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舟随口报了一个「柠檬水」,顾淮南去厨房给他倒,他扭头看了眼房门紧闭的客卧,起身跟进厨房。
    顾淮南刚切好柠檬水,正转身去冰箱里拿气泡水,撞见顾舟在门口,险些被他吓一跳。
    顾舟双手抱胸,欸,你跟他一直住一块儿啊?四年没变?
    顾淮南取出气泡水,有问题?
    顾舟哼了声,没接话,从他手里拿走柠檬水,转身出了厨房。
    顾淮南又给薄郁和自己泡了一杯,等他端着出去,顾舟直接说:我晚上跟你一起睡。
    顾淮南心说这熊孩子吃错药了,刚在路上还嘴炮怼他,现在居然提出要一起睡。
    他下意识觉得有诈。
    顾淮南还没来得及拒绝,客卧门陡然一开,薄郁先一步说:不行。
    顾舟「啪」地放下水杯,瞪薄郁:我跟我哥睡觉怎么了,难道你大晚上还要粘着他一起睡?
    说着,顾舟满脸嫌恶,姓薄的,你恶不恶心。
    薄郁嘴唇抿直。
    你该不会也是个同性恋吧,啧,真晦气。顾舟嫌弃地别开脸。
    顾舟。
    顾淮南不悦地睐向他,好好说话,我可不是爸妈,会惯着你。
    顾舟嘴贱这事儿,顾淮南早领教过,没想到他说话这么不经大脑。
    跟小郁道歉。顾淮南说。
    顾舟转头,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你让我跟他道歉?
    对。顾淮南毫不让步,你没根据的乱说话,对别人是一种伤害,你现在跟小郁道歉。
    顾舟梗着脖子,嘴死硬。
    薄郁「善解人意」的说:顾叔叔,没关系,舟哥肯定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不太会说话。
    你说谁不会说话呢。
    顾舟这暴躁脾气忍不了,你就装吧,总有一天要翻车。
    薄郁蹙眉,唇角笑意淡了许多。
    顾淮南挡住顾舟,我知道你想搞事,但我最近没精力应付,你今晚自个儿睡吧,小郁跟我睡。
    你既然想住这里,就别整天折腾人,跟他好好相处。
    顾舟也生气了,顾淮南你是不是瞎,分不清谁对你好对你坏啊?
    顾淮南目光直视他,首先,你要尊重我这个大哥,再来跟我谈谁对我谁对我坏。
    顾舟闻言一噎,怼不过顾淮南。
    没一会儿,他自己背着旅行包钻进客卧,嗙地关门。
    顾淮南心疼门,把他抓出来重新关,顾舟一脸倔强地瞪他,又不敢吱声,因为顾母把钱都给顾淮南了。
    最后,在顾淮南视线下,顾舟满脸不甘心地重新关了个门。
    客厅余下顾淮南和薄郁。
    薄郁让顾淮南吃晚餐,顾淮南去叫顾舟出来,对方死活不出来。
    他懒得再管,跟薄郁吃过午餐,一起出门采购家里需要的东西。
    他俩一走,顾舟抵不住饿,自个儿点了一份外卖。
    顾舟在家里没呆多久,就回学校考试去了,薄郁也在考试,顾淮南在费城和首都间来回跑。
    等他们三个再坐在同一张桌子,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也临近过年。
    顾淮南带着他俩回顾家吃团圆饭,他基本不在顾家留宿,只有大年三十那晚例外,这四年他带着薄郁留宿过四次,今年照旧。
    顾家是小别墅,二楼四个房间,一楼有个保姆房,给家里保姆住。
    家里没有多余房间,每年薄郁都跟顾淮南住一间,顾舟看不惯,说话老是阴阳怪气。
    其实他说的也不无道理,连顾母也开始上心,这次他们回家过年,见二楼书房被改造成了客卧。
    顾母笑着拉薄郁上楼,跟顾淮南说:小郁过完年就满十七岁,再跟你挤一间房,也不方便。
    我跟你爸商量了,反正你们也没用书房,干脆改造成卧室,小郁回来也有自己的空间,不用跟你挤。
    顾淮南觉得有道理,要有自己的独立空间,也对,挺好的。
    顾母慈爱地看向薄郁,小郁,你觉得呢?喜欢这个房间么?
    薄郁认同点头,很喜欢,谢谢顾奶奶为我费心。
    顾母又跟薄郁聊了两句,被薄郁哄得笑得合不拢嘴,看看时间,她才匆匆下楼,看炖的鸡汤好没有。
    顾母一走,顾淮南让薄郁去新卧室休息,他也想回去洗个澡。
    他前脚回卧室,薄郁后脚跟来。
    顾淮南关门时,差点砸到他脸,你跟来干什么?
    薄郁不答反道:顾叔叔,我想在你房间睡,新房间我不习惯。
    随你便。
    顾淮南也没刻意去强迫薄郁,一切都随他的意,他是放养式养娃。
    薄郁却格外高兴,一把抱住顾淮南的腰,黏糊糊的像只大型犬,不同于四年前的拥抱,现在顾淮南完全是被他揽进怀里。
    顾淮南受不了他黏人,把他推开,去衣帽架拿衣服进浴室洗澡。
    薄郁跟在他后面,也进去简单洗漱,再出来换睡衣,穿好躺在床上,忍不住在棉被轻嗅。
    被褥里有清清淡淡的沐浴露香味,跟顾淮南身上的味道一样,不会特别浓烈,很好闻。
    他不禁多闻了几下。
    但很快,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微微一暗,耳根渐红。
    in了。
    顾淮南出来时,薄郁没在床上睡觉,也不知道人跑到哪里去了,他没管薄郁去向,掀开被子躺进去。
    他开车几小时回费城,挺累的,顾舟那倒霉孩子到现在还没考过科目二,不然还能让他试试。
    顾淮南很累,躺进被窝不久,就陷入深度睡眠。
    这时的新卧室。
    薄郁将房间门反锁,顺手理了下睡衣的宽松衣摆,动作很刻意,好像在遮掩什么。
    他没有放睡衣在顾家,顾淮南嫌麻烦不愿拿,让他穿自己的,他现在穿的就是顾淮南的睡衣。
    单薄布料轻飘飘贴在皮肤,好像还残留被褥里的清香。
    他发觉自己更加痴迷这个味道。
    杂念如疯长的野草,在脑海深处扎根冒芽,沿着血液肆意遍布。
    内心深处的烈火燎原之势蔓延。
    吱呀。
    啪嗒。
    两道声音。
    新卧室的浴室被打开,再关上。
    顾淮南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时被什么温热胸膛圈进怀里。
    他潜意识里想躲开,胳膊挣扎了下,没成功,对方抱得很紧,像八爪鱼似的紧紧缠住他。
    过重的拥抱让他喘不过气,他钻出脑袋呼吸,刚获得了几口新鲜氧气,嘴巴突然被什么柔软东西给咬住。
    呼吸不了,眼皮也重得睁不开,简直快要难受死。
    直到他难以忍受窒息的感觉,张嘴用力咬了一口阻止他呼吸的东西。
    渐渐的,他能呼吸了。
    因为近距离接触,又似乎闻到了很淡的石楠花味道,淡得像幻觉。
    没等他再闻,困意吞没意识。
    顾淮南再醒来,天色已经很暗。
    他身边没有躺着别人,薄郁也不在卧室里,室内很昏暗。
    顾淮南抿了抿嘴唇,又在口腔里感受到了青柠薄荷的味道。
    难道顾家的牙膏换了新牌子?
    怪好闻的。
    他起床整理衣服和头发,又用漱口水清理口腔,换完衣服才下楼。
    薄郁正在花园和顾父一起喝茶,顾舟在用逗猫棒和派大星玩,顾淮南去厨房,顾母刚从烤箱端出烤鱼。
    顾淮南过去帮忙,过年保姆回家,年夜饭是顾母一个人处理的。
    晚餐准备得很丰盛,顾淮南撸起袖子帮忙,不一会儿,薄郁也进来,见状一起忙活。
    顾淮南边切菜边随口问:不是要睡午觉么,你刚才跑去哪里了?
    薄郁没回答,藏在发间的耳尖却悄然泛红,面上不显。
    片刻,薄郁不紧不慢说:班长说有表格要填,比较急,我怕打扰你,去新卧室填表格了。
    顾淮南「哦」了声,并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切菜。
    切着切着,顾淮南想起一件事,新牙膏味道不错,你晚上可以试试,挺香的,青柠薄荷味。
    留香时间很长,我刚才醒来,嘴里都是这个味道。
    顾坏拿说完让薄郁给他递刀,忽地讶然道:你脸怎么那么红?
    薄郁喉结微微滚动,可能厨房有点不透气。
    那你快出去,这里交给我。
    嗯。
    薄郁被他赶出厨房,顾母在地下室拿东西回来,见薄郁脸色绯红,以为他发烧了,立刻抓去量体温。
    八点整,年夜饭终于完成。
    一家人围坐在圆桌前,客厅电视机也正在播放春晚的开幕式。
    这是顾淮南穿书过来第四年。
    他颇为感慨,也不知道自己现实世界那具躯体怎样了,死了,还是活着,原来的顾淮南又去哪里了。
    这些谜底,大概未来才能解答。
    顾叔叔,给。
    薄郁给顾淮南夹了一只卤鸡腿。
    顾淮南刚说了句「谢谢」,对面顾舟又开始找茬,一把年纪还吃鸡腿,还说是我大哥,幼稚。
    顾淮南:
    这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么。
    读取到顾淮南眼神,顾舟又怂怂地转开脸,不敢再嘴贱。
    顾淮南心说原主这张脸挺好用,啥也不用说,光乜一眼,这小子就怂了,不愧是欠揍的熊孩子。
    顾母让顾舟住嘴,顺便把另一只鸡腿放到顾舟碗里。
    顾父则跟顾淮南碰了下酒杯,两人均喝一点红酒,顾舟不爱喝酒,他喝的饮料,薄郁更不用说,顾父严格,哪会让一个未成年喝酒。
    晚餐结束,顾淮南和薄郁帮着收拾桌面,很快处理完,几人坐到客厅沙发看春晚。
    顾父顾母年龄大,不到十点便回卧室休息,顾舟精力旺盛,看得很有劲儿,演到小品时,他笑得最大声。
    但他笑着笑着,余光瞥见薄郁靠着顾淮南肩膀,一下就不笑了。
    喂,你靠我哥肩膀看什么?
    顾舟起身,非常不客气地一把拨开薄郁,强行挤到中间坐。
    顾淮南:
    薄郁:
    顾舟转头瞪薄郁,又扭过来瞪旁边的顾淮南。
    他既讨厌害他初中三年被人贴「同性恋弟弟」的顾淮南,又讨厌双面人的绿茶婊薄郁。
    这两人不痛快,他就痛快。
    很快他就不痛快。
    顾淮南被他挤得摔下沙发,举着拳头锤了他一顿。
    顾舟顿时老实许多。
    顾淮南前些日子忙工作和应酬,喝酒喝得多,加上今晚又喝了些红酒,犯困得很。
    不到十二点,顾淮南上楼休息。
    他走后,客厅剩薄郁和顾舟两个人,顾舟仗着自己年长几岁,毫不客气地指挥。
    帮我拿一下砂糖橘。顾舟喊道。
    薄郁完全没动。
    顾舟又重复了一遍,薄郁还是没有行动,在他正要生气时,薄郁转过头睇了他一眼。
    顾舟莫名觉得那眼神怪恐怖的。
    他色厉内荏道:看什么看,我让你帮我拿下砂糖橘怎么了,我比你大,又是顾淮南弟弟。
    最后「顾淮南」三个字,他特地加重了语气。
    薄郁起身,拿起两颗砂糖橘扔去,顾舟手颠了两下才接稳。
    等顾舟把两个砂糖橘捏在手心,旁边的薄郁已经上楼,客厅没人,他乐得自在,边吃橘子边看春晚。
    薄郁上楼没有回自己卧室。
    他在顾淮南卧室门口停了下来,轻轻敲门,里面传来声音。
    谁?
    是带着朦胧睡意的声调,薄郁冷峻的面部线条柔和了几分,他低声喊了道「顾叔叔」。
    顾淮南披着外套来给他开门。
    薄郁走近些,顾叔叔,我一个人睡不着,想跟你一起睡。
    哦,那你进来吧。
    顾淮南对这些不在意,反正原主那张大床有两米多,俩人睡也不挤。
    好吧,他承认自己怕冷,睡好一会儿都没暖和,薄郁过来正好暖暖床,他火气旺。
    顾淮南躺下,薄郁也换好睡衣在他旁边睡下来。
    黑暗中,薄郁问道:顾叔叔,我可以抱着你么?
    顾淮南心道又来了,薄郁这习惯是改不了了么,老是喜欢抱个东西,还好现在不是夏天,不然他又会被热得满身都是汗。
    薄郁很轻地喊了句「顾叔叔」。
    顾淮南随口道:行吧,但别抱太紧,跟章鱼似的缠得我喘不过。
    薄郁飞快「嗯」了声,话音一落,顾淮南被两条胳膊搂进怀里。
    暖烘烘的,倒是蛮舒服。
    顾淮南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就舒舒服服地闭眼睡觉。
    半小时过后。
    薄郁轻声喊了句「顾淮南」,后者睡得死死的,完全没反应。
    谨慎起见,薄郁又凑在他耳边叫他一声,顾淮南依然纹丝不动,睡得特别香,对外界没有任何感知。
    顾淮南睡眠质量好,尤其今晚还喝过红酒,更难以叫醒。
    薄郁放心大胆地抱紧顾淮南,鼻尖抵在他凸起的那块颈骨,旁边就是一个淡淡的咬痕。
    他有一瞬间想咬上去,抹去别人留下的痕迹。
    让人追查了整整两个月,依然没有查出来顾淮南一夜情的对象是谁,这让他非常不高兴。
    查不到,说明顾淮南藏得严实,一晚而已,值得他费尽心思隐瞒。
    他不得不去猜,顾淮南是不是爱上这个人,两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互诉衷肠,抵死缠绵。
    光想想,他已经无法忍受。
    他一定要找出这个人,让他永远在顾淮南面前消失。
    如果顾淮南敢喜欢别人,他就把他锁起来,关在只有他能看到的地方,让他只能看自己,只能喜欢自己。
    他绝不允许顾淮南心里有别人。
    薄郁黑化值蹭蹭蹭地往上冒。
    然而冒了没两分钟。
    顾淮南一个翻身,转过来自动抱住薄郁的腰,又顺手给他盖了盖被子,含糊不清地嗫嚅:别感冒。
    说完,顾淮南一秒睡沉。
    薄郁黑化值跌零。
    他低头亲亲顾淮南的额头,又亲不够似的,变成亲顾淮南嘴唇。
    没什么吻技,光含咬着嘴唇乱亲,心脏在胸腔内澎湃汹涌地跳动,无法抑制的欢喜冲淡了所有郁色。
    最后他亲了亲顾淮南嘴唇,以极低的声音说:顾淮南,等等我,不要喜欢别人。
    当事人睡得不吭声。
    薄郁唇角轻扬,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说完,满足地抱紧顾淮南。
    次日初一。
    他们一行人各自玩各自的,顾父顾母去朋友家聚会,顾舟也去找他朋友玩耍。
    顾淮南没有久留的打算,他带着薄郁和派大星先回首都,先前他答应薄郁一起在首都过年。
    他们下午开车回去,到家已经快晚上七八点,两人没有在家做饭,去外面订了晚餐。
    订的时间晚,没有包厢,他们坐到外面大厅靠墙位置。
    顾淮南正吃着薄郁给他剥的虾,背后突然有人出声打招呼。
    薄郁?
    薄郁一愣。
    顾淮南也扭头看。
    来人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看起来十八九岁。
    女生长相乖巧,也自来熟,直接走过来笑着说:你也出来吃饭呢,好巧,在这里遇见。
    说着看向顾淮南,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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