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谨听出公主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和临清筠说:
    我得过去一趟,你在这儿等我吗?
    林谨不在眼前都能想象出,临清筠应是眉眼温柔地说出了那句好。
    既然公主要暂时离开,或许他可以趁此机会和临清筠多说几句话。
    林谨也没想过,除了看病治伤,他也有需要关注病人心里在想些什么的一天。
    等看见公主带着叶嬷嬷与邢愈走出延乐宫,林谨才重新迈进大门,步至临清筠在的位置。
    临清筠抬眸看了他一眼,又重新垂首,看着石桌被月光投下的影子,认真等着江殊澜回来。
    临将军今日是故意弄伤自己的?
    林谨开门见山地问。
    嗯。
    见他并不隐瞒,林谨忍不住道:在我面前的时候,你装都懒得装?
    难不成唯独他不必让临清筠用上那副善良随和的模样?
    临清筠淡声道:没必要。
    他知道第一次见面时林谨就看穿了。林谨自己也并非全然是人前那副文弱模样。
    他的武艺不在纪怀光之下。
    林谨一时无言。
    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问临清筠:看见江殊澜因为你担心着急,你是不是会觉得很愉悦?
    临清筠没有任何反应。
    林谨知道自己应是猜对了,故意问他:那若是江殊澜受伤呢,你也会这样觉得吗?
    临清筠猛地抬头看向他,眼底有骤然聚起的不善。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林谨觉得有些无奈,我又不打算伤害她。
    是你在伤害她。
    临清筠不说话,只低头看着刚才一直被江殊澜牵着的那只手。
    不知道江殊澜要去见谁,才放开了他的手。
    我之前说过,她不能心绪起伏太大,尤其不能过忧过悲,否则会伤身。
    之前林谨一直觉得江殊澜忧思过重,才会有那场急病。最近看着倒是轻松了不少,应该也和临清筠有关。
    你不会以为那场病好了之后,这些话就不算数了吧?
    想起之前曾在他梦里长久沉睡的江殊澜,临清筠眉间蹙痕渐深,问道:她的身体
    目前是安然无恙的。
    林谨怕又让他心绪失宁,先确定地说道。
    但你不能再用这种方式来刺激她。
    喜欢就说,心里不舒服就聊个明白,何必用这些法子来证明些什么?
    她的心意你大可以用其他的方式来确认,不能再自伤了。
    林谨觉得这或许不是他第一次自伤了,也许在少年时就有过这样的行为。
    而他对江殊澜的在意甚至到了有些扭曲的地步,应并非刚动心不久就能达到的程度。
    他与小师妹青梅竹马,却也没有他这么偏执。也不知道临清筠是经历过什么,才会这么怕失去,需要时常确认她的心意。
    你也不必再在自己身上发泄那些难以按捺的念头,不如试试别人?
    林谨猜测,离开战场之后,或许临清筠心底某些阴暗嗜血的念头也压抑了很久。
    临清筠凝眸看他。
    林谨从药箱的暗层里拿出一壶酒,随意地喝了一口后建议道:比如那些伤害了她的人。
    范明真和江柔如今都在用药,若你需要,我可以给你些好东西,给他们送点小礼物。
    我想让他们死。
    今日那把火没能让他们一起去死,还是太可惜了。
    临清筠打算趁江殊澜暂离的这段时间,再去送他们一程。
    那岂非太轻易了?
    林谨语气轻松道:有更多的方式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抓到猎物之后,先玩一玩,腻了再让他们死,不是更有趣吗?
    临清筠确定,眼前这个也并非什么好人。
    或者说,他是一个亦正亦邪的人。
    我只想让他们死。临清筠淡声道。
    那也行,林谨把酒递给他,总之能让别人流的血,就不必让自己流。
    作者有话说:
    十二点有二更~
    感谢为澜澜和小临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alise、Chelsea 1瓶;
    第四十五章
    走出延乐宫后, 江殊澜顿住脚步,和叶嬷嬷说:
    嬷嬷,你回承光殿吧。不必进去, 随时注意着情况就行。
    那边如果有什么动静,若我还未回来,你便赶到延乐宫通知临将军。
    遵命。叶嬷嬷应下。
    看着叶嬷嬷的背影,江殊澜在心底默默道:希望这一世叶嬷嬷也能不留遗憾。
    前世叶嬷嬷舍身替江殊澜挡下了箭矢, 却再也没能见到那个还有误会没说清的人。
    江殊澜继续和邢愈一道往冷宫去。
    上次在京郊猎场,江殊澜和禁军统领石森说过, 她今日想见那位被江黎一手提拔起来的秉笔太监。
    江殊澜本想一直陪在临清筠身边, 但这个人很可能知道当年父皇崩逝的内情,江殊澜必须得见。
    况且人应该不是被请来的, 许是被石森或者邢愈绑了。为免节外生枝, 还是早点解决掉比较好。
    但江殊澜往冷宫去的一路上,都难以克制地在脑海里回想方才她离开时,临清筠的神情。
    明明还是温柔地笑着,她却看出他有些隐隐的失落。
    江殊澜本想让临清筠一起, 却又不愿让他看见自己即将做的事情, 便还是让他在延乐宫等她。
    也不知是不是吹了风,方才饮的那些酒的酒意上来了, 江殊澜觉得头有点晕,心里也乱七八糟的。
    她在夜宴上时还是应该少喝几杯的。主要是前世孝期之后便一直在养病, 江殊澜也有很久没有这么尽兴过了。
    但最后还是被李相那些人毁了好心情,最后临清筠还受伤了。
    一路胡思乱想着,到冷宫时江殊澜就已经快要用尽所有耐心, 恨不能立马赶回去, 陪在临清筠身边。
    江黎登基后冷宫还未进过人, 江殊澜的父皇一生也只有她母后一人,所以冷宫一直空置着。无人居住,更无人值守。
    所以江殊澜才会决定在这里见那个太监。
    邢愈推开门后,江殊澜便跟在他后面走进了满目荒败的冷宫。
    杂草丛生的院子里,有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等着,他身边有一个人被绑着跪在地上。
    见到江殊澜,石森朝她拱手行礼,敬道:殿下,这就是那名深受皇帝信任的秉笔太监。
    江殊澜点了点头,有劳石统领了。
    不敢当,都是卑职应该做的。
    一旁被堵着嘴巴,还用黑布罩着头的余公公面色发灰,很快又呜呜地挣扎起来。
    他原本以为绑自己的是掌印太监韦公公,因为夺权一事两人之间积怨已深。
    可绑他的人竟是石统领,他口中的殿下很可能是哪位公主,且对方毫不避讳地让他听见了,很可能不会留活口。
    石森抬腿用力踢了余公公一脚,厉声道:安分点。
    他又问邢愈:能搞定吗?
    可以。邢愈点头道。
    殿下,那卑职就先回去了,以免惹人生疑。
    好。
    石森离开后,江殊澜示意邢愈把罩在人头上的黑布取下,又拿出堵住他嘴的布团。
    你若敢高声喊叫,他立马就能割下你的头。
    江殊澜冷声道。
    瞥见匕首的冷光,余公公还未叫出口便止住了声音。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身在冷宫,这里根本无人会经过,无论他怎么叫都不会有人来帮他。
    而且绑他的人竟是唯阳公主!
    泛白的月光洒在她身上,让她的美带了些致命的危险与冷感。
    几年不见,当初那个温软亲善的小公主竟变成了这样
    殿下,不知奴才犯了什么错?余公公尽力保持镇定,问道。
    江殊澜不耐地啧了声。
    本宫不想跟你废话。
    一个问题,说实话可以活,敷衍或者撒谎的话,本宫不保证后果。
    余公公心里隐隐有了猜想,额角的汗不断渗出,不知殿下想知道什么?
    先帝崩逝的真实原因。
    江殊澜清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
    奴才不知!余公公立即回答道。
    江殊澜毫不意外,抬手接过邢愈的匕首,解开绳子,把他的手按在地上。
    邢愈很快照做。
    余公公惊恐地挣扎着,却被这名护卫紧紧制住,双手按在满是碎石子与泥土的地上,动弹不得。
    殿下殿下!
    过会儿叫得小声点,别吵着本宫。
    江殊澜说完,便提着裙摆慢慢蹲下,握紧匕首,对着他的食指剁下去。
    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匕首并未立即将他的手指砍断,而是破开手指上薄薄的一层血肉,卡在了指骨中间。
    余公公立时被疼得惨叫出声,头上被激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来。
    殿下饶命!他慌乱地求饶。
    他没想到公主会变得如此心狠手辣,切人手指时的态度随意而散漫,像是面对着什么无聊的玩意儿。
    但若他真的答了她的问题,他也肯定活不成了。
    他只能赌,赌公主仍像先皇后一样纯善,即便折磨他,最终却不会要了他的命。
    抱歉,力道不太对。
    江殊澜语带笑意,将匕首往外退了退,又重新用力压下匕首,这才让他的食指与手掌分离。
    鲜血在转瞬间涌出,渗透进他手掌之下的泥土里。
    月光下,那截带血的断指显得诡异而可怖。
    余公公被疼得抽搐不止,恍惚间,他觉得断指之痛似乎比不上匕首在骨肉间拉扯来回的痛。
    邢愈仍死死按着他,不让他挣脱分毫。细碎尖锐的石子也已混着血陷进他的掌心。
    当年,先帝到底为何会过量服食丹药?
    江殊澜慢条斯理地在他衣服上擦掉匕首上的血和泥,淡声问。
    殿下饶命,奴才奴才真的不知。
    余公公忍着痛,艰难道。
    江殊澜面带无奈地晃了晃手里的匕首,刀尖轻轻在他脖颈处划了划,旋即调转方向,用力朝他的手背扎去。
    啊!
    刀尖破开皮肉,穿透骨头,将他的手掌与被血湿透的泥土狠狠嵌在一起。
    见他仍咬牙忍疼,一个字也不愿吐露,江殊澜彻底没了耐心,拔出匕首狠狠扎进他右边胸膛。
    呃啊!
    下一刀,就是另一边。本宫不知道捅那边会不会死人,你想知道吗?
    江殊澜沉着脸问。
    余公公已经咬破了自己的嘴,鲜血也顺着不断流下,让他像是一只惨死的恶鬼。
    我说!我说!
    余公公声音里已经满是对死亡的恐惧。
    他能感觉到鲜血正不断从他身体里涌出,他的命也随着这一股一股鲜血落尽脏污的泥土里,连一丝声响都没有。
    江殊澜面沉如水,听眼前的人断断续续地说着当年的事情。
    越往下听,她心里的寒凉便越深。
    殿下,奴才知道的已经都、都说了。
    求殿下、求殿下饶奴才一命。奴才当时当时也是没有办法啊!
    余公公痛哭流涕道,声音已越来越小。
    江殊澜站起身,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裙摆,丢下一句杀了吧便转身走出了冷宫。
    在她身后,邢愈捂住余公公的嘴,从他胸前拔出匕首,又干净利落地割断他的脖子,了结了这个助纣为虐的小人。
    走出冷宫大门时,江殊澜才发现自己脸上已潮湿一片,满是冰冷的眼泪。
    她抬袖擦了擦,不经意垂首时才发现自己裙边沾染了猩红的鲜血。
    因为沾上不久,还未变干,与她所穿宫装的红色有些不同,所以稍有些显眼。
    江殊澜蹙了蹙眉。
    她不愿意带着这些脏血回到临清筠身边。
    脑袋有点重,江殊澜在宫墙边站了会儿,想吹吹风缓一缓越来越明显的酒意。
    待邢愈扛着尸体从冷宫出来时,江殊澜出声吩咐他:把尸体绑在皇后寝宫的房梁上。
    为示帝后深情,即便宠幸过其他女人还有了孩子,皇帝仍坚持每晚都只宿在皇后宫里。
    而这具尸体会在他们头顶慢慢发臭,腐烂。
    等他们发现的时候便会知道,他们的下场也快来了。
    作者有话说:
    (将军在另一边杀人,先写他老婆hhh
    今天7000+,日万失败(卑微落泪
    五一小长假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里加班&码字,一定会让将军吃上肉的!小天使们不必吃素hhh(好喜欢看小天使们的评论!码字动力up!up!
    感谢为澜澜和小临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如果 9瓶;frankkkkk 5瓶;诶嘿得囊达哟、小古队员 2瓶;Chelsea 1瓶;
    第四十六章
    夜宴里的礼乐喧嚣越隔越远, 偌大的皇宫里,不知有多少地方掩藏着见不得人的阴暗。
    林谨喝完一壶酒,带着药箱翻宫墙离开后, 临清筠的身影也很快隐没于死寂的黑暗中。
    初春的晚风伴着灯笼微光笼下来,临清筠步至一座宫殿的院内。
    院子里把守的人都已陷入昏迷,临清筠径直走向装满水的荷花缸。
    自皇帝命人将范明真绑起来后,他便被浸入了荷花缸里, 只有头露在水面。
    春日露的药效已经过去,范明真知道自己入了局, 神智失常伤了江柔, 皇帝和皇后迟早会要了他的命。
    他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范明真一直都明白,即便江柔对自己一往情深, 皇帝仍十分看不上他的出身, 也还介怀着江殊澜曾与他有过婚约。
    所以即使他与江殊澜的婚约已经不复存在,皇帝也一直未给他和江柔赐婚,只是在江柔受委屈时象征性将他升至了五品官。
    范明真原本以为,江柔深受帝后疼爱, 只要他在江柔最需要的时候仍陪在她身边, 让她更加依赖与信任自己,迟早能让皇帝对他改观。
    所以见江柔因接连不断的噩梦而日日心神不宁, 范明真一直耐心体贴地陪着她,开解她的情绪。
    而今日在春景宴上, 江柔的假发髻被人打落出丑,对于范明真来说也是个绝佳的机会。
    他也的确如愿,让江柔对自己的感情更进了一步。
    可送江柔回了她的寝宫后, 他却阴差阳错因为药性伤了江柔。
    被制住捆起来, 短暂清醒时, 范明真曾看见江柔脸上的感动情深都被惊恐与心碎取代。
    他苦心孤诣地经营的一切,都毁于那杯玫瑰乌龙茶。
    江柔给江殊澜下的药,江殊澜顺水推舟设计让他喝下。
    他曾想借这两个女人远离那些卑微低贱的过往,离成功也只有一步之遥。
    可最终却还是因为她们,他的所有计划与筹谋都功亏一篑。
    他没有家世,没有背景,虽曾做过几日万众瞩目的状元郎,风光无两,却也死死地被挡在权力之外,万般艰难也找不到往上爬的路。
    如今连最后的机会也葬送了,范明真终于确认,自己这一生其实只能到这个地步。
    或许早在被江殊澜救下的那个大雪天,他就该烂在泥泞冰冷的雪地里。
    恋耽美

章节目录

偏执将军不装了(双重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np只为原作者作者:夕阶酒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作者:夕阶酒并收藏偏执将军不装了(双重生)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