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环境里, 经过扬声器放大之后的声音显得更为空旷,仿佛紧贴着耳边在喘/息。
    几秒过后,那条语音终于结束了, 秦昭宁绷紧的肩才稍稍放松下来。
    她走过去捡起刚刚慌张失措落在沙发上的手机,伸手捏了捏耳垂, 果然烫得惊人。
    因为一条语音就慌乱成这样, 秦昭宁不由得有些懊恼。但还没等她再多想什么,宋灼又发了条语音过来。
    【男朋友:晚安。】
    这种时候的声音和平时听起来有些不一样,能听出来是他, 音色里却又夹杂着一些引人遐想的欲色。
    秦昭宁忽然释怀了, 不是她定力太差,一定是宋灼太会了。
    明明被她调戏的时候还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不面对着她之后倒胆子大了。
    她一条腿曲起坐在沙发上, 倚着扶手给他回道:【网络上的巨人。】
    【男朋友:下次行动证明给你看。】
    她啪的一下关掉了手机。
    自觉落了下风的秦昭宁第二天没再去长空, 秦氏的工作忙碌了起来, 她这些天连着出差, 一直没消停。
    一月底, 南城下了好几次雪, 秦昭宁终于从外地回来。刚下飞机, 正准备回家,老爷子忽然叫了人来接她。
    她奇怪地看了眼日历, 一月二十九,周五, 既不是什么节, 也不是谁的生日。
    怕她不肯去, 老爷子打了电话来, 只说想她了。
    秦昭宁觉得可笑, 但想看看他又要搞什么鬼,还是上了车。
    到了老宅之后,看着满屋子的人,秦昭宁不由地挑了挑眉。
    客厅布置得像宴会现场,苏燕如一身正红色的礼服,端着酒杯和人言笑晏晏。
    她旁边是秦嘉瑜,学校结了课,他这些天都在公司。和秦昭宁不一样,对于这种宴会,他格外的得心应手,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一举一动都极为分寸。
    秦昭宁扫了一圈,才发现都是些熟人,来的是秦氏的高管和股东们。
    似乎还是个挺正式的宴会,宾客们都穿着正装,个个光彩照人,与金碧辉煌的客厅交相辉映。
    唯独她才从北方城市出差回来,怕冷地穿了件羽绒服,保暖是保暖,就是此刻和他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站在门边,大概是光线暗,其他人没注意到她,有些发现了的,转头看一眼,心里琢磨几下,就继续和一身高定的秦嘉瑜攀谈。
    秦昭宁也不介意,站在门边悠悠地看着。老爷子不在客厅,秦秋北也没见人影,不知道是在楼上还是没到。
    正无聊着,一道身影忽然遮住了侧边的光线,秦昭宁转头看去,才发现秦嘉瑜不知道什么时候摆脱了寒暄的人过来了这边。
    他看了看她的穿着,不解地问:“你怎么穿羽绒服就来了?”
    他一过来,不少人也悄悄地把视线放到了这边。
    秦昭宁倒没在乎他们的眼神,靠着柜子,姿态懒散:“我才出差回来啊小少爷,刚想回去补个觉就被接过来了。”
    秦嘉瑜皱了皱眉:“他们没跟你说?”
    秦昭宁反问:“谁?”
    这话将他问得卡了一下壳,秦嘉瑜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还在和人交际的苏燕如,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语气懊恼:“对不起,我以为爷爷应该通知你了,我应该跟你确认一下的。”
    他一侧身挡住其他人看过来的视线:“先上楼,看看上面有没有礼服换一下。”
    在明里暗里打探的目光中,秦昭宁淡定自若地上了楼。路过书房时,她伸手按了一下门把手,没打开。
    门从里面被反锁了。
    见她没跟上,秦嘉瑜停下脚步回头等她。
    秦昭宁松开手,揣着兜走过去。
    她以前在老宅住过一阵,卧室被收拾得整整洁洁,衣柜里只有几套平常穿的衣服。
    秦昭宁打开柜门看了眼,回头对上秦嘉瑜的目光:“没有。”
    “下面那层不是还没找?”秦嘉瑜眉头紧锁,走过来将她拂到一边。他蹲下身一层一层仔细翻找,嘴里还念念有词:“怎么会没有呢,不应该啊。”
    秦昭宁蹬掉鞋子盘腿坐在床上,掩着唇打了个哈欠:“老宅又没有女人,哪来的女士礼服。”
    秦嘉瑜动作一顿,推上抽屉起身:“我去问问我妈。”
    “得了吧,她现在指不定多高兴呢,有也得说没有。”
    秦嘉瑜都已经走到门边了,听到这句话又停了下来,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向床上的秦昭宁,见她一脸无所谓,甚至还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不由地更烦了:“那怎么办啊?现在找人送也不知道赶不赶得赢。”
    秦昭宁是真的困了,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飞机,连气也没歇就被接了过来。她打着哈欠,往床上一倒,扯开被子盖在身上:“再说吧,我先睡会儿。”
    秦嘉瑜被她漫不经心的态度弄得一愣,随后恨铁不成钢地走过来,伸手一掀被子:“不是,你知不知道这场宴会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
    “爷爷打算在今天晚上说股份转让的事,你没看到来得都是秦氏的高管和股东吗?”
    “噢。”
    她随意地应了一声,闭着眼去找被子,才摸到柔软的边缘,秦嘉瑜一把将整床被子抱起拿开。
    “你别光噢啊,你想想办法。”
    听出他语气里真切的焦急,秦昭宁没忍住笑了,她睁开惺忪的眼看他:“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我——”
    秦嘉瑜一顿,‘我’了好久也没有说出什么来。最后狠狠一蹙眉,像耍小孩儿脾气一样闷声闷气地反问:“我急什么?我才不急呢,反正你这样下去在股东面前丢脸的是你,跟我又没关系。”
    他手里抱着一床蚕丝被,配上这幅表情,怎么看怎么有种莫名的可爱。
    秦昭宁坐起来,笑着去拽他手里的被子:“亲爱的弟弟,承认你关心我也不是很丢脸。”
    “谁关心你了?我就是——”
    “别闹了啊,我真的困了,通宵两天了,再不睡觉你即将失去一个善良漂亮的姐姐。”
    秦嘉瑜嘴硬的话被生生憋回去,他打量一眼秦昭宁,大概是因为连轴转的工作,她眉眼间的疲惫肉眼可见,连妆都遮不住。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此刻布满了红血丝。
    秦嘉瑜下意识地松开手,让她把被子扯了回去。见她穿着羽绒服倒头就睡,没忍住道:“你倒是把外套脱了卸个妆再睡啊。”
    秦昭宁从被子里嗯了声:“你出去的时候关一下门。”
    秦嘉瑜:“……”
    过了会儿,卧室灯被关上,房间里陷入一片漆黑,随后关门声响起。
    秦昭宁把被子往下拉了拉,探出脑袋。
    宴会是老爷子举办的,不通知她却又临时接她过来,肯定不是为了看她出丑。结合秦嘉瑜说的话,稍微一思索,秦昭宁就明白了。
    这场宴会大概就是特意为她办的,这些天她一直安分守己地干着自己的工作,既没有出岔子也没有多出彩,表现得中规中矩,老爷子终于急了。
    他要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员工,而是能发展秦氏的继承人。
    作为他心里的目标人选,秦昭宁最近的表现让他不太满意,所以他要弄点事出来鞭策鞭策她。
    秦昭宁觉得有些好笑,可她实在太困了,想着想着就真的睡了过去。
    好多天没怎么睡觉,乍然有时间了,她竟然也没能睡多久。
    被紊乱的生物钟弄醒时,也才过了一个小时,隔着门,似乎还能听到楼下客厅觥筹交错的声音。
    秦昭宁打着哈欠翻了个身,没卸妆就睡觉,脸上黏腻得难受至极,她伸手打开床头的灯,慢吞吞地起身去卫生间洗了个脸。
    好歹睡了会儿,眼里的红血丝已经没有那么明显了,她擦干脸,出来换了身睡衣。
    然后就这么穿着睡衣踩着拖鞋,闲庭散步一样下了楼。
    下午没吃东西,她这会儿有些饿了,一下去,径直走向甜品区。
    随手选了两份蛋糕,再拿了杯饮料,秦昭宁看了眼没人坐的沙发,走过去坐下。
    说话声在她出现的那一刻骤然减小,众人边继续说着话,边不住地偷偷往她这边瞟来。
    在宴会上穿睡衣,未免有些太不合礼仪了。
    但很快有人想明白过来,除非是在家里,不然谁会穿着睡衣?
    率先想明白的人迅速结束掉当前的话题,端着酒杯似不经意地走过来,笑着打招呼:“秦经理。”
    大概是哪个股东,平时不怎么来公司,秦昭宁记不住脸,也没人出这是谁。她抬起头,咬了一口蛋糕,点点脑袋:“你好。”
    对方一眼看出她眼里的陌生,仍旧挂着得体而温和的笑,自我介绍道:“我是秦氏的股东之一,我姓刘。”
    “刘董事。”
    有了人打破僵局,渐渐的,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人也陆陆续续前来寒暄。不管最后到底怎么样,留个好印象总没错的。
    九点整,老爷子被秦秋北扶着从楼上下来,他在楼梯口停住,往下看了看。
    秦嘉瑜站在客厅中间,边上有好几个高管。而秦昭宁悠闲自得地坐在沙发上,一边吃东西,一边安静地听着身旁的股东说着话,时不时点个头,不冷淡也不热络。
    她仿佛专心来吃饭的一样,低着头没停顿,咬两口蛋糕咽一口饮料。
    老爷子收回视线,忽的一笑。
    秦秋北余光瞥过去,随口问道:“爸,您笑什么?”
    嘴角的笑意收敛,老爷子将手抽出来,自己扶着栏杆下楼,步态稳健,只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后生可畏啊。”
    秦秋北愣然,但很快低了低眉,跟着下去。
    老爷子一出现,自然受到了大家的注意,一路上“老董事好”的招呼声没停。
    他似乎很高兴,连连笑着点头应好。
    穿过人群,老爷子走到沙发边,看了眼还在吃东西的秦昭宁,故意板着脸问:“你光顾着来吃东西的?”
    纵横商海那么多年,老爷子一身气势凌人,特别是板起脸来时,特别能唬人。
    他这句话出来后,客厅的氛围都凝滞了,打探的、后悔的、高兴的眼神都齐齐汇聚于此。
    秦昭宁神色没变,咽下嘴里的蛋糕:“饿了,你又不是买不起这两块蛋糕。”
    老爷子忽然大笑起来,在她旁边坐下:“两块蛋糕而已,饿了就吃。”
    他拎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拿起一杯放到秦昭宁手边:“喝喝这茶,海城的铁观音。”
    秦昭宁拿起喝了口,评价道:“不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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