马上离开。
    连衣赶紧再次叫住:请问,到时候要怎么联系阁下。
    那人目光一扫连衣怀里的舒清晚,抿唇低头道:公子可到城东余洋庄东街的糕点铺子留下约见地点的纸条,到时在下自会出现。
    连衣觉得这个地址好像有点熟悉,但没有多想,回道:感谢,有劳了。
    那人闻言又施一礼,之后飞檐走壁,很快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连衣被官府衙吏拉上岸时,窄街上只剩下五六个还能站着的护卫,旁边则押着三四个还活着的黑衣刺客,其余刺客皆已击杀。
    而后面来帮忙的蒙面客们,除了地上牺牲掉的两人,其他皆已藏的销声匿迹,无处可寻。
    后来一路上连衣身边不是衙吏便是大夫,她想和书城探讨下这伙人的事情,却硬是没有找到机会和书城单独说话。
    书城似乎也有些事情要禀告,一直都心事重重。
    这会送完知镇大人,两人都有默契地吩咐奴仆关好门窗,好交流下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
    连衣想着今天看到的那些蒙面客,还未说话,书城却急的先开了口:公子,属下有急事要禀告。
    连衣回神,看着书城:什么事,你说。
    书城的脑袋俯地更低,声线沉肃着压低声音道:下午,福伯传来消息,说公子的坟被人动了。
    什么!连衣诧异地站了起来,狠扯了下肚子的伤口,疼的声音都有点发颤,哥哥的坟被人动了?是谁动的?怎么动的?
    书城赶紧伸手去扶连衣,面色冷青道:还不知是谁,但公子的坟确确实实被挖了。
    福伯说,这几日天色冷了,他怕祖坟那处落叶太多,冷了先辈和公子,昨日便带着两个小厮,想将落叶扫扫,顺便处理些新长的藤草。
    谁知他为公子扫墓时,却发现公子坟墓周围多了一些新土,他便将上层的土拨开一些,发现底处的土依旧是新土混着旧土,可见公子的坟近日被人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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