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
    骂完人,颜晴叹息一声,迈开步子款款走来,福身一礼:臣妾见过陛下,见过娘娘。
    你还有脸来见我?颜袖斥问。
    曾经好得形影不离的一对姐妹,到了此时情分崩碎,也是惹人唏嘘。
    颜晴毫不意外她的怒火,不过此时此刻她更想和陛下说几句话。
    皇后看出她的打算,冷笑:阿晴,我待你不薄。
    那为何不将陛下让与妹妹?
    姐妹间的谈话周遭之人不敢听,但风声阵阵难免灌入耳,北域圣女扯了扯唇角:你好大的脸。
    颜晴对颜袖尚且有好脸色,对旁人根本不屑一顾。
    北域圣女继续冷嘲热讽:在我们那,你这样的人要被火烧死的,尸骨都不能埋入黄土。
    你闭嘴!
    你要我闭嘴我就闭嘴,你以为你是小画师么?她看向郁枝怀里的人,含情脉脉。
    郁枝忍不住搂紧四小姐,总觉得这圣女下一刻就要来和她抢人。
    颜晴轻蔑一笑:我要是你,就把人抢过来然后弄死这妾,和奚奚过一辈子。
    白行衣朝她递了枚白眼,煞有介事:像你这般心狠手辣不要脸的,不多了。
    你不敢?
    白行衣拂拂袖子:我可是北域圣女,不做掉身价的事。
    那你爱得不够真,不够狠,活该没人要。
    她这张嘴太毒,白行衣脸色微变,衣袖扬起,隔空一巴掌打在颜晴脸上:你也配和我说这些?
    江湖人行事快意恩仇,打完之后她自觉没趣,嘀咕一声你才没人要,躲去树下打坐。
    颜晴脸上挨了一巴掌,不以为意,朝白行衣挑衅道:还以为你能打死我,结果就这?废物!
    这下不止闭目养神的白行衣心头火起,天下第二的杨若也眼皮乱跳这位,真是嫌命长啊。
    世人多虚伪。
    那不是虚伪。郁枝大着胆子开口。
    这也有你说话的份?
    这人连北域圣女都敢怼,天下之大没她不敢骂作废物的人,若有,当是帝后一家三口。
    郁枝猜不准她背地里使什么诡计,不过魏夫人给她的感觉太危险,她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最疯狂的念头来揣测。
    她有心拖延时间,认真道:那不能称之为虚伪,人之所以为人,是有底线。猫猫狗狗尚且爱其子,你养奚奚十八年,到头来只想杀她。
    你的爱是假的,只会让人感到恶心和痛苦。那不是爱,那是一己之私。
    笑话!何人又不自私?
    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有人怀重金招摇于市,路人见之心喜,想取之,然有道德作为准绳,再是心喜也只能当做视而不见。
    但有强盗肆意妄为,杀人夺宝。你说哪个是好,哪个是坏?
    颜晴道:两个都坏。前者虚伪,后者坏得更诚恳。
    错!
    郁枝沉声道:大错而错,你枉为颜家女。
    魏夫人投来的眼神委实可怕,像要将她生吞活剥,郁枝强忍惧意不退:路人见财心喜好歹守住为人的道德底线。试问世人谁无恶念?善恶本就在一念之间。
    有人行善,有人行恶,照你这样说有恶念而被压制不去行恶的就是虚伪,那天下人皆虚伪,天下人皆行恶,世道得乱成什么模样?
    我读书没你多,却也晓得知恶而遏制恶,为善。知恶而偏行恶,为大恶!
    你心性扭曲,与那杀人夺宝沾沾自喜的强盗有何区别?
    你是说我待奚奚不好?
    我在说你没有人性,枉为人!
    颜晴沉默,须臾反驳道:十八年来,我待她爱护有加,她想云游就云游,想纳妾我更无二话,她有我这样的母亲,是她的福分。
    郁枝脸色涨红,不知是气得还是急得:那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那她到底想要什么呢?
    一个完整的家,真正的家人。
    我视她如己出
    呸!说这话你不心虚吗?
    颜晴讶异挑眉,笑道:好罢,你竟然看出来了,看着胆子小,挺敢想的。
    看出什么了?又敢想什么?
    她二人打哑谜其他人听不懂。
    季萦沉着脸,按在御座的手绷紧,艳绝天下的脸庞此刻阴云密布。
    颜袖杀心顿起,冷冷骂道:无耻之尤。
    随便你们怎么骂,成者王侯败者寇,我无怨无悔。阿姐,我想和陛下说几句话。
    她喊阿姐,喊得颜袖没来由地作呕。
    你想和朕说什么?
    颜晴上前一步:若当年我没有嫌弃你落魄,你会爱我吗?
    不会。
    我总在想,明明是我先遇见了你,为何到头来竟是阿姐得了你的心。
    你爱她,用全部身心来爱她,为何有这福分的不是我?
    从小到大爹娘给我的都是最好的,阿姐宠我爱我,但他们为何不能一直爱我?
    他们诚然是爱你的。季萦道:是你太贪心。
    何人又不贪心?她嗤之以鼻:我想要最好的,有错吗?阿四,我有错吗?
    你有错。
    那你告诉我,我错在哪?
    季萦冷冷看她:你错在身在福中不知福。
    魏汗青人虽窝囊,却是真心爱你,孤辰子一生为恶,独独放不下一个你。
    阿袖视你为亲人,你选择不要这长姐。奚奚视你为母,你不肯做她的母亲。
    你得到了所有,又不满足所有,是你亲手毁掉你的幸福。
    是我自作孽?
    是你自作孽。
    内力被废的孤辰子爬到颜晴身边,握着她的手,颜晴难得垂眸冲她笑了笑:我这一生,最好的时光是未出嫁前的时光。
    她闭了眼:人生无趣,你们都随我走罢。
    皇后身边的亲信满头大汗地赶回来,朝颜袖点点头。
    郁枝死死盯着魏夫人的衣袖,仿佛里面要放出何等恐怖的凶兽。
    烟花弹冲向上空。
    我吩咐孤辰子在地下各处埋好炸药,信号弹放出去,你我共赴黄泉。生不同时,愿死同穴。
    颜晴闭上眼,等着被炸死。
    一语哗然!
    风流刀、白行衣等人骤然放出内力感应。
    一息过去。
    两息过去。
    魏平奚埋在郁枝怀里呼呼睡大觉。
    山野寂静,并无爆炸声传来。
    领头穿着宫装的婢子押着悬阴门门众走来,来到帝后身前单膝跪下:参见陛下,娘娘!幸不辱命,隐患已除!
    第73章 尘埃落定
    这一次,郁枝立了大功。
    无她警觉提醒皇后,皇后不会派人暗中彻查。
    这一查,查出潜伏地下的悬阴门门人,免得一场祸事发生。
    颜晴此人可谓将死不悔改四字发挥地淋漓尽致,同归于尽的计划胎死腹中,她阴毒地望着郁枝这个女儿从外面带回来的妾。
    她让孤辰子杀了此人前后两次都没能成功,如今计划被阻,郁枝堪称她命里的克星。
    夺了她女儿的心,更毁了她最后的心血,颜晴笑得癫狂,咬牙切齿:好一个妾,好一个玩物!
    她狂任她狂,除了孤辰子,这时没人肯再在意她。
    郁枝被左右的人围着,那些夸奖的声音入耳,夸得她脸色发红,受之有愧。
    她只是
    只是见识过魏夫人的用心险恶,随口一提,真就存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心,哪成想颜晴真就疯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呢?
    隐患解除,孤辰子被杨若点了穴送进空荡荡的兽笼。
    至于颜晴,毕竟是侯府夫人、太师嫡次女、皇后嫡妹,普天下能发落她的唯有帝王。
    竹篮打水一场空,颜二小姐心死如灰。
    看她生无可恋的模样,季萦沉吟道:就让她与悬阴老祖
    报
    启禀陛下,慕将军集结三万兵马朝流云猎场赶来,恐来者不善!
    报
    陛下,仪阳侯反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断有人赶来报讯,人心惶惶。
    季萦面不改色,颇为沉得住气:仪阳侯带了多少人马?
    五千!
    一国侯爷,屯兵自重,反贼近在眼前季萦竟还笑得出来。
    好,好!
    他连道两声好,帝王霸气显露无疑:诸君,可肯同朕一战?
    杨若抱拳:奴誓死保卫明主!
    愿为陛下一战!
    军人有军人的气节坚守,一声声高呼震撼九霄,这等场面,便是江湖人的胆魄心性都受到感染。
    风流刀与北域圣女视线相对,白行衣咬牙:就护一护你这大炎朝天子又有何妨?
    她站到杨若身侧。
    风流刀一如既往寡言,一声不吭也跟了过去。
    十二位八袋长老缓过气来拄着竹杖默默走进队伍。
    当今是位好皇帝,但凡心怀正义,便不想看这江山易主。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选择,朝臣更有朝臣的选择。
    此行伴君春狩的大臣有大半属于太后一党,季萦话音落下,归附太后一党的人自然不愿。
    不等他们表态,马蹄声急,大地震动。
    旌旗猎猎,为首的季青杳身披甲胄策马而来。
    在她右手边,是对太后忠心耿耿的大将慕云生。
    忽略掉坐在马背扬眉吐气的姣容公主,季萦温声道:慕卿,朕有何地方对不住你?
    慕云生三十几岁的人,长着大胡子,眼睛又圆又亮,一身行伍之人的煞气:陛下没有对不住臣的地方,只是臣是三皇子的臣,是太后的臣。
    唯独不是他季萦的臣!
    俯首不称臣,季萦从容自若:好,朕明白了。
    他漫不经心移开眸光,看着脊背挺直的季青杳:你这孽种,还不下马伏诛?
    孽种。
    天子文雅,怒极也肯含笑。
    唯独此次神情冰冷,以孽种称呼爱女,众人只当他气疯了。
    古来天家造反的不胜枚举,儿子造老子的反,弟弟造哥哥的反,叔伯造子侄的反,为了那只一人可坐的龙椅,亲情泯灭,骨肉相残。
    旁人不解那声孽种的真意,季青杳却懂。
    她笑嘻嘻:天下是太后的天下,我等只是奉太后之命行事,废话少说,改朝换代就在今日!
    诸位都是我大炎朝的好儿郎,此时束手就擒尚有可为,倘若战起,就没有回头路了。
    慕云生环顾他带来的士兵,笑道:到此时陛下还在劝降,仪阳侯就在赶来的路上,到时以陛下这些人,是能打赢千千,还是打赢万万?
    你且看。
    季萦随手一指。
    漫山遍野旗帜挥动,两万精锐顺势探出头。
    帝王胸有成竹,艳色无双:尔等以为,朕为何要春狩?
    春狩,以天下为猎场,何为猎人?何为猎物?
    慕云生脸色难看,齿缝里蹦出一道命令:杀!
    魏汗青这一生,做过许许多多错事,其中一件是错杀嫡长子,再有一件,是错杀魏老爷子。
    魏家曾经也是满门忠烈,否则将门的煊赫从何而来,丹书铁券又是如何挣下?
    老爷子不肯同意儿子为了妻女铤而走险,父子争执,魏汗青一刀捅进老爷子胸口。
    杀都杀了。
    人死如灯灭。
    仪阳侯起兵造反,誓杀季萦,救回妻女,五千兵马浩浩荡荡冲进战局。
    杨若护着帝后冷眼看这血雨腥风的战场。
    魏平奚还在睡,从窝在郁枝怀里睡,转为趴在桌子睡。
    颜袖不时捏捏她嫩白的小脸,魏四小姐一点反应没有。
    要不是事先从药辰子那里知道她这一觉没个两天两宿睡不醒,皇后都要以为自己失而复得的小宝贝哪里出了问题。
    参悟至高武学,又与孤辰子长久斗法,哪样都需要绝对的专注和拼命。
    魏平奚心力耗损过度,根本听不见外面震天响的厮杀。
    仪阳侯一刀劈在用来困住凶兽的笼子,没能劈开那锁,反而震得虎口流血:阿晴!
    孤辰子已成废人,牢牢抱着她的女人,不理会外面魏汗青的嘶喊。
    颜晴更是看也没看他一眼,反应可谓冷漠。
    魏三公子挥刀杀了过来:娘!
    他一声娘喊得撕心裂肺,颜晴开恩似地抬起头,看他脸上沾染血渍,容色焦急,低声嗤笑:废物。
    她仿佛透过眼前的血雨腥风看到父子俩的必死之局。
    好好待着还有一线生机,偏偏跑来寻死,可就怨不得她了。
    娘!儿会救你的!
    魏三眼睛发红,反手砍掉一人的脑袋。
    战局激烈,随着日头推移越来越多人倒下。
    季萦静坐华盖下观看,看着有人倒地不起,看着有人负隅顽抗。
    你去,摘了慕云生的人头。
    是!
    杨若出手如电。
    一百个慕云生加在一块才可能在天下第二手上争得活命的机会。
    但慕云生只有一个。
    于是他的人头被摘下来,被杨若随随便便拎在手中。
    见识过御前大太监的凶残,季青杳身形一晃飘到季萦身前擒贼先擒王!
    在燕绘面前自称奴婢的人,十八年蛰伏竟也是名深藏不露的高手。
    杀气袭来,不等侍卫护驾,睡梦中的魏平奚出于本能一巴掌拍出!
    季青杳倒飞出去,口吐鲜血,面色惨白。
    打打杀杀,热热闹闹,春风裹血腥。
    慕云生一死,魏汗青父子被擒,季青杳身受重伤,群龙无首,准备多年的局终于开始收网。
    收拾好残局,季萦摆驾回宫。
    这一局,颜晴惨败,孤辰子惨败,燕绘惨败。
    这一败,揭开的是陈年旧案,是真假公主的身世秘闻。
    魏平奚还在大睡。
    年婆子被请上殿来。
    一个奴婢的话治不了太后的罪,那造反的罪名呢?
    造反加上混淆天家血脉,罪上加罪,太后一脉的势力被剪除。
    季萦筹谋多年,天不负有心人,总算心想事成。
    魏汗青跪倒在金殿,得知女儿生下来被太后的人掐死,一口血喷出,人昏死过去。
    年娇娇仍在诉说当年之事。
    燕绘稳稳当当坐在雕花椅,感叹大势已去。
    季萦,比她想象的还难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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