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煌的首都是天拱岛,古特拉斯洋中间一座人造岛屿,也是世界地图的中心,一般的人一辈子都去不了一次。有能力留在天拱岛的都是苏煌的顶级高层,比如军务院统领肖万爱迪方斯之类的。
    我说:可能去执行什么新的任务。
    不仅我们海文城,全球各地都在向首都调人。3058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开口,最后他来回揉着手里一张餐巾纸道:我师傅也在征调的队伍里,他提到一个机密,不知是真还是假......苏煌曾经在沙漠深处发现过某种古代科技,并把这种科技带了回来,就封锁在天拱岛上......
    别瞎想了笨蛋。我飞速打断他,拆了一只蟹腿:上古科技的谣言从我小学时就开始传了,就只有你和韦弗党的傻瓜才会相信,小心丢了饭碗。
    好啦,我知道。他摊手,我只是讲着玩玩,为我们宝贵的午餐时间增添乐趣,不过你还真是个无趣的男人。
    我吃完蟹腿,默不作声地将蛋糕打包起来。
    3055,我很欣赏你你知道吗。
    嗯?
    你在这个世界上有着特殊的生存技巧。
    我哪有什么技巧?除了秃顶和早衰。
    还有服从和沉默。
    4
    /
    下午5:00,准时下班。
    黄昏时分街道开始变得危险,在阴雨和晦暗的路灯的笼罩下流窜着一个个边缘份子,韦弗党、通缉犯、混混、厌世高中生、妓|女.......他们身披黑色雨衣,像街道上的老鼠,行色匆匆,而目光带着铁锈般的血腥,从我脸上一扫而过,留下一道冰凉的触感。
    我讨厌从地铁站出来的这条路,白天拥堵不堪,黄昏暗流涌动,有不少苏煌员工在下班回家的途中遭遇暗杀,我一向害怕成为其中之一。
    撑着雨伞,拉链拉到最高,穿过一个漫长的涵洞,火车从头顶飞驰而过。涵洞内亮着幽绿色灯光,灯管内积满了死飞蛾,导致光线十分微弱,两侧墙壁被大幅大幅的涂鸦占据,涂鸦被清理过很多次,但它们还是层出不穷地叠加:变异黑猩猩、女人大腿、小丑、血淋淋的大脑,以及被打上许多黑叉的苏煌白塔。
    有时候,我看见一些韦弗党的青年在涵洞底下举行集会,犹如小型弥撒,他们黑雨披的帽子尖尖的,低头对着一些象征太阳的符号念叨什么,看到有人路过就如惊弓之鸟般一哄而散,还有一些街头混混,他们不分场合地攻击路人,只为了发泄对自己生活的不满。
    今天,我的生日,很不幸我遇到了麻烦。五个街头混混从不知道哪个角落冒出,手持铁棍和电棒,没有打一声招呼就把我撂倒在地。我被揍得头晕眼花,鼻血往嘴里倒灌,行人从我们身边绕行而过,我头抵着地面,看见花花绿绿的皮鞋,但没有人停留。
    你们要多少钱?我艰难地卷起袖子,露出臂上的身份码:我给你们钱。
    他们不予理睬,又往我脸上踹了一脚,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我的鼻子可能要凹陷进脸里了。
    五万,五万够不够!我嘶哑地说。我喊得声音越大,他们就揍得越猛,边揍边骂走狗!走狗!我放在口袋里打算回家吃的草莓蛋糕被踩烂,一滩粉色奶油在我的胸口绽放,蛋糕碎屑七零八落。
    快点过去吧。我默默祈祷:快点吧。被混混围殴不是第一次,让他们揍爽了,再给点钱,短期内他们就不会找你麻烦。当然可以报警,不过报警就意味着要做好接受更残忍的报复的准备。
    这时,一道响亮的刹车声穿透了黑暗,一辆红色摩托车停在我们面前,紧接着我见到一双黑皮马丁靴跨了下来。马丁靴上有四排搭扣,鞋带绕了一圈系在后面,黑色工装裤,跟着卫衣式夹克,胸口有一块闪着光的吊牌。
    我抬起头,发现那是一个高挑的黑发男人,但我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因为他已经一拳一个狠狠揍在混混们的门牙上了。他的腿从我头顶扫过,猛地踹翻了其中最壮的那位,留下一阵短促的风,有三人扑向他的后背,他俯身避开了,抓起摩托车头盔朝他们脸上甩去。
    黑发男人动作干净,简直像格斗游戏里的画面,转眼间,之前围攻我的那些人倒地不起,哀号遍野。轱辘轱辘,沾了血的头盔一直滚落到我的手边,我咬咬牙爬起来,想捡起头盔还给他,但被男人抢先一步拿了回去。
    谢谢。我狼狈地喘着气说:我会给你报酬的。
    不需要。他戴上头盔,把挡风玻璃推了下来,抬起头,咔哒一声系上搭扣。我注意到他下巴脖颈的弧度以及喉结锁骨都利落好看,眉眼深邃,是那种走在街上无论男女都会多看几眼的类型,更何况是纯黑的头发和眼睛。
    眼见他发动摩托,我顾不得一身脏,赶紧抓住他的衣袖:等等,至少留个联系方式?
    ...订咖啡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他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摩托车上的卡通号码贴:我只是个普通外卖员。
    作者有话要说:
    外卖小哥星上线!
    开头的诗引用自纳博科夫《微暗的火》
    第19章 SINGLE
    「唯有那些清醒时做梦的梦想家,透过稀疏的网唤回昔日的幻影。」
    I.B.辛格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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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7:30,爱伦坡酒吧。
    早晨酒吧里没有客人,桌椅码放整齐,淅淅沥沥的雨点缀玻璃。星捧着一只雪白的小猫,巴掌那么大,小心地将它揣进口袋。小猫探出一个脑袋,抖了抖耳朵,撒娇似的叫了一声,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打量着世界。
    你养猫了?龙在擦拭吧台,看到这一幕立即举起手机拍照:冷酷杀手随身携带小奶猫,视觉效果相当震撼。
    星解释道:是杉木博士家的。
    他家的猫是黑色。
    它的崽,昨天云岸打电话让我去宠物之家领养,它们现在缺人照顾。
    说起来,他们几个回到海文城已经超过一个月了,被总部安排了新的工作。龙继续经营着他的爱伦坡酒吧,顺便发展了咖啡业务,星担任外送员。每天清早,星都会来到酒吧,接过打包好的咖啡,骑着新买的红壳小摩托将每一杯咖啡送到客户手上。
    今早的订单,十五杯。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吧台后响起,身穿黑色侍者裙的女人把一摞咖啡放在星的面前,女人的眼睛是灰色,短发泛着一层银白的光,她长得很漂亮,却总是一副对事物漠不关心的模样。
    苏安,你以后对客人态度要稍微温柔一点。龙循循善诱。
    女人撤了托盘,斜瞥他一眼,表情写着我和你很熟么,随后径直走入后厨,只留下一串高跟鞋的声响。
    没想到你居然雇了她。星望着苏安的离去,将摩托车钥匙在吧台上磕了磕。韦弗党这次收获颇丰,不仅找回了圣物,而且带回了两位萨库瓦苏安和沙诺。他们是自愿跟随的,并表达了与韦弗党合作的意向,因此,此时苏安出现在爱伦坡酒吧也不奇怪。
    改行做咖啡师不是很酷吗?我发现她对调酒也很有天赋,除了不爱说话没什么缺点。龙摊手:萨库瓦常年深居简出,与现代社会是有点脱节的,我能理解,就和你一样。
    我?
    您不比她好到哪里去,Ranger,所以您能笑一个吗?
    星笑是没笑,哼了一声,站起来戴上头盔准备出发。
    喂喂真的不笑一个嘛龙拍着桌子。
    星提起外送咖啡,摸了摸口袋里毛茸茸的小猫脑袋,那家伙倒是毫不吝啬地喵~~了声,仰着头打了个哈欠,还咂了砸粉红色的小嘴。
    走了。星转身挥手。
    2
    /
    感谢收听FM.82.99,下面是周先生点给苏小姐的歌,《Lets stay together》,来自黑人歌手艾尔格林,送给大家。
    I~~Im so in love with you
    我如此爱你
    Whatever you want to do
    无论你想做什么
    Is all right with me
    我都可以陪你
    Cause you make me feel so brand new
    因为你让我感觉焕然一新
    And I want to spend my life with you
    我想和你共度一生
    不知什么时候星也染上了听歌的习惯,手指轻轻敲击节奏。摩托车从高架桥上过,迎面扑来风和雨,分昼日过后连白天都是一片黑暗,橘黄色路灯一盏一盏掠过,头盔上光斑流动。
    距离目的地还有两百米,请靠左侧行驶。
    他偏转车头,踩下油门,摩托车尾灯拖着两道红光,飞快地驶下了高架。爱伦坡酒吧的咖啡业务主要服务于D区居民,款式没得挑,只有一种经典炭烧咖啡,六块钱一大杯,因为便宜和优质的口感揽了不少顾客。
    D区是贫民区,路面变得凹凸不平,摩托车驶入小巷几乎搁浅,星不得不减速慢行。贫民区的清晨热闹万分,空气里弥漫着煎饼烤肠老油条黏乎乎的香气,路边摊坐满了人,情侣酒店里走出勾肩搭背的男女,通宵打游戏的学生顶着黑眼圈背上了书包,衣衫褴褛的孩童赤着脚追逐打闹。
    第一单客户是一群高中生,早7:50,他们在铁轨旁等待电车。D区的电车轨道有一种荒芜感,杂草绿得惊人,肆意地向天空延伸,积水淹没了轨道,电车像是在水面上行驶。学生们穿着明黄色校服,撑着五颜六色的伞,有些人表情困倦,有些人则滔滔不绝地聊天,少女将伞柄在手中旋转,书包上系着亚克力挂件。
    星把车子骑过去,熟悉他的学生已经围了上来。他们接过余温尚存的咖啡,会很有礼貌地笑着说谢谢。少年少女们在D区东郊的一所高中念书,其中有些人梦想考上圣索菲亚大学,对于底层人,读书似乎是唯一的出路。
    爱伦坡咖啡,您的每日伴侣。电话:XXXXXXXX被风吹日晒褪色的卡通贴写道。红壳小摩托嘟嘟发动起来,把手上坐着只戴墨镜的冲锋鸭,车身上两道白条纹,是一台看上去非常安分守己性情温和的摩托。而它的骑手一身黑,头盔压不住的几缕黑发飘在风中,口袋里还揣着一只小不点白猫。
    星觉得自己已经逐渐适应了新世界的生活:寡居的女子,失明的男人,钟表匠,枪|械师,落魄小说家,一位又一位陌生人从他手里接过咖啡,互相打过招呼,继而离去。海文城像一台巨大的机械,它和它脚下的eid能量场一样运转平稳,从不偏差,星放任自己投入大街小巷。
    星,在吗?耳机里响起龙的声音:别忘了今天下午三点的会议。
    差点忘了。他随意地说。
    拜托拜托,这次很重要,总部的人也在,记得穿身好点的衣服出席。
    没有好点的衣服。
    我托芙兰卡给你送了一套西装,准备迎接惊喜吧。说罢,龙挂了电话。
    星交付完最后一份咖啡,把车停在路边透一口气。他甩开头发上的雨珠,熟练地衔起香烟,靠着墙壁呼出一口缓慢升腾的白雾。
    韦弗党每次会议他都是不可缺席的主角,他却不喜欢开会,也不喜欢西装。在尼古丁的作用下,星微微眯起双眼,透过氤氲的烟雾漫无目的扫视人群。人来人往,个个都撑着伞,步履匆促。
    这时,他好像看见马路对面站着一个人,举着唯一的一把红伞,金色长发,金色眼睛,回头看他。雨伞交错,在他们之间留出空隙,继而合拢,也就是那么一下的幻影,红绿灯交替,消失不见,一群白鸽飞向天空。
    3
    /
    下午1:00,星在路边摊扒完盒饭,回到自己位于C区的出租屋。房子是龙安排的,离爱伦坡酒吧不远,在一家名叫白日焰火的夜总会上面,等待电梯时,经常能看见浓妆艳抹的女人、男人从楼上下来。
    三楼,右手第五间,星伸手开门,发现门锁被人动过,屋内传来悠闲的哼歌声。拉开一道缝,一个穿深紫色连衣裙的金发女子站在缝隙中央,提着两件衣服对着空气比划,十分轻快地哼唱小曲。
    星走进去,女人看见他便笑得灿烂,招招手:嘿,我给你送西装来了。
    芙兰卡?他松了口气,放口袋里的小猫跳下去,直奔盛着牛奶的碟子。芙兰卡是龙的朋友,也是韦弗党的老成员,星完全不知道她是怎么进自己家门的,也许龙给了她备用钥匙。
    不要一脸不快嘛,见到我就这么不开心吗?芙兰卡举起两套西装,一套黑色一套深咖色:喜欢哪件?
    随便。星脱下外套,在水池边冲了脸。
    我猜你喜欢黑色。芙兰卡把黑色西装挂上衣架,剩下的丢回袋子,站远了些打量:不愧是林顿的西装哦,纯手工的,光是看着就很有质感,这次为你订西装龙可花了不少钱。
    劳他费心了。
    真是的...
    芙兰卡对星冷淡的态度有所不满,撇了撇嘴,忽然径直走到男人面前,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把按住他肩膀,把他推到沙发上,接着跨坐上他的大腿。星下意识地侧开脸,她便环住他的脖子,往他身下滑了些,让香水味浸满四周的空气。
    龙确实费心,还特地介绍我来陪你。芙兰卡抚摸男人脸上的伤痕:听别人说你对金发有一种特别的执着,真的么?
    芙兰卡是金发,金色大波浪卷,一种富丽堂皇的颜色。星眼神稍稍变了一下,只是把女人的手拿下来。
    她拍拍他的脸颊:你应该付我钱的,前天我可是在这儿过了夜呢。
    吃我的用的睡我的床,让我付你钱?
    你浪费了我整整一个晚上,并且持续浪费着我的时间。没办法,谁叫我喜欢你呢,我还从来没和三千年前的古人试过。她的胸几乎要蹭到男人鼻尖了。
    让开。星终于把她推下身,去取衣架上的西装。
    芙兰卡低头整理自己的裙子:星,你活该单身一辈子。
    男人不以为意,对着镜子更换衣服。他不像一开始那么瘦削了,拽下套头衫,露出后背紧致流畅的肌肉。他身材很好,不是封面模特那种浮夸膨胀的肌肉,而是笔直利落,每一寸都在战场上有用武之地。
    衬衫、领带、皮鞋,梳子沾了点水刮过头发。星的头发很久没打理,已经乱出了一种独特的艺术感,现在他将它们努力梳平,服帖地放在耳后。
    芙兰卡无言看了一阵,点燃一支烟:You look good in black. 让我开车送你去开会吗?
    不用,我自己去。
    那也太寒酸了,不能因为杉木博士不在我们就疏于对你的照料。
    星整理领带,走到芙兰卡面前。女人退了一步,而男人的手滑过她的腰,从她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拎起来晃了晃:龙给你的?
    女人咬着香烟看他。
    以后别再来我家了。星扬手散开烟雾:还有别在我家抽烟了,现在有猫。
    沉默了好一会儿,芙兰卡往他皮鞋上狠狠跺了一脚:死男人,我保证你今后不会再看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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