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大喜过望,指着自己迷惑的那处:算到此处,就不大会了。
    钱二接过算盘,右手拨动着算珠,左手提笔记下结果,竟十分流畅,喜儿不由吃惊道:钱公子左手竟也能写字吗?
    钱二抬头:以往用惯了左手,后来才改了右手,有时候两只手都能写字还挺方便的。
    喜儿啧啧称奇,待钱二算到喜儿困惑之处,稍一指点,喜儿便领悟过来,倒也是天赋过人,喜儿算着,钱二便在旁看着,但见她算错了一处,竟也能指点出来。
    喜儿目光愈渐敬佩起来:钱公子不用算珠也能算吗?
    也能算一点。钱二谦虚道。
    待算完手上的账本,喜儿才觉松了口气,起身伸了个懒腰,赞叹道:钱家生意能做这么大,果然还是有道理的,钱公子真人不露相啊。
    钱二憨厚笑道:那些家业都是父亲打下的,我倒也不算不上什么真人。
    喜儿笑了笑,低头收拾东西,钱二走到柜台外:时候不早了,喜儿姑娘早些休息吧,叨扰了。
    公子客气了,是我该谢谢公子才是。
    钱二站在门前笑道:来喝了一杯好茶,也算是值了。
    那人说罢便消失在夜色中。
    第64章 绝境
    折礼离去后五日后,非道才处理完门派的事情,又派了百善去取为折礼所铸的灵剑,耽误了两日,这才回到肖家湾。
    钱二自那日后时常过来走动,正是进门时,便见非道匆匆出来,他大喜过望,连忙过去:萧先生,你终于回来了。
    喜儿从后面追了过来:萧先生,阿礼给你留了信。
    非道接过那封信,钱二瞧着四下无人,又说道:落枬那几日一直有意调查,是以苏兄弟才匆匆离去。
    他走前还说家中有前辈要成婚,买了对玉壁作贺礼,不知是不是忙着回去喝喜酒。
    钱二这不说倒还不打紧,他说完之后,便觉一道寒凉的目光将他笼罩其中。
    非道看来已是怒不可遏:他可有告知去了何处?
    喜儿摇头:他是不辞而别的。
    那封信便如此被非道捏得粉碎,喜儿欲言又止,非道平日在折礼身边,给人最多的感受就是淡漠,像没什么情绪的人,她哪里见过非道如此愠怒的样子。
    眼见非道要走,喜儿还是鼓起勇气叫住了他:先生
    她希望折礼的心意,他能知晓几分。
    非道回头。
    喜儿竟有一瞬间的害怕,她连忙把折礼喝醉那日所写的诗递给他。
    同样是一张皱皱巴巴的纸,看来遭受过主人的□□。
    纸上字迹略有些潦草,但仍旧看得出,是他的字迹。
    向来多思引闲愁,
    举杯劝君莫停留。
    酒入愁肠愁难解,
    只恨情覆水难收。
    非道的神情越发冷凝,留下句多谢,便突兀地消失在二人面前。
    从肖家湾离开之后,折礼打扮做普通百姓的模样,独自往东前行。
    本来一路安安生生,直到他入了肖家湾北面的树林,逐渐察觉到不对劲。
    身后似乎跟了人。
    他站在败木林中,往前看,是漫无边际的深林,往后看,同样也是不见来路的葱郁树木。
    在这片不熟悉的地方,若是落了他人陷阱,就遭了。
    折礼打算迅速离开这片林子,甩掉身后的人,再藏匿起来,看看究竟是谁在跟踪他。
    他心里有揣测,多半是落枬弟子。
    追兵似乎也意识到折礼加快了速度,加快了步子。
    折礼的嗅觉灵敏,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腥臭味,他从树梢落地,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散落在落叶中的人骨。
    心里升腾起不好的预感,他曾听说过肖家湾附近似乎有一群凶猛的狼妖,最近闹腾得厉害,不会这么巧,就在这败木林吧?
    他警觉地隐入草木中,匿在树影底下,朝来时的方向看去。
    能感知到追踪他的人,至少是五个,修为大致比他低一些,但仅凭他自己,想要脱身,还有些困难,万一要是碰上那群狼妖,就更不用说了。
    折礼正盘算着,猛然听到从前方传来狼嚎声。
    他不由苦笑: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不过
    他心生一计,捡起地面的血衣,朝狼嚎的方向飞去。
    或许是临近狼窝,那股子腥臭味儿越发浓郁,熏得人胃里倒腾起来,其次就是那令人胆寒的白骨,撒了一地,虽然大部分是兽骨,但也足以窥见这窝狼兄是多么凶残。
    追兵在狼嚎时略有迟疑,随着折礼出发,他们便依旧穷追不舍。
    挨到狼窝附近,折礼特意掰断一根干树枝,极迅速地得到了黑暗中数十双囧囧有神的饿狼之眼的注目。
    它们迅速起身,踩着白骨堆发出低呜声,低伏着龇着呀朝折礼逼近。
    很快,狼群的首领,真正的狼妖出现,血红的双眼在黑暗中尤为明显,它身形极其高大,健硕得像个两米的人桩子。
    折礼还作死地捡起脚下的白骨,朝狼群丢过去。
    很显然,这波挑衅激怒了狼妖,在此起彼伏的嘶吼声中,它们极迅速地朝折礼扑过去,个个身形如鬼魅。
    折礼原地滚了一圈以作勾引,随即迈开大步子,跑了几步,让它们不远不近地追着。
    追了一段,折礼御空疾行,很快就迎面撞上了后头追杀他的五人。
    那五个身着普通服饰,还蒙了面,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不是落枬的人。
    他们见折礼自投罗网,早就严阵以待,刚打了照面,就已经围了阵型,打算将折礼迅速斩杀。
    折礼冲他们笑了笑:几位,多少让我死的明白些,你们究竟是何方势力?
    那五人职业素养很高,没一句废话,提刀就朝折礼砍去。
    一时林子里灵力四射,打得不可开交。
    直到那五个人似乎意识到不对劲,身形停滞,折礼松了口气借机溜出他们的包围,狼妖大队已临近眼前。
    折礼掏出那血衣,弹射到当前那人脸上,飞快地躲过其他人的攻击,使出浑身解数,溜之大吉。
    那狼妖嗅到生气中混杂血腥,更是个个如狼似虎,紧追而去。
    于是,五人追着折礼,狼妖追着五人,一路在树林之中奔命。
    只可惜五人的速度相较狼妖群还是慢了,片刻之后,折礼停在树梢,听到后头打得热闹,知道自己计策已成,正要光荣退场,却不料被突如其来的一击险些击落。
    原来那五人分作两拨,三人与狼妖缠斗,两人不死不休地追了过来。
    好就好在对方只有两个人,不算难缠,相对而言,同修五行的折礼,可跟抹了油一般滑手,他且战且退,却觉得后背一凉。
    敏锐地折礼霎时调转方位,便眼见了一双血红的饱含杀意的眸子。
    要命,是那为首的大狼妖,也跃过战场,直接追了过来。
    一时三方缠斗,场面血腥混乱。
    那狼妖是谁都不肯放过,逮谁杀谁,只要是落在他近前的,一个利爪,一口利牙,直接就上来了。
    那两个负了重伤,折礼也好不到哪去,被狼妖撕下腰腹上一块皮肉,血流不止,连疗伤的机会都没有。
    那两个兄弟也是杀红了眼,对折礼的小命上了头,不顾一切要借机强杀他,反被那狼妖一口一个嘎嘣脆。
    折礼看得心惊肉颤,捂着伤口没命似的逃窜。
    那狼妖很聪明,两块肥肉到手不罢休,第三块也不舍得丢。
    把两个死人扔地上,像道闪电朝折礼追去。
    折礼几乎被追得屁滚尿流,他身上有血,狼妖闻着味儿就能找到他。
    一路奔到一处河边,折礼咬牙,奋力跳入了河中,朝水深处游去。
    狼妖首领站在河畔,盯着逐渐平静的河面。小弟们紧追而来,群狼在河边守了片刻,才四散离去。
    待折礼再醒来时,看到青天白日,仍觉得不真实,直到腰上剧痛袭来,他才生动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一个兰色长裙的少女弓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醒了?
    折礼脸色苍白,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费力地睁开眼睛,颇有些意外地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的女子:晚香
    晚香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看他:真是巧了,这算账的机会来得也太快了些。怎么搞成这幅样子?我捡起你来的时候,还以为你死了。
    折礼再度阖上眼,疼痛已经太费力气,他不想再说半句话。
    你说这救命之恩,要怎么报答才好呢?晚香笑意盈盈地看着折礼,要不,用你的身子来报答?
    折礼掀开眼皮看她:原来你喜欢我这种嫩的?不嫌老牛吃嫩草吗?啊啊啊啊啊!
    腰上剧痛加倍,折礼几乎痛的滚下地来,发出那有气无力的惨叫声。
    落到我手里,还敢贫嘴?晚香收了手,目光落在折礼脖子上的珠子上,伸手摸了摸,我看这件宝贝不错,用它来报答我就很好。
    脖子一痛,折礼再伸手去抢已是来不及,晚香捏着那颗珠子,笑意盈盈:怎么,不舍得?
    要我的命可以,珠子还我。
    身外之物这么重要,相好送的?
    折礼虚弱地伸出手去:我母亲的遗物
    晚香的神色略微有些诧异,见折礼伸手来拿,当即将珠子揣回怀中:等你伤好了来抢啊。
    眼前的景象越发模糊,折礼无力地垂下手,太过疲惫,陷入了沉睡之中。
    躺了足三日,折礼才慢慢恢复了些生命力,也才发现自己躺的地方,分明就是一块木板,难怪他觉得浑身僵硬,这晚香,怕不是想把他也晒成人干。
    晚香的住处还挺大的,像是在某个山谷中,旁边是两层的小楼,掩映在树林中,前边是天光能照进来的院子,院子旁还有一个宅子,院子里摆满了各种架子,架子上晒着的各色花朵,虽然说是晒着,却色泽不减,仍然是十分新鲜的样子。
    晚香今日穿着大红色的长裙,衬得她肌肤如雪,婀娜多姿,如一朵娇艳的牡丹,她转到折礼面前,伸手撩开他的外衣:真是命大,我那日捡到你,这块肉可是都没了,那血啊,止都止不住。我还以为你会挺不过来,特意把你放在这阳光底下,若是挺不过来,做具干尸也挺好的,毕竟长得这般俊俏,腐烂了多可惜。
    折礼只觉背上沁了一阵冷汗,腰上隐约有痛和痒的感觉,能感受到,晚香是在替他上药,晚香抬起头来,笑得不怀好意:是不是疼啊,我有办法帮你不疼,你试试吗?
    第65章 [锁]
    # 七、风雨且立丰裕城
    第66章 沁月谷
    我能不试吗?折礼虚弱地回绝。
    晚香娇媚一笑:不能。她说着摊开手心,一个白色瓷瓶出现在她手中,她从瓶中取了些淡蓝色的水状药剂,抹在折礼鼻下人中的地方,这是我近来新制的幻剂,能让人醉生梦死,你用过之后,记得告诉我效果如何。
    折礼只觉从鼻尖传来幽香,那香气浓烈却不逼人,嗅不出是什么香味,只令人感觉浑身舒畅,身上的疼痛也轻了许多,有些昏昏欲睡。
    他不曾知晓的是,晚香用了那药之后,便用锋利的尖刀,割下了他腰间的腐肉,又以能肉白骨的新药替他敷上,眼见着新鲜的血液沁出,晚香又放了些止血的药粉,仔细包扎。
    睡梦中的折礼,想起了在坠河之后脑海里乱七八糟的画面,他想着非道。想着自己可笑的一生。
    不过才离了这几日,他便对非道思念成疾,若还能再回到那人的怀抱,哪怕是死,他也甘愿。
    为何要特意疏远,为何要枉顾心意,如今看来,在生死面前,这些又算得了什么?若是早知要死,或许他会选择剖白自己的心意,向非道问一个结果。
    可他又想到,若是自己真做了这样的事情,非道不能接受,又该如何呢?恐怕今后连师徒都做不成,非道会厌恶自己,众人都会唾弃自己。
    他与江师叔那般般配,待他们成亲之后,定是琴瑟和鸣,人人艳羡。
    为何心中难过
    为何都是死路
    为何
    唇上传来温润的绵软感,折礼青涩的回应着,似是一个吻,轻而温柔,短暂。他睁开眼,非道的面庞就在眼前,不知为何,又逐渐模糊
    直至一切重归清明,身旁除了风声与鸟啼,什么都没有。
    看了一场好戏的晚香拈着手里还带着水气的筷子:看来是春梦渴吗?方才喂了你一点水,似乎是很想再喝的样子。
    折礼屈辱地背过身,不争气地流下了眼泪。
    晚香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筷子摩擦着茶杯的沿:你哭什么?我的药它好用吗?有满足你吗?
    我想我师傅了。少年带着鼻音的软糯声音想起,倒让晚香觉着,自己似乎是欺负了个孩子。
    算了,药敷好了,你别光躺着,跟个干花似的,只知道晒太阳,修道之人,运转灵力总是会的吧?你自己不努力,什么时候能好啊?莫非这珠子你是真的不想要了?晚香搁下茶杯,袅袅地走了。
    收拾好心情的折礼,才觉得晚香说的有理,想非道又能怎样,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又养了几天,折礼的伤口长势喜人,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终于能下来走动了。
    约莫又养了一阵,伤疤已经掉了,折礼每日在林间打坐修行,洗浴时看着腰上的痕迹,叹了口气,自己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
    晚香的花架上晒着各色的花,在临近早秋之时,被她尽数收了起来。
    折礼在她忙忙碌碌的时候,打算趁机抢回自己的安魂珠,却屡次失手,晚香是只花妖,她修为深不可测,大约能同师傅相提并论,这样下去,折礼恐怕是要赔了这珠子。
    不过在与晚香的过招中,折礼也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有所精进。
    珠子就挂在晚香腰间的香囊里,折礼盯着晚香的腰,有些出神。
    这些花不用晒了吗?折礼问道。
    嗯,晒够了,可以拿出去卖了。
    卖?折礼颇觉意外,你们妖也会做生意吗?这些花卖了能做什么?
    晚香将花收好,放进自己的花篮里,那花篮竟还不算满满当当,应当是乾坤袋一类的东西,能装很多。
    人界呢,有很多东西,是需要拿人界的银钱交换的,为了换那些东西呢,我也就会拿些花草去卖一卖。这是乐趣,也是生活。晚香转头看了折礼一眼,当然,像你这样的傻孩子,是不懂的。
    她一面说着,还顺势摇了摇头,颇有奚落的意思。
    折礼扁嘴:不就是去做生意吗?说的好像很了不起一样。
    哦?晚香又露出了奸诈的笑容,既然如此,这篮子就交给你了,明日卖不完,可不能回来哦!
    折礼抱着胳膊,浑身都写满了拒绝:我不。
    晚香的笑容里马上就多了几分恐怖的味道:你以为你有的选吗?你现在是我的人,做苦力也好,做个工具也罢,都不是你能拒绝的。
    那你把珠子还我。折礼冲着晚香伸出手。
    晚香挑衅一笑:抢回去就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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