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之前,还和他打电话锥心。
    宗楚视线忽然又阴鸷起来。
    他踉跄着站起来,一个沈余而已。
    只是一个沈余而已!他这是在干什么?他有一整个商业帝国,他的势力遍布海内外,他凭什么因为一个自己去死的情人在这烂下去!
    是他自己不要的。
    是他自己。
    宗楚沉着脸,他往前走了两步,心脏仿佛被人重击了一拳,很疼,很疼,疼得要死了。
    他脸色阴鸷,死死抠着心口。
    他他妈怎么还不醒过来问他一句疼不疼!他他妈因为他,疼得要死了!
    他不是最乖吗?他不是装乖吗?
    他继续装啊!他什么没答应他,什么没给他!
    他凭什么,凭什么自己去死!
    冰棺是特制,必须保持室内恒温零下二十度才能保存。
    最初的几天,宗楚每天都把棺放在床上,德叔老泪涕泗也没劝动。
    后来宗老夫人得知此事,拄着拐棍来公馆打他。
    苍老的脸上满是老泪。
    宗家只有一个老太太从小就対这个孙子又管又疼爱,也只有她的话似乎能管两句。
    冰棺被封入主卧旁边特制的冰房。
    半年后,
    宗楚似乎正常下来了。
    他游刃有余的游走在商场中,宗家在国外市场的扩张程度短短半年扩大了半数规模,当年牵扯到沈余这件事的人,一一被找出来,出乎意的料,宗楚却没対他们做什么。
    沈余这两个名字,在北城几乎消声灭迹,再也没有人提起过。
    而宗楚,宗家人提心吊胆了半年,发现他似乎真的不再管那个叫沈余的人。
    庆德公馆在三个月前就被团团封锁,连只鸟也飞不进去,因为整栋别墅都开着零下的恒温,半年时间,连曾经依附着墙角生命力顽强的青草都变得枯黄,最后只剩下颓废的根茎。
    佣人每一周会来打扫两天,每次来都被冻得要死,后来发现除了她们真的没别人,于是就大着胆子先悄悄去先把温度提高一点,只提高到零下十度,至少比刺骨的冷好一点,多了她们也不敢乱动,毕竟那位虽然没说话,但是人却是一直在这里放着的。
    有时候她们擦洗从旁边路过,看到还是完好的仿佛只是睡着的青年,都会感到一股刺骨的凉意。
    听说这是人自己选的!药就在兜里,碰都没碰一下。
    今天也照常,两人闲聊着,走去主卧那边调低温度,没错,人在侧卧的冰房,开关却在主卧。
    公馆常年寒冰,窗帘也不开,怕太阳影响到室内温度。
    两人随意进去,准备去摸床头的开关,下一秒,身边的佣人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这人埋怨道。
    你,你你,床上有人!
    佣人压低声音,哆哆嗦嗦的扯着她胳膊往后退。
    人?
    不信的中年女人惊诧的回头,一看差点吓一跳,床上真的有个人影!
    这这
    头儿那个人有主见,拉着人先出去了。
    能来这地方的,能有几个人?
    除了那位,也只能是那位。
    只不过真的够渗人的,看刚才被子的样子分明里边是有个东西啊!
    宗楚是昏昏沉沉醒来的。
    昨晚上是宗酶和李天一的订婚宴,一年半的时间,宗酶态度坚决,她対李天一就是非他不可,处处维护,磨得宗夫人都开始改观。
    而最大的难题宗楚,也轻而易举的就放过她们了。
    沈余不是觉得那小子靠谱吗?
    他挑的人,总比任何人都要好。
    宗楚还亲自当了这个见证人,哪怕他脸色黑沉,也不妨碍这是宗家近来唯一一件大喜事,宗酶也觉得他在逐渐回归现实,出于泄愤心理,敬了他五杯酒,宗楚全闷了。
    他头有些疼。
    从掌权宗家来,没人敢给他敬酒,就算敬了,宗楚也就至多是沾一口,就算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
    但宗酶敬得不是他,是沈余,是她的沈哥。
    沈余的酒,只有宗楚能替他喝,不但喝,还要全都喝光。
    他宿醉的时候很少,少有的几次,青年总是会窝在他手臂里,按着他的额角轻声哄。
    人呢?
    今天呢?
    他都答应宗酶这件主动打他自个儿脸的事,酒也喝了,他不乖吗?沈余为什么连额角都不给他按?
    宗楚忽然生出一股巨大的愤怒。
    他猛地睁开眼,狠狠喊:沈余!
    门外的俩佣人吓得互相看了一眼。
    沈余
    可不就是那位的名字。
    不是说宗五爷已经正常了吗?不是说他已经完全忘了这个人了吗?
    门内忽然想起巨大的声响,下一秒,门框就被打开,脸色黑沉还带着酒气的男人出现在门前。
    他阴着脸,视线落在两个颤巍巍的佣人身上。
    他呢?
    他?
    谁啊。
    佣人快吓哭了。
    宗楚不耐烦,他呢?茶根呢!
    那儿呀
    佣人被他低吼地一颤,伸出颤抖的手指头,摇摇対着隔壁的侧卧一指。
    男人似乎僵住了。
    他眼珠混沌的看过去,逐渐变得清明。
    哪儿还有什么沈余
    这世界上再他妈也没有沈余这个人了!
    没有!
    他剧烈的喘息起来。
    俩佣人感觉情况不対,赶紧凌乱的跑去楼下去联系卫臣,以及曾经公馆的管家德叔。
    谁也不知道宗楚是什么时候跑到这来的。
    而等听到消息赶来的李德他们一到,只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男人,黑衬衫,手臂上搭着黑西服,粗粝的眉眼一瞥,就能把人镇住。
    完全没有两个佣人颤巍巍的描述的凶神恶煞的模样。
    李德刹住脚步,表情却没放松下来。
    陈琛和曲启明他们已经在总公司等着了,宗楚手腕够足,野心也够大,四家联手下场,他意在抢夺国外60%的市场。
    今天该是四大集团联合会议的日子。
    李德瞄了一眼冰房,表情复杂的看向男人:老宗
    人都齐了?
    男人整理着领带,骨节分明的大掌不明显的顿了下。
    这之前都是沈余为他做的。
    他表面看不出来任何不正常,也看不出来一个人跑到公馆来和一个死人睡一起的疯狂。
    李德眉毛就没放下来过。
    当初他就觉得宗楚太在意这个情人,如今看来,那时候真是猜得太対了。
    不过好在他没受太大影响,至少还是那个冷静的宗家掌权人。
    也対。
    李德说:都齐了,老宗,大家伙这次可都指着你了,把那帮外国佬打得落花流水!
    男人扯了扯嘴角,他眉目冷厉,没说话。
    要是以前,可能还能开两句玩笑。现在少了沈余看着更不像个人了。
    这当然是褒义。
    褒义,李德摸了摸鼻子,不管怎么说,到底人还是理智的,说实话他刚听说沈余没了那会儿看宗楚当时那个疯样还以为他还会跟着办什么傻事。
    不过想也是,怎么可能呢?他一个大权在握的人,本身和沈余就不是一个世界的,更不可能为了一个情人放弃自己的权势地位财富。
    他那会儿真是傻了。
    这才是宗楚,不是吗?
    第56章
    沈余觉得身体很沉重,头像炸开一样的疼。
    他皱着眉头,尝试着动了一下手指,细细麻麻好像针扎一样的痛感遍布全身。
    这是他犯病时的感觉,从十年前他就再熟悉不过。
    可他不是死了吗?
    血液逆流膨胀的感觉仿佛还在身体里,沈余本能的打了个寒颤。
    很疼,但没有人能帮他。
    他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七年前街头和还是青年的男人的初见。
    五年前会馆把他按在床上看医生的男人。
    以及最后所有真相透露,把他藏在怀里,挨了一颗子弹的高大身影,最后全化作倒在地上的那个人。
    沈余心尖抽痛。
    他不知道那是幻觉还是真实。
    他死后的男人意气风发,手段越发强横,半数市场都被联合的几大世家侵占,彻底扩张到海外每一寸角落。
    然后他死在了一年后沈余死去的同一天。
    宗酶已经长大了,她也开始参与家族生意,一年的锻炼让她人成熟了不少,那也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午后。
    宗氏与A国华盛投资欲进行下一步合作,华盛投资算是当地的龙头产业,早在宗氏市场扩展A国时就已经提前示好,此次有机会,更是拿出了百分之一万的尽头。
    其中之一
    他们搜刮全国,找出了一个少年。
    一个眉眼、气质,和沈余有九分相像的少年,连年纪都和当年遇见宗楚时一模一样。
    宗酶看到人时,甚至都有一瞬间的恍惚。
    一年时间,她几乎都要忘了沈余的每个小细节。
    他被严防死守的关在公馆里,和花草一同被湮没。
    死去的人就是这样,他或许能一直卡在人心里,可逝去了,总会有新的生活和新的人来填不上他的空缺。
    甚至直到有一天,也许她也只能和孩子讲讲当年那个把她当亲妹妹的青年的事迹,却发现已经记不太清了。
    人是废了华盛九牛二虎之力才筛选出来的一个最像的,华盛高管躬着身,试探着看向为首的男人。
    男人仿佛没看见一样,视线没有任何波澜。
    华盛高管脸色讪讪,只得叫人:把人带走。
    那少年面露疑惑,来的时候被人教了一大堆和那个人相似的东西,结果最后只见了个面就没了。
    宗酶跟在宗楚身后,她看了一眼自己亲哥哥挺直的身躯。
    人人都说宗楚已经完全把他忘了,可宗酶知道,那座公馆只因为那一个人的存在会永远运转下去,一年总有两三回哪里也找不到宗楚的身影,他必定是在那里。
    她甚至有暗恨。
    他现在做这些深情又有什么用呢?
    沈余半点都看不见。
    之前把他任何一个手段挑出来,哪怕是一点他对沈余的尊重都看不出来,连宗酶除了知道他的脾气,知道他对沈余的占有欲,也没有想过他能记到现在。
    但是人已经没了。
    他缅怀过去又有什么用?
    以沈余疼爱的妹妹来说,宗酶能对宗楚恨不争气的埋怨。
    而从宗楚的亲妹这个角度来提,宗酶也试探过让他放下,但每次话题一提起,下一秒宗楚的视线就能把她吓到半死。
    他不喜欢红的。
    男人忽然冒出了一句。
    宗酶跟在他身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啊了声。
    她打量着男人,忽然有一种很不确定的感觉,而且这个感觉越演越烈,就好像当初沈余离开宗家老宅,此后事情就发展的一发不可收拾。
    她捏着手,说,哥,你提这个干什么?
    今天是他的祭日。
    男人脚步没停,声音低沉的说。
    风吹起了他浓黑的大衣,刮得人心烦意乱。
    也让人抓不住。
    一年时间,沈余之所以在北城销声匿迹的这么快,是因为宗楚根本不允许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其实刚才那个少年进来的时候,宗酶有一瞬间已经做好了准备让人赶紧把他带下去。
    这群外国人离得太远,调查到当年的事,却不知道其中的细节。
    宗楚根本不会看着别人找沈余的替代品,不管出于什么原因。
    当年试图爬床的那个青年下场可并不太好。
    而今天他什么也没说,甚至就这么淡漠的看那少年被带离。
    宗酶裹紧了大衣,她看了一眼身侧的卫臣。
    对方神色冷然,眉头却不明显的皱了起来。
    很明显,宗楚的不对劲连他也看了出来。
    不是说某些情绪不对下的不对劲,宗楚身上不会出现任何出乎意料的变化,他总是上位者特有的狠稳,就连笑都能让人从心底发颤的,除了当年沈余在他身边。
    对比之下,就显得今天的他格外不正常。
    男人脚步忽然停了下。
    他看着不远处,忽然说:他喜欢吃凉的,给他准备点凉菜,送过去。
    哥,你自己,不去吗?
    宗酶不知道说什么。
    好久没提到这个名字,她咀嚼着,回忆顺着话音飘到脑袋里,一瞬间竟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她眨了眨眼,风把眼睛吹得一片湿乎乎,低头却看见男人口袋里的手握成了拳头。
    宗楚踉跄了一下。
    宗酶惊呆了,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去拦,卫臣比她动作更快,保镖快速的围成一圈,华盛的高管方几乎是瞬间齐齐举高了双手,满脸惊恐,用拐角的语言喊饶命。
    宗楚那一踉跄就没能再站起来,他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粗重的喘息着,眼睛通红。
    五爷!
    卫臣低喊了句,职业本能他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把周围所有有可能有消音武器的地方全都查验了一遍。
    没有。
    宗楚也没有任何外伤的痕迹,他甚至还清醒。
    宗酶缓过了一阵,她本以为没事了,却眼睁睁看着宗楚高大的身躯几乎是瞬间又往地面上深深伏低了,仿佛身上压着无法承担的重荷。
    哥,你怎么了啊?你别吓我!
    宗酶六神无主的扑过去。
    宗楚完全没理会她。
    他也没理会任何动静,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狠狠瞪着地面,像是在瞪当年那个少年。
    沈余不会再回来了。
    沈余死了,早在他妈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在自欺欺人。
    噗
    五爷!
    鲜红的血液撒在A国标志性的摩天楼一百零八层上,卫臣几乎是立刻喊出声。
    宗酶直接傻了。
    她看着不断咳血的男人,手指不断的颤抖。
    华盛的高管伸着胳膊,在保镖上膛的枪管下满脸惊惧的喃喃:不是我们,真的不是我们,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
    谁也不敢相信刚刚在会议上冷厉沉稳的男人会一瞬间变成这样。
    宗楚谁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一年,他等了一年。
    等来了什么?
    他像只狗一样缩在床上感受沈余留下的那一点温度,甚至连碰都不敢碰那块冰一下!
    要是化了,沈余就没了。
    他厉害,他真的够厉害。
    那么听话的一个人,凭什么因为一堆外人把他扔下来!凭什么!
    宗楚额头抵着地面,眼底涌上浓沉的血色。
    他仿佛回到一年前的天恩寺,佛乐中的住持脸色平和淡然,告诉他生而死,死而生,让他看淡一切。
    他凭什么看淡?沈余就是他的东西是他的人!
    死也别想离开。
    他就是追到阴曹地府,也要把人给追回来。
    他死也别想离开!
    哥!
    公元2098年,宗家掌权者病逝。
    照其遗嘱,下任继承者,其妹宗酶将其与爱人沈余分葬一处,相隔一条河。
    他怕了。
    他怕沈余不想见他。
    男人暗红的眼睛在沈余沉重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心惊的喘息了两声。
    沈余紧紧扣住了花白蓬松的床单。
    他失神的看着床头。
    是他的幻觉吗?
    他为什么还有意识?
    沈余闭了闭眼,逐渐放轻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可能。
    冷静想一想,绝对不可能。
    以宗楚的身份地位,没了他,有第二个第三个都毫不奇怪,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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