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至这般,就成了先皇不问则已,问就震怒的结果,虽然朕不喜欢这个孙儿,但他依旧是皇家骨血,容不得你们如此作践最终,该罚的罚,该打的打。
    李羡尘的仗义执言,也一直被四皇子铭记于心。
    二人边说边走,到了驿馆掌柜所言的酒馆儿门口,此时里已经没什么空位,三人一桌,五人一伙儿,热闹得紧。
    黄昏酒,是当地人的习俗,每日晡时与友人在酒馆闲谈小聚。酒馆儿只有掌柜一人在忙,见二人汉服打扮,便迎了上来,引着二人落座,问道:二位喝点什么酒?
    二人对望一眼,李羡尘道:掌柜的掂配一二便好。
    那掌柜应了,片刻端上来两只牛角尊,几盘小食,两小坛子酒,言道一坛是甜酒,一坛是米酿,黄昏酒除非客人要求,否则不饮烈酒。
    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二人其实也无所谓喝什么,小酌着往酒馆中打量,放眼望去,清一色的蒂邑族服饰与相貌,竟只有二人一桌中原人。
    咱俩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妥?洛银河突然低声问道。
    李羡尘神色疑惑。
    会不会有人因为圣女的事情,迁怒咱们他一边悄声说,眼睛一边向四周瞟着。
    这回轮到李羡尘觉得好笑了难得这位主意极正,自作主张,向来从容自若的主儿,突然怂了,他脸上便现出一抹笑意,言道:你不是来探听消息的吗,吵闹起来岂不是更好?
    话虽如此
    况且,有我在,你怕什么?
    李羡尘这话刚说完,便见洛银河变了个神色,向他嘿嘿一笑,紧接着起身,朗声道:诸位,在下是个笔墨书生,初来贵宝地,想要寻一些近日的野闻写书,便来此叨扰各位,作为回报,请在座的各位喝酒!
    他话说得慢,又转向那酒馆儿掌柜,道:在下不通贵方言,劳烦掌柜的转述一番。
    打开门做生意的掌柜,当然不管你是来做什么,有好生意,便乐得将话转述。
    蒂邑族本就好酒,在座众人听说有人请客,哄然叫好。
    洛银河千方百计将话头往这些年的宫闱秘闻上引,蒂邑族民风彪悍却也淳朴,众人喝着酒,将杂事闲事扯得七七八八,口无遮拦直扯到老宗主的床帐里去了。
    自然也少不得有人言说圣女和四皇子。
    洛银河面儿上和这些人闲扯胡吹,心里将听来的故事甄别汇总,值得他提起注意的,正是众人口中,那四皇子仿佛是两幅面孔,时而温和,时而暴躁
    和他爹一样的人格障碍吗?不像是。又或者,当真有人处心积虑,一早便从质子身上下手,可能并不如众人所言,四皇子有两幅面孔,而是真的,有两个四皇子
    直到上了灯,喝酒闲聊的众人才散了,回驿馆途中,洛银河将心中所想向李羡尘说了,道:四皇子本人确实蹊跷
    谁知,李羡尘没拾他的话茬儿,道:先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吧。说罢,止步回身二人此时止步于一处偏僻小巷,身后四五丈的距离,不知何时跟了十来名汉子,虎视眈眈看向二人,目露贼光,犹如饿狼看着羊。
    刚才酒馆中,一切顺利,洛银河前一刻还得意的想,蒂邑族的百姓对汉人并没有什么仇视之意,这会儿,事情就找上门来。为首的两人,正是刚才酒馆儿中的一桌客人,方才他二人闷头喝酒,并未说话。
    果然是财不可露白么?
    李羡尘向前跨出一步,道:几位跟着我二人,有何事?
    洛银河心说这还用问,那二人自然是看他二人一个温文一个秀美,不仅穿着得宜,出手豪爽,还没带下人仆从,这等肥羊,不劫等什么呢?
    谁知那为首的汉子眼光贼溜溜的在李羡尘身上转了好几个圈,才转向同伴,笑道:这美人木讷的很,说罢哈哈大笑,猥琐无状,又向李羡尘说道,自然是来财色兼收的。中原竟然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女人横竖也就是那样,没意思。这小公子想来滋味妙得紧,一会儿给兄弟们都尝个鲜。
    他中原官话极为流利,显然这话不仅是说给同伴听,更是想让李羡尘听明白。他话一说完,身旁十来个汉子哄笑一团,笑意下流邪淫。
    洛银河看向李羡尘,顿时觉得,人适度的好看就可以了,比如他自己就很适度。像李羡尘这般太好看的,终归是麻烦。
    为首那汉子继续道:你看他身后那个,老大最喜欢那样文绉绉的小子了,一并弄回去,剥光了,送到老大帐子唔!
    他话未说完,一声惨叫,一个屁墩重重坐倒在地,双手捂住嘴巴,只见鲜血也已经从指缝渗出来。这人脾气粗糙,骂了一声娘,一口血沫子啐在地上,其中还有一颗门牙和一小块碎银子。再看他嘴唇上,生生破出了个血窟窿,原来那一小块银子,穿肉而过,将他的牙齿打落了。
    这回当真口无遮拦了。
    对面那十来名汉子面面相觑,都没瞧见银子是从何处飞来的。半晌,站得靠后的一人才指着李羡尘,喊道:就是他!我看见刚才他袍袖动了一下!
    一句话指明目标,那十来人一拥而上向李羡尘扑过来。洛银河向后退了几步,倚在墙边的草垛子上,心中感叹,人的脑子当真参差,为何总有人明知不是对手,却偏偏要来自讨没趣
    寂静的小巷顿时热闹起来,噼噼啪啪、哎呦妈呀中夹杂了许多听不懂的蒂邑族方言,洛银河这会儿明白了,若论观赏性,还是势均力敌更好看。李羡尘的功夫,是从死人堆里历练出来的,这些盲流汉子当然不是对手,知道了打不过,就开始用起下作的招式,什么扣眼、锁喉,撩阴脚,毒匕首
    只是,实力太过悬殊,他们若是出手磊落硬拼,李羡尘还对他们讲些比武过招之间的礼节,下作招式一出,将军顿时不再留手,洛银河顷刻之间,又明白了,什么叫做嚎的比杀猪还惨。
    李羡尘一脚将最后一人踹趴下,看着巷子里横七竖八,惨哼闷叫的众人,掸掸袍袖,转向洛银河,道:走吧。
    洛银河却笑着走到那嘴唇被打了个洞的领头人面前蹲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塞进那人嘴里,在他下巴上一抬,那丸药咕噜,顺着他喉咙滑落下肚去了。
    这人当然不觉得对方此时能给自己吃什么好东西,便拼命的想将药咳出来,一时间血沫横飞,洛银河赶忙皱眉避开了,道:这位仁兄别费事了,在下给你吃的东西,下肚即溶,叫做三尸脑神丹(※),内含三种尸虫,只待到端阳一过,尸虫冲破制约,便会入脑,到时候疯癫无状,别说死至亲之人了,连自己的血肉都会咬来吃了哦对了,忘了你们都是用毒用蛊的高手,在下班门弄斧见笑见笑。
    李羡尘在一旁看着,他当然不相信洛银河这番鬼话,只是自己从前那位气韵高洁如莲,只知道圣贤教化的谋士,如今越发让他看不透,江湖上的手段伎俩不仅信手拈来,瞎话说得更是比真话还真
    再看那领头人,听了洛银河的一番忽悠,脸都绿了,正是因为他浸淫毒蛊风行之地,深知厉害,心中多了畏惧,才更容易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倒是讽刺。
    你若是不想如此,便好生回答我的问题,到时候这位美人自然会给你解药抑制尸虫。洛银河说着,指了指李羡尘。
    呵,不仅张口就来,还要拉他下水,李羡尘也觉得有意思,从怀中摸出个小瓷瓶,在那人面前晃了晃,道:解药在此,接着,他又继续道,这位先生比我仁慈,你此刻虽中毒,却不用受什么苦楚,你若是不好好答他的问题,就换我来问你。说着,他从地上捡了颗小石子,捻在手里,微一运力,那小石头立刻便化粉散落了。
    那人现在看着眼前这两个活祖宗,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了,肠子都悔青了,只得道:二二位爷爷想问什么
    洛银河笑着赞道:这就对了,我早就看出,仁兄是为识时务的俊杰。说着,他问道,先介绍一下你自己吧,你刚刚口中所说的老大,又是什么人?
    洛银河自有他的道理,刚刚这人虽言行无状,惹恼了李羡尘,但在他轻薄的话中,不难听出,他们敢当街强取豪夺,是有人在背后撑腰,能撑得住这种烂摊子的人来头自然也不会小。
    那人颤声道:是是开炎祭司。
    什么!这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么。
    李羡尘和洛银河对视一眼。洛银河一个头壳敲在那人脑袋上,道:说瞎话也要打草稿的!你攀诬族中祭司,不要命了么?
    那人都快哭了,道:我哪儿敢啊,开炎祭司有一半中原血统,自小在中土长大,对中土风俗人情的故土深情,所以,所以才对中土来的文士念念不忘。我们时不时会请中原途经本地的书生府上做客,很多书生都做了祭司的顽童余桃。
    洛银河做出一副了然的神色,笑道:若是如此,不如兄台照旧把我绑了,带我到祭司府上做客一番,如何?沉了一沉,他又补充道,只是别绑的那么香艳。
    不行!越发胡闹!李羡尘皱眉。
    作者有话要说:
    李羡尘:对我无礼就罢了,觊觎他揍得你口无遮拦!
    ※小菜鸡致敬金大侠。
    PS:晚上九点玄学蹭了个寂寞啊
    第24章 抓心挠肝的别扭?
    洛银河撇嘴,起身将李羡尘拉到一旁,低声道:这不正是天赐良机吗?
    所谓的机会,李羡尘当然明白,经过今日下午的探听,他也觉得这事八成没有面儿上看到的这样简单,开炎祭司有一半中土血统,更是从未听说过,只是事情若是往阴谋的方向去想,其中因果盘根错节,恐怕不是一时三刻便能理清的。
    你不觉得这几人送上门来,太过恰巧吗?
    洛银河摇头,他二人是临时起意去喝那黄昏酒的,这种巧法儿不易拿捏,倒还八成真的就是恰巧。
    但他还是顺着李羡尘的话说:若是如此,你我一明一暗,我去投石问路让你看清方向,岂不刚好。洛银河想将计就计,他虽然涉险,但他相信以李羡尘之力,能在暗中护他周全,即便有风险,总好过两人一起俩眼一抹黑,掉进对方的圈套里,若有凶险,你出手救我就是了。
    谁知李羡尘拉着脸,那也不行。
    为何?你难道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李羡尘甩起眸子,扫了洛银河一眼,没说话,径自向那嘴上给穿了个窟窿的倒霉蛋去了,道:你走吧,七日之后还来这里,我给你解药,今日之事除了在场几位,若是再有旁人知道,你就不必来了。
    呵呵,七日之后,这不明显就是框他,将军的小心思也坏得很。
    那人可怜巴巴的看着洛银河,指望他能改口求情似的,洛银河耸耸肩膀,道:我也得听他的。换来李羡尘回眸一望,淡淡的。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洛银河摸清了些李羡尘的脾性,但凡他脸上摆出这幅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的神色,便是心里又在闹什么弯弯绕的不痛快。刚还说这闷骚能在自己面前展露些真性情,难能可贵,下一刻便又反了原形回去。
    可是细想,也怪不得他。抛开梁相不说,单是他年纪轻轻,能稳坐建策上将军之位,只怕全靠军功,也是不行的,不知有多少人盼着看他登高跌重,他若是一根肠子通到头的直脾气,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眼看那十来个倒霉蛋,相互搀扶着,步履蹒跚消失在巷子尽头,李羡尘依旧还背对着洛银河,站在原地,对付李羡尘这种闷骚,洛银河自是有一套,他索性将那副幕僚该有的持重姿态抛诸脑后,脸上摆出一副贱嗖嗖的笑意,歪头探脑的向李羡尘道:这位美人,欲怒还羞,所为何事啊?
    他突然露出不正经的溜子模样,还真把李羡尘逗笑了,但所为何事欲怒还羞,他却又真真儿的说不出口我不愿你去招惹心存邪念之人。
    并且,不仅说不出口,他还觉得自己越发不对劲了。当初皇上赐婚,他只觉得洛银河与他感情莫逆,又是良助,不愿让他离府疏远,是以梁珏挑拨时,他便索性将计就计,既能留洛银河在府里,又不妨碍他的仕途,一举两得落了实惠事大,不在乎朝中之人议论。
    可刚刚洛银河的提议,为何让他觉得抓心挠肝的别扭?
    越是与洛银河频繁相处,他越觉得,从前的洛先生虽然持重,却太过拘泥,如今他却好似洒脱随性了许多,心思七窍玲珑,手段虽然偶尔无耻,也是无伤大雅的。
    李羡尘见洛银河还眨巴着眼睛看他,一副他不作答便不罢休的模样,在他肩上轻拍一下,道:走了,回驿馆去,我自有打算了。
    闷蛋之所以能成为闷蛋,首先因为他是个蛋,有一层能将外界纷扰与柔软内心隔开的壳子,洛银河见他又开始自动将不想回答的问题隔离开,也就放弃跟他较劲,总之是展露了笑容,这茬儿就算是过去了。
    入夜的蒂邑族都城,美的不似人间。那些依山势而建的吊脚楼,到了夜间万家灯火,星罗棋布,璀璨了山间,又倒映入水,让人看了恍然觉得,水中还有另一个繁华世界,分不清是真是幻。
    洛银河用过晚饭,便站在驿馆的吊脚楼廊阶上往外眺望,心里偶有思虑近日发生的事情,只是思绪还有些凌乱。
    这事若是往阴谋论的方向去想,当真是一盘不小的棋。
    他怔怔出神,身后一阵脚步声轻响而至,转身去看,只见李羡尘一袭黑衣,站在他身后,不想也知道,他定不是要去做什么磊落之事。
    过一会儿你先休息就是了,不必等我回来。
    去哪?洛银河见他一副不再多做交代便要走的模样,赶紧上前一步,将他拦住。
    李羡尘低声道:去开炎祭司和四皇子府上溜一圈。
    好家伙呀,不让我去,你自己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艺高人胆大,洛银河暗自感叹。不过这也太胆大了吧,难怪傍晚他不准许自己的计划,原来是武力值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和发挥,想他洛银河,要是有脚尖一点,轻轻松松上城头儿的本事,八成也会选择这种简单直接的方式解燃眉之急。想到这,他不禁暗下决心,须得将原主的武艺熟悉一番,哪怕是个三脚猫,能上房不怂,就比现在强。
    李羡尘不知他心里想什么,见他迟疑沉吟,道:我自会小心,没有大碍。说罢,飞身上了房檐。
    他方才走到洛银河身后时,脚步虽轻,却是能清晰的听到的。这会儿,宛如一只黑色的猫儿,没发出丁点儿声响,悄声匿进黑暗中去了。洛银河一怔,原来他心思有如此柔和的一面。
    时过三更,洛银河和衣侧卧在床上,实在撑不住困意,似梦似醒之时,只听房门轻响,李羡尘悄声进了屋子。困劲儿正上头,见他安然回来,他勉力撑起来看了他一眼,确实毫发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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