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只是让我看到您回来了,尽快去季家一趟。
    又是这样。云从风稍稍振起来的一点兴趣又被打消得无影无踪,他真的不想再掺合有关季鸿的事了小管家似乎是参透了他的神色,诚恳地道:大人,小的就求求您,去一趟吧。我家少爷现在信得过的没几个人,您要是不去,他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呢。
    云从风苦笑:我来曲绘不过一年半载,何德何能得他如此信任!其实我本事不高,就是来混小管家打断他:大人切勿这么贬低自己,少爷看人极准,他信你一定是有原因的,大人不要再自谦了。
    他信我个鬼。云从风心里嗤笑一声,要是信我,还至于搞成这个样子。
    到底还是软了心肠:好吧,我就随你去一趟。
    小管家大喜过望:好!那您随我来。
    过年后的季家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除了季鸿。
    半月不见,季鸿似乎更瘦了,脸色愈加苍白,眼窝深陷,活脱脱一副行尸走肉。
    云从风进来,先对他病态的仪容吃了一惊,回过神来礼貌地说:公子最近还可安好?
    季鸿瞟向他背后的小管家:你出去,把风。
    小管家一声不吭地出去了,合上门。季鸿一瞬间似是被雷劈了般跳起来,激动地抓住云从风的手,血丝密布的眼睛里尽是骇人的惊恐与绝望:我杀人了!我把她杀了!
    云从风被他的话冲击得呆了一刹那,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猜出了个七八分:你把她杀了?
    季鸿像是中了石化术,睁着眼睛不动了,委实说他这个样子实在可怖他喃喃着:我杀人了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竟掩面呜呜哭起来。
    云从风深吸了口气。
    这位季大少爷可真会来事,一回来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杀人大案,还是夫妻
    她现在在哪?
    季鸿打了个哆嗦:我
    云从风深知这事急不得,也不出声,等着他说出来,耐心等了半晌,他哆哆嗦嗦说:在后院后院
    那还有别人知道吗?
    季鸿没有回答,他抱着头,退后几步,近乎疯狂的尖叫起来:可是她活过来了!她活过来了!她没有死!她果然是怪物!
    第29章 姐妹
    季鸿言语错乱,精神几近崩溃,不过不妨碍云从风的思考:季鸿杀了石汀兰,但是他看到石汀兰活过来了?说明他要么是精神过度紧张产生了幻觉,要么是杀了与石汀兰长的很相似的人?比如姐妹?
    她现在在哪里?远抛湖近埋地,云从风猜他会埋在花园,果然,季鸿茫然地说:我把她埋后院去了,她明明是在那里的,可是她活过来了
    看来是杀错了人。云从风心想,继续诱导:她在哪里?不是你的幻觉?
    季鸿目光突然凶狠起来:她死了!她确实是死的!我亲手他又开始胡言乱语了,喃喃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季鸿疯了。
    云从风一阵好说歹说,稳住了他的情绪,叫小管家进来看好他,独自一人去他所说的后院,一处极荒僻破败的院落,院内荒草丛生,中间一簇明显杂乱倒伏,看来就是埋在那里了。
    他扒开草丛,将草踏平,蹲下来抓了把土,土新翻上来的,他看翻动的情况用脚划出一个大致的圈,确定了地点之后,他毫不犹豫地飞去去清平司向殷洪报道。
    一桩板上钉钉的杀人大案。
    殷洪一如既往地在后院里打麻将,吆五喝六。云从风跨进来说有大案要报的时候,他还满不在乎,直到云从风说季鸿杀人了,他屁股生刺般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季鸿杀人了。云从风重复了一遍,杀的可能是石汀兰的姐妹,埋尸的地方我找到了,现在要不要立案?
    他不确定,殷洪在曲绘待了十几年,难免与季家有勾搭,擅自立案抓人,吃力不讨好还容易得罪人他选择让殷洪自己来做决定:瞒报的话,季鸿杀人的事迟早会被石家那边察觉出来,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殷洪抓头,拼命抓头:这个等等,让我想想,那个,那个季家现在怎么样?还有谁知道这件事?那石汀兰呢?
    季家目前还没动静,现在还没第四咳,我说错了。他看了一眼牌桌上一众惊得目瞪口呆的同僚,尽管他们平时跟他基本没说过五句话,这个场合还是不能不尊重他们一下:暂时季家石家的人都不知道,石汀兰应该也一样。
    殷洪继续挠头,都快把头发薅下来:那还是立案吧?反正早晚都是要爆出来的事不过你确定那地方埋了尸体?真的吧?错了可是要负大责的!
    确定,那地方有死人的气息。
    那殷洪好像泄气了一般,那就查吧。
    清平司的机制荒废十几年后再次运转起来,跟衙门捕快通气,批逮捕令,破门抓人,围住埋尸现场,一套流程下来,居然没出什么乱子。
    荒草丛被刨开,衙门的捕快对挖尸这种事比术士熟悉得多,这活全让他们代劳了,术士围成一圈看,季家的仆从在院落之外张望,议论纷纷。
    土一层层刨开,渐渐露出一截衣带一角,一段胳膊,几个捕快换了工具,撇清浮土,慢慢地把尸体抬了出来,放在平地上,迅速盖上白布,搬上担架抬走了。
    围观的仆从纷纷让路,云从风目送担架远去,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石汀兰呢?发生了这么大的时候,她怎么还不露面?
    他正想开口问问,殷洪已快步上前,跟脸色铁青的季员外搭上了话,并肩走了,看样子是要商讨该怎么办,他只好把疑惑摁了回去。
    石汀兰作为相关人,不能不出面。云从风点了两个捕快,客气地请季家的总管把夫人请出来,配合相关事宜的调查。
    不想总管进后宅找了一阵子,回来说:抱歉大人,夫人似乎不在后宅。
    云从风神情微变:总管,此事重大,不可推诿,况且受害者极有可能是夫人亲属,发生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出面?
    总管连连弯腰:真对不住,后宅真没夫人踪迹,许是回娘家了也不一定?
    她回娘家,你这个总管竟然一无所知?云从风声音高了起来,已有几分恼火,清者自清,别躲躲藏藏!
    总管喊冤:真不在啊,一个大活人不见了我也没法给您变出来不是?噢,明玉!明玉在哪?叫明玉过来!
    明玉是石汀兰的贴身丫鬟,她直接说石汀兰回娘家去了,因为跟季鸿吵了一架,十分委屈还大哭了一场,跟过来走亲戚的姐姐一起走了,走得很匆忙,所以总管对此不知情,请他谅解。
    云从风对贴身丫鬟的话一个字都不信,但是碍于明面上的礼仪,他没法直接破门而入找人,耐着性子告退。
    他回到清平司,在编的术士聚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谈论,听他们说尸体在对面衙门,仵作检查出结果至少要两天。石家正在派人过来认尸。季鸿在牢里又发了一回疯,差点把衙役打成重伤,这个人算是彻底废了。
    云从风安静地听着,直到觉得没什么价值了离开,一边思考:石汀兰怎么碰巧这个时候回了娘家?依她以前的性情,不可能就因为吵了一架就气得回娘家啊。
    还是说这其中有别的关窍?
    回来啦?头顶上冷不丁传来胡宴的声音,云从风一抬头,胡宴抿嘴笑了笑,丢下一个果子来:去查案了?
    是个大青枣,洗过了,表面还滚着水珠。云从风啃了一口:嗯,季鸿出事了。
    胡宴丝毫不觉得意外:他那样迟早要出事,不影响你年绩考核吧?
    云从风道:年绩考核是小事,能不能找到真凶才是大事。
    胡宴满不在乎:清平司能人是有的,曲绘的不行上级有行的,除非有人不想查,总能得出结果,不用担心。他跳下来,心情很好的样子,中午想吃什么?
    我做吧,你想吃什么?
    红烧肉!
    噢行吧。
    这个点集市上没多少肉卖了,云从风只买到了一丢丢五花,切了不过四块。肉少用的料少,熬起来也快,云从风做好了端上桌,唤胡宴过来吃饭,往碗里压饭的时候,乍然外面一阵喧哗,喧哗声由远渐进,又慢慢远去,云从风凝神细听了会,发觉喧哗声是往隔壁衙门去的。
    应该是衙门那边出了什么事,凡人不好判定,所以差役来请术士过去看一看,至于出了什么事,除了那具尸体,还能有什么缘由?
    一想到这个,云从风果断扔下饭勺,冲出门:胡宴你先吃着,我出去一趟。
    哎?你去干嘛?
    有事!他冲出了清平司的大门,左拐几十米就是县衙门,进去之后稍稍认了下方向,直奔仵作房。
    不过他还是稍微来迟了点。离仵作房还有数步距离,他已听到里面一阵惊呼:这不可能!
    确定没搞错?那这具尸体又是谁的?
    难不成换了魂?
    出了什么事?云从风快步走过来,一人答道:这具尸体分离出来的魂魄气息,确实是石汀兰的!所以这具女尸应该就是石汀兰。
    云从风脑子一嗡:确定?没弄错?
    石汀兰的魂魄已经下去了,但是从残留的气息来看,是她没错。仵作待着困惑的语气道,但是这具尸体究竟是不是石汀兰的,面部腐烂得有些严重,暂时无法判断,只能等石家来人辨认了。
    不用!云从风在短短数息时间推翻了之前的推论,直接去石家找人!
    季鸿看到的死而复活,明玉的说法是石汀兰气得回娘家了。而仵作说这具挖出来的尸体是石汀兰,那么季鸿看到的死而复生其实是石汀兰的姐姐?
    要验证这一切,直接去石家去看看那位姐姐不就行了?
    叫石家派人过来认尸,不如主动去看个清楚,省了多少时间。
    不过他没忘记询问殷洪的意见,最终是他与殷洪一起去的,连饭都没吃就匆忙启程去石家,半路上恰巧碰到了正在往这边赶路的石家人,正好同行。据他们说,那天回来的,确实只有石汀兰姐姐石岸芷一个。
    到了石家,云从风见到了石岸芷。
    很漂亮,与石汀兰长得极相似,一个模子出来的。
    怪不得季鸿会认错。
    石岸芷对季家那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听闻姐姐可能被害,吃惊地连连叫道:不可能!她前几天还好好的!
    多说无益,眼见为实。石家的老爷也不含糊,袖子一甩,打算带女儿亲自去季家讨个说法,还带上了不少辈分够的男丁,实力强的供奉,不知情的,大概会以为石家老爷要去挑架了。
    两家人一碰面,刚开始气氛剑拔弩张,云从风还紧张了一阵子,怕他们真动刀动枪,后来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石家老爷带这么多人看似气势汹汹,实际上是为了撑场子,摆个排面,跟季员外说话硬中有软,处处转圜,显然另有盘算,对女儿的感情还不如石岸芷的痛哭来得真实。
    云从风感觉自己受了欺骗,他差不多想出了接下来可能的发展:两人商量好了补偿事宜,官府这边该打点的流程全打点好,打份报告上去蒙混过关,然后季鸿被接回家,或许这辈子都永无出头之日,但是起码不会饿死他为什么会对这一套这么熟悉?噢,是在学院里,跟柳英他们打交道,多多少少知道的。
    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云从风冷眼看着捧碗喝茶的两位老爷,忽然想起他还没吃饭,一开始他无比兴奋以至于忙活大半天忘记了饥饿,现在这个时候,他有点饿了。
    第30章 遗物
    云从风向殷洪知会了声,回去吃饭,他累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小屋,胡宴依旧坐在门口的树上,悠闲地垂下一条腿,晃荡着:哟,副司主大人回来啦?早饭吃了没?
    没吃。
    胡宴跳下来,往袖子里塞了什么东西:那吃南瓜粥行不?
    行啊。
    胡宴大袖一甩,变戏法似的从袖里端出一碗热乎乎的南瓜粥:喏,吃吧。
    云从风没接:你从哪来的?
    从酒楼里订的,付过钱的,这样行吧大圣人?胡宴一脸爱吃不吃的嫌弃。
    云从风接过来:我不是担心你吗,现在我这个身份,不能不谨言慎行哇呸!好烫!
    胡宴噗嗤笑了一下,转移话题:案子查得怎样了?
    云从风敷衍:还行。没什么大的起伏。
    胡宴看着他,说:昨天的红烧肉还有,要吃不?
    云从风一惊:就那四块肉,你还留着?
    你糖放多了,有点腻。胡宴翻个白眼,不知道糖有多贵?
    云从风想了想,他好像没放多少糖啊,只放了一小勺,低头喝口粥:手抖,不小心。
    胡宴哼了声,返身进厨房,云从风听到了生火的声音,在树下一块石板坐下来慢慢喝粥,粥喝到一半时,胡宴端着碗出来了,两块酱红色的肉,边角堆了一勺萝卜丁。
    云从风先挑了肉吃,确实甜了,嗯
    一碗粥两块肉下肚,云从风精神好了不少,又觉得无事可做,索性去找隔壁衙门的同僚聊聊天。事情的发展比他想象的还要快,据他们说季员外已经跟县太爷通好气了,估计没几天就可以结案。
    云从风听他们聊天吹牛,神思恍惚。
    后来发生的事一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季鸿的确被判刑了,但是因为他现在是个疯子,认定属于错手杀人,刑罚有所减免,只判了两年,在狱里待了两天,就被季家的人悄悄接了回来。
    石汀兰的尸体在仵作检查完毕写好记录后,就返还给了季家,由两家出钱共同举办葬礼,棺椁从季家大门口抬出去,季员外亲自扶棺下葬。
    一场白宴,云从风没吃几口就放下了,他无聊的四处看看,有点不愿在这待下去。
    他起身,打算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溜走。现实亦是如此,人声嘈杂,没人注意到他,他溜到季家门口,门仆冲他打了个躬:副司主大人这是要上哪呢?怎么不多坐坐?
    喝多了,去外面吹吹风。
    您要不是先等等?石家的大小姐有事要找您?
    云从风一愣:石岸芷?
    是呢,她有事想跟您谈谈。
    云从风一想,反正他有的是时间,见见也无妨:那她人在哪?
    门仆带他去了别院,与嘈杂的宴场相比,这里过分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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