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逢时赶紧抬起头,这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了,眼神又不敢和他对上,只能视线朝下。
    近些看他林炙简直心都要化了,巴掌大的一张脸,肤色很白,五官不大配着这张脸却刚刚好,多一分嫌浓,少一分嫌淡。低垂着的眼显得睫毛很长,有些微红的眼眶和脸颊看起来有几分可怜的样子。
    他很想直接上手,但还是忍住了,然后很有绅士风度地问他:我可以抱抱你吗?
    杨逢时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错愕地抬起眼看他。
    可林炙像是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一样,又问了一句:可以吗?
    杨逢时其实很想问为什么,但他没问,他怕他问了,林炙就真的因为找不到理由而不抱他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林炙抱他抱得很轻柔,先是扶着他的双肩把他朝自己这边揽,然后人覆过去,将他整个人都拥到了自己怀里。
    杨逢时从没被人这么抱过,记忆里会这样抱他的那个人早就已经离开他了。
    林炙的怀抱太暖,以至于他觉得他放开他的时候他可能会冷。
    明天陪小黑去打疫苗。林炙跟他说,然后就在家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好。
    杨逢时觉得他们俩人的关系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心里隐隐有个念头却不敢再往深想,他怕这也许只是他的错觉,也许林炙就是会像这样去安慰他的朋友呢?
    直到晚上杨逢时还在想,他是林炙抱过的第几个人呢?反正他总不算最特殊的那一个。而且他也不能告诉他,他是除了他妈妈以外抱过的第一个人,可能也会是最后一个,毕竟他身边没有可以拥抱的朋友。
    然后他又想到了今天自己的失控,太久没听到过咸芸这两个字了,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反应。
    杨逢时迟来的觉得自己有些丢脸。
    他上一次回去是前年的中秋前一天,为了一个旅游的广告项目,客户要求他必须实地勘察。他在那里待了两天,第二天要回去的时候终于还是打算回家看一眼。
    可他敲开门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杨顺武那张由开心到有些尴尬的脸。屋里传来阵阵饭香,电视的声音也很大,杨文文声音传出来:爸,谁啊?杨顺武没有理,有些涨红着脸跟他说:回来啦
    他嗯了一声,甚至连屋都没进,然后放下自己手上的东西就离开了,身后也并没有声音叫住他。
    后来他再也没回去过,每年只有杨顺武会在过年时打一个电话过来,两三句话过后便挂了。
    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个局外人,可当真的面对现实时,自己却还是软弱地逃走了。
    咸芸对他来说像个堆满了往事的旧仓库,除了初中的那两年多偶尔的时光里,其余事情他都再不想提起。
    妈妈的车祸,杨顺武的再婚,杨文文的出生,林炙的背影还有许多,桩桩件件,就像风筝那头的线一样,无论他走多远,根永远在那里,碱土做肥,路灯是光。
    从在那里的某一刻起,他的灵魂就已经停止生长了,所以他自卑,孤僻,永远擅长自我怀疑。
    林炙对他来说是那里唯一的一捧甘霖,快要干枯时可以解渴,却没办法当做可以灌溉的水源,因为就算只是这一小捧水,也是他好不容易用时间换来的。
    小黑躺在他身边睡觉,像个小黑团子一样窝在那里,毛茸茸的一坨,小黑他伸手去摸它的头,它却已经像睡熟了一样,没有什么反应。
    算了,他又何必想那么多呢?这么多年,他也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了,至于以后的事,也总会经历到的。
    隔天是个阴天,天气灰蒙蒙的,但却比之前凉快了一点,9月中旬了已经,夏天似乎真的要过去了。
    杨逢时纠结了很久穿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了普普通通的一套衬衫加黑长裤,没办法,他已经没有衣服穿了,总不可能一直那两套对换着穿。
    他刚换好衣服,门口就有人敲门,本以为是外卖,打开门却是林炙站在那。
    我们今天出去吃吧。林炙今天一身黑,黑衬衫和黑西裤,整个人英俊得不像话,跟平时也有些不太一样。
    你今天杨逢时以为他有事才回穿成这样。
    我今天,陪你一起去吃饭,然后再带小黑去打疫苗。林炙顺着他的话说完。
    噢好。杨逢时有些不敢直视他,我去趟洗手间,马上出来。赶紧跑回屋里去了。
    他又洗了把脸,然后照了照镜子,但却越照越不满意。叹了口气,然后出去了。
    杨逢时以为他们应该还是在附近随便找个地方吃一下,结果林炙开着车带他走了很远,下车时他还有点懵。
    先生。林炙一下车就有人迎了上来,把他手里的车钥匙接过去了。
    林炙把杨逢时手里的小黑接过去了,然后跟他说:走吧。
    他走出去两步后却发现杨逢时还在原地,左手习惯性地攥着自己衣服。
    林炙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今天穿成这样可能是个错误,他把小黑递给服务人员,然后回头去找他,轻声问他:怎么不跟过来?
    这是家法国餐厅,是杨逢时从来没来过的那种高级餐厅,他看得到里面打扮得光鲜亮丽的顾客,自己明显有些格格不入。
    我的衣服这种话他其实一般不会说出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林炙的时候,他反倒能说出来了。
    林炙笑了笑,微微弯腰跟他视线平视,没关系的,这里又没有着装要求,里面多的是比你穿得还随便的。
    真的吗?
    嗯,不信你进去看看。
    结果林炙说错了,里面并没有比他穿得随便的,但他也很自若地应对道:今天可能有些不一样吧,以前真的很多。因为他就是其中一个,不过他今天又刚好心血来潮自己捯饬了一番。
    既然已经进来了,杨逢时心里也没那么多顾虑了,两人找了个比较角落的地方坐下。
    小黑呢?
    林炙把菜单递给他:没事,它也吃饭去了。
    杨逢时接过来,翻了一下,他从没吃过法国菜,眼里只有那些高得吓人的数字。
    他看了一会就放弃了,说:还是你点吧,我不太懂。
    林炙笑了笑,说:那就点些我在这常吃的吧,有几道还不错。
    点完后服务员拿着菜单走开了,杨逢时突然有些好奇,问他:你经常来这里吃饭吗?
    快了快了,啥都快了
    第25章
    林炙愣了一下,自己也恍惚了一下,他其实不常来吃,带着前女友来过几次,觉得这里环境不错,后来应付家里介绍的女伴就都是来这吃的。
    杨逢时还在看着他,过了一会突然了然地笑了一下,没事的,不说也行的,这是你的事。似乎浑然不觉自己嘴角的笑有多勉强。
    林炙在心里叹了口气,实话实说:很久以前带女朋友来过,这几年单身,家里人也给我介绍过一些女性朋友,也是带她们来这的。他停了一会,又说,不过那是之前,我也已经好久没来过这了。
    杨逢时假装不在意地点了点头,心里也压根没有去想林炙为什么会带他来这。
    林炙在心里叹了口气,再一次接受了他的迟钝。
    菜上得很快,杨逢时看到那些菜的份量的时候,有些担心地想,也没有主食,林炙能吃饱吗?
    他第一次吃法国菜,面对那些摆盘精致的菜一时有些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这鹅肝不错,不过吃多了会腻。林炙给他切了一块放进他餐盘里,这个牛肉也还可以,你应该吃得惯。他又把他面前的菜给换了一下。
    杨逢时又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声地说:谢谢,你自己吃吧,我自己可以的。
    林炙笑了笑,低下头吃自己的去了。
    杨逢时一心二用,一边吃着自己的东西,还得一边偷看林炙。
    在他眼里,林炙身上此刻是打着追光的。他不甚熟练地拿着刀叉,笨拙地模仿心上人的样子。
    林炙低着头专心地吃着东西,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但也不去戳穿他,只是偷偷地放缓了动作。
    吃完饭后两人直接去了宠物医院,舒婷婷看见是他们两人一起来的时候没表现出什么,很自然地走过来搭话:来啦?
    嗯。杨逢时点点头,从林炙手上接过了小黑。
    林炙微微颔首算是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跟杨逢时说:我去停车。
    好。
    这个点医院人不多,缴费、取号、打针,整个流程也走得很快,全程只有十分钟左右。
    杨逢时抱着小黑出去的时候,林炙就站在门口等他,旁边还站着已经换好了便装的舒婷婷,T恤和长裙,头发也放了下来。
    吃饭了吗?她走过来问杨逢时。
    已经吃过了。杨逢时往林炙旁边站了过去。
    好吧。舒婷婷有些遗憾地瘪了瘪嘴,那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吧。
    杨逢时愣了愣,不知道怎么就有了这么个下次,但他不好拂了女孩的面子,只好点了点头:好。说完又看了看林炙。
    林炙没有看他,只说:回去吧。然后就转身往外走了。
    往回开的路上,林炙突然问道:你跟舒小姐怎么认识的?
    这么快就知道名字了?杨逢时心想。
    但他不敢说出来,老老实实回答道:给小黑打疫苗认识的。
    噢,是吗?林炙一直目视前方,专心地开着车,下次打疫苗也记得跟我说。
    杨逢时愣了愣,点头说好。
    这次林炙没再把他放到小区门口,而是径直把车开去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林炙停好车,走下来把杨逢时手上的小黑接过来,说:我明天上午的票。
    杨逢时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去咸芸的事。
    好。他跟在林炙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声音有些低,一路顺风。
    林炙突然停了下来,杨逢时差点撞上去,踉跄了一下,林炙便伸手扶了他一下。
    他靠过来,直视着他的眼睛,问他:就没什么其他要说的了吗?
    杨逢时脑子转得很慢,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眉,眼睛睁得很大。
    林炙笑了一下,在心里叹了口气,说:算了,等我回来吧。
    晚上,杨逢时一直都在想他说的话,等他回来,然后呢?就这么想着想着睡着了。
    第二天醒的时候他发现天气很暗沉,像是又要下雨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拿出手机看了看,还是给林炙发了条消息:要出发了吗?
    林炙回得很快:嗯,马上
    杨逢时:好像要下雨了,注意安全。
    Z:好
    杨逢时起床,刷牙,洗漱,洗衣服,然后站在阳台上往外看,雨还是没落下来。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林炙发了消息过来:上飞机了
    杨逢时:好,注意安全。
    想了想,他又回了句: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Z:好
    十一点时,大雨倾盆而至,杨逢时算了算时间,林炙飞机已经起飞一个多小时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想是这么想,但他还是不停地看着手机。
    下午一点四十七的时候,林炙终于发了消息过来,简单三个字:我到了。
    杨逢时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回完消息然后打开了早已凉掉的外卖吃了起来。
    晚上睡觉前,林炙给他发了消息过来:感觉我要食言了,好像不能陪你拆线了。
    杨逢时:没关系,你忙你的就好。
    Z:下次补偿你
    于是杨逢时睡前一直在想,他会补偿什么给他呢?然后想着想着又睡着了。
    林炙好像真的很忙,每天只有早上和晚上的时候会给他发消息,两人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可以聊,最后一般是以好了,忙去了、晚安结尾。
    杨逢时胳膊拆线那天,林炙打了语音电话过来。彼时杨逢时刚上公交车,看到林炙电话的时候愣了一下,赶紧又跑了下去,险些被门夹到了。
    喂
    逢时?林炙的声音有些嘶哑。
    嗯。太多天没有听到他的声音,陡然一听到杨逢时心脏都有些发麻。
    胳膊拆线了吗?
    刚拆完。
    疼吗?
    还好,不疼。
    林炙那边一阵动静,似乎是刚起来,声音也亮了一些: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
    不用的,你不用太着急的。杨逢时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别让自己太累了。
    林炙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气息仿佛吹到了杨逢时耳朵边上。
    你是在关心我吗?
    杨逢时心跳得很快,有些磕巴地解释:我只是,觉得只是不想让你,为了我着急
    林炙又笑了一声,反正是在关心我喽。
    杨逢时无法辩驳,因为确实是。
    隔着手机林炙也能想象到杨逢时此刻肯定已经红了脸,就是可惜不能看到。
    对了,还有个事跟你说。林炙终于肯放过他。
    什么?
    我姐婚礼提前了,这月底就办。
    杨逢时匆匆忙忙看了一眼手机,已经20号了,怎么突然提前了?
    黄道吉日什么的吧,我也不清楚。
    那你杨逢时磕巴了一会,终于问出自己想问的,什么时候回来啊?
    林炙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这边事挺麻烦的,争取婚礼前处理完吧,不然还得跑。他家老头子比他想得手伸得长得多,不止在咸芸,他这两天到处跑,昨天晚上才回来。
    杨逢时稍稍有些失望,但尽力没有表现出来,那你好好加油。他顿了一下,我等你回来。
    林炙在电话那头又笑了:好。
    十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杨逢时每天都捧着手机守着电视看,一连几天都没出过门,直到某天林欣薇突然加了他的微信,跟他说婚礼的事,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要去买套西装。
    试衣服的时候,杨逢时明显感觉自己胖了,一样码的裤子,穿起来却比之前紧绷了不少。想想也是,他吃得比从前多,动得却比从前更少了,不长胖才怪。
    手臂上的伤口自拆了线以后愈合得也很快,就是很痒,但他也都忍住了没去挠。
    林炙是在婚礼前一天半夜到的,下飞机后原本是想给杨逢时发个消息的,但怕打扰到他休息就没发,却没想到在车上的时候收到了杨逢时的消息:到了吗?
    Z:刚到,怎么还没休息
    杨逢时:马上就休息了,你先回家好好休息吧。
    Z:我今天晚上直接去我姐那,明天我让丛峰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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