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笑,真是个有福的,这衣服你哥哥姐姐都穿过,也没见谁的皮子被剌红了,奶给蜜宝找块好料子穿。
    她打开了箱笼,在最上面拿出了一叠天蓝色细棉布,是英子孝顺的,说让她做一件褂子穿,她没舍得用,就一直留着了。
    她将棉布摊开,比划了一下,差不多有八尺,先给我们蜜宝做两件衣服现在穿,再做两件大一些的秋衣秋裤,留着冬天穿。
    蜜宝小脚一踢,踢到了一块黑布包裹的小包袱。
    林老太用手揉搓着黑包袱,片刻后将黑包袱重新放进箱笼中,又上了锁,将钥匙重新挂在脖子上,这可是我们老林家的全部家当。
    蜜宝小手小脚乱踢,一会儿便觉得房间里没意思了,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向窗户外。
    林老太比划着细棉布,已经想好了裁剪方法,我们蜜宝皮子软,奶现在就给我们蜜宝做新衣服穿。
    拿了剪子直接裁。
    一上午的时间一晃而过,期间给蜜宝换了三次尿垫子,尿了两次,拉了一次。
    这是娘胎里带的,又黑又臭,蜜宝拉的很是费劲,一双小眉毛皱在一起,吭吭哧哧的使劲,林老太稀罕的不行,蜜宝可真厉害,第一天就拉了。
    林老太给蜜宝擦了屁股,洗了尿垫,又将新做好的秋衣给她换上,蜜宝挥着小胳膊小腿,小嘴打了一个哈欠,一双眼睛含满了晶莹的眼泪。
    新衣服就该给蜜宝穿,粉扑扑的多好看。林老太满意的打量,又将襁褓裹好,奶带你去找你娘吃奶。
    虞烟早已睡醒,看到林老太抱着蜜宝进来,立刻喊了一声:蜜宝。
    林老太将蜜宝递过去,奶的蜜宝饿了,看着小脑袋拱的,在找吃的呢。
    蜜宝一靠近虞烟,就在她胸口上拱,小嘴巴嗦着,但隔着一层衣服,她找不到吃的,急的哇哇大哭。
    林老太笑,这是饿得急哭了,拉了尿了都不哭,只是哼唧几声,吃的上面还怪着急,跟清岳一样,也是个贪吃的。
    虞烟赶紧掀开衣服,露出莹白的胸口,蜜宝拱在胸口前,找准地方,啊呜一口含住,卖力的吸吮着。
    娘,这是您给蜜宝新做的衣服?这不是英子送您的布吗,您留着穿,蜜宝这么小,穿哥哥姐姐的旧衣服就是了。虞烟一眼看到了蜜宝身上的新衣服说道。
    林老太笑着看蜜宝吃东西,捉摸着等会儿赶紧给虞烟炖鲫鱼吃,这样才能又更多的奶水。
    蜜宝可是不能挨饿的。
    我们蜜宝可穿不得粗布,都剌红了蜜宝这细嫩的皮子了,这衣服我做的大一些,等出了月子,再给袖子放出来一些。林老太道:剩下的布还能给我们蜜宝做三身呢。
    哪个孩子不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们家的旧衣服都是好好的,补丁也少,有些人家孩子的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的。她才出生,大一点,就习惯粗布了。虞烟说道,说完又道:我以前的旧裙子,有些也是细棉的,现在穿不着,拿这些给蜜宝改改就是了。
    林老太道:你那些都是好料子,颜色也鲜亮,等蜜宝大一些,给蜜宝改成小裙子穿。
    虞烟嫣然一笑:听娘的,等我们攒了钱,一定给娘扯一身新衣服穿。
    林老太笑,我都这个年纪了,穿什么新衣。
    林老太又待了一会儿,见蜜宝睡香了,才出了房间。
    她去了厨房,将两只鱼都宰了,鲫鱼清炖,给虞烟下奶吃。鲤鱼和泡好的酸菜一起炖。
    不过一会儿,厨房便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肉香味。
    又贴锅摊了玉米饼,熟了以后泡在鱼汤里,香喷喷的,小孩子都能干掉三四个。
    不过现在粮食珍贵,玉米饼子可不能可劲造,顶天了给小孩吃一个。
    赵慧芳回来的时候,玉米饼子已经贴好了,她笑着夸道:娘,真香,我还没有进院子,就闻到味了,您做的酸菜鱼可是一绝。三个孩子今天可是能干了,又捉了三条大鱼。同时将一个小木桶放在水缸边。
    这年头荤油太稀罕,如果用荤油煎的两面焦黄,那才是真的香。林老太盖上锅盖也凑到小桶边看鱼,满脸喜色:两条鲫鱼,一条鲤鱼,不比之前的两条轻,河里真这么多鱼?她将三条鱼都倒进了水缸里养着。
    哪有,别的家顶多抓个一条两条,个子也比不上咱家的,可是羡慕的不行,如今大家都在咱家门口摸鱼呢,说大鱼都跑咱家门口了。赵慧芳手脚麻利的将野菜摘好洗净,直接热水一焯,和野葱一起凉拌,我今天运气也好,摘了不少菌子,还碰到一片小野葱,我爹最喜欢吃这个。
    林老太大点头笑,你爹就好这一口。蜜宝一出生,咱们的日子开始变好了。
    第4章 、扑蝶
    估计梦里送大黄鱼就是这些鱼,她心下满足,有这些鱼,家里也能吃口好的补补身子。
    赵慧芳甚是认同,往常,哪能有这些好东西。
    等到开饭时,香喷喷的一大盆酸菜鱼放在桌子上,林老爷子夹了一筷子鱼肉后,其他人纷纷下筷子,一条一斤半的鲤鱼不禁吃,很快就剩酸菜和汤了,再把汤盛进碗里,泡上玉米饼,香的人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等到林清岳一个玉米饼吃完,终于顾得上说话了,他举着大拇指道:奶,您手艺太绝了。
    四个孩子一起夸,林老太笑眯眯的宣布:往后咱们家一日两顿饭。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饭桌上顿时安静了,林清岳与林清河更是如丧考妣,林清岳:奶,我不嫌野菜汤没红薯了,不嫌半拉玉米饼少了。
    林清河:不吃饭,我晚上饿得睡不着啊。
    林清韵赞成:村里很多人家都是一天两顿,双喜一天只能吃一顿饭,我们家粮食也不多了,一天两顿虽然会饿,但不会饿死人的。
    林清川道:饿的话可以多喝水。
    林老太和林老爷子商量后的决定,自然不会因为清岳清河的话而更改的。未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说不准,粮食能省就省,就像是清韵丫头说的,一天两顿并不会饿死人,若未来断粮,真的会饿死人。
    一转眼,到了1962年,蜜宝三岁了,这几年经历了最严重的饥荒,天灾人祸不断,大禹村过得艰难,粮食总能收一些,再加上山上的野菜野果菌子,大禹村总算没饿死人。
    老林家日子蒸蒸日上,蜜宝的父亲林伯琰上山打猎,几次里面总有一次能猎些野味,尤其是在蜜宝出生的第一天,在山上挖了一只五十年份的野山参,他第二天就去黑市,用这支野山参换了三百斤的粗粮和五百块钱,在其他人家一天一顿时,他们也保证了每天两顿,还能管饱。
    等蜜宝一岁半断奶时,一只野狼成了家中的常客,隔三差五的往家里扔咬死的野鸡野兔。
    野狼第一次来的时候,正是秋收时期,大人男娃们都去上地工了,林清韵带着一岁多的蜜宝在家收拾家里活,野狼从土墙上跳入,嘴里叼着一直流血的野鸡,冲到了两人的跟前,林清韵吓得差点晕死过去,浑身颤抖死死的抱住丝毫不害怕的蜜宝,那野狼将野鸡放在蜜宝的脚边,从土墙上再次跳了出去。
    后来,野狼来的次数多了,几个孩子还会帮着野狼遮阳行踪,害怕饥恶的村民发现野狼将它宰杀了。
    这件事情之后,林家人都确信,蜜宝不一般!不仅小鸟蝴蝶喜欢逗她玩,连野狼都要给她送吃的。
    这些猎物哪是蜜宝能吃完的,一家人都跟着沾了光。
    蜜宝两岁时,是饥荒最重的1961,有些村子被饿死的十不剩二,县里到处都是乞讨者,大禹村也不好过,大队长领着村人在山腰平坦处开荒,种些容易活的红薯和土豆,总算饿不死人了。
    蜜宝三岁时,山上开出了更多的荒地,种上了更多的粮食。
    村民不要挨饿了,孩子多的困难户,也能保证每天两顿饭,更多的人家都是一天三顿不挨饿,成了县里唯一没有饿死人的村子。
    这天一大早,蜜宝被林伯琰从被窝里捞出来,蜜宝往被窝里滑,非常不高兴的抵抗,被林伯琰镇压,说要打她屁股,黑着脸给她穿衣穿鞋,又给她扎了小揪揪,等到将她抱在地上,她才终于睁开眼睛。
    她给了林伯琰一个高傲的眼神,摇摇晃晃的出了西屋。
    看把我的蜜宝困得哟,咋不让她多睡一会儿?林老太看她出来,卡着她的下腋将她抱了起来,蜜宝乖乖,奶给你炖了鸡蛋羹吃。又是给她洗脸,又是让她漱口。
    蜜宝双手搂着林老太,奶声奶气的道:谢谢奶奶,奶最好啦。告状道:爹不让我睡觉,说我再睡,打我屁股。奶不是说小孩子觉多吗?我还是小孩子呢。奶,你打爹屁股。
    林伯琰脸更黑了,她白天睡得太多,大半夜的都不睡,叨叨叨个不停。伸手去捏她的小脸,让你奶打我,长能耐了。
    蜜宝嗷嗷嗷嗷叫:我如花似玉的脸蛋,肿啦肿啦,要疼死啦。
    林老太啪的一下子拍在二儿子的手上,松手。然后又给蜜宝吹脸,都给捏红了。
    蜜宝嗷嗷嗷叫。
    还会陷害了,林伯琰气得不行,他压根没有用力!而且哪红了?
    这小崽子跟他杠上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给我做个小床,我是不会躺小床的,我绝不向恶势力低头。蜜宝挺起小胸脯,认真的说道。
    林伯琰明白了,昨天晚上睡觉时候和媳妇商量的话被这小丫头听到了,这是发泄不满呢,他道:你已经三岁了。
    蜜宝不愿意搭腔,从林老太怀里滑下来,冲入了正在墙根的母鸡,追着一只母鸡撵,母鸡被撵的咕咕咕咕叫唤,蜜宝笑的咯咯咯咯,她跑的挺快,但母鸡速度更快,也不往高处飞,就在院子里绕圈圈,等到蜜宝跑累了,才往她身边凑,让她摸摸鸡毛。
    蜜宝抱着一只母鸡,揉鸡翅膀,你要勤快点,给蜜宝多下蛋吃哦。等到母鸡咯咯咯咯的声音,她再去撵另外一只。
    等到将家里养的六只蛋鸡都撵一圈后,结束了她的晨间运动,三哥终于起床,在井沿打水洗脸刷牙。
    八岁的林清岳一边刷牙一边道:听说爹要给你做小床?我说他为啥上山砍木头,哈哈哈哈,你也要自己睡啦,我五岁才被撵走,你才三岁就被撵走啦,哈哈哈哈。
    蜜宝绷着小脸斜睨他,三哥,你挺开心呀。我林清欢,是不会分床睡的!我!绝!不!妥!协!说完喊道:娘,三哥起床晚,赖床偷懒不背书。
    虞烟从灶屋里探头出来,赶紧去念书。吃饭前我检查,不会背就别吃了。
    林清岳咕嘟咕嘟漱口,娘,我没偷懒,蜜宝胡说。
    蜜宝道:娘,你看他还偷懒,大哥,二哥,姐姐都在背书呢。
    林清岳赶紧拿了课本,站在院子里背书,觉得自己妹妹真是小心眼!不就是分床睡吗?还说不得呀。
    蜜宝背着小手,在院子里找了几圈,真的在角落里找到了两棵大树,她哼了一声,站在树木跟前转悠,最后眼睛一眨,有了主意。
    她要独享娘,爹去搬着小床找他爹娘吧!
    她蹦蹦跳跳的在院子里晃悠,托着腮听林清岳背书。
    林清岳正是贪玩的时候,早上在院子里耐着性子背书,太考验他了,他念着念着就走神了,听着隔壁院子里林福生的嗷嗷声,似乎在捡鸡蛋,从鸡圈里捡了五个鸡蛋。
    林清岳说道:还是咱家鸡争气,他们养了八只鸡,得了五个鸡蛋就嗷嗷叫唤了,咱家养了八只鸡,每天至少要下八个鸡蛋,有时候还能得十几枚呢。又重复道:咱家鸡屁股可真争气。
    娘。我三哥偷懒,不背书啦。蜜宝道。
    林清岳咧嘴笑的表情顿住,他认命的低头背书。
    三哥,你长大了,不能贪玩,要认真念书。蜜宝叹了一声,家里供你读书不容易。
    林清岳咬牙切齿的笑:蜜宝,最迟两年,你也要上学了,你也要在这里背书了。
    蜜宝嘿嘿一笑:好久呀,竟然还有两年,我多想在两年后站在你跟前,和你一起背书啊。
    林清岳无语望天,就算是两年后,他也要在这里站着背书的。
    就像大哥,已经在县里读高一了,可放假回来还不是要老老实实的背书,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呀。
    林清川三人看着林清岳吃瘪,都觉得有趣。
    饭前,在蜜宝的怂恿下,虞烟抽查了林清岳背书情况,他相对流畅的背完了一首诗。
    蜜宝道:这不是挺好的吗?前几天咋背不出来,看来你每天就差我监督你了。
    林清岳:你还是睡到现在再起吧。
    餐桌上有两碗鸡蛋羹,四个大的孩子分一碗,蜜宝独享一碗,蜜宝先给爷奶一人挖了一大勺,其他长辈也是一人一勺,等到了林伯琰时,她直接略过去了,爹可不辛苦,昨天收了工还有力气去山上砍木头呢。
    众人笑喷,林老太道:老二啊,你可把你闺女得罪很了。
    等分了一圈,碗里还剩下半碗,她吃着香喷喷的鸡蛋羹,笑眯眯道:娘,是不是我最好?
    虞烟顺着她的话说:对,你最好,你喂娘的鸡蛋羹最香。
    蜜宝嘿嘿道:我比爹好。
    林伯琰心道,让你再高兴嘚瑟一天,明天保准将小床做出来!你就去睡小床吧。
    吃了饭,家里人都去上工,蜜宝想跟着一起上工被拒后,她老老实实的在家跟着林清韵在家。
    林清韵也忙,将院子里里外外的收拾干净后,已经半晌午了,她拿了课本坐在屋檐下看书,蜜宝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扑小鸟。
    今天来了四只山雀,在院子里叽叽喳喳,偶有夏风吹拂树叶,扑簌簌的作响,看上去像是一幅画,而蜜宝是画中的精灵。
    她穿着一件水红色的小裙子,脚上是一双布鞋,头上扎了两个小揪揪,随着她的动作一跳一跳的,乌黑水灵的大眼睛紧跟着山雀转动,充满灵性甚是可爱。
    林清韵看了一阵,就见蜜宝一蹦一跳的跑了过来,手里还抓着一只小山雀,姐,姐,我想去外面玩,我们去外面玩。
    林清韵刚要拒绝,蜜宝又道:去嘛去嘛。
    林清韵摸了摸山雀,吓得山雀唰的一下子飞到了空中,踩在蜜宝的小揪揪上。
    天天来家里玩,还害怕我呀。林清韵道。
    蜜宝抬起小胖手指着头上的小山雀道:这只啾啾是个小家伙,第一次来的,胆子还小。
    林清韵问道:你能分得出来?
    蜜宝:当然啦。他们长得不一样。
    然后对于林清韵而言,他们都一样!
    林清韵一手挎着篮子,一手牵着蜜宝往后山走,我摘野菜,你去玩吧。
    蜜宝直接朝着旁边的野花丛扑去,上面飞舞着几只蝴蝶,惊吓飞开,下一刻飞回,落在了蜜宝的身上,蜜宝咯咯笑了起来:我要捉蝴蝶咯。蝴蝶再次落在花上,她扑了上去。
    林清韵跟着蜜宝,她走过的路,野草又多又嫩,随随便便都能掘上许多,偶尔还能在腐木上发现一簇簇的木耳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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