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爱好从小就与阮林一不同,虽然也读书,但她是绝对不会花时间来深究书上的只字半语。
    阮连衣的额头薄汗涟涟,热气闷地一张小脸都红扑扑的,她将木剑扔在石桌上,一把抓起了明的经书,自告奋勇道:那我拿上去问师父吧,你们两个去不去?
    舒清晚虽然如今开朗许多,但也仅限于大人们不在的时候,要她去面对房间里的大德高僧,她心里多少还是存着些畏怕的。
    她虽然也很想知道书上这句话的意思,但心里的惧怕很明显已经压过她那少的可怜的勇气。
    她的心思全部落在阮连衣的眼里,阮连衣不等她的回答,兀自大大咧咧地拽起她的手臂,在她还未做好心里准备的时候,就噔噔噔几步爬上了台阶,张嘴叫唤起来:师父,师父,你醒着的吗?
    阮连衣嘴里虽然是这么问的,但她的脚步一刻都没有停,问的话音刚落,实际已经拽着舒清晚往房里跑了,后面还跟着刚刚爬上台阶的小小了明。
    阮连衣跑到玄清面前,见玄清盘着腿坐在床上没有回答,她上前歪着脑袋问:师父?你睡着了吗?
    玄清无奈地睁开眼睛,浅笑着斥道:你这般吵闹,为师如何睡得着?
    阮连衣有些羞赧地笑了,然后她抬起胳膊,把经书递到玄清的面前:师父,刚刚了明师兄问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是很理解,麻烦师父为我们解惑。
    玄清没有接过阮连衣的书,而是目光越过阮连衣,看向她身后低着脑袋的舒清晚,他温和道:清晚,你觉得这句话该怎么理解呢?
    舒清晚没有想到玄清会突然问她,她愣了一下,接着支支吾吾地不敢说出来。
    倒是阮连衣见她这么萎缩,走到她身边鼓励道:清晚,你刚才不是跟了明师兄说的好好的吗?你再跟师父说一遍就好了。
    舒清晚紧张地手心冒出薄汗,她顿了片刻,终于怯生生地抬起头来:我觉得,它是说,这世间的万物变化......变化多端,让我们不要......不要执着于事情的表象......
    玄清点了点头,嘴角噙着和蔼的微笑:然后呢?
    不要被世间万物的形态所约束......舒清晚虽然大着胆子又回答了一句,但声音还未撑到话尾,就已经溃败。
    话音飘落,周围寂静无声,静到好似窗外的竹叶摩挲之声都已经传了进来。
    舒清晚没有等到玄清的回答,她紧张地又低下了脑袋,恨不得自己可以找个洞钻进去。
    时间仿佛过去了许久,但又好像只是跳过了几秒,才听到玄清淡淡的声音传来:清晚说的很对。
    舒清晚惊讶地抬起头来,又听到玄清接着道:这世间的所有事物皆因为一个缘字而起,缘聚则生,缘散则幻灭,万物常常变化多端,让人捉摸不透,如若去在意它,便会被世间的荆棘所束缚,要学会看淡它,做到无染心境,便不会被实物所羁绊。
    为师如此说,你们可理解了吗?
    玄清的一番话说地还算浅白,他面前的三个小人点头如捣蒜一般,就连平时最不在意佛理的阮连衣也懵懵懂懂地点了好几下头,还回了个谢谢师父。
    正当她们三个准备离开房间时,玄清突然再次开口道:清晚,你前面是怎么看出来连衣的招式不对的?
    你是记住了连衣练过的招式吗?
    玄清的语调轻缓,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但却吓地舒清晚小腿发颤,好似做了错事被人发现一般,将脑袋低地更低了些: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阮连衣也被舒清晚的情绪带着走,看着玄清无波无澜的眼神,心都提到了喉咙口,她将舒清晚挡在自己身后,伸手维护道:师父,那个......那个,这事不能怪清晚,是我......是我老是记不住,所以就让清晚帮我一起记的。
    而且清晚她,她也练不了的......
    阮连衣一时激动,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等她想起捂住嘴巴的时候,那句话里的玄机早就被玄清听了去:哦?她练不了?她怎么练不了了,你倒说说看?
    阮连衣自知说漏了嘴,就红着脸不管不顾地豁出去了:是我......是我之前带她到树林里面试过,她的手腕力气不够,她练不了剑的。
    玄清的表情看不出来浮动,但嘴角隐隐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原来是这样,那这么说她也记得口诀?
    阮连衣心虚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紧紧地护住舒清晚,结结巴巴道:也......也没有......没有记的多少......
    这么久的时间相处下来,阮连衣几乎每一次练剑都是由舒清晚陪着,舒清晚从旁纠正过她多少次数,背的出多少口诀,又学会了多少招式,阮连衣心里清如明镜。
    但她知道归她知道,却不敢让玄清也知道,她之前私底下找过玄清一次,希望玄清可以也收舒清晚做弟子,但被玄清拒绝了。
    如今舒清晚这个未入门的弟子,阮连衣却已经让她把该学的不该学的都学了个透,怎么看都算的上偷师了。
    特别是玄清这种隐世的身份,她们如此行径,可算是破了大忌。
    作者有话要说:
    小舒清晚脸色煞白:我有点害怕......
    小阮连衣小脸紧绷:没事,我......我保护你!
    第46章
    阮连衣将舒清晚结结实实地护在身后, 睁着一双圆润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玄清,好似下一刻只要玄清有所动作,她就会立即拉着舒清晚夺门而逃。
    但没想到玄清只是身子微微往前一倾, 逗弄道:怎么?你不想为师收清晚做徒弟了吗?你不是说你不想做最小的小师妹吗?
    在场的三个小不点皆是一愣, 表情一片空白。
    还是阮连衣率先反应过来, 她迅速转身抓出舒清晚的双手欣喜道:清晚清晚!师父答应收你做弟子啦!以后你就是我的师妹啦!
    我以后就有师妹啦!我不是最小的啦!
    舒清晚还没有从前面的惊吓当中缓过神来,她直愣愣地看着阮连衣, 好像魂已经吓没了似的,一张小脸都没什么血色。
    阮连衣兀自高兴了一会,少顷,她终于想起有些不対劲, 她走到玄清面前, 微带质疑地鼓着腮帮子问道:师父之前不是不答应吗?今天怎么突然就答应了?
    实际上舒清晚这段时间是如何学字看书, 又是如何在旁指导阮连衣武功的, 玄清早就看的一清二楚。
    但他只觉得这孩子有些学习的天赋,可毕竟身子孱弱, 也许是吃不了这种长期的苦。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见舒清晚日日跟着阮连衣来这后山练剑,又日日将阮连衣从那几千个台阶下拉上来, 便隐隐从这孩子眼中看到一丝坚毅, 故而开始动摇,想试试她吃苦的决心。
    玄清嘴角的笑意终于深了深,模样又是让人熟悉的和蔼:我前面的问题, 你还没有回答, 清晚可也记得口诀?
    阮连衣愣了一下, 随即反应过来,她急忙点头道:记得记得, 清晚可厉害了,她记得全部口诀呢。
    她一边说着,就几步走到舒清晚的旁边:清晚,你把我那几套招式的口诀背给师父听听,让师父看看你厉不厉害!
    舒清晚却不知怎么的,紧张地犹如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一般,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好半天都发不出声音来。
    她们身后的了明以为玄清还有顾虑,所以也想为舒清晚说几句力所能及的好话,毕竟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対舒清晚的秉性很是喜欢,他更不介意自己会再多一位好性格的小师妹。
    他稚嫩的声音从门边冒了出来:师父......清晚她是真的很厉害的,她不仅会教连衣师妹练功,有的时候也会教我书中的道理,是真的很厉害的。
    玄清不知有没有听进这几句好话,嘴角噙着笑意,只静静地等着舒清晚背出口诀。
    这样沉静的氛围压地舒清晚有些喘不上气来,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衣服下摆,把那一小块布料都揉地皱皱巴巴的。
    阮连衣等了片刻,还是没有等到舒清晚背出内容,她一边暗暗焦急,一边又生怕玄清会突然后悔,她一把拉过舒清晚攥着衣服下摆的手指,靠近舒清晚小声地率先起了个口诀的开头。
    这些小动作当然没有瞒过玄清的眼睛,但玄清并没有拆穿,依旧颇有耐心地等待下文。
    舒清晚的手蓦地被阮连衣抓住,好似迷茫的白雾中突然出现了指引方向的路灯,阮连衣手上的丝丝温度传到她的皮肤上,不知怎的,竟然让她突然间多出一丝没来由的勇气。
    就像好几个月之前,她待在陷阱底下已经万念俱灰,第一眼看到陷阱口上的阮连衣时,心中突然就生出的求生希望。
    她终于张开嘴巴,小声而不自信地接出了下一句。
    阮连衣欣喜地回头去看玄清:师父你看!我就说清晚她会背的吧。
    然后她回过头来,対舒清晚鼓励道:还有呢?你继续背呀,就像之前提醒我的那样,把那些都背出来给师父听听。
    那背出的第一句口诀仿佛一块卡在喉咙里的刺,吐出之后,整个气息瞬间都通畅了,仿佛心里的胆怯也削薄了一层。
    舒清晚用着小小的力道攥紧阮连衣的手,用力地吸取来自那只小小手掌传递过来的力量,然后将大脑早就帮她准备好的答案,全部顺畅地背了出来。
    背到最后,所有的内容一字不差,就连她们身后的了明都呆呆地睁大了眼睛,喃喃了一句:清晚,好厉害呀!
    玄清颇为满意地笑了笑,依旧用那没有任何情绪却让人有种无形压力的语调,不紧不慢道:舒清晚,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舒清晚一愣,在阮连衣眼神的鼓励下,双腿跪在地上,拜道:我愿意!
    玄清继续道:仔细算来,你我原本也有一段师徒缘分,但做我的弟子,需守得住本心,修心修德,受得了旁人吃不了的苦,你能做到吗?
    舒清晚抬起眼帘,坚定道:我能做到!
    玄清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道:好!不管你今后走到哪里,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记住你今日対我说的话,莫要生了旁心。
    若是可以做到,那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玄清的第四个弟子。
    也许是太过惊喜,这几句话从舒清晚的左耳进去后,好像又从右耳出来了。
    她双眼茫然地仿若根本没有将这几句话理解透彻,愣愣地都忘记做出什么反应,还是旁边的阮连衣催促地提醒道:清晚,还愣着做什么啊,快谢谢师父呀!
    舒清晚这才连忙俯身扣下三个响头,又发了誓,谢了玄清,却又听玄清口吻随意地仿佛例行公事一般:今后要与师兄师姐们和睦相处,互帮互助,莫要......
    哎呀知道啦师父,你是不是想说,莫要学你连衣师姐,不好好练功,总是想着偷懒?阮连衣直接拆了玄清的台,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舒清晚,你天天対着了明师兄说,还没有说够呀?
    玄清倒不与她计较,双目轻合着浅笑道:你倒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今后要好好上进,莫要带坏了你的师妹......
    玄清话尾的师妹两个字,成功让阮连衣的喜悦冲到了顶峰。
    她胡乱应了一声知道了,就拉着舒清晚几步跑到门外,然后又噔噔噔地冲下了台阶。
    她拉着舒清晚的一只手,开心地左右摇晃起来,摇晃地同时,嘴里还不忘师妹师妹地叫着,直叫的舒清晚都微微红了脸。
    阮连衣是最不情愿自己做小的,按照她孩子的思想来说,将来要是成为行走江湖的侠客,自己是最小的排名,以后报出去的名号都不好听。
    她在家里便是最小的孩子,下面也无弟弟妹妹,没想到拜入玄清门下这么久以来,依旧还是最小的小师妹,这让她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更让她郁闷的是,她的小师兄竟然还比她小上两三岁,还是个连扫地都扫不好的小屁孩。
    所以她入门后的这段时间以来,发誓一定要一雪前耻,要让玄清多收点小徒弟,让她也当个能耍威风的大师姐。
    但很可惜,不管她明里暗里怎么跟玄清暗示,玄清都不为所动。
    直到前段时间,她频繁带舒清晚来竹苑里练剑,见舒清晚対剑术以及佛理好似有些喜爱,她便又萌生想要做师姐的想法。
    这种想法刚刚在她心底生根发芽,她只伸出一个小丫试探了下,就被玄清连根带芽一脚踩死了。
    可她又不甘心,见舒清晚也好学,便将从了慧那里学到的东西,偷偷摸摸地一五一十教给了舒清晚,背地里过着当师姐的瘾。
    谁知道她的瘾还没有过够,就东窗事发了。
    但好在结局因祸得福,这次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大师姐,成功有了一个小师妹。
    舒清晚看着阮连衣笑弯了的眉眼,心里也暗暗地欢喜着。
    虽然她比阮连衣年长一点,但这丝毫不影响她成为阮连衣小师妹的喜悦心情,因为她终于和阮连衣有了一点名分上的关联。
    从今往后,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她的身边仰望,然后更努力地向她一点点靠近。
    真正成为玄清的弟子后,舒清晚才知道她所要吃的苦远远比她心里预想的还要多。
    她的身子因为天生孱弱,所以学武就要从最浅的基础练起,但她的年龄已经错过最佳奠定基础的时间,故而更要下十分的苦功夫才能达到微小的效果。
    当然,她也可以放弃学武,改学佛理和医术,毕竟玄清并没有要求他的每个弟子都必须学武。
    因为术业有专攻,每个人的天赋不同,就像他没有一定要求阮连衣学医一样。
    但舒清晚却是个有毅力的,谁都不知她为何一定要学武,只看到她每日咬着牙憋着泪将所有艰辛硬挺下来,纵使伤痕累累,却从来没有听她说过一句有关放弃的话。
    四季轮换,春去秋来,恍然间三年已过,舒清晚的坚持终于换来回报,如今她的武功已经赶上阮连衣的进度,两人不仅可以时常督促対方,偶尔互相切磋的时候,舒清晚的速度还有些占了上风的趋势。
    舒清晚的整张小脸已经出落成型,虽然神态间还有些稚童的青涩,但若稍作打扮,那容姿足够媲美拂烟城内的第一美人。
    特别是那一双犹如描画出来的眉眼,简直就是整张脸上的点睛之笔,若是画上眼妆,带上媚态,足以让所有男人心猿意马。
    只是舒清晚练武修心之后,整个人的气质有了肉眼可见的变化,不仅气场变得清冷,眉目也染上冷淡的气息,要是认真观察还会发现,她如今给人的印象已经与最初的扶风弱柳相去甚远。
    只是舒清晚素来只着素衣,发髻也是干净利落,出门的路径又很单一,见过的人也就那几个,所以这几年来,倒也没有因为容貌而生出什么事端。
    而她学武的事情与阮连衣的口径一致,至今依旧瞒着满庄院的嬷嬷。
    最初确实瞒地小心翼翼,比如满身的青紫伤痕,过度肮脏的衣物,稍有不慎就容易引起朝夕相处的嬷嬷们的怀疑。
    为此,她开始事事亲力亲为,大部分时间都将自己锁在房间内,能自己动手的事情就绝不让嬷嬷们帮忙,甚至从小和她亲近的张嬷嬷都被她拆除在外。
    长此以往,嬷嬷们也不大探究她每日都将自己锁在房间内做些什么,自顾清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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