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科学客观地回答:如果是从广义的调侃来讲,我毫无疑问是你亲生的AI。但是从生物学角度来说,根据我摄录的内容,并不能得到这样的结论。
    顾铎哭笑不得:行吧,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安慰人的,回去再说。
    顾铎以为这一趟只能收获寥寥,准备撤离。但虞知鸿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还拿来一沓文件,标题是虞竞生手下实验室的员工名单。
    与此同时,这座太空实验室,也终于觉察到两位不速之客的造访,响起嗡鸣的警报。
    有话回去再说。虞知鸿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依旧是虞知鸿领路,顾铎紧随其后。
    顾铎的记性不错,比照记忆里来时路线,他发现这又是另一条小路,七拐八弯地绕来绕去,最终回到停放机甲的位置。
    两架机甲并肩起飞,巨大的后坐力将他们推向太空,把追兵远远甩在身后。
    两人不约而同地调整好通讯频道,把频次对在私聊上,接通起来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如果是刚刚出档案室那会,顾铎会有无数个问题想和虞知鸿谈谈,又或者为他的隐瞒大吵一架。这一路被带得太顺了,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他没有如想象那样的孤身入敌营,而是被虞导游领着来观光的。
    好像以前邢慷和邢慨搭上命去查的东西,对虞知鸿而言,都是摆在眼前不值一提的玩意。
    但不知道是不是看到那份虞知鸿档案的缘故,渐渐回过味来,顾铎几次张了张嘴,都没说出话来。
    凤凰不知道这些乱糟糟的心绪,汇报之前扫描的信息:这是一份关于你的档案,据档案及信息对比分析显示:你的父母在一间实验室工作。你出生后不久,他们就纷纷离世。实验室的项目主持人隐瞒了这一人口增长,私自利用你完成了某一人体改造实验。实验内容的专业名词过多,我没有对应数据库,无法解析。但是,就结果而言,该实验将导致实验体的耐受性增强,向刀枪不入的方向发展。
    顾铎问:和什么信息做的对比?
    凤凰回答:是虞知鸿传来的另一份文件,关于虞竞生实验室的人员变动记录,及一份绝密的人员流向调查记录。
    顾铎下意识往扬声器那里看了眼,只是他的眼睛没改造出特异功能,耳朵听不着的声音,看也看不出来。
    凤凰把虞知鸿传来的文件投在屏幕上,截取了几个关键部分AI没这个信息筛选的智能度,应该是虞知鸿叫他截的。
    左边的一页,是邢家父母;右边的一页,是顾铎的父母。
    统共四个人,但是内容加在一起,也铺不满这一个屏幕,比顾铎一个人的资料还要少。只写了生卒年、基本的社会人际关系、参与过哪些项目。
    作者有话说:
    orz实在抱歉,突然复工第一周,乱七八糟的,没来得及写
    太秃然了。
    第141章 26日
    请君入瓮。
    凤凰有点絮叨, 一直在念念叨叨这翻来覆去没几个字的履历,详尽到结合当年的时事变化、军部人员变动,甚至某些关键日期的天气情况, 好像一本正经挺唬人的,其实纯属废话。
    不过废话也无所谓, 反正顾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有点接受不了这份资料。
    记录里一个又一个的人名,按年纪都还正值青壮, 应该或者事业有成, 或者阖家团圆。可他们的名字却都被方框标记, 意味着生命的逝去。
    事实如此,过去不能因一个人的接受与否而改变。
    凤凰。顾铎冷静地指挥,别说了,让我安静会。
    凤凰停下对于关于资料的汇报,说:顾铎, 你需要一些声音。人总会在某一时刻感觉到寂寞,并需要热闹。
    他寂寞么?
    顾铎听得有些困惑, 并反问自己。
    隔着玻璃窗, 外面是浩瀚无垠的宇宙。所有的驾驶员飞向宇宙,都不能免俗,会忍不住在那无尽的黑暗里分辨零星的光线。
    宇宙里没有灯红酒绿,也没有车水马龙, 光仅仅来自于诸如太阳的恒星;星光也和灯光不一样,尽管看上去没那么遥远,但足矣望山跑死马,远隔几万光年。
    在古地球时期, 曾有人夸赞这是浪漫, 说你看到的星光很可能来自于十万百万年前, 是隔着时空的遇见。可浪漫不浪漫,并不取决于那些走在自己轨道上的星球。倘若换个处境,置身在太空,目光所及能见的,没一件能够伸手触及,尽是万年前遗留下的余晖
    顾铎回答:可能有点寂寞吧?
    AI比人知情识趣,凤凰不再多话,播放起一首节奏轻快的纯音乐。
    顾铎在音乐里闭上眼,仰头靠在驾驶座位的椅背上。
    也不一定是寂寞,更形象一点来说,这感觉好像是一株麦穗,被忽然收割落地,失去了根基,有点空落落的。
    虽然从没见过,可无论是银行卡定期增长的余额,还是时不时生日寄到的礼物,都在暗示顾铎在某个遥远或不远的地方,他有一双父母。等到未来的某一天,他爹和他妈就会功成归来,届时他也能像每个人一样,有个不大不小的家,放假可以回去。
    对二十来岁的男生来说,这种可以称为「恋家」的念头稍显软弱,连宣之于口都有点丢脸。但即便是镜中花水中月,就此打破的一刻,还是叫人空落落地难受。
    顾铎的手指无意识敲打在操作台上,过了也不知道多久,他问:我的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虞知鸿说:是我请病假的那次,有了确切的怀疑方向。
    这个说法是合理的,如果虞知鸿一开始揣着明白,就不会写下那本关于顾铎的观察记录,里边的用词太模棱两可,至多是有怀疑的意图。
    顾铎又问:查过你自己的资料么?
    虞知鸿迟疑片刻,说:我有一部分的记忆,追查的时候,见过一部分档案。
    哦。顾铎点点头,又想起来语音通信看不到,说,那你
    虞知鸿说:对不起。
    顾铎茫然地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凤凰的显示屏上跳出两份资料,分别是虞知鸿和他自己的。
    虞知鸿那份资料显示,虞竞生在试图体外繁育后代时,遇到了某种技术难题,所以开始研究人类的胚胎及婴幼儿。那时候该有的法案也已经健全,没有弃婴和卖孩子的,没有实验对象来源,虞竞生就盯上了实验室内怀孕的女性研究员,以及刚刚出世的小孩。
    比如刚刚生下来的邢慷,再比如还在怀孕的、顾铎的亲生母亲。
    俗话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虞竞生在灭口的时候,并不想给自己留下隐患。如果将所有遇害实验员的遇害日期做一排列,就会发现顾铎的父母好像被多留了一些时日。
    而结合虞知鸿拿来的档案看,这些日子,恐怕正好是虞竞生在研究胚胎发育的时候。
    11月26日,虞知鸿顺利脱离机器哺育,有了独立生存的能力;转年的1月26日,则是顾铎出生的日子。
    六个星期后,顾铎被投入「人形兵器」研究项目,同时被做出了一份完美的档案,显示他出生于北方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市,父母都是实验室的秘密项目研究员,因公长期封闭。
    近五个月后,实验告一段落,顾铎被送出实验基地,在那座北方城市长大。直到几年前,临近高考时,虞竞生伪造了一封来信,让他来到了航大。
    顾铎先前没看虞知鸿的档案,不知其中千丝万缕的联系,本来想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可是看到这两份时间的对比,以及凤凰和虞知鸿补充标注的内容,这个问题就失去了意义。
    确实,这种话是说不出口的。顾铎甚至觉得,如果虞知鸿想把这些龃龉的事情永远藏起来,都是人之常情。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虞知鸿说,也不敢让你参与调查。
    邢家的兄弟两个和李成双,绝不会是这些年里唯独发现虞竞生研究的人,也绝不仅只有他们三个想要调查。虞竞生在航大,所面对的都是学生。这些青年人向来不缺一腔热血,更不缺嫉恶如仇,最敢一往无前。
    可是,别的学生去调查、去质疑,大多情况是像李成双那样,迷迷糊糊被砍掉一段记忆至少航大这些年的学生死亡率是这样显示的,邢慷那种状况极少;顾铎却不一样,他本来就是虞竞生手下的「试验品」之一,再主动卷进是非,等待他的,恐怕只有下一步的实验。
    无论虞知鸿还是萧屿,都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
    他们竭尽全力让顾铎走得远离军部一区,远离那些实验。或是出于惜才、或是出于私心。
    奈何兜兜转转,该来的事情躲不掉,该被挖掘出来的真相,也迟早会浮出水面,一件不落地现身人前。
    默然半晌,顾铎问:邢慨知道么?
    知道。虞知鸿说,李成双和他说过。
    顾铎恍然想起来,那会学生们轰轰烈烈地划分阵营,为了即将到来的战争热血沸腾且人心惶惶,李成双和邢慨拿着同学的信息调查结果,一个一个地说身世、说阵营。
    说到他的时候,俨然是哑谜没少打、瞎话没少编,生拉硬拽一个「保密队伍」出来,几次差点圆不上谎。
    最后一个问题。那虞知鸿,你为什么又忽然乐意告诉我这些事了呢?顾铎说,我这人比你不要脸要是换作我是你,没准一辈子都会把事情藏起来。
    你不会。虞知鸿的第一反应是否定,而后才说,因为你想知道。
    那天顾铎从关押邢慨的监狱回来,拿着一把钥匙,铁了心要把这些事情翻个底朝天;这些天无数次,他为了揪出虞竞生的小辫子,和虞知鸿吵得不可开交势不两立。
    与此同时,虞知鸿把虞竞生的实验室罗列成册,在其中不断缩小可疑目标。但狡兔三窟,藏着重要设备和记录的实验室被一年一轮换,不好确定。经过无数的筛查和测算,档案室的位置,才最终锁定在了这一处他们曾经来过的、也是邢慷当年葬身的地方。
    无巧不成书似的,所有的线索兜兜转转,最后齐刷刷地扎向了同一点。犹如搁着奶酪的捕鼠夹,就差明文写一句「请君入瓮」了。
    第142章 爆炸
    战后的重建。
    不是巧合。顾铎立即意识到,是他故意的。
    虞知鸿确定地说:嗯,不是巧合。
    顾铎骤然想到什么,低头敲下跃迁坐标。不像来时的貌合神离, 他完全没有犹豫,直接把这串坐标同步给虞知鸿。
    但无论是虞知鸿的沉默, 还是回到营地、所见的一切,都在宣告着失败的来临。
    军部二区的大部分将领捏出了三区的模子, 带着一区的零星几位一头扎进去, 企图挣扎出一份新的可能。
    但殊不知黄雀在后, 当年军部二区设立时,一区又何尝不是安插了人手。
    此前,一区和二区势均力敌,打得你来我往热热闹闹。
    但是在这一天,顾铎他们触及到实验室核心区域的警报的瞬间, 一区犹如一只被摸了肚皮的豹子,猛然跃起, 尽数露出爪牙。
    虞知鸿没忘了和顾铎说:不是去实验室的原因。
    顾铎接道:嗯, 因果得反过来看,对吧?
    跃迁后返航的半个来小时里,顾铎打起精神,从头到尾将拷贝的资料看了一遍问题是出在名单里。
    虞竞生手下的实验员, 还有不少幸存者。这些人大多改头换面,依旧活跃在军部,尤其是二区。
    高层反水,断粮断通讯。方思涛显得有些颓然,之前预料到, 和眼睁睁看着, 还是感觉不一样如果是早一点拿到名单,没准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虞知鸿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会已经到了和谈的时间,挂在墙上的显示屏上开始有人影走动,军部一区的长官先行落座。
    出于一直针对虞竞生的立场,顾铎总觉得这人应该在首席圆桌上有一席之地。但等到全部人员到期,也没见着他。
    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虞知鸿解释道:军事会议,科研方面的人员一般不会参与。
    顾铎「哦」了一声。
    方思涛尚在郁闷,倒是之前接通视频电话的李成双耳聪目明,惊奇道:等会,你们两个不吵架了么?这是终于和好了?
    顾铎和虞知鸿别扭惯了,自己也有点不适应,叫他这么一说,更不自在了。
    倒不是和好,就是之前的矛盾解释通了,现在没什么可吵的顾铎之前嫌虞知鸿管的多,嫌他不可理喻,恨不得养猪似的把自己圈起来,觉着意见不合;可是再大的不合,到了虞竞生的档案室,也都说的通了。
    诚然,顾铎不是个大度的人,但至少挺正常的。他不见得赞同虞知鸿之前那些管教,可人家一片好心,他也不至于回报一份狼心狗肺。
    李成双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八卦,听得方思涛白了他一眼。顾铎不想加入这个话题,又拿出资料随手翻起来。
    所以,当那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来时,只有虞知鸿一个人看着屏幕。
    一区与二区的首脑在军部第一礼堂进行和谈,在双方入场落座、开始谈判的同时,预先安排好的敢死队员引爆了炸药。
    首脑们、要员们,连同这座见证军部成立以来风雨无数的礼堂,在这轰然的炸裂中一起灰飞烟灭了。
    顾铎被震得一哆嗦,可是震惊之后,顾四周,却他现其余几人都仿佛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断开了观礼的视频。
    虞知鸿问:是谁执行的任务?
    老齐。方思涛回答,他负责安检,把人放进去。
    说完,方思涛低下头,把脸埋在了双手之间,上下搓了几下。
    就像军部一区早有预谋安插了间谍,三区也一样安排过以备不时之需的预案想要打破军部这幅现有格局,机会不多、胜算也不大,所以必须要留一张底牌。
    这一张牌,在被启用之前,绝没有其他人知道;而牌面,就是这一场轰轰烈烈的爆炸,把一切故步自封的、不愿意向前走的,统统炸碎,不留余地。
    军部是为人类发展冲锋的一柄利刃,哪怕自折一臂,也不能失之毫厘。
    军部的会议名单换了个排版,直接拿去当遇难者名单。这其中,有游走于利益的诸多长官,也有慷慨赴死的人,更有无辜蒙难的。可无论他们缘何来此,都在那一瞬间化为尘埃,不复存在,只剩下后续的审判与赔偿。
    军部三区瞬间从门可罗雀变成整个军部的顶梁柱,每天哭声喊声忙碌声不绝于耳。
    不过这些事都和顾铎关系不大,他先和虞知鸿他们去开会,而后听回来一脑子浆糊,就再不肯去了,把无关紧要的事情都丢给韩秋岭,有关紧要的则丢给李成双或者方思涛能逮着谁就薅谁的羊毛。
    所幸他也只是一支战时特别行动队的领头,能领兵打仗就行。他不参与那些重大决策,没不懂装懂、也没想借功勋把控什么权势,大家都很感激了。
    韩秋岭劝过顾铎,既然现在进了军部,又回到了和平年代,总得入乡随俗地搞些事务,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顾铎坚决拒绝,说:你还没当官就给我画上饼了?不用管那些,我在军部无非只关心两件事。第一是太空军职责所在,保护普通民众,面朝未知宇宙。第二件是我的私事,我想查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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