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黎仿佛再一次回到那个绝望的山洞。
    在阴暗潮湿不能视物的山洞中,他冰冷地蜷缩在地上;
    他听着洞顶的岩水一滴滴砸在岩石上,绝望中慢慢地等待死亡。
    白黎死咬着手臂,让自己保持清醒,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这只是个黑暗的困阵。
    想想秘境,想想青域、鬼四、蜂妖,还有小恹和寂不恹前辈。
    但有时候努力显得苍白乏力,白黎脑海闪过的鲜活笑脸瞬间被黑暗吞没。
    比未知更可怕的是,重新经历死亡。
    明知道会死,还是逃不开绝望窒息的痛苦。
    白黎记得临死前每一刻的感觉。
    而这一刻,他知道随着水珠滴答声,身体感官逐渐走向死亡。
    一滴,两滴,三滴
    痛苦窒息到身体逐渐痉挛,白黎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
    他还能像上次等到恩人丢的馒头吗?
    白黎逐渐失去意识。
    他睁眼感觉连黑暗都在旋转,身体像是随着旋转旋涡将要被丢进一个无底的黑洞中。
    好冷。
    白黎颤栗瑟缩着,他实际的姿势已经蹲下抱腹,身体自动防御。
    真的好冷。
    寒气刺破骨头,冲破皮表开满了冰凌霜花。
    突然,一阵温暖熟悉的灵力包裹住了他。
    接着他好像被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只是这声音不是平时的低沉淡然,此刻充满了焦急和惊慌。
    白黎。寂不恹紧张地抱着白黎,一边握着白黎手腕输送灵力。
    白黎缓缓睁眼,眼前仍黑暗一片,他嗓子干哑像是极度缺水一般,是前辈吗?
    寂不恹慌乱点头,握住了白黎的手腕,没事,别怕,有我在。
    这只是一个困阵,只要坚持一个时辰,我们就能出去了。
    一旁的羊细刚刚沉迷攻击结界,丝毫没发现白黎的不对劲,此时听见对话惊吓到了。
    白黎哥哥怎么了?
    还有你是怎么进来了的?
    寂不恹抬手一挥,将羊细捆在一角,冷声暴躁道,没事,你等着就好。
    羊细被禁了声,又不能动弹,此时就像一块石头毫无动静。
    寂不恹紧紧抱住白黎,白黎,你相不相信我,要相信我,你一定没事的。
    白黎眩晕中缓慢抬手,窸窸窣窣中,寂不恹凑近低下了头。
    白黎碰到一个侧脸轮廓,虚弱嗓音发抖,真的是前辈来了,我还以为,以为是幻觉。
    是真的,不是幻觉。寂不恹低头,将白黎的手放在脸上。
    白黎往温暖源头靠近,身体控止不住地发抖,是温热的。
    寂不恹痛苦地闭着眼睛,急地额头青筋凸起。
    他使劲儿将白黎冰冷的身体往怀里带,用沙哑低沉的声音诱哄道:
    白黎,你听我说,
    你现在整个人都贴在我的怀里,你眼前的黑暗只是我衣袍的颜色。
    寂不恹高挺的鼻尖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他急地喉结来回滚动又克制着缓缓轻声道:
    你想想,我平日里是不是一贯都是玄袍。
    你现在整个人都被我禁锢在怀里,当然看到的只能是黑色。
    所以不要害怕,你说过你不会怕我。
    不过,你还是害怕的话,也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我在就好了。
    很轻柔的声音,白黎不可置信这是从寂不恹口里出来的。
    白黎眼皮颤抖着缓缓睁开,眼前仍然一片黑色。
    眩晕依旧,但此时他紧紧拽着寂不恹胸前的衣袍,却安下心来。
    他贴着温暖的胸膛,耳边是寂不恹慌乱的心跳声;
    鼻尖是寂不恹的气味,是淡淡的血腥味。
    难道昨天斗场中,寂不恹也受重伤了?
    白黎嗅着血腥味,此时却觉得那腥味有些好闻;
    它刺激了喉咙里无味的死亡气息,淡淡的血腥味告诉他还活着,这只是一个困阵而已。
    白黎逐渐稳住心神,冰冷的四肢被滚烫发热的身躯逐渐化了寒霜。
    只是眩晕让他开口有些艰难。
    寂不恹见白黎没有出声,压抑地惶恐越发浓烈,他仿佛又看见白黎在他面前慢慢地死去。
    不!
    白黎,我,我不准,
    寂不恹的下颚抵在白黎的头上,害怕到语无伦次,轻声颤抖道:
    你不要死,好不好。
    你今后一定能肆意地活着。
    会成为最随心所欲的风,自由自在。
    肆意地在枝头跳动,拂过漫山遍野的山花。
    让我追着你,带你去看看我识海的梨花。
    随着寂不恹轻柔温暖的的话语落下,白黎好似真的自由自在,如飞鸟游云。
    四肢逐渐恢复了温度,眩晕也弱了,他彻底压住了心底的恐惧。
    他意识回笼,听见寂不恹惊慌带着绝望的声音说道,我
    话语未全,一滴滚烫的液体先落在白黎的眼角,他睫毛一颤,像是被烫得厉害,心尖也颤了颤。
    白黎抬起右手掌,缓缓摸着头上的侧脸;
    当他手指触碰到鼻尖上汗豆时,却不敢再上一步,确认那液体到底是眼角的泪,还是鼻尖的汗珠。
    我没事。白黎气弱小声道。
    我在,我一定能救你。
    白黎这回听清楚寂不恹的声音了;那是极度的压抑与克制,颤抖的轻声中仍掩不住惶恐和不安。
    好像他是寂不恹很重要的人。
    好像寂不恹真的很在意他。
    白黎贴着寂不恹的胸膛,听着因他砰砰急切跳动的心跳,混乱的脑海顿时平静了下来。
    体温和体感知觉逐渐恢复,白黎这才注意到,他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抵着一个温热的下颚。
    灼热的呼吸与唇角的温软全都落在右耳上。
    白黎呼吸一滞,僵硬着身体不敢动。
    黑暗中,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通红的耳廓,还有红得滴血的耳垂。
    前,前辈,我好了。白黎开口结巴,声音细若蚊蝇。
    寂不恹抬头,细细感受白黎手腕脉搏,果然脉搏正常了,体温也正常了。
    嗯
    寂不恹还是紧紧抱着白黎,然而又抬手碰了碰白黎额头。
    他没说话。
    白黎在怀里却感觉到寂不恹胸腔里有一口气流缓动,随后耳边落下寂不恹轻柔的缓气声。
    白黎仍然蜷缩在寂不恹的怀里不敢动弹。
    心绪平稳后,他竟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寂不恹的肩膀还挺宽的,竟然圈住了他。
    时间缓缓流动。
    两人在黑暗沉默中,就连呼吸声都若有似无,只是白黎浑身像是被烫着了一般。
    白黎克制着呼吸,待在温热的怀里纹丝不动,只是头顶突然喉结滚动,响起一声突兀的吞咽声。
    白黎不小心缩了下手臂,响起布料摩擦的声音。
    一直抱着你,会很难受吗?
    白黎耳边响起沙哑低沉的声音。
    这声音与之前的惶恐不安相比,多了一份克制忍耐。
    而且,寂不恹刚刚吞咽声是在头顶,怎么现在又在耳边了。
    是寂不恹刚刚低头凑近他耳朵说话了。
    不难受。
    白黎耳垂更红了,他慌乱中不自觉地挪动身体,却被寂不恹的怀抱箍得更紧了。
    别乱动。
    寂不恹嗓音更哑了,还带着一丝克制的喘气声。
    白黎下意识抬头,嘴角却碰到了温软的东西。
    他顿时僵住了。
    应该是寂不恹先偏头移开的。
    白黎心乱如麻,耳边响起跳到飞快的砰砰声。
    你心跳好快。
    白黎说完,瞬间懊悔,他脑子一懵都说了什么。
    嗯,你也心跳得厉害。
    白黎讪讪,我们这是比谁跳得更快吗?
    寂不恹轻笑一声:不然比心动吗?
    我早就输了。
    低缓的轻笑像是烟雨朦胧中,一滴水珠落在水面,缓缓在白黎心间扩散。
    白黎抿嘴,即使在黑暗中,他也下意识垂眸,遮住眼底的水波漾漾。
    沉默安静一片。
    半晌,才又响起寂不恹的声音。
    刚才恶心吗?
    啊?
    白黎没明白这没头没尾的一句。
    没事。寂不恹放低了声音。
    白黎突然想到了什么,刚缓的心跳又加快了。
    不,不恶心。
    白黎说完,脸色像是被灼烧一样红。
    他甚至有些庆幸,黑暗中看不见脸色。
    但他紊乱的呼吸却暴露了情绪,寂不恹勾唇,无声中又抱紧了白黎。
    白黎被暧昧又灼热的气氛弄地心神不宁。
    他调整呼吸,开玩笑道,你又救了我一次,真的要以身相许了。
    头顶却传来寂不恹认真的声音,不,我不要。
    白黎听见不的时候,心晃了下,有些疑惑还有淡淡的酸涩。
    他正想趁着黑暗掩饰,追问个明白,但结界突然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不甜的话,下章的刀咋办哦。求解
    第86章 梨花识海◇馒头旧事
    大片灼灼桃花和日光刺得白黎下意识闭眼, 也顺势掩饰内心徒然升起的失望。
    但寂不恹并没松开他,反而定在原地,连抱着他的姿势都没动。
    愿不愿意跟我去一个地方。
    白黎点点头, 寂不恹低沉缓缓的声音不容他拒绝。
    放轻松闭眼,不要抗拒我的灵力。
    寂不恹察觉到怀里白黎身体僵硬, 低声说道。
    嗯。白黎凝神,感受着寂不恹的灵力裹着他周身, 暖暖的。
    瞬间, 他耳边响起寂不恹的声音,可以睁开眼了。
    白黎有了刚才强光刺眼的经验,这次缓缓地睁开了眼。
    这是哪里?白黎语气惊讶又带着惊艳。
    好大一颗梨花树,很漂亮。
    灿烂雪白的梨花迷了人眼,放眼望去,恍如仙境。
    和成片的桃林不同, 这是一株巨大的梨花树,三四人合抱也不见得能围拢树干。
    梨花树遒枝蔓延, 千条万条的枝丫粗壮如盘龙, 褐色的枝头上点缀着朵朵梨花。
    这是我的识海。寂不恹说道。
    白黎现在明白了识海是什么东西,那是神识构成的精神幻境,比如他的识海就是整个秘境。
    你这么喜欢梨花,那后面专门找个山头种一片梨花树。白黎说道。
    寂不恹摇头, 看着白黎说道,这是我独一无二的梨花树。
    我只喜欢这一株。
    白黎被寂不恹眼底炙热浓烈的情意盯得脸颊发烫。
    神色不自觉闪躲,但他知道脸越来越红了。
    你很容易脸红。寂不恹说道。
    不等白黎抬头反驳,寂不恹又捉住视线道,但是很好看。
    那我说以身相许, 你为什么白黎深吸一口气, 迎着视线问道。
    寂不恹垂下眼眸,眼神黯淡,因为我不想,我也不配。
    他将不明所以的白黎抱起放在横着的梨花树干上,我会给你解释。
    白黎坐在手臂粗的梨花枝上,他现在高出了寂不恹一个脑袋,头一次居高临下地看着寂不恹。
    寂不恹垂眸掩饰的神情他看的一清二楚,心下一顿,你说吧。
    其实我当初给山洞里丢一个馒头,并不是想救你。寂不恹抬头看着白黎缓缓开口。
    白黎神情诧愕,但寂不恹眼中的痛苦愧疚,看得他心底有些堵塞。
    不是为了救我?
    嗯。
    白黎笑道,可山洞除了我没有别人。
    我
    寂不恹说话时,嘴角都在细微颤抖着;他捏着拳头,浓墨的眼眸不再平静克制,痛苦和悔恨红了眼眶。
    此时梨花林里突然响起沙沙呜咽的风声,它轻柔而克制,生怕惊扰了梨花的美好。
    外界说我是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寂不恹嗓音干哑道。
    白黎一阵心悸,心间涌起不安。
    空气中突然多了一丝血腥味,视线扫过寂不恹下垂的袖口,白黎眉尖一跳。
    那玄袍宽大的袖口,此时正凝着一滴饱满的血珠,而地上如雪的梨花瓣已经染上滴滴血迹。
    不用说了。白黎慌神道。
    不,我之前做的事情,要给你说清楚。寂不恹望着白黎说道。
    白黎看着寂不恹红着眼眶神色痛苦,他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
    一时间,他脑海思绪转得很快。
    轰的一声,他眼眸睁大,仿佛一直珍藏的宝物被打碎了。
    他试着捧在手心里,不顾碎片扎破手指,想要重新拼凑出原样。
    但他不喜欢自欺欺人。
    再抬头时,他眼神复杂的看着寂不恹。
    他睫毛颤抖像是破羽的蝴蝶,置身于怒放的春色梨花中,只觉得浑身血液凝固了。
    他低声缓慢道:我大概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了。
    寂不恹手握在梨花枝上,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握住一根水草。
    他静静地等着白黎的判刑。
    空气稀薄,呼吸像是含着针刺一般痛疼;漫漫梨花像是冰霜寒雪,冻得他手脚冰冷。
    半晌,他终于见白黎张口了。
    即使你当时怀着恶意,怀着高高在上看蝼蚁苟活的恶趣味,但依然不能改变结果是什么。
    对吗?
    白黎对寂不恹的了解不仅仅是通过短暂的相处,更多是通过话本上的事迹推测来的。
    这一声对吗,看似疑问却满含笃定。
    寂不恹眼神慌了,他想张口说什么,嘴角却流出了血迹。
    没人能承受住心爱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死在自己面前;
    即使是幻境,是口述,是回忆也不能。
    之前在黑暗结界中,寂不恹因恐惧伤了心肺;
    此时再讲山洞那段彻骨的痛苦加上误会白黎的意思,他急火攻心吐了血。
    白黎眼睛被血刺的发红,他跳下花枝,扶住寂不恹微颤的身形:
    不管怎样,我还是会谢谢你。
    结果就是我因为那个馒头活了过来。死了一次又活了过来。
    所以,不论起因如何,结果就是我现在好好的。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馒头开始的,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白黎抬手抹掉寂不恹嘴角的血迹,柔和道:每个人都是成长的,曾经的你我在那时相遇,到现在是彼此很重要的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缘分。
    寂不恹深深地看了白黎一眼,像是要融于黑眸,刻入骨血一般。
    他单手抱住了白黎,另一只手护着白黎的后脑勺,缓缓将抵在肩膀上。
    动作轻缓像是护着易碎的珍宝。
    白黎被突如其来的怀抱吓得一跳,脖子似麻痹了,只有热气在窜动,红了一片。
    大脑一片空白中,他下颌抵在了温暖宽阔的肩头。
    他僵硬地抬手,缓缓而上,最终回抱住了寂不恹腰身。
    白黎察觉到寂不恹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点,他静静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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