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自己一己之力,必然制不住他。
    事到如今,是相信自己与李羡尘的默契,还是太子问什么便答什么?
    太子焦灼紧张,为了生母的去向,自小就没少受皇上斥责,如今真相仿佛就在咫尺之间,他握着匕首的掌心已经浸满汗水。
    洛大人告诉孤,孤的生母是何人,现在何处?孤曾在五方观偶见一位女道长,面善得紧,是不是是不是她
    洛银河点点头,并没立刻便回答太子,而是缓缓将右手拇指和食指捻在一起,转向李羡尘,看着他的眼睛,默默祈祷:那夜春衫桂水阁里,比个心的话茬儿,将军你可一定得记得啊。
    然后才缓缓冷言道:微臣啊,早就不愿意做这将军夫人了,不如殿下帮臣了了心愿,手起刀落?
    听了这话,太子一怔。
    但也就只这一刻的分心晃神,便觉得握在手上的匕首,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也不知怎的已经到了李羡尘手里。
    李羡尘手持匕首,退开两步,向太子拜下,道:太子殿下息怒。
    却听身后洛银河忽而急道:小心他
    话音未落,便见太子变了个人一般,欺身李羡尘近前,就要去抓匕首,只是他落手的位置,竟是刀刃!
    以李羡尘的应变,太子自然是连匕首的边儿都摸不到的,太子一抓未得手,也不执着,转了个方向,向着书案去了。两步到了近前,将一只毛笔抄在手里,高高举起,大喝一声,竟要向自己左手手掌扎下去。
    快制住他,他要自伤!
    比洛银河声音还快的,是李羡尘手里的匕首。
    只见那柄匕首破风而去,手柄正打在太子右手之上,这一下李羡尘运劲不轻,本以为能将毛笔打落,谁知只是将太子的动作拦得滞缓了片刻。
    他仿佛不知痛似的,还将毛笔死死握在手里,涨红着一张脸,表情极为愤怒,五官狰狞已经扭曲了,很是吓人。
    李羡尘一击不成,人紧跟着弹射出去,顷刻到了太子近前,太子握着毛笔,浑身抖得筛糠一般,似乎忍耐着极大的苦楚。李羡尘不管这些,就如当初对姜摇光那般,出手如电,在他颈间不知什么位置一拍,太子顷刻晕倒在地,可人还时不时的抽动一下。
    他回身看向洛银河,也抬起右手,将拇指食指捻在一起,还他一个比心,才问道:他怎么回事?
    洛银河一愣,随即会意向他会心一笑,总算舒出一口气,道:陛下一家子的神思都异于常人
    李羡尘皱眉:所以早早辞官是上策,如今太平盛世,不需要将军。
    洛银河问道:据你所知,太子曾经可曾这样过?
    李羡尘认真回忆片刻,才道:没有,一直都好好的。
    闹出这么一场乱子,已至深夜。洛银河抹了一把脸,问道:太子能睡多久?
    你希望他睡多久?
    行吧。
    善后时,随太子一同前来的太监侍卫,吓得跪了一地。他们拗不过主子,深夜随他出宫,跑到李将军府上闹成这样,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几人必得顶着不善劝诫的罪名,脑袋搬家。
    洛银河道:这事不怪你们,尽量低调行事,赶快让殿下回宫安寝才是正道。顿了顿,他又道,太子若是醒了,可能会心绪不宁,甚至哭闹,无碍的,多开解几句便好。
    爆发型人格障碍正是如此,病发时极端暴躁,清醒之后便会自责。
    送走太子,将军府内终于清净了,洛银河才忽然觉得颈间火辣辣的痛,刚要抬手去摸,便被李羡尘刁住手腕:别碰,血才凝住,你胡乱去摸,又要扯破了。
    可不是么,脖子上刚又被划了一道,紧张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就着烛火在铜镜前看,只见伤口皮肉翻开,可比想象中的严重,颈上和衣襟血淋淋的一片,看着骇人。
    天明,是万寿节前皇上阅兵最后演练的日子。李羡尘只得天还没亮便去练兵场。临行前嘱咐洛银河好生休息。
    结果,李羡尘前脚刚走,传旨的小太监后脚便到了,召洛银河入宫面圣。
    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为了戏台上的事,看来皇上昨夜也没得一夜好眠。隧而换上一件领子直立的衣裳,入宫面圣。
    果不其然,皇上见了他的面,直言想让他卜算推演一番四皇子的人品脾性,看来四皇子苦肉计收效不错。
    但洛银河打定主意,自己不能给意见,至少不能这么快就表明立场。
    在国本之争上被迫站队,可不是什么好事。私下的筹谋,更不能让皇上看出来。
    皇上如今心中念着老四的好,洛银河若是直言他多重人格障碍,且心机深沉,不是找死么。即便皇上近来在他的不懈努力治疗下,心绪稳定了很多,对他也极为重信
    于是,洛银河编了个理由万寿节在即,龙气聚合,他虽有通神之能,却终归是个凡夫俗子,若是此时冒然窥探天机,自己有可能遭到极严重的反噬,更重要的是,对皇上不利。是以要等到万寿节之后数日才可。
    洛银河通神伤气血的毛病,在朝内众人的认知里已经根深蒂固,加之他理由找得动听,皇上也就没逼他。
    这事儿,倒不是拖得一时是一时,而是洛银河知道,那幕后推手,定然要趁热打铁大做文章。
    在皇上面前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策,至于私下,倒是又该好好作为一番。
    毕竟如今他打着科学的幌子在这书里摸爬滚打,坑蒙拐骗,大显第一神棍当之无愧。
    唉
    几日后大朝会,正赶上万寿节的正日子,百官比往日更加抖擞精神。
    洛大人。御道之上,洛银河被人叫住,正是工部尚书柳庭煦。
    这位柳大人年纪不大,为人谦和,找洛银河解过几次梦,每次都回报些太常寺能用到的精细器具,一来二去,二人便熟了。
    梁琎出事,二人虽然并没商量,但柳庭煦极合时宜的推波助澜了一把。
    洛银河见是他,笑着行礼道:柳大人安好。
    二人一边继续前行,一边叙话。
    近来林二公子,不大对劲。柳庭煦言道。
    洛银河一怔,才反应过来,林二公子,指的该是林季的二公子。他在工部做员外郎,他爹林季为官清正,儿子一直没有太大的建树,所以也就一直是个微末官职。
    怎么不对劲了?
    柳庭煦皱眉,沉吟道:怎么说呢总是恍惚,开始我以为他是因为林大人的事情伤心,后来发现不像,总是出神,一点点声音便会心惊。
    这事儿,他之所以向洛银河提起,是知道林季除了三子一女,最亲近的便是李羡尘这个学生了。如今林季虽然没了,但他父子好歹和自己同僚之情
    朝上,一片祥和,众臣极近报喜不报忧之能事,没人乐意在万寿节正日子说丧气话惹皇上不快。
    皇上知道众臣的心思,也见确实没有什么太紧急的政务,正要向秦更示意,宣布退朝。
    正这时,太子出列跪倒,叩头道:今日是父皇的好日子,儿臣有一物进献父皇,父皇定能圣体康泰、万寿无疆。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六角锦盒,呈了上去。
    果然,不发病时,好人一个。
    这当口,皇上不会和太子计较坊间天命所归的流言是何居心。只是将锦盒接在手中,冷冷问道:这是何物?一面打开盒子,见那盒里,是三枚通体乌中泛金的丹药。
    再细看,盒子盖内侧,用金线绣着一个极小的曈字。不由得心头震动,这曈字正是太子生母的俗家名,知道此事的人,如今怕是只有自己了。
    太子道:儿臣自一年前起,便每月三次微服到城郊的五方观去为父皇清香祈福,半年前偶遇一位女道长,与儿臣极为投缘,昨日又再相遇,她道令尊生辰,得三颗丹药相赠,遥祝体泰心安。更奇的是,儿臣从未提起过,父皇的生辰。
    皇上听了,怔怔出神,是她吗?便又赶忙问道:仙长如今何在?
    太子摇头道:恕儿臣不知。儿臣得了丹药,不敢轻易进献,着府医、太医们,还有观中的真人几番查验,都道这是极难得的药材练就的好药,才敢承给父皇。
    皇上招手,将太子唤道近前,低声问道:几日前你在外面唱的折子戏是她教你的?
    太子未置是否,而是鼓起勇气,低声问道,父皇,她是儿臣的生母吗?
    皇上呆愣半晌,没回答,只是径直站起身,转回后殿去了,让人看着觉得失魂落魄,还带着几分悲凉。
    众臣被晾在大殿上,面面相觑,不知皇上这是唱的哪一出。
    秦更只得冒着触怒天威的风险,前去打探圣意,诸臣在大殿上苦等半个多时辰,终于等来了一声退朝。
    刚才发生在父子二人之间的对话,众臣不解,但对于洛银河这个知道一部分剧情的人而言,就算不得难猜,他虽然不知道皇上是从什么印记看出端倪,但无疑,他已几近相信,那个给他丹药的仙长,就是太子的生母。
    洛大人,几日前是孤一时急昏了头,逼问大人生母过往,感谢大人宽和,没向父皇参孤一本。
    洛银河正出神,不知太子何时到他近前,才骤然回了神。
    你们兄弟斗法,我平白搅进来,不是嫌命长吗?洛银河腹诽。面儿上却挂着公式化的笑意,道:太子殿下寻母心切,微臣理会得,自然不会不通人情。
    太子点头,看向洛银河颈间压在朝服高领之下隐约可见的白绢,道:算孤欠洛大人一个人情。
    洛银河一笑置之。他并不想与太子走得太近,在他看来,太子与生母偶遇,太过恰巧,而所有恰到好处的巧合,十之八九便是刻意安排。
    只是眼下,不知太子是被谁安排的。
    殿下有多久没见过林二公子了?洛银河忽然问道。
    太子皱眉,道:为何这样问?
    洛银河笑道:微臣耳闻太子殿下与林二公子交好,又听闻他今日似乎身体有恙,闲话而已。
    太子的表情不明显的松懈了些,道:林大人案发之后,便没再见了,毕竟孤曾是林大人一案的主审。
    洛银河微笑又道:殿下误会了,下官说得是林大学士,想来他忙于修典,定然也是不得空的。
    太子的表情又是极微妙的一变翰林院的林大学士,也出自官宦世家,他在家中行二,只是这个林二公子,却不是林季家的二公子。
    太子的潜意识暴露给洛银河太多疑惑。
    有意思啊,果然有问题。
    下朝后,洛银河没回太常寺,而是独自去了春衫桂水阁。林季突然狱中自裁,一直是洛银河怄在心口的气。
    有些事情,他思来想去要谁去做,只靠映禅不够,还需凌怀安配合。更何况凌怀安是个生意人,这件事情对他而言,是一笔好买卖,谁也不亏。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回下午三点场了
    第48章 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皇上的万寿夜宴,难得没出什么纰漏。
    洛银河得了空闲,与秦更闲话几句,得知四皇子当日伤的不轻,这几天一直静养。
    看来苦肉计要想演的真,是得对自己下狠手。
    寿宴之后,洛银河刚要随李羡尘回府,突然被秦更叫住了皇上留他移步叙话。
    丹州兰锋阁中,皇上亲自温着一壶酒,身边没留人伺候。见洛银河来了,他向秦更摆摆手,秦更便也退出门外了。
    先是给洛银河倒一杯酒,他才道:今日朕留你一会儿,不为让你卜算什么,只是有几句话闷在心里,不知与谁说。
    说着,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帝王的孤寡落寞,尽数浮现在脸上。
    洛银河当然知道皇上想要什么,道:微臣再贺陛下万寿,说罢,向皇上敬了敬,也饮尽杯中酒,才又道,陛下有话想说,微臣自然乐得听。
    见他言辞虽然客套,但行止却已经收了臣下对天子的那套,皇上露出些笑意,从怀中掏出白日里太子进献的锦盒,推送到洛银河面前,道:太子的身世
    帝王心事高处不胜寒。皇上自斟自饮,念念叨叨,将当年和太子生母的那点风流事叙述出来,也不知是说给洛银河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这段往事,与小说里描述的没什么差别。
    曾经沧海难为水这种事情,是将得而复失之后的留恋成倍放大的结果。
    皇上喃喃道:今日不得闲,也不知待到朕得闲之日再去五方观,她还会不会在那里等朕见一面
    也不知等着你的是人是鬼。
    洛银河腹诽,他就只给皇上个耳朵,听着他念叨,可皇上想要的却不是树洞,问道:银河可有放不下的人吗?
    想谈心啊,这不是本行么,洛银河身子往皇上所在的方向稍微倾了倾,微微沉吟,才道:有的。
    皇上眼光一转,似是来了兴致,问道:是何人?相识于李爱卿之前?
    洛银河面目晕上一股极淡的悲切,道:是臣骤逝的亲人,缓了片刻,他又继续道,七情六欲,难放下的不过是未曾好好道别。
    这句话让皇上出神良久,终而一声叹息,话锋一转,他问道:若是不论卜算,单以你的眼光来看,朕的四个儿子,你觉得如何评价?
    嘿哟,言称四个儿子,说到底,绕来绕去,还是想问太子和四皇子,可
    一个爆发型人格障碍,一个多重人格障碍怎么评价啊?
    和皇上装知己可以,但和皇上当真知己,只怕九命猫都得转世投胎。
    抛开治国,陛下更喜欢哪个孩子?
    从没有人敢问过元和帝这样的问题,便又是半晌无话。
    皇上似乎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三杯酒下肚,才道:都是自己的孩子,说不清更喜欢谁。老四在异族漂泊那么多年,终于回朝了,却没了皇子的身份,朕只是觉得亏欠他。
    你可不知他在蒂邑族郊野山林算计李羡尘的性命啊。
    洛银河端起温在红泥小炉上的酒壶,给皇上满起一杯,才道:歉意不能用天下来平,皇上若想,再还四皇子身份便是了。
    皇上忽然哈哈大笑,饮了杯中酒,道:妙啊,这话也就你敢说。
    洛银河微笑不语。
    至于还老四身份,要如何做?
    如何做呀?皇家愚民的把戏,无非就是那几个,死而复生、四皇子是双生、或者杜撰变为从小替父修行从未露面的六皇子。
    只是,不知四皇子是否能等到这一天。
    皇上拉着洛银河闲话家常,秦更直来劝了三次保重龙体,皇上才肯放洛银河回去。
    出了皇城门,自家马车,格外亲切。
    回家睡觉的欲望强烈,洛银河几步窜进车里,往车角一缩,刚想闭目养神,瞥眼间斜对角坐了一个人,盹儿顿时给吓没了,随口惊呼:妈呀,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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