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不断舞动着与自己愈发契合的银剑,凌烟不忍地屠戮着曾是同类的化魔者。
    她看向另一边那胜负分明却不见结果的战场,顾重方才的话语划过她的脑海。
    只有她才能救大家。
    她看向手中的剑。
    楚城!缚魔印!
    她朝着同样勉力抵挡着化魔者的楚城喊道。
    楚城跟随着她的视线看向融为一团的黑雾。
    他忍住痛楚将金印抛出,任由自己被妖魔淹没。
    金色的光芒在黑暗中如此耀眼,银色的剑光风驰而至,恍如唯一的晨光划破即将永寂的黑夜。
    黑色的雾气只停顿了一秒,随即被银色穿透,万千道光芒自黑色中开始闪耀绽放。
    不不!不
    最为庞大的黑雾湮没在银光之中,弥漫都城的黑雾蓦然减半,朝阳缓缓自天际探出头来,将剩余的黑暗逐一惊走。
    顾重重新化为人形,双目紧闭,重重跌落在地面,凌烟慌忙冲到她的身旁。
    化魔者们褪去残暴的皮囊,恢复为人的神智,悔恨又庆幸地抱头痛哭。
    黑雾从楚城身上褪去,留下被啃噬一半、还起伏着微弱呼吸的躯体。
    太阳出来了
    天亮了!
    天真的亮了,妖魔最终被斩于剑下,人群在尽情欢呼。
    但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开始从他们身上流逝。
    继续攀升的日轮照亮王宫的琉璃瓦与四角飞檐,有人在彻夜长明的殿中执棋对弈。
    一枚黑子落下,围住角落的白棋,将其取走。
    豆蔻红的指尖轻点着棋盘边缘,而后落下最后一枚白子,伴随着不以为意的娇语呢喃。
    两枚无用的棋子罢了,这局还是我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激动!快完了,快完了!
    第138章 剑者与除魔师(二十四)
    ================================
    淅淅沥沥的春雨润湿方才撒下种子的沃土。野草的嫩芽从土缝中钻出,迎接生命的恩赐。
    山林间的树木展开宽阔的叶子,汪起一捧清泉,又任由它缓缓滑落,浸入铺满枯枝落叶的泥土。
    披着蓑衣的弄人行进在田埂之上,身着短褂的孩童在宽街窄巷间冒着雨奔跑玩闹。
    雨水滴落在阡陌综合的蜿蜒河道之间,打出一片细密的涟漪,荡起一圈圈往复不断的波纹。
    偶尔有觅食的燕子自天边飞来,轻盈地在水面点上一下,又回到屋檐下的安乐家园。
    雨点敲击在青瓦之上,为这安稳平和的水乡小镇,演奏出一首清脆的乐曲。
    姐姐,这一旬你买的鸡蛋到了!
    稚嫩的童音伴随着剧烈的敲击声响起。
    一身素色青衫的女子拉开门闸,将咿呀作响的木门轻缓打开,似乎怕吵到什么。
    嘘小声点。
    她将手指竖到唇间,作出一个噤声的姿势,回首看了一眼屋内。
    好好的。
    再见到这在话本中才存在的仙女姐姐,带着斗笠的小男孩羞红了脸,说话都变得磕巴起来。
    他慌忙将手中的竹篮往前一递,眼神飘忽。
    来,给你。
    女子接过篮子,将准备好的铸币送到他手中,温言细语。
    多多了
    男孩忘了一眼手中得到的财务,数出几枚递了回去。
    今天辛苦你了,拿去买零嘴吧。
    女子微微一笑,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斗笠,而后关上了门。
    男孩在门口呆立片刻,随即开心地朝着熟悉的食坊跑去。
    仙女姐姐真是个好人,要是她们一直呆在这里就好了。
    回过身,凌烟就看到门口的顾重。
    她只披着一件黑色的外衫,内里还是单薄的月白色中衣,倚靠在油漆斑驳的木门上,抬头出神地看着天空。
    你醒了?外面天冷,怎么不穿好衣服再出来?
    凌烟连忙上前,毫不客气地将人推进屋内,门被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门外正是欢快的雨水与春风。
    好久没看到雨了,想看一看咳咳
    顾重声音沙哑而虚弱,话没说几句,就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
    自从一月前,王都那一场大战过后,顾重体内的魔气随着祖师的灭亡而消散,她的身体就一直很差,时不时就会染上伤寒之类的毛病,需要细心调养。
    顾重,你能不能听话一点,好好养身体?
    将手中的竹篮放在门口的高柜上,凌烟一手叉腰,语气严厉地呵斥道,像极了隔壁不近人情的私塾先生。
    这副模样,惹得顾重忍不住轻笑,然而没笑几声便又咳了起来。
    本欲继续发作的凌烟,只得暂且放下一腔怒气,无奈地走上前,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为她平顺气息。
    顾重,你下次再这样,我就真的生气了!
    说到底,凌烟终究不舍得对顾重发脾气。
    好好好我保证,没有下次了!一切都听夫人大人的!
    顾重嬉皮笑脸地搂住她的腰,直往她怀里钻,没个正形。
    别乱叫,谁是你夫人了?
    推拒着怀中不老实的病患,脸皮稍薄的小娘子羞恼道。
    喝醉说的话也得认账!阿烟~你可不能春风一度后就始乱终弃~
    在胡搅蛮缠上,顾重比之那些混迹街井的地痞流氓也不慌多让。
    你!你颠倒黑白!谁始乱终弃了!
    本就单纯的凌烟更是羞得面红耳赤。
    嗯,没有人始乱终弃,所以,你是我夫人啊
    顾重笑得眯起的眼缝中尽是狡黠。
    凌烟不善争辩,横竖都说不过她,索性闭上了嘴,只用眼神狠狠抗议。
    静谧骤然降临,屋外的雨下得愈发急,除却雨声,唯余下呼吸相互缠绕。
    顾重看向眼前的爱人,看向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柔和了眉眼,伸出手细细描绘她的轮廓,眼眸中藏起细密的心疼。
    她的阿烟还是没有恢复曾经的记忆。
    如今的顾重依稀可以感受到,在凌烟识海深处那摇摇欲坠的灵魂之火,倘若再多遭遇几次消磨,就将不堪重负的消散。
    你在看什么?
    方才被几番调戏生起的闷气已然消散,凌烟将手伸到顾重眼前,挡住她的视线,似乎这样就能断绝这暧昧延绵的气氛。
    看夫人。
    顾重的回应没有任何思索,脱口而出。
    也不知是和多少姐姐妹妹都如此说道过,怎地如此熟练?
    不由自主地,凌烟没有缘由地如此回怼道。
    顾重一愣,随即轻柔地将凌烟遮在自己眼前的手握在掌中,眨了眨眼道。
    那可没有,许是在梦中对你说过很多遍吧?
    她将鼻尖凑近凌烟的脸颊,如黑羽的睫毛垂落,让掩抑其中的目光认真地落在对面人的眼中。
    两双黑眸倒映彼此的身影,呈现着清晰而又朦胧的影像。
    原本平稳的呼吸开始凌乱,协奏着天空洒下的乐曲。
    红唇细细品尝今日早时残留的野草芳香,在齿缝间,在软糯之上,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白润如玉的画卷徐徐展开,其上有一条水道,点缀着茂密的芦蒿。
    艄公撑着竿,轻一下,重一下,在曲径中畅游,激起层层水波荡漾,润湿了周围的田地。
    如诉如泣的行船小调淹没在雨声中,沟渠与河流,同样汇向江海,猛烈而无法阻挡。
    这场午后的暴雨,一直持续到天光微弱,才渐渐停歇。
    春日喜雨,正是好眠。
    凌烟软软地瘫在皱得不成样子的锦被之中,闭着眼,分毫都不愿动弹。
    顾重环抱着她的腰肢,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与她紧密相依。
    顾重。
    凌烟突然开口,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我在。
    顾重恹恹的声音算不上有力,却仍然充满着可靠。
    昨日家里来信了,我还没与你说。
    这个话题的开启,是顾重猝不及防的,她在腰间摩挲的手指蓦然顿住。
    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一些问候,还有
    在看不见的地方,凌烟握住顾重的手。
    嗯?
    让我归家带着你。
    凌烟顿了顿。
    你想回去吗?
    顾重轻声问道,满怀体帖。
    与自己不同,对这个世界的阿烟而言,她有着家人与其他牵挂,那是轻易无法割舍的感情。
    没有那么想他们的算盘我还不知道?不过是看如今术法式微,想寻你回去继续履行客卿长老的职责,教导族中弟子的剑术罢了。
    你如今这个破身体,恐怕还不能担此大任。
    凌烟背对着顾重,别扭的语气中,是全心全意的担忧。
    好,那就不回去。
    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顾重将凌烟抱得更紧。
    有一些王都的消息王后崩了。
    凌烟发出一声轻叹。
    那被妖魔用作续命良药的贤良王后,终究是没能撑下去。
    遭受了如此巨大的侵害,能撑如此之久已属实不易。然而随着她的离去,清溪道观与她有关的真相,也将彻底湮没在时光之中。
    一月后,王上将立新后这就是帝王薄情吗?
    凌烟随后的话语变得忿忿不平起来。
    帝王也是看人的我可不会。
    想起曾经,顾重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说得你好像当过一样。
    凌烟心中好不容易泛出的一点愁绪,被顾重这一搅和,转眼就抛却到了九霄云外。
    也许呢?在梦里?
    顾重,你最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做梦了。
    阿烟,说不定在梦里,我们生生世世都能在一起
    就知道瞎说,快起来,该吃晚饭了我都要饿死了!
    她们如同许多普通而平凡的百姓夫妻,生火做饭,柴米油盐。
    不需要香车宝马,不必要管弦丝竹,也不想珍馐佳肴。
    只要在黄昏中点亮一盏油灯,放在并不宽敞的木桌上。
    干净整洁的土瓷碗,盛上两碟时蔬,添一碗今日新买来的猪油鸡蛋,配上江南可口的软糯米饭,就能让人垂涎欲滴。
    一屋,一桌,两人相对而坐,抬眼便能安心。
    这就是平淡却又最真实的生活,没有纷争,没有妖魔,曾奢望又无法得到的梦想终于变为现实。
    岁月安稳,细水长流。若是可以,顾重想将眼前的这一幕景象,永永远远地延续下去。
    屋内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原本停歇的暴雨,突然又开始落下。新加入的狂风呼啸着,猛烈地拍击着窗户,发出足以震慑小孩的噼啪声。
    今天的雨真大啊屋子不会漏水吧?
    凌烟抬头看向这已经有些年头的屋顶,满含担忧。
    阿烟这座房子虽然老旧,但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顾重的回答中满是无奈的劝慰与宠溺。
    笃笃!
    门扉突然被扣响,节奏分明而有力。
    两人停止了谈论,齐刷刷地转过头,将目光凝聚在遮风挡雨的木门之上。
    如此巨大的暴雨,谁人会在入夜之时来访?
    笃笃笃!
    没有得到回应,敲门的声音更大了一点,也更加急促。
    顾重窜到墙边,握起闲置了许久的剑鞘,谨慎地走到门边。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许久,顾重又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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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章 剑者与除魔师(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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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哗啦啦的大雨还在继续,一道光亮蓦然点亮天际,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沉闷的轰隆声。
    顾重将手扣在木门的插销之上,缓慢地将它移开,屋外大作的狂风便迫不及待地将门推开了一条缝。
    一只手自门外将门彻底打开,雨水和着风,大片地洒落进屋子里,干燥整洁的地板被泥水打湿。
    一个戴着斗笠的人正站在门口,看身形是个男子,压低的帽檐遮住了他的脸,身上用来挡雨的蓑衣上面,雨水汇聚成细小的河流,汩汩地往下流淌着。
    好久不见,顾长老。
    他另一只手往上扯了扯斗笠,油灯的光芒勉力映照出他的半张脸。
    红紫色的蜈蚣蜿蜒扭曲地爬满他的脸,坑坑洼洼的表皮似乎被火灼烧过一样,这是一张足以吓哭孩童的鬼面。
    楚城?进来吧
    顾重认出来人,心神一松,让出一条得以过人的通道。
    楚城连忙钻进屋子,掀下斗笠和蓑衣,揭露出他的整张脸来。
    半面修罗,半面冠玉。
    凌烟在心间无声地叹息,自那日大战过后,楚城虽是被救了回来,但终究因着所受创伤,变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今天的雨真大啊在吃饭?
    楚城毫不见外地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惬意地眯起眼来。
    所以你大雨天的跑这边来做什么?
    顾重将门栓重新插好,坐回了桌边。
    就不能是想念你们?特意前来看望?
    不知是否是因着卸下了除魔师的矜贵与骄傲,楚城如今与她们的言谈随意了许多。
    无事不登三宝殿,楚大国师日理万机,怎得空前来?说正事。
    凌烟赏了他一个白眼。
    什么国师我现在的能力日益衰减,都快不如普通人了
    楚城苦笑一声,自嘲道。
    听闻他的话语,凌烟与顾重也陷入了沉默。
    祖师已死,与它伴生的血契自然不复存在,而从血契之中获得的力量自然也不该存在。
    化魔者消亡了,延续祖师血脉的大妖们也化为飞灰了,除魔师也该消散了,这个世间将只留下除魔的剑者与往昔原生的妖魔都不算太多。
    曾经被践踏的法则重新规立,再次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但她们相信,在不远的未来,妖魔终将被世界彻底遗弃,成为历史的灰烬,不复存在于这片天地之中。
    所以,是出什么事情吗?
    过了片刻,顾重开口继续追问道。
    楚城有此一说,来这里的目的就必然不单纯。
    不知你们有没有听闻这个消息王上欲立新后。
    神色变得严肃而凝重,楚城开口徐徐说道。
    刚刚知晓不久,这件事有什么问题吗?
    回想起白日凌烟与她说的家信,顾重现在清晰地记得这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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