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她站在亭子里,看到舒清晚远远望着她,好像有要过来和她说话的意思时,她迅速选择了另外一个方向正在偷窥她的梁三三。
    她假装没有看到舒清晚的目光,转身向不远处的梁三三走去。
    梁三三对阮连衣突然过来的行为有些受宠若惊,还没说话,脸颊就泛起一丝微红,她朝阮连衣微微福身一礼,动作羞涩又慌乱,看的阮连衣都有些愧疚起来。
    这些世家的子弟,大家彼此之间或多或少都是认识的,阮连衣对梁三三自然也不陌生。
    世家小姐们小的时候也经常相聚,还有偶尔一起念过私塾。虽然阮连衣从小不学无术,但私塾她也是去过一段时间的,而且阮林一去世之前,她也曾断断续续被家人逼着去过几天,自然对梁三三也算熟悉。
    所以她找起梁三三感兴趣的话题也比较自然,很快两人就相谈甚欢。
    梁三三的开心是真的,但阮连衣的笑容和礼貌都有一定装出来的成分,她只是想用梁三三挡住舒清晚,不让她过来破坏自己的心境而已。
    但她还是忍不住侧目去看远处舒清晚的表情,只看到舒清晚朝她的方向看了两眼,然后微蹙着眉头就朝她后面的裴言枫走去。
    阮连衣心里一时有些微微的苦涩和失落,若隐若现,难以形容。
    但没多久,等她从发愣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中回过神来,就听到身后有钟七七和舒清晚的争吵声。
    不知道舒清晚什么时候跑到她后面来了,此时正微低着脑袋,被钟七七当众训斥,周围围着一大群看热闹的人,纷纷窃窃私语,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阮连衣虽然很是生气,但她却是不敢管的。
    她今天是第一次出来刷新众人的印象,本来就要尽量避免做突兀的事情,以免引人注意而被人怀疑。
    而且她早就知道舒清晚是舒家的女儿,就算她不帮,舒清彦和裴言枫晚一点也是会过来当和事佬,虽然她知道舒清彦对舒清晚不怎么好,但在众多世家子弟面前,舒家的颜面还是要的。
    可左等右等,裴言枫也没有帮到什么,舒清彦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迟迟没有出现。
    眼看钟七七的手就要打到舒清晚的脸上,阮连衣再也压不住心里的焦急和心疼,情急之下,只好几步上前,抓住钟七七准备打下舒清晚的那只手臂。
    然后众所周知,阮连衣掉入了裴家后院池塘。
    在那之前,其实她们分别两年后,就已经再次见过了。
    那个时候阮林一已经去世一年多,阮连衣在家也已经假扮阮林一一段时间,虽说气质以及身量有些差距,但行为动作已经入木三分。
    为了不让外人看出破绽,阮家对外宣称阮林一因为阮连衣的去世大病一场,所以身形消瘦,身子羸弱,不能直接面见外人,恐过了病气给别人,故而每次见人都是带着帷帽。
    对内的所有员工掌柜掌事,对外访客合作伙伴皆是如此。
    所以舒清晚两年后,怀着期盼,第一次以舒家女儿的身份和舒清彦到阮家拜访,商谈生意上的合作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阮连衣。
    当时阮连衣带着长款帷帽,穿着一身白衣坐在书房的太师椅里,椅子周围塞着厚厚的皮袄,将她整个人包裹地严严实实,外人根本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能从隐约的轮廓和仆从的行为动作看出,坐在太师椅里的人是昔日的阮林一。
    但就算是这样,舒清晚还是在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有些许恍惚。
    因为从帷帽里透出来的那张模糊的脸与舒清晚印象中的阮连衣有七八分相似,且坐着的这个人的动作语气里,还带有一些阮连衣的微小习惯。
    舒清晚只愣怔了片刻,眼神很快就恢复镇定清明。
    因为她知道,他们今天来见的,就是从前阮连衣嘴里经常提到的兄长阮林一。既然是同胞兄妹,长的像或是有相同的习惯动作都是在所难免。
    何况坐在面前的这个人,他发出的是真真切切的男音,且声线沉稳平和,与从前那个跳脱地一刻都坐不住的阮连衣根本不一样。
    而且她早就知道,那个和她作伴的阮连衣早在一年多前就已经去世了,虽然她不愿相信,但那个事实已经被反复验证,没有任何一丝偏差。
    阮连衣在见到舒清晚的那一刻,心跳都漏了一拍,差点就稳不住身形,她抓紧太师椅的扶手,拼命压住自己想站起来的冲动。
    但还好,她最后成功了。
    她最先透过帷帽看到的是那眉目与舒清晚有些相似的舒清彦,舒清彦大步跨进门槛,朝她客套一笑,那笑容里相似的神韵搅地她的心微微浮动一瞬,随后渐渐缓了下来。
    这其实并不是她第一次见舒清彦,之前也寥寥见过两次,故而已经不会有太多波澜。
    既是见过,那这个舒家当家少主的信息她自然也是了解的,那和舒清晚有点相像的眉目和只差一个字的姓名,她自然也知道不仅仅是巧合这么简单。
    再想想舒清晚那万里挑一的容貌便也能猜个大半,那般秀丽犹如毫笔精心画出的样貌,又岂是普通百姓家会有的。
    但阮连衣并没有刻意去调查和打听,从她决定留在阮府冒充阮林一开始,她便已经弃了阮连衣的一切,做好一辈子成为阮林一的准备。
    何况以从前舒清晚生活的条件,她也能将舒清晚的悲惨身世猜个大概。
    舒府将一个女儿放在偏远庄院十几年,甚至到了及笄之年都未想接回,那定然不仅仅只是放在那里将养那么简单。
    能够接回舒家的概率微乎其微。
    就算将来有机会接回,也会放在闺中养着嫁人,断断不会出来随意抛头露面。
    也许她们将来会偶尔再见一两面,那也只能远远地看上一眼,不会再有任何瓜葛,因为彼此的身份早已今是昨非。
    所以连衣自始至终都从未想过,会有那么一天,舒清晚会以和阮家生意合作伙伴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
    舒清晚的周身依旧是淡然的气息,她的眉眼微显清冷,不卑不亢地从舒清彦身后走出,步伐轻缓,却一步一步踩在阮连衣的心上。
    舒清晚不仅长高了一些,整个人也越发舒展开来,好似一棵透着清丽芬芳的木兰。
    她梳着简单利落的发髻,依旧穿着一身素衣,只不过那素衣比从前做工精细一些,边沿袖口也多了些繁复的暗纹,显示着她的身份今非昔比。
    阮连衣的双手紧攥皮袄的边角,透过帷帽直直地望着这个许久未见的朋友,心里翻涌起从前两人在一起的片段。
    舒清彦几步上前,躬身一礼,见阮连衣点头回礼后,笑得客气:阮兄,许久不见,身体可好些了吗?
    阮连衣借势咳嗽两声,虚弱地客套了几句。
    舒清彦伸手朝身后的舒清晚一指,介绍道:阮兄,这是我家小妹,名唤清晚。
    你没见过吧?她从前身体不好,都养在庄外,这才回来不久。
    舒清彦介绍完,又偏过头跟舒清晚道:清晚,这是阮兄。
    舒清晚走近福身一礼,看清太师椅上的人后,微微地一愣神,片刻才收回目光,恭敬有礼道:阮大哥,你好。
    阮连衣缓了好半刻,才强制压下心底的难受,声线微微沉稳下来。
    之后阮连衣没有露出太多破绽,她能不动就不动,尽量坐在太师椅里,可她的目光还是时不时会望向舒清晚,怀念起从前她们在一起的时光。
    可惜她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不能做,就像她最初预知的那样。
    后来连衣又因为合作关系陆陆续续地见过舒清晚不少次,为了不露出破绽,每次她都在太师椅上坐着,未曾迎接也未曾远送,都是让家里的随从代劳。
    后来虽然她以阮林一的身份和舒清晚的关系日益亲近,但还好她已经将阮林一的神韵动作模仿地毫无二致,所以一直有惊无险。
    直到两年后,她装病也装地差不多了,调理后,身量也长高了一些,再加上鞋子的厚度,隐约要及上阮林一生前的身高,又因为带着防风的帷帽,从外表上看,简直与昔日的阮林一一般无二。
    她这才敢从太师椅里站起来,大着胆子去接待来往宾客。
    之后有一次,她送舒家兄妹出书房后,又想起要去前厅拿些刚送来的账本。
    舒家兄妹前脚刚走没多久,她后脚就顺着路去了前厅,返回书房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舒清晚站在东院的门口,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舒清晚只定定地站了一会,直到走远的舒清彦不耐地回身叫她,她才依依不舍地又回头看了一眼东院的墙,然后跟着舒清彦离开了。
    从那以后,阮连衣便发现舒清晚几乎每次离开的时候,都会到东院的门口去站一站,如果是她一个人来访,那么离开的时候,站的时间就会更久。
    阮连衣当然知道舒清晚站在那里是做什么那东院的门口往里望,隐约可以看到她从前住着的西阁。
    可她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每次她送舒清晚离开后,就会躲在高处,看着舒清晚站在东院门口,舒清晚站多久她便站多久,年复一年。
    随着这些记忆接踵而至,这四五年来,阮连衣每次遇到舒清晚的心情,内心的纠结苦涩,纷纷漫上心头,惹地连衣心上五味杂陈。
    前两天舒清晚和她表白的时候,连衣曾经想过,如果舒清晚说的是真的,那阮连衣对舒清晚又是何种感情?
    之前她不得而知,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
    就算不能肯定阮连衣也是喜欢舒清晚的,但可以肯定的是,阮连衣对舒清晚的感情也不浅,不然她不会每次看到舒清晚就容易乱了分寸,更不会在裴家后院明知容易暴露的情况下,还伸手抓住钟七七的手。
    可这些都是阮连衣和舒清晚的纠葛,现在阮连衣不在了,自己住在她身体里,又该何去何从?
    连衣越想越乱,不知不觉间,窗外的黑幕中渐渐泛白,光线将黑暗搅地越发浑浊。
    她拍了拍自己越来越疼的脑袋,拉过被子躺回被窝里,她必须再好好睡一觉,不然都分不清到底哪些是自己的记忆,哪些又是阮连衣的记忆。
    不过回想起梦中的那些事情,不知怎么的,她现在有一种特别想见舒清晚的冲动,挠地她心痒痒。
    连衣自我安慰地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下,强迫自己入睡。
    不行!这都是阮连衣的感情,我不能被带偏,更不能被带弯,我一定要镇定。
    对,我要镇定!
    可不知为什么,连衣越想镇定,舒清晚那张清冷的脸就越是出现在她眼前,从小到大的不停切换着,把她的所有思绪堵得密不透风,越发心痒地想去见她。
    连衣最后忍无可忍,自暴自弃地嗷了一声,将被子盖住了整张脸。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大肥章送给大家,感谢一直支持的小可爱们。
    作者君:所以,看过的小可爱们有没有发现,21章里,连衣说阮连衣和舒清晚从小认识,但其实舒清晚是阮连衣去世之后,舒清彦带去阮家和阮林一认识的,可连衣说的时候舒清彦却没有反驳,其实他知道连衣在说谎,但却顺水推舟,理由后面会再讲到。
    这几章埋了些伏笔,不知道小可爱们看出来了没有。
    或者你们有没有想过,舒清晚回来,舒府对她的安排为什么和阮连衣想的不一样,不仅没有养在深闺嫁人,而且一直到五年后都没嫁人。
    好了,既然连衣想见,下节就去见,安排~
    第55章
    连衣一觉睡到下午, 等她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书蝶又趴在旁边桌子上打盹。
    大家都以为连衣前天出去追刺客,昨天又车马劳顿回来, 肯定累坏了, 所以见她睡着, 也不敢叫她,任她直接睡到下午。
    连衣没有叫醒书蝶, 只是拿了件外衣盖在书蝶身上,以免她着凉。
    现在的时节已经进入冬天,算着她进来这个世界也已经快半年,也算是摸清楚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可越是这样, 她就越乱, 越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走。
    她最初只想混吃等死, 然后等着做富婆,可现在, 她却觉得自己身负重任,特别是她现在知晓了一段这么重要的记忆,很多事情已经没有办法袖手旁观。
    连衣轻声一叹, 伸手打开房门, 想出去院子里透口气。
    房门一打开,立刻有阵无名的风裹挟着薄雪扑面而来,冷地她抖了一下, 赶忙拉紧身上披着的薄外套。
    没想到冬天的第一场雪来得这么毫无征兆, 她昨天回来的时候, 外面还艳阳高照,她都差点忘记了现在已经是冬季。
    书蝶听到门扉打开的声音, 迷迷糊糊地醒了,又被冲进来的冷风一激,瞬间睡意全无,她整个人跳了起来,条件反射地叫了一声:小姐!
    她看到连衣的床铺空无一人,慌了一瞬,然后才发现门边正要抬脚往外走的连衣。
    公子!你要去哪里啊,外面好冷。她焦急地一拽连衣的手臂,见连衣停住了,她跑去偏殿,拿起偏殿架子上挂着的披风,几步就冲到连衣身后,将披风盖在连衣的肩膀上。
    自己被冷风一吹,又打了个喷嚏:今日是咱们冬日里第一场雪呢,可是很冷的,公子莫要贪凉。
    没事,也没有很冷。连衣笑了笑,将一边房门往外关了一点,将书蝶的位置遮了遮。
    她自己现实中生活的地方是南方,很少见过雪,但她想起的那一大段阮连衣的记忆里,关于雪的记忆并不少见。
    她想起曾经无数次阮连衣骑着马从树林小路经过,那路边盖地都是厚厚的白雪,白雪中站着一个秀丽的女子,她就站在那里,肩膀和头上还有薄薄的雪没有拂去,却好像丝毫不知冷意一般,微笑着朝她挥手:连儿,我在这里。
    那雪里的女子一张小脸被冻地透白,印着那微红的嘴唇煞是好看。
    然后等那女子上了阮连衣的马,会先伸手为阮连衣拂去身上的雪,偶尔还会多说一句:你下次出门不要这么赶,慢一点,我可以等的。
    若是雪下的大了,她还会说:你怎的不带伞,该冻坏了。
    凡此种种,历历在目。
    连衣微叹一口气。
    睡眠果然只是暂时止住了记忆而已,睡醒了,该记得的还是会记得。
    虽然这些都不是她自己的记忆,可这些记忆清晰的可怕,她现在脑袋里还十分混乱,乱地她都有点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她得找个地方清净清净。
    连衣把最近这段时间需要做的事情在脑袋里绕了一遍,然后侧身问:小蝶,咱们家最近没有什么安排吧,要不咱们出趟差怎么样?去外面逛逛?
    书蝶愣了一下,才缓过来连衣的意思:您是说,您要去咱们布庄查账吗?
    也可以这么说,就是想出去逛逛。连衣看着外面的风雪,脑袋转起来,咱们家旭离城那边的布庄怎么样?我还没有去过呢,我们一起去看看?
    书蝶有点为难的摇了摇脑袋:公子,咱们去不了那么远,咱们这边去旭离城少说也得半个月路程,来不及的。
    连衣一头雾水:什么来不及?
    噢公子,奴婢昨日忘记告诉您了。书蝶说着一拍脑袋就跑回屋内,从偏殿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请柬,跑到连衣旁边,喏,昨日您回来的时候,奴婢看您有点累,所以就没有跟您说。
    昨日您还未回来的时候,舒府派人来送请柬,说是舒小姐生辰日快到了,要宴请世家公子小姐去参加,您就在其中。
    连衣将信将疑地打开请柬,请柬上的事情果然就如书蝶说的那样。
    她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阮连衣和舒清晚分开那天傍晚的事情,那时候好像也在下雪,然后舒清晚跟阮连衣说,要她明日早点来,明日是她的生辰,她要告诉阮连衣一件事情。
    恋耽美

章节目录

穿成男二后被女主掰弯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np只为原作者作者:南藤有枝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作者:南藤有枝并收藏穿成男二后被女主掰弯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