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什么都不懂,傻乎乎的问他为什么。
    晏析在她耳边轻笑,故意往她耳朵里呼薄热的气息。
    「因为衬柠柠的肤色啊。」
    灰蓝色,衬得她格外的白,如凝脂一般。
    「怎么了?」
    晏析的声音打断了林以柠的思绪,她恍然回神,因为那些旖旎的画面,脸颊微微发烫。
    「没」
    桌上的四菜一汤已经重新热过,从前连水饺都不会煮的人,如今热起菜来倒也娴熟。
    林以柠在晏析对面坐下,晶莹饱满的一碗白米饭,她抬起眼,视线落在晏析劲瘦的小臂上。
    居家服的袖子被挽起,他没有戴手表,左手手腕内侧一片冷白。
    她喜欢的那句纹身没有了。
    控制了许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一滴砸在米饭上。
    晏析抬手夹菜的动作一顿。
    林以柠一双乌亮澄澈的眼睛,眼眶里蓄满了水,眼泪就那样一颗一颗砸下来。
    「哒」的一声,很轻。
    晏析放下手里的筷子,眸色也跟着沉下来。
    他看着林以柠,看她红红的眼睛和满眼的伤心难过。
    客厅里安静无声,落针可闻。
    半晌,晏析却倏地轻笑了声。
    「和我吃顿饭,就让你这么委屈?」
    他声色沉凉,像浸了冷玉的清。
    林以柠抬眼,纤长的眼睫上沾著晶莹。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想解释,喉咙却好像被堵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叮咚」
    门铃忽的响起。
    晏析抿著唇,面上不见任何情绪,起身去开门。
    林以柠咽了咽嗓子,压下喉头的酸涩,又带起钝钝的疼。
    她起身跟过去。
    门打开,外送小哥穿着「有间花坊」的外衫,怀里捧著一束新鲜的卡罗拉,含苞待放。
    「晏先生,这是您今天的花,麻烦签收一下。」
    「嗯。」
    「晏先生,马上就要春节了,我们老板托我问问您,春节放假那几天,还是要每天送一束过来吗?」
    晏析捏著笔,指尖微顿。
    小哥挠挠头,笑得憨厚,「老板怕您家里没人,跑个空。」
    「送吧,我在京市。」
    「行。」
    门关上,晏析转身,便见林以柠站在他身后,眼睛红红的。
    什么发炎,明明就是哭过。
    晏析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紧,喉结滚了滚。
    「如果和我相处真的让你这么难受,我」
    「你怎么样?」林以柠看着他,乌亮的眸子一瞬不瞬。
    「我」
    「你混蛋。」林以柠哑著声音,眼中一层水光。
    她有点粗鲁推了晏析一把,晏析不妨,后背差点撞上门板。
    「你故意把我骗到家里,准备了一桌我喜欢的家乡菜。你穿着我们那天在一起时的衣服,铺了和那晚一模一样的床单,你还故意将这个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摆放的和当初一样」林以柠抬手抹了把眼泪,「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
    「是。」
    「混蛋」林以柠的声音低了下来,抽泣声不断,乌亮的眸子几乎被水光浸满。却又在两人对峙的下一秒,倏地抬手,勾住了晏析的脖颈。
    她踮起脚,几乎是用蛮力将人拉低,作势就要去碰晏析薄软的唇。
    可唇还没够到,天旋地转,她整个人就被晏析禁锢在身前。腰被掌住,后脊贴上冰凉的门板,狭窄的空间里,他们几乎严丝合缝。
    林以柠没有了任何可以反悔的机会和逃跑的空间。
    玄关处的灯暗着,大捧的拉罗卡堆在脚边,暗香浮动,勾缠出旖旎。
    一片昏暗里,晏析偏头,咬上林以柠的唇。
    作者有话说:
    更迟了,因为最后一部分拿捏了很久的情绪,给大家发红包补偿。
    第055章
    唇被咬住。
    晏析真的是在咬她。
    林以柠只觉唇上的软肉被重重吮住, 牙齿抵上,不轻不重的啃咬着。唇上传来刺痛感的一瞬,林以柠闷闷的哼了一声, 下意识用手去推晏析。
    可身前的男人就像是座山, 微丝未动,甚至腾出一只手,抓上林以柠的手腕,按在门板上。
    这样的姿势, 更加方便了他攻城略地, 予取予求。
    略带惩罚的亲吻过后,晏析温软的唇轻轻贴上林以柠的嘴角,他捧着她的下颌线, 轻而慢的、一下一下的,吻去她脸上的泪痕, 吻上她薄白的眼皮, 最后又重新回到她的唇上。
    湿咸入口, 林以柠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味道, 晏析却没停下亲吻,依旧捧着她的脸, 吻过鼻尖、眼睫, 薄软落在额头和发顶。
    林以柠气喘吁吁, 整个人几乎瘫软在晏析怀里。
    她从来不知道,接吻居然是一件这么耗费体力的事。
    晏析的手还搭在她的腰间, 林以柠伸手去摸他的手腕。似是察觉到她的意图, 晏析收手, 却被林以柠捉住。
    她扬起来, 嫣红的唇有些肿, 乌黑的瞳仁里浸了水色,却不是眼泪,缱绻了一汪勾人的潮水。
    「给我看看。」
    轻软又执拗的嗓音。
    晏析茶黑的眸子里有一瞬的回避,可最终还是由著林以柠握上了他的手腕。
    玄关的光线昏暗,林以柠抬起晏析的手腕,她没有看错,那行纹身确实不见了。
    之前被纹身覆盖的疤痕纹路也好像不见了,冷白的皮肤,像是没有丝毫瑕疵的上好白玉。
    「纹身呢?」林以柠问。
    「还这么喜欢啊。」
    晏析说这话的时候语调不太正经,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种相处的状态里。
    但看林以柠眼中水光漫漫,似是又要掉眼泪的样子,晏析扯了下唇,「有伤口,破坏了之前的图案,就盖掉了。」
    有伤口却没有疤痕,这个「盖掉了」必然不是洗掉。
    「疼不疼?」林以柠问,鼻子发酸。
    「疼。」
    很轻的一个字,晏析将林以柠圈进怀里,想到那个时候林以柠决绝的要分手。
    「怎么不疼,要疼死了」
    林以柠像是个乖顺的娃娃,就任由他这么抱着,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疼你为什么不说?」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让她知道。
    「怕你也疼啊。」
    轻,却认真的一句话。
    落入林以柠的耳中,她纤长的眼睫颤了颤,是心尖被狠狠敲过后的震颤。
    胡杨曾经问过晏析,为什么手伤的事不告诉林以柠。如果林以柠知道了,或许就不会走了。
    晏析扯出个笑,眼底尽是阑珊。
    告诉了她,她肯定不会走。
    她会自责、内疚,觉得是自己毁掉了他从医的梦想,甚至会用下半生去弥补和补偿。
    晏析想起林以柠离开晏家的那天,隔着一道门板,她半蹲在地上,和宁崽道别。
    他听着她轻软的一字一句,叮嘱宁崽以后不可以再咬人,也不可以打架。
    他其实真的有想过,用她的自责,可耻的把她留下。不管她心里喜欢在意的是谁,先折断她的翅膀,往后余生都将她禁锢在身边。
    可最后,他还是没能说出来。
    他站在窗边,看着她上了刘叔的车,车子一点点驶远,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桌上还放着那张明信片,被揉成一团已经看不出样子的明信片。
    他收回视线,将皱皱巴巴的硬纸一点点展平,夹进书里。
    「会影响生活吗?」
    林以柠轻软的声音将晏析的思绪拉回,他低眼看她,深寂过后,茶黑的眸子里终于氤氲出了点儿笑。
    「你指哪方面的生活?」
    林以柠:「」
    林以柠将人推开,绷起脸从晏析身边经过,全然不去看他含着笑的眼睛。
    这么一折腾,桌上的菜又凉了,糖醋鱼酸甜的酱汁已经结成一块。林以柠看到桌上那束卡罗拉,又重新折回到玄关。
    地上还放着一束封了保护套的,林以柠将花抱起,转身往阳台上走去。
    阳台上有水池,有水桶和剪刀,看得出主人日常都在醒花。
    林以柠按部就班的将一大捧卡罗拉浸泡在水中,她想起上一回,她也是在这里,醒了一束濒将枯萎的卡罗拉。
    知道晏析走了过来,就站在她身后,林以柠低声问道:「那束花呢?」
    「你不在,没人管它,死掉了。」
    似是而非的回答,也不知是不是在说花。
    林以柠抿抿唇,起身。
    她不看晏析,由着他的视线一直凝在她身上。
    走到桌边,林以柠将龙井虾仁和米饭端进厨房,又返回来去端那一小锅腌笃鲜。其他的菜,再热就不好吃了,这两个勉强还可以将就。
    晏析却抓住她的手腕,「干什么?」
    「热菜。」
    「饿了?」
    「我」林以柠不想撒谎了。
    「我其实已经吃过了。」
    晏析:「」
    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有一瞬的微滞,林以柠低眼,「你只说让我来送方案,又没说管饭,那我不填饱肚子来,到时候饿得前胸贴后背影响了沟通效果怎么办」
    从振振有词,到声音越来越小。
    林以柠好像自己也知道,晏析是不会让她真的饿肚子的。
    「方案呢?」
    「啊?」
    「你不是来给我送方案的?」
    「哦。」林以柠正要去拿椅子上的托特包,又想起晏析还没有吃饭。
    「你还是先把饭吃了吧,吃完再看。」
    「没事。」
    晏析看着她,唇角勾出点笑,「你在这里,我真没什么心思吃饭。」
    林以柠:「」
    「方案给我,我们聊聊奶奶的情况。」
    林以柠这几年也常常因为学习和工作废寝忘食,她没再劝晏析,从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护理方案。
    「你先看一下,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可以问我。」
    话落,又觉得自己这话有点班门弄斧。
    毕竟眼前这个男人,是曾经京大的「医学院之光」。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晏析笑了下。
    「术业有专攻,我早不是当初那个晏析了。」说著,他接过林以柠手里的文件,走到沙发边坐下。
    林以柠也跟了过去。
    客厅里又重新变得安静起来,晏析弓著背,一页一页翻过去,看得格外认真仔细。林以柠规规矩矩坐在一边,视线却不受控制地打量起整个客厅。
    没有很重的居住痕迹,可见他日常并不会住在这里。
    一想到这个男人今晚种种的故意,当真是吃准了她会睹物思人,会对他心软。
    林以柠倏地站起身。
    晏析抬眼。
    「我想了下,还是想再吃一点。」说完,林以柠也不去看晏析,迳自走进厨房。
    片刻,厨房里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
    龙井虾仁的清香混了米饭的麦香。
    晏析低下眼,眼底溺著许多年未见的温柔色。
    不一会儿,林以柠就从厨房端了两碗炒饭出来,她把多的那一碗放在晏析面前,「多少吃一点,都已经快要九点了。」
    「好。」晏析合上文件,接过林以柠递来的筷子,「方案很专业,没有什么需要完善的,接下来就麻烦林」
    他微顿,「奶奶,我就拜托给你了。」
    很诚恳郑重的嘱托,林以柠却听得不舒服。
    「什么拜托不拜托奶奶从前对我那么好,现在我能尽一点力,是应该的。你放心,虽然现在还没有可以根治的办法,但我会努力配合老师,做好基础护理,减缓病症的进展。」
    「我知道。」
    四目相对,两人的视线又交叠缠绕在一起。
    有些话虽然说开了,但好像更尴尬了。
    林以柠想,他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护理医师和病患家属?还是旧情人?
    「吃饭。」林以柠低下眼,别扭的说了两个字。
    「嗯。」
    一碗炒饭被很快解决掉,晏析抬眼看向墙上的挂钟。
    「时间不早了,你等我一下,我送你回去。」
    「嗯。」
    晏析起身回房间去换衣服,林以柠也走到桌边,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羽绒服。新年过后,京市的气温骤降,她这件羽绒服比上一件更厚,刚好也是米白色。
    片刻,晏析从房间里出来,外面只穿了件黑呢外套,见林以柠又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脖颈间系著蓝白格子的围巾,过膝的羽绒服下只一双细细的腿。
    他轻笑了声,薄薄的音色。
    林以柠:「?」
    「这么怕冷?」
    「我怕冷,你又不是不知道。」
    晏析拿起车钥匙,抬眼看向林以柠。
    林以柠倏地意识到自己话里不妥,视线相接,她又飞快的低下眼。
    他们之间的过往太多,一不小心就会被提及。
    两人默契地没再纠缠于这个话题,一起进了电梯。光亮可鉴的厢壁映出林以柠宽大的面包服,晏析发现她这几年穿衣服的风格似乎一点没变。
    他在晏家第一次见到林以柠,她穿得就是一件厚厚的长款面包服,浅粉色。
    「为什么喜欢这种宽大的衣服?」
    「啊?哦」林以柠把下巴埋在围巾里,「有安全感。」
    「哦,可你不觉得」晏析抬抬下巴,让林以柠看厢壁上映出的自己。
    「觉得什么?」林以柠歪了歪头,厢壁上映出的「大白」也歪了歪头。
    晏析轻咳了一身,唇角勾出浅弧,却没说话。
    「什么呀?不要卖关子。」
    「你确定要知道?」
    「确定。」
    晏析上下打量了著林以柠,湛黑的眸子里笑意缱绻。
    「穿成这样,像个只长了腿的糯米团子。」
    林以柠:「?」
    任是哪个女孩被人说长得像个糯米团子,大约都不太会高兴。
    林以柠绷起脸,视线里明明白白我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你再说一遍。
    「嗯。」晏析噙著笑,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就还挺可爱。」
    林以柠绷著的脸有些绷不住了。
    想要翘起的唇角,被她努力的压平。
    只是挺可爱吗?
    她将脸转向另一侧,嘴巴埋到围巾里,飞快的弯了下唇,又迅速拉平。
    *
    冬夜的京市路上人少车少,车子经过公寓楼下的时候,林以柠看到了亮着灯的花店招牌有间花坊。
    那个送花的小哥穿得就是印了这个logo的外衫。
    「你为什么每天买一束花?你有很多女伴要送吗?」
    晏析握著方向盘的手倏然收紧,侧眸看向林以柠。
    「说这种话,有没有良心?」
    「哦。」林以柠垂下眼,「那每天一束,好浪费,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晏析沉默。
    当初那束卡罗拉,等他再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完全烂掉了。就像他们那个时候的关系,好像怎么也修复不了。
    从那以后,他每天让花店送一束新鲜的来,只要卡罗拉,只要当天最新鲜的。
    这个习惯维持了整整五年,几乎已经有些病态。
    现在,他的卡罗拉又回来了。
    晏析看向林以柠,唇角牵起,「那你要不要帮我管管?」
    「嗯?」林以柠不解,眨了眨眼。
    「帮我把大风刮来的钱,管管。」
    「」林以柠怀里抱着包包,指尖捏著细细的包带,「晏先生,请不要和护理医师说这种话。」
    「哦。」晏析勾著唇,唇角的笑意更甚,「那和谁才能说?」
    林以柠看向车窗外,压著嘴角,「不知道。」
    不多时,车子驶入秦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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