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沈寒去也好,温年心想。
    倒不是自己的膝盖问题,只是觉得沈寒总归比他了解些,也更方便些。
    药都在温年一转身,看到沈寒异常纠结拧巴的神情。
    温年:?
    沈寒在一旁听了个大概,付临又给他发了消息,情况基本了解,可问题是
    年年要不还是你去一趟吧沈寒挠了挠头,深思熟虑后,突然说:你身上比较香。
    温年:?
    所有人:???
    不是,我是说我在地上躺了一天,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干净的地方,我哥百分百不让我进房间。
    别等会儿没胃疼都气出胃疼来。
    这点我可以作证,许一新站出来,读书的时候我们几个爬树翻墙弄得身上一团脏之后,是绝对不往沈老师跟前凑的。
    夏南:沈老师还有洁癖?
    许一新想了想。
    洁癖算不上吧,可能就是见不太得糟心玩意儿?
    沈寒:糟心玩意儿?谁?
    许一新扯了扯沈寒那灰扑扑的衣服:你看看糟不糟心。
    沈寒:
    温年:
    心里挂着沈淮景的事,温年都没怎么好好听他们说话,在药箱里又翻了翻,想找两片解酒药出来,才想起上次的解酒药是沈淮景带过来,这边没有。
    节目组胃药备得多,温年每类挑了一盒,上楼拿了钥匙,便往对面走。
    对面别墅暗着灯,只有二楼主卧的方向透着浅弱的光,看起来像是睡了。
    临哥说得对,如果能睡着最好,别吵他,可万一醒着,这个时间点,自己突然开门进来会不会有些吓人?
    温年思索良久,还是给沈淮景发了条信息。
    【沈老师,临哥说你胃有些不舒服,我带了药过来,如果你醒着,麻烦给我回个消息。】
    直到走到别墅门口,那头还是没回消息。
    门口感应灯亮起,借着灯光,温年浅呼一口气,将攥了一路、攥得锁身都染上了自己体温的钥匙合上锁眼。
    嗒
    客厅暗着灯,温年站在门口,轻声地喊了声:沈老师?
    无人回答。
    循着记忆找到玄关处的开关,温年开了灯。
    客厅的沙发上放着一个车钥匙,一件西装外套和一条银灰色的领带。
    领带就散在沙发扶手的位置,看起来像是随手一把扯下,又随手一放。
    客厅一如既往的干净,黑灰白为主基调的风格,几次来都是午后,阳光落进来还没察觉,现在一开灯,才发觉连吊灯灯光都透着一种隐隐的冷调。
    和二夏别墅相似的布局,却因为过分宽敞,显得没什么人气。
    温年径直穿过客厅,顺着旋转楼梯往楼上走。
    他脚步不算慢,却走得很轻。
    楼梯走到底便是一条横平走道,微暗的走廊上,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灯。
    灯光顺着没关严实的门缝透出来,一半落在走道灰色菱格地毯上,一半打在对面白墙,折出一道光柱。
    屋内冷气似乎依旧开得很足,哪怕站在这个位置,都能感受到凉意。
    温年犹豫片刻,最终走过去,抬手,极轻地敲了三下门。
    仍旧无人应答。
    温年以为自己没有紧张,可站在门口的瞬间,突然加快的心跳把潜意识里的紧张全都显了出来。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药袋才重新镇静下来。
    事出有因,这也不是不算随意进入他人卧室。
    打扰了。温年很轻地说了一句,推开门。
    在房里蓄了一晚上的空调冷气一下子没了束缚,朝着门口的方向扑过来。
    沈淮景躺在床上,像是不久前才洗漱过,穿着灰色棉麻睡衣,面向门口的位置微偏着头,右手手背遮光似的搭在眉眼的位置。
    被子虚虚盖着,额间发梢还残存着水汽。
    睡了。
    温年怔了好一会儿。
    和中午蹲在自己面前检查伤口的完全不一样的沈淮景。
    温年说不上来那种既安心又担心的情绪从何而来,又从何解,只好慢慢上前,把被子往上带了带,盖住心口。
    转身的时候,碰到刚被放在脚边的塑料药袋。
    塑料药袋发出簌簌的声音,温年忽然想起付临的话。
    临哥说他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空腹吃药可以吗?
    温年皱了皱眉,看了眼床上的沈淮景,拎着药袋寝室轻声下楼。
    一一检查过胃药上的服用说明,除了一包冲剂需要饭前半小时服用,其余都要饭后。
    温年:
    温年起身走到厨房。
    厨具一应俱全,好些连塑封都没拆,一看就没动过,温年也猜到了,转身又去开冰箱。
    温年:
    除了咖啡,就是淡啤,还有冷冻室的冰块,其余什么都没有。
    冰箱空得能塞进去一个沈寒。
    温年叹了口气,给沈寒发了条信息。
    十几分钟后,沈寒抱着一袋小米和一把小青菜出现在门口。
    我哥醒了吗?沈寒压着声音问。
    温年:没。
    沈寒把声音继续压低,跟特务交接似的:那现在煮粥干嘛?
    温年看着他:嗓子怎么了?
    沈寒:我怕我哥听见。
    温年:
    沈老师听不听得见我不知道,你再小声一点我就听不见了。
    沈寒声音放大了点,又指了指被温年接过去的食材。
    温年:临哥说沈老师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那些胃药都要饭后吃。
    自己煮啊,那多麻烦,要不我点个外卖好了。沈寒说。
    温年:厨房有个砂锅,煮点粥很快。
    沈寒想想也是,其他东西似乎也放不住,砂锅保温性比较好,醒了就能吃。
    温年看着那一包小米,想到沈寒今晚也没吃什么东西,半锅也是煮,一锅也是煮,于是问:你饿不饿?沈老师橱柜里好像有个保温盒,饿的话等下煮好带点回去给你。
    沈寒睁圆眼睛。
    温年:?
    沈寒小心翼翼:你等下还要回去啊?
    温年:
    温年关上门。
    饿死算了。
    第37章 谁?你说谁??
    咚咚清脆两声, 沈寒紧紧扒着门,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温年木着脸,开门。
    沈寒用着也不怕头被夹掉的速度陡然探进脑袋, 温年一惊, 下意识把门开宽敞了点。
    脑袋不要了?温年心有余悸。
    不好好在我脖子上待着呢吗, 沈寒问,那你大概什么时候回去啊?
    温年微一低头, 扫了一眼怀里的小米:等煮完粥。
    煮完粥我哥要是还没醒呢?
    温年想了想:能睡着最好。
    小疼小痛的时候,睡眠比一切药物都要更有效点。
    药和粥都留在这里,我给他留条信息, 沈老师醒了自己会吃。
    沈寒拖着音调哦了一声。
    醒了自己会吃。
    多冷酷无情。
    温年看着沈寒:你不放心是吗?
    沈寒嗯了一声:半夜醒来难受也没个人照看。
    温年沉默小片刻, 看了眼沈寒灰扑扑的T恤:那你回去洗个澡再过来?
    沈寒登时把脑袋收回去:但我哥那么大人了, 一个人也不是不行。
    温年:
    那你也别弄太晚, 煮完粥我哥要是还没醒就早点回来。
    好,你回去早点洗漱。
    嗯。
    沈寒一走,温年转身进了厨房。
    砂锅像是釉下彩手工烧制的, 锅体上有些细小的贯入纹,有些古朴,也是这厨房里少有的带有使用痕迹的厨具。
    温年里里外外擦拭了一遍, 确认干净之后,把小米泡了进去。
    他没怎么下过厨, 但上学的时候家里经常煮粥,看步骤都是先把小米泡上二十来分钟再用砂锅慢慢熬煮。
    大火烧开,小火慢炖。
    很快, 热气袅袅而上, 砂锅响起的粘稠咕噜滚泡声成了整个客厅唯一的声响,快焖透的时候, 又撒了把青菜碎进去。
    澄黄小米配上青翠蔬菜,好不好吃温年不知道,但挺好看的。
    等一切准备好,已经11点。
    回到二楼,沈淮景还在睡。
    温年轻手轻脚走过去,把药盒和一个装了热水的保温杯放在床头。
    煮粥的时候,他还在沙发茶几下面找到了几片解酒药。
    在一众带着胃部不适、胃痛字眼的药盒中,解酒药另类又显眼。
    解酒药能和胃药一起吃吗?会有不良反应吗?温年忽然怀疑。
    他屏着呼吸,半蹲在床头柜前,用小心到不能再小心的动作拆了药盒,一一翻过解酒药和胃药的使用说明,用研究报告的专注神情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
    还好,没什么冲突药性。
    他放下心来,拿出便签和笔,就着现在的姿势,贴在床头柜的位置写字。
    临哥说你胃不舒服,让我带药过来看看,药都在床头柜上,还有解酒药,尽量不要一起服用,热水在保温杯里,楼下厨房砂锅里还温着粥,记得先喝粥垫垫胃再吃药温年。
    好像写得有点多?
    笔尖稍顿,温年最终把落款划去。
    写得太专注,丝毫没注意到床上那人已经醒了,直到沈淮景低哑的声音响起:膝盖还有伤,别蹲着。
    温年笔尖猛地一抖,落款的年字糊成一团。
    温年:。
    温年一下子抽走纸条站起来,手腕不小心扫到整整齐齐码在床头的药盒,药盒跟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接着一个掉落在地上。
    吓到了?沈淮景轻声问。
    大抵是真的不太舒服,他的唇色有点白,整个人懒散躺着,偏头看着温年。
    没有,温年俯身快速捡起药盒,重新放在床头的位置,我吵醒你了吗?
    他以为自己动作很轻。
    沈淮景笑了下:没有。
    的确没有。
    回来之后简单洗漱就睡了,胃烧灼感还没那么强的时候,睡得还算安稳,烧灼感压过睡意之后,也就那样了。
    半睡半醒间,隐约感觉到身旁有人走动,但身上还残存着酒意,就没睁眼。
    他以为是沈寒偶尔出现过这种状况,付临会让沈寒过来看看。
    直到耳边传来纸张翻折窸窣的声音。
    沈淮景一睁眼,却看到了温年。
    那人正蹲在他床头柜前的位置,专心拆着药盒每一盒。
    从里头拿出说明书,一张一张看过来,一行一行扫过,认真得像是在研究什么学术论文。
    灯光拢在他周身,整个人像是陷在光里,带着一种引人触碰的柔软。
    沈淮景那被酒精裹挟的神经在这片光里渐次醒转过来。
    纸条上写什么了。沈淮景靠坐起来,动作间,颈间睡衣扣子松了一颗,整个人都透着一种与平日完全不符的懒散气息。
    他笑了下,朝他伸手。
    温年:。
    便签被攥在手上。
    不是给我看的么。沈淮景又笑了下。
    温年:
    是给他看的。
    但不是现在给他看的。
    原先他没觉得写得有什么问题,可一想到沈淮景要现在看,又好像哪哪都是问题。
    就好像读书时候,老师课后改卷和当场改卷总归不太一样。
    温年手指发麻,把小纸条刚刚的纸条,现在的纸团,递过去。
    就一些吃药的注意事项,解酒药和胃药不要一起吃,最好隔半个小时。温年努力轻描淡写,偏转过身,自行打乱床头柜的药盒,二次整理。
    药盒按规格从小到大整理完,又按分类整理了一边,沈淮景还没看完。
    温年:
    好像也就写了几句话,怎么能看这么久。
    胃药是从节目组药箱里拿的,都是些常规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不能吃的。温年最终没捱住这沉默,把药递过去。
    沈淮景放下纸条,扫了眼:没什么不能吃的。
    看一张几十个字的纸条花了几十秒,看药盒倒只扫了两眼。
    沈淮景从床上起身:膝盖擦过药了没?
    温年微怔:擦了。
    沈淮景视线落在温年的膝盖上,没说话,意思却和中午走道上一样,写着检查两个字。
    温年红着耳朵,不敢看沈淮景,视线又没什么落脚点,最终钉在因沈淮景起身而匀速回弹的床垫上,弯身,拢起裤脚。
    看着那截绷带,沈淮景皱了皱眉:下午排练擦伤了?
    没,怕睡觉的时候弄脏被子。
    不舒服就拆了,只是点药膏,弄不脏。
    温年嗯了一声,放下裤脚。
    长呼一口气,心口好像也变成了那陷下去又缓慢回弹的软垫。
    胃还难受吗?温年无意识地看了眼沈淮景胃腹的位置。
    还好。
    还好不是不难受。
    楼下煮了粥,先喝一点垫垫胃,再吃药。
    你躺着,你下去给你盛。
    说着,温年就要转身,却被沈淮景轻轻拉住。
    他轻笑了下,说:还没疼到要躺着等你喂的程度。
    温年:。
    一个喂字让他脸上温度一下升上来。
    两人一起往楼下走。
    沈淮景声音轻淡:粥你自己煮的?
    温年点头,犹豫了一下,提前打预防针:我不太会,随便煮了点,也没放什么调料,味道可能不太好。
    小米特有的香气萦绕整个厨房,温年绕过沈淮景,快步走过去检查自己即将要上交的作业,还好,卖相尚能见人。
    沈淮景倚墙靠着,就这么看着他。
    胃部灼烧感自醒后就没消下去,困意叠加醉意,脑海中像是有柄钝刀子,时刻研磨着神经,可所有不适感似乎又在眼前这个背影中消失殆尽。
    温年一回头,看到不远处盯着这边看的沈淮景,问:怎么了?
    沈淮景笑了下,没说话。
    温年端着小米粥走过来:小米和青菜都是从二夏那边拿过来的。
    他顿了下,语气严肃了点:你冰箱里除了咖啡、酒和冰块,其他什么都没有。
    沈淮景嗯了一声。
    温年:?
    怎么一点自觉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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