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洛银河一句话,皇上变为了受害者。
    是啊,身为天子,岂能受挟于人。
    这些事情的关键,你从何得知,哪位神明的示下?皇上问道。
    洛银河摇头道:回皇上,是林大人告诉微臣的。林大人本来上了密折,但折子如今不知所踪。
    他嘴上说不知所踪,可想也知道,折子被梁珏的人截下了,不然,林季为何会突然被针对。
    这其中关窍,皇上只一听,言外之意,瞬间就明了了。
    面对皇上,有些事情,不必言明,点到即可。
    皇上坐在御书案后,半晌没说话,忽然抄起手边茶杯,猛地掷出去,杯子贴着洛银河脸边掠过,摔在他身后,白瓷片四散激飞,水溅了满地。
    暴怒的动作毫无预兆,但洛银河如石雕泥塑一般,低着头一动不动,连眼皮都不抬起来看他一眼。
    皇上还不解气,将御书案上能掀翻的东西,全都掀在地上。一边扔东西,一边怒喝道:岂有此理!朕像个傻子一样,被蒙蔽多年,竟还当他们为朕着想!
    乒乓之声大作,秦更等人不敢进来,只得隔着门跪在门口,连呼:陛下息怒!
    洛银河便只是跪在御书案前,低眉顺眼,默不作声的等皇上宣泄。
    这日,洛银河出皇宫大门时,已过丑时,他坐在车里,心知林季这件事,他在皇上面前机巧算计,锋芒太露。
    恃才放旷,一朝天上,一朝地府。但他要救林季,别无他法。
    东家,回将军府,还是回咱自己府上啊?墨为在车外扒头问道。
    一句话,洛银河回了神,微一沉吟,言道:从哪来回哪去吧。多事之春,免得节外生枝,也免得有人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李有人兄弟你好,李有人兄弟你担心了吗?
    第43章 人各有命,你尽力了。
    将军府自门口起,几步便燃着一只灯笼,柔暖的光引着洛银河一路回到卧房。
    推门便看到,李羡尘斜倚在卧榻上,袍子松散的披着,手边一卷书,似是看乏了,正闭目养神。
    二人成婚之初,因为避忌梁珏的耳目,一直同屋而眠,洛银河只当是睡男生宿舍,还时不时和李羡尘谦让一番床榻。可后来,睡着睡着,就睡出一股朦胧的旖旎缱绻来,有时洛银河甚至在想,自从李羡尘表露心意以来,自己好似也没有预想之中的抵触
    他会想,自己那不忍回首的童年经历,造就了如今的心性儿,也是预料之中。
    一阵风过,宵烛流辉,洛银河突然意识到深夜里,有人能为自己留一盏灯的温存难能可贵。他刚想上前回报这份温存,帮李羡尘把被子扯过来盖好,那人便醒了。
    你回来了。他声音有点闷,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难得见他有些迷糊的样子,洛银河笑着柔声道:很晚了,睡吧。
    李羡尘却揉着眼睛翻身站起来,扯过他衣袖,皱眉道:怎么这么狼狈?说着,便开始上下左右的打量他有没有其他不妥。
    洛银河这才注意到自己袍子上好大一片茶水渍,笑道:皇上在御书房发了一通脾气,把能砸的都砸了,袍子可怜,是被误伤的。
    李羡尘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看他一副欲言又止,年少深沉的模样,洛银河忍不住去刮他眉心,笑道:年纪轻轻总皱眉毛做什么?
    本以为他会下意识的躲开,可是并没有。他任凭洛银河纤长的手指抚在额上,舒展眉头,微微眯了眼睛。
    这下,换洛银河不自在了,面儿上淡定的收回手,去看外面天色,道:快睡吧,等到天亮,估计又有人要搭台唱戏。
    接着便把烛火熄掉了。
    躺下片刻,洛银河突然道:我总觉得心慌,林大人的心性儿,还得你去稳一稳。明日劳烦你告诉他,这几日,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莫要当真,一定让他信我。
    半晌,李羡尘都没应声,直到洛银河觉得他大概是睡着了他才低声应了一句:好。
    这是有心事啊?
    第二日一早,皇上的御书案上又多了章莱递上的折子,司礼监提督太监德培被卫道宁指证与梁琎关系极好,他曾目睹梁琎赠予德培织金纱帐。更多次在梁琎的私宴中遇到德培。
    德培被请到撷兰苑,打都没挨,便将梁琎卖得干净他听从梁琎和施平安排,伺机将姜祭司推荐给皇上,配合周凭,以药石控制姜祭司,后又多次笼络御前太监,打探圣意。
    御前的人一被查出问题,截停林季折子的人,也浮出就水面了,是一名负责御书房日常清洁的小太监。
    龙颜震怒,下旨彻查。
    坊间不知从何处流起传闻,太医卫道宁与礼部尚书林季私交尚可,一日席间,卫道宁酒后吐真言,咒骂梁琎父子猖狂,目中无人欺人太甚。
    林季细问之下,卫道宁言说梁琎与自己串通,做谋害先皇的勾当,更欲构陷圣上,从而稳固梁珏的权位。卫道宁为留保命符,将本该销毁的御药房记档,偷偷藏匿于家中暗格里。
    惊悉秘事的林季不知事态真假,才写了《显州野记》中一段与先皇飞升相关的杂记,此乃忠义之举,不该被下大狱。思虑良久,他仍心中愧疚,便决定上密信将此事告知圣上,谁知密信被拦入梁琎手中,梁琎惊觉事发,才以显州野记做了文章,
    与此同时,街市上炸了锅。
    梁珏将儿子梁琎五花大绑,二人并排跪于街市口刑台之上,梁珏口中高声诵着一篇《自罪书》,大意是养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逆子,求皇上治罪父子二人,饶恕家中老小。
    一时之间,舆谔之言两方倾倒。梁珏变成了大义灭亲,被儿子拖累的老父。林季是被梁琎冤枉的贤臣,含冤入狱。
    洛银河晨起听到这个消息,盘算着林季大概是不用死了,梁珏老奸巨猾,以舆论对抗舆论,自断一臂所有的恶事都是儿子所为,自己只是一个被蒙蔽多年的老父亲。
    照事态发展,梁珏终归是岿然不倒。显朝极重舆谔,深信政息存亡,社稷成败,须得问政于民论,还政于民心,做到足不出户而知天下,正如《尚书》中言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威,自我民明威。达于上下,敬哉有土。梁珏深谙此理,才以舆论为自己辩白。
    洛银河雷霆之势,将梁相埋在朝中的桩线,一举拔出数人。此次最大的收获,便是让皇上不再蒙蔽于先皇驾崩的密案。这件事情,再也不能裹挟圣心,梁珏没了这个杀手锏,势败之日终不会太远。
    然而,噩耗在晌午传来林季于狱中自裁,死时手中握着一只染血的玉镯,身边一封血书。李羡尘一早便被皇上召进宫里,听见这个消息时,在御前。
    他本打算出宫之后便去刑部见上林季一面。谁知
    林季死前撕下囚服,在斑驳疵污的碎布上,留着触目惊心的血书,短短数语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这话本是李昌龄所言,可放在这里怎么看都觉得其中之意,一言难尽。
    来不及三字,说来轻易,却字字诛心。
    李羡尘愣了好久,才缓神原来洛银河早就预料到了。
    皇上得知梁珏父子二人跪在街市上,恨得牙根痒痒,这暗挟天子的活计,梁珏素来做得漂亮,这次也不例外。谕愕之言满天,加之林季突然自裁,言官的折子以排山倒海之势堆上了御书案。皇上脑袋嗡嗡的疼,便决定索性就让他先去跪上两日,让撷兰苑章莱在这几日配合叶子檀整理好梁琎犯事的证据,把一干涉案人等都扔到天牢里去,依法处置。
    谁知圣裁未下,林季狱中自裁的消息刚到,第二个消息接踵而至梁珏突然吐血晕厥,无人敢擅自动他,结果梁琎依旧跪在刑台上,梁珏则是昏死在儿子身边。
    听了这消息,皇上摆摆手,向秦更言道:着人将梁琎收监,让梁相回府好生养着,病没好,不用上朝了。
    皇上的这个决定,一来林季已死,死无对证;二来,实乃不厌其烦,加之舆论两方倾倒,若是闹得久了,再传出什么其他的说法,便更难平息。索性快刀斩乱麻,一切事情,到梁琎处便打住了。他对梁珏未加苛责,只让他回府养病,便能知道,此时想撼动梁相,时机还不成熟。
    如今案件牵扯梁琎埋在朝中的势力,官员太监已总计二十余人,但只怕这与梁珏的势力相比,九牛一毛。
    皇上对梁珏的认知逐渐清朗,他的所为,定然不是仗着盛宠图些小利,可圣上不愿妄动,除恶务尽,毒瘤和烂肉须得一并剜干净才好
    李羡尘心里难过,但他见多了生死,深知有些人要走,留不住,他更知道这事只是暂告结束,出了宫,便着人去打探林季死前见过何人,他手握带血玉镯,显然是被人威胁。
    回到府里时,已经过午了,院中桃花梨花开了满园,洛银河独自站在花影里,似是在看落花。他高挑潇洒,该是道不尽风流,可只看背影,却有种难言的萧瑟没落之感。
    银河李羡尘与林季师生恩义,林季突然离世,他心里难受,眼见洛银河孤寂的背影,心中更是一痛。不知该对他说些什么,轻声喊了他的名字。
    洛银河回身,见李羡尘回来了,只是张口言道:我
    本胜券在握,结果急转直下饶是他玲珑心思,知道症结所在是对手抓住了林季心性儿里惯有的消极退缩。
    林季对他终归不够信任。
    但医难自医,到了人命事上,万千心思,不知如何言道。
    李羡尘半晌无言,上前两步,轻轻将他揽进怀里,在他背上极柔的拍了拍,道:你尽力了,生死有命,莫要自责。
    洛银河没想到,李羡尘突然这样作为,先是微微一挣,但对方抱他抱得紧,终是心里难受,深深吸一口气,便任他抱着。
    惊觉对方在自己背上轻轻一拍,能拍散万千愁绪。
    也不知多少年都没被人这样温柔对待过了,一时间春风吹落枝头的花瓣,似是解了多情意。
    不知春风与落花到底是谁温柔了谁。
    正这时候,添宇突然进了院子,见到这情形,转身便想走,可想起来有事要报,一时前进后退都不是。
    当然,他还没进院门,李羡尘便知有人来了,转向添宇道:何事?
    添宇一副扰了二人好事的抱歉神色,讷讷道:林大人遗孀,指名要见洛大人,正等在花厅里。
    洛银河应了一声,便要往花厅去,却被李羡尘一把拉住。
    回身见李羡尘摇头对他言道:师母这当口前来我替你去吧。说罢,也不等洛银河反应,便向花厅去了。
    洛银河一句等等还没喊出来,李羡尘已经出了院门,他只得叹一口气跟上去。可心里却觉得很是受用。
    花厅中,林夫人她身着孝服,不施粉黛,默然肃立。
    林季的这位夫人比他要小上二十余岁,这会儿也不过将将四十,又名门出身,嫁予林季做正妻,一生都不曾经过风霜沧桑,保养得宜,一身孝服竟还让她穿出了清冷的风韵来。
    她只身而来,连个小丫头都没带,要知道,别说官家,即便有些家底的富户,出门不带下人,都会让人笑话,除了洛银河这种穿书而来不吝这些的
    李羡尘走到林夫人身侧,单膝跪下,恭敬的行礼道:师母,节哀。
    林夫人淡淡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未亡人怎敢受将军如此大礼,你的洛先生为何避而不见?
    虽然自称未亡人,但林夫人言语冷淡,神色没有半分悲切之感,好像说得不是自家事。
    她话音刚落,便听一人声音柔缓,言道:在下洛银河,见过林夫人。循声而望,只见洛银河由内院的屏风后转出来,缓步到林夫人面前,见李羡尘还跪在她面前,叹了口气,向林夫人行了一个文士的常礼。
    那林夫人见他温和有理,不卑不亢,对自己虽然礼貌,却没有李羡尘那般恭敬,气就更不打一处来,骤然丧夫,大悲之下总要找个人或事去归咎其责,自己心里才畅快。
    于是,她上前两步,伸巴掌,便向洛银河脸上扇去。
    李羡尘始料未及,他虽知道师娘被老师宠得脾气说来就来,也没想到她大悲转为愤怒,直接对洛银河动手。
    电光石火间,洛银河闪身避过她一巴掌,也站直了身子,言道:耳光林大人已经赏过在下一个了,夫人就请省省力气吧。
    那林夫人一怔,如疯魔上身了一般,紧接着便要扑上来和洛银河拼命,被李羡尘一把拉住。她人虽然被拉住了,嘴里却喊道:我与他相见之时他还言说你会救他,怎的不出两日便自戕了,你若没把握,为何要留给别人希望话到后面,声嘶力竭,悲愤之意恸彻心间,可半滴眼泪都没掉下来。
    见她这副模样,洛银河心中动容,依旧硬起心肠言道:若是心中无愧,何须自戕?
    话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第44章 她想给你说媳妇儿吧?
    洛银河与李羡尘的默契,在于洛银河一个眼神,李羡尘便知道他别有计较。虽然还是会腹诽这人越发的自作主张主意正,但不会过多干预,好似一半放任一半无奈。
    正如现在,洛银河对林夫人言语毫不客气,李羡尘心中疑惑,看向他,便见他眼光中划过一丝让自己莫要担心的神色。
    林夫人见他二人眉来眼去,自然不入眼,怒喝道:李羡尘,你好歹喊过先夫一声老师,叫我一声师母,这会儿便任由别人对我冷言冷语,我连讨个说法都要被他抢白?
    洛银河也当然不会把这个包袱抛给李羡尘,不等李羡尘接话,便冷笑道:看看,哎哟,阿尘你看看,这可不是升米就成仇了么?林夫人,在下只是看在阿尘的面子上,在林大人落难之时,前去探望宽慰一二,怎么就要凭白被你找上门来寻衅?
    再看林夫人,被府上的三个小丫头拦着,到不了洛银河近前,脸上的表情,却像是要扑上来咬他一般。
    她口中言语怨毒污秽,哪里像出自高官遗孀之口,反倒像个市井泼妇了。若是现在让她拿着锄头站在洛银河祖坟近前,她顷刻就能刨了他的祖坟,将他先祖一个个都拉出来鞭尸。
    骂到后来,李羡尘听不下去了,想上前阻拦,却被洛银河一把拉住衣袖。
    他冲李羡尘摇摇头,在他耳畔轻声道:过会儿可能需要将军施针相救林夫人。
    那林夫人见二人对她熟视无睹,竟还在她面前咬起耳朵来,更加气愤,将手边桌上的茶壶、果盘通通向洛银河砸来。
    洛银河也不理她,一边躲开,一边自顾自继续言道:阿尘当初迎我入府,将军府都当做聘礼给了,如今这府上,在下说话也是好使的。看在阿尘叫你一声师母,容让夫人至此,夫人若是一心要拆了将军府,在下便直接让人把你请出去。
    林夫人见他一派家主作风,还口道:你就是个以术法媚上的江湖骗子,从前就听其他官家夫人说不知道你用什么妖法魅惑李羡尘,你我我还不信来着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全家都寄希望于你结果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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