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何惊年毫无反应,她又道:原辞声说,两个人能够彼此相爱是无比幸运的事情,应该成全而不是破坏。他也是第一次有了想要和人共度一生的愿望,之前他从不认为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虽然不可思议,但无论如何都想实现。他想给你幸福,也希望自己能因你而获得幸福。
    何惊年听着,面带一丝礼貌微笑。事到如今,这些原本或许可以令他感动流泪的话,再也无法在他心中掀起一丝波澜。
    婚礼一天天地临近,筹备工作也陆续准备停当。何惊年站在落地镜前,看着身穿雪白高定礼服的自己,陌生又熟悉。
    自己又要结婚了。
    沈棠风走进来,眼神中掩饰不住的惊艳。一旁的沈鹏和庄曼吟也不住口地夸赞,欣悦之情溢于言表。于是,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在经过那么多的混乱之后,一切终于回归正轨,正如最初计划的那样,完美无瑕,真好。
    年年,我看你最近脸色一直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身体吃不消千万别硬撑,一定要跟妈妈说。庄曼吟关切道。
    我没事,就昨晚没睡好。何惊年道。
    其实,婚礼的事全都由庄曼吟兜着,一点都没舍得让他忙。平时生活,沈家的人也对他无微不至的关照,他感觉自己快被当成捧在手心上的大小姐了。可能真是自己被养娇了,整个人越发懒懒散散,转不动脑子,容易犯困,还怎么睡也睡不够。
    换完衣服,何惊年和沈棠风去拍了结婚照。他俩拍完,庄曼吟提出要一家人合影。沈鹏笑道:今天是两个孩子的事儿,我们就不要瞎凑热闹了。
    庄曼吟充耳不闻,坚持四个人一起拍了照片,指着照片眉开眼笑道:二十多年了,终于有了一张全家福。
    回去的时候,庄曼吟从手袋里翻出永远随身带着的照片夹,把刚印出来的全家福也珍而重之地放了进去。
    我约了小姐妹准备一起去买点东西,司机会送我过去,你们就先回吧。她笑道。
    等上了车,她才敛了笑容,去原家。
    车在雕花铁门外停下,庄曼吟被杨莉阿姨迎进了客厅。豪华宽阔的客厅里暖气开得很足,桌上堆满了各种零食饮料,原辞声正抱着女儿一起看卡通片。
    见她进来,原辞声便把女儿交给杨莉阿姨,请她随便坐。她答应着,眼神却忍不住往那小女孩儿那边瞧。
    杨莉阿姨,你把糕糕抱给庄阿姨看看。原辞声道。
    庄曼吟接过糕糕,两只手都在发抖,轻重都不行,怕她摔怕她疼。软乎乎的小姑娘,抱在怀里是暖暖的一团,散发着温馨的奶香。她也不怕生,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自己,圆脸蛋白里透红,讨人喜欢极了。
    本以为糕糕会长得像原辞声多一点,没想到小姑娘除了那副双眼皮和深眼窝,倒是哪儿哪儿都像何惊年。庄曼吟忽然心有所感,打开照片夹对比着瞧,像,果真是像,她眼眶一阵发热,差点掉下泪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庄曼吟迅速收拾好情绪,单刀直入地原辞声说:看在我和你母亲昔日交情的份上,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原辞声默然不语,皮肤惨白透青,一双眼睛陷在阴影里,没半点活人气。
    庄曼吟无声地叹了口气。虽说她知道,何惊年因为他受了不少罪,但瞧着他现在这副活死人般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心疼。她至今难忘多年前第一次见原辞声时他的样子,和糕糕差不多的年纪,被谢丽思抱在手上,泛着光芒的卷发簇拥着雪白的小脸蛋,漂亮可爱得像小天使一样。
    明明以前是那么甜蜜温柔的孩子。
    谢丽思带他去动物救助站收养了一只小狗。他每天陪小狗一起玩,只把球扔出短短的距离。因为小狗一条腿受过伤,跑起来不那么敏捷。每天谢丽思陪他遛小狗的时候,他也总要时不时停下来抱它一会儿,怕小狗腿疼。
    他是那么宝贝那只卷毛小狗,可被接回原家没多久后,那只小狗就死了。
    在他被原正业关禁闭期间,那只小狗也被关在一个很小的铁笼子里。原正业不让人给小狗一点儿水和食物,没过多久,小狗就活活耗死了。
    他出来后,原正业还让人把小狗的尸体拿给他。告诉他小狗因他而死,这是他犯错的代价,谁让他不听自己的话。
    大人造的孽总会报应在孩子身上,原正业是,自己和沈鹏是,现在又轮到原辞声,宛如一种遭诅咒的轮回。
    我,知道您要说什么。原辞声喉咙里传出空洞的声音,您放心,他不会再想见到我了。
    我是希望,你可以就此放下,放过他也放过自己。庄曼吟勾了勾鬓发,我和年年那孩子很有缘,他让我从失去小雨的痛苦解脱出来。我是真的想当她妈妈,做妈妈的没有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开心。
    所以原辞声抬起一只暗沉的绿眸,您是觉得,只要他不和我在一起,就能开心了是吗?
    没错。庄曼吟斩钉截铁,至少不会让他难过。
    后面的话,她到底没忍心说出口。
    你和年年在一起,只会重演原正业和你母亲的悲剧。因为你是原正业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你流着那个男人的血,你的身上寄宿着那个男人的幽灵。
    永远摆脱不掉。
    你看。庄曼吟打开她的照片夹,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很小心地递到原辞声面前。
    原辞声转动了一下眼珠,凝住不动了。
    这是小雨刚满周岁时拍的,当时你妈妈带你来参加周岁宴,你趴在摇篮边上,问我他是弟弟还是妹妹,还把手里的玩具的送给他。庄曼吟回想着当时的情形,露出幸福的微笑。小雨也很喜欢你,抓着你的手指不肯放。你妈妈说,两个孩子长大以后关系肯定很好。
    原辞声似听非听,双眼始终紧紧盯着照片。
    可惜我应该再也见不到长大成人的小雨了。庄曼吟声线略颤。所幸天可怜见,上天把年年送到了我身边,我绝对不能容许他再受一点伤害。
    说着,她望向原辞声,你也是做父亲的人了,一定能明白我的心情,对吗?
    原辞声依旧一瞬不错地凝视着照片,良久,吐出一个字:
    是。
    庄曼吟起身,那就好。
    原辞声半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凝固了一样。直到手机嗡嗡振动起来,他才机械地接起电话。
    原董,很抱歉,您让我调查的从恩慈福利院出去的孩子们的名单里,暂时没找到符合要求的对象。金秘书犹豫了一下,但是我意外发现了另一件和何惊年先生有关的事。
    挂断电话后,原辞声低下头,把脸深深埋进掌心。疲惫不堪的黑暗里,眼前始终晃动着那张照片上小男孩的模样
    乌黑的头发,雪白的皮肤,他的肚脐旁边,有一颗殷红如血的小痣。
    第61章 高墙(二更)
    随着三月的到来, 川源市的天空终于散去了漫长冬季的浅灰色,瓦蓝的天空不掺一丝杂质,空气里透散着青草的清新味道。
    何惊年和沈棠风的婚礼, 就在这样一个干净明丽的春天举行。
    法式庭院充满华贵典雅的古典气息, 如茵绿草的中央, 罗马喷泉蓬开迷蒙水雾, 在阳光下折散出彩虹的光芒。精心培育的洋绣球、三色堇和郁金香镶边,形成刺绣花坛, 充满绚丽又浪漫的宫廷风情。
    盛开的白玫瑰攀满长长的鲜花拱廊,下面是鲜艳的红毯, 一直通向牧师静静等待着的教坛。
    观礼席上,宾客们早已入座, 每个人都满心期待着婚礼的开始。
    何惊年正被化妆师和造型师簇拥着,做上场前最后的检查。庄曼吟对造型团队下过命令,务必要尽善尽美,一生仅一次的婚礼绝对不能有丝毫瑕疵。何惊年木偶样地坐着, 任凭他们摆弄, 做梦般的虚幻感包围着他。他时刻都在想着许多事情,又似乎头脑一片空白。
    好像就在不久前, 自己也像现在这样,等待着走上红毯的时刻。只是, 当时的自己应该不会像现在这么平静, 心里满满都是紧张和不安,或许, 还有那么一丝不可言说的喜悦。
    他抬起手, 一线阳光刚好落在指间,幻化成光芒璀璨的戒指。
    以心印.心, 心心不异。愿如此戒,朝夕不离。
    哎呀,差点忘了领带夹!一个造型师惊出一身冷汗。
    先前定制的那一对夫人不满意,被返到店里重做,今天上午才被送回来,这会儿应该到了。那个造型师的助理提醒道。
    我去拿吧。何惊年站起身。他最近腰背似乎特别容易酸痛,不能久坐,正好出去走一圈,透透气。
    那麻烦您了,东西应该会送到沈棠风先生的房间。
    何惊年点点头。
    经过走廊转角的时候,他的脚步突然顿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产生了幻觉,但那个背影除了原辞声不会有别人,他甚至嗅到了空气中一缕飘散的消毒水的气味。
    只是,原辞声不像平时那样,步履优雅从容,走得快速又匆忙,几乎像是在赶时间一样。
    仿佛,再稍微晚一点儿,就会来不及。
    何惊年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
    沈棠风看着戒指盒里成对的钻戒,嘴角浮开柔和的笑意。他合上盒盖,放进口袋。听见身后有开门的响动,他心猜应该是何惊年来了,转过身刚叫了声年年,表情像结了冰,骤然森冷了下来。
    你来做什么?
    原辞声上前,一步,两步,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
    二十四年前,沈伯父因在生意场上得罪了人,导致当时年仅两岁的儿子沈棠雨被拐走,自此下落不明。这件事,你知道吗?
    沈棠风听着,慢慢皱起眉头,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原辞声视线漠然地撂过来,你当然知道。
    沈棠风一脸不可理喻的表情,虽然你也收到了请帖,但并不意味着可以容许你在这儿胡搅蛮缠。
    他径自朝门口走去,擦身而过的刹那,原辞声一把握住他的手臂,绿眸一暗,沉声道:看在你照顾了年年三年的份上,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沈棠风抿起薄唇,轻笑了一下,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原辞声,你疯了吧?
    疯的人是你!原辞声狠狠一磨牙尖,虽然你不是沈家亲生的孩子,但沈伯父一直待你视如己出,从来没半分亏待过你。你在沈家生活那么多年,理应知道他们有多惦念沈棠雨,就算你没什么感恩之心,最底线的良心总该有吧?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我和你这种疯子无话可说。沈棠风整了整袖扣,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如果你还打算继续纠缠,我不介意把安保都叫过来。
    他讥嘲地勾勾唇角,只是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看到你这副不堪的样子,包括年年。
    你不许提他的名字,你有什么资格!
    难道你就有么?沈棠风反唇相讥,这么快就忘了以前做过的事,你还真是一点没变,怪不得都说知其子莫若父。
    我比你有资格!原辞声面目森然,最无耻的就是你。你根本不爱他,你早就知道真相却装模作样骗他到现在,你到底什么目的?
    沈棠风眸色一点点暗下来,深浓得化不开。疯子!他低声重复,真是个疯子!仿佛这样,对方就能真的变成一个疯子,疯子一无所知,说出来的话也是没人会信的疯话。
    原辞声看着他,慢慢举起手,扬起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
    或许里面的东西,能证明我们到底谁是疯子。他眸光一凛,何惊年和沈伯母的亲子鉴定结果,不想看看吗?
    话音刚落,沈棠风突然暴起抢夺,然而原辞声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侧身退避,一字一句道:当年,一个叫何文秀的女人在鱼行街附近的垃圾场里,意外捡到了一个刚满一岁的男婴。她的丈夫很早就离开了人世,一直独居生活,索性就收养了这个弃婴,当做自己的孩子来抚育。
    而这个孩子,不是别人,正是沈家苦寻多年无果的大儿子,你名义上的哥哥沈棠雨!
    沈棠风厉声喝道:你胡说!
    我胡说?原辞声冷笑,这份文件里还有一份口述,来自何文秀生前唯一有交集的亲戚,录音也有,你想放出来听一下吗?
    沈棠风一言不发,清俊斯文的脸上浮现出狠厉的怒意,平时谦和的假面彻底崩解,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胆寒的邪性。一瞬间,曾经那个浪迹于街头巷尾,赤手空拳和一群小混混打架,哪怕满身是血也不在乎的野孩子,好像又回到了这具贵公子的躯壳。
    比路边的野狗更肮脏、更卑贱、更悲惨的野孩子。
    他高高挥起拳头,朝原辞声砸了下去,无声无息,但每一记都又快又狠又毒,几乎带着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恨意。原辞声颊侧堪堪挨擦过他的指骨,热辣生疼,仿佛有几粒火星子迸出来,迅速燎开一蓬熊熊烈火。
    顿时,那双绿眼睛里逼射出恶犬一般的凶光。
    你觉得我在故意破坏你的婚礼是吗?他低吼,一把握住沈棠风的腕骨,攥得骨节咔吧作响。你以为,我在为年年的事报复你对吗?我告诉你,你不配。你算什么东西,一条恩将仇报的野狗而已!
    闭嘴!沈棠风浑身充满了暴戾,坚硬的拳头雨点一般往原辞声身上招呼过去。我是野狗你是什么?不也是原正业一手驯养的狗吗!
    狗还知道摇尾巴,不像你,恩将仇报,满肚子算计,反咬一口喂自己的那只手!
    原辞声满腔怨憎积郁已久,青筋暴起,指骨怒凸,拳头丝毫不含糊。他被原正业送去学过自由搏击和综合格斗,本身体格极具优势,又心狠眼毒,后来原正业让身边武警转职的保镖跟他练招,都根本过不了几下。
    而沈棠风也是个能打的,还拥有少年时与人厮斗以一敌多却屡战不败的实战经验。一时间,两个人打得难舍难分,拳头上沾满鲜血,原本豪华整洁的房间也被毁得一塌糊涂。
    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你这种人一生下来什么都有了,而我只想要年年!沈棠风胸中翻涌着暴躁的邪气,远不止愤怒,更有深深的妒忌与不甘。
    他是我这辈子唯一想拥有的人。他爱不爱我都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
    我比你更爱他!没人比我爱他!原辞声咬牙,极缓地恨声道,你不过是个拐骗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的卑鄙小人!你三年前就去过恩慈福利院,明明早就发现了真相,却一直隐瞒至今。今天,当着你父母的面,你要娶的不是别人,正是你本该叫一声哥哥的沈棠雨!
    他不是!沈棠风失控地低吼,声音又变得颤抖,像一碰就断的蛛丝。
    他不是。
    不是。
    他是何惊年,不是沈棠雨。
    爱的是何惊年,恨的是沈棠雨。
    承认吧,在事情还能挽回之前。原辞声盯着面色惨白、双目殷红如血的男人,字字如钉,何惊年就是沈家丢失的儿子、你的大哥沈棠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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