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的侄女?邢家的姑娘...”凤姐儿闻言眉毛都立了起来,眼波扫向平儿,声音里带着杀气和不安,“太太怎么说?”
    若真将邢家姑娘弄进来,她怕是好不了了。必须在那姑娘进府前,将这事搅黄了。
    “太太娘家倒是有个侄女,只年纪上不般配。”顿了顿,平儿又说道,“忘记听谁说了一嘴,仿佛跟二姑娘同年。”
    “哼,可见也是个福薄的。”
    平儿闻言笑着附和,“谁说不是呢。”
    主仆俩又说了一回话,凤姐儿的视线就对上了平儿的肚子,“可有消息了?”
    平儿一怔,然后缓缓的对凤姐儿摇头。
    她们主仆如今甭管谁有了孩子,都能解了目前的危局,可惜这孩子是你越盼他来,他就越不来。
    见平儿摇头,凤姐儿不知道是安心还是担心的长呼一口气。之后主仆二人默契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凤姐儿回府了,自是也知道了她那些陪房的下落。心里恨邢夫人恨得牙痒痒,可到底知道她现在是龙得盘着,是虎得猫着的处境。
    再想到她今儿是怎么回府的,没去给老太太请安,也不想见男人的杀母仇人自己的亲姑姑。更不想见贾赦和邢夫人的凤姐儿,也学人装了一回病。叫人去请太医,只窝在炕上说头疼。
    今年荣国府被贾氏一族分出去了,府里祭祖就只能自己选了地方重新立祠堂。
    没为贾家生下一儿半女的邢夫人说她愧对贾家列祖列宗,所以这个立祠堂的事她就不参与了,免得祖宗们地下有知再气着。
    至于立祠堂需要的花费...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先拿二十两银子将就将就吧。
    祖宗没有不疼后辈的,也不希望看到后辈子孙为了立祠堂砸锅卖铁。
    二十两银子直接送到贾琏手里,邢夫人还对他说,你也算是我的儿,这事交给你再没有不放心的了。
    拿着二十两银子,贾琏整个人都懵逼了。
    是二十两银子,不是二十两金子呀。
    不带你们这么玩的?
    好半晌,贾琏不得不接受现实的拿着这二十两银子去府里挑上佳的地方立祠堂去了。
    不够的,只能自己找补一二。
    然后这个时候贾琏终于发现自己媳妇管家的好处了。
    苦逼中......
    .
    贾母知道凤姐儿回府了,然后左等凤姐儿不至,右等凤姐儿不来,叫了丫头去看看凤姐儿做什么,叫她过来说话。
    谁知道那丫头直接被平儿打发了,人都没见着。等贾母大骂完凤姐儿过河拆桥后,又听说凤姐儿‘病’了,贾母直接砸了她房里的一套茶具。
    砸完她就后悔了。
    吝啬得没边的儿媳妇管家,这一套茶具砸下去,再想领茶具怕是又要从自己的月例银子里扣了。
    想到这里,贾母就恨死那些一次次偷她东西的贼了。
    若她还有数不清的私房,又怎么可能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杀千刀的缺德鬼,不得好死。
    .
    被贾母咒骂的人太多了,前有黛玉和朱珠,后有鸳鸯那一干大小丫头。
    鸳鸯和夹在那一帮丫头里的晴雯顺风顺水的到了江南。
    一群没出过远门的丫头,一路上可是糟够了晕船晕车的罪。等下了船来,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再没了娇花一般的娇嫩。
    被林家的管事送到林家老宅,又有江南绣娘教针线。晴雯和鸳鸯在这方面比旁人有天赋,学的也最好。
    她们俩绣的东西送到江南的绣庄寄卖竟然也能卖上一些银钱。
    等这些人手上的绣活都极出色后,林家管家便直接开了个绣楼,没事接些大小件的绣活,足够她们自给自足还能让林家挣到钱的。
    为了不叫人发现她们的身份,黛玉还怂恿她们改别字。
    于是这些丫头被打包送回江南,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找不到踪迹了。
    黛玉接了管事的回话,也挑了几样看起来绣功极好的绣品便将此事放下了。
    林家人口简单,哪怕过年了,也没甚可热闹的。
    惜春这两日也穿了颜色鲜艳的衣裳出来走动了,贾敏摸着惜春的头发直夸惜春懂事。
    说惜春懂事,还不如夸教养嬷嬷费了心呢。
    惜春为贾敬守孝,但明面上她毕竟不是贾敬的女儿,所以她这个孝可守可不守。如今她借住林家,大年下的,就怕碰到晦气的事,惜春听了教养嬷嬷的劝,守孝重心而非形式,只要心到了,礼便到了。
    惜春听了,也觉得这话再理,便决定以后早晚给贾敬抄一本经书,其他时候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
    惜春话也不多,好在多了她一个,再加上今年林家还有繁哥儿逗趣说笑,比往年都热闹些。
    林如海探花之才,贾敏也是文思敏捷。书香门第的人家过年节,过得也文邹邹的。
    出对联,做对子,然后赋诗呤词,添字画花,总之是怎么文雅怎么来。
    黛玉好歹读了那么多年书,虽然呤诗作对没有灵性,到底还能应付这样的场面。
    玩闹过后,贾敏将他们做诗词都整理出来,林如海再写上一篇文章将这个年发生的点点滴滴都记录下来。
    随后贾敏整理的东西被放在一个小匣子里,置于书房最上房。而林如海写的文章,一式两份,一份同样放在匣子里,另一份装订到一本书的的后面。
    等林如海装订完,黛玉那本书接过来,然后一脸震惊的发现这哪是什么书呀,而是自贾敏怀她的前一年开始,每一年林家是怎么过年的记事文章。
    就跟林如海刚刚写的那篇一样。
    第一篇写的是过年的时候,他和贾敏守岁,冷清的吃完年夜饭,坐在那里受府里姨娘下人的道年跪拜。
    两人也呤词做对子,也提笔画画做宫灯,可到底冷清的总觉得话音一落,房里的碳火都不热了。
    第二年,贾敏怀有身孕,俩人一边期待孩子的出生,一边比赛做诗,看谁做的好,将来就由谁给孩子取名字。
    那一年,两人觉得特别的满足,哪怕孩子还没有出生,可心里却充满了期待和喜悦。
    转过来,前一年还在母亲腹中的孩子就出生了,二月份的生日,除夕时也有十个月了。
    十个月大的女娃娃又淘气,又爱撒娇,一个人都能唱出一台大戏来。呤诗作对?不存在的。
    所以那一年他们没有呤诗作对,也没画画做宫灯,他们看了烟花,然后一边围炉吃鹿肉,一边陪着小娃娃看皮影戏。
    ......
    一篇就是一年,多少喜怒哀乐在其中。黛玉看得痴了,鼻子都又酸又胀的。
    将这本书递给眼巴巴看过来的惜春,黛玉走到贾敏身边蹲下。
    蹲在贾敏腿边,脑袋轻轻的枕在贾敏膝盖上,声音轻轻柔柔的,“娘亲,你以后不讲道理,生我气的时候就想想,这么多年,我给您带来了多少幸福欢乐呗。”
    贾敏:......
    贾敏本来还挺感动的,觉得这辈子这样过也挺好。抚摸着黛玉头发,心里一片柔软。然而当黛玉的话说完,贾敏发现她的那些感动柔软都随着过年的鞭炮‘嗖’的一声崩没了。
    摸头发的手直接改成掐。贾敏掐着黛玉的耳朵就站了起来。
    “疼,疼,疼,娘你干嘛呀。爹,爹,快来呀,我娘又要大义灭亲了。”
    惜春从书里抬起头就看到又斗到一起去的娘俩,抽了抽嘴角,不知道要说什么。
    林姐姐为啥就是记吃不记打的天天撩虎须呢。
    至于抱着小儿子讲年兽故事的林如海,直接放下小儿子快走过来拯救闺女脱离魔爪了。
    “大过年的,有什么不能好好说。过年打孩子,你是要打一年吗?”小心的扯开这娘俩,林如海一边给黛玉揉耳朵,一边温言劝贾敏,“孩子不过说两句实在话,你就不受用了。你这脾气一年比一年大,气大伤肝,何苦这般。”
    贾敏早就领教过了林如海颠倒黑白的能力,嗤笑了一声,走到繁哥儿跟前在那幅三九消寒图上了一回颜色,再不理那对让她头疼的父女。
    惜春坐在那里乖巧的看那本和林家过年有关的书,繁哥翻着他姐找西洋画家画出来的各种画册,贾敏也在那里拿消寒图消气时,黛玉和林如海则往碳盆里又放了两把栗子和花生。
    将桔子皮也一同丢进碳盆里后,爷俩喝着蜜水吃着烤栗子别提多悠闲了。
    有钱没钱过个团圆年。
    古往今来,炎黄子孙对除夕就极为重视。像林家,哪怕只有两个主子的时候,都不能没了仪式感。
    像贾家,往家宁荣两府再加上宁荣街上住着的贾氏族人能热闹的两条街外都听得见喧嚣沸嚷声。
    而今年,宁荣街安静的鸦雀无声。
    贾氏族人消停的留在家里过年,宁国府守着孝,门上挂着白灯笼一点热闹的气氛都没有。
    秦可卿抱着她的肚子与贾蓉一左一右坐在尤氏两侧,仨人消停的吃了顿年夜饭后,由着下人排队过来磕头道年后,便各自回房独自守岁去了。
    消消停停的,没闹出丁点声响。
    荣国府那边呢,为了省钱,也为了不跟老太太一道过年,邢夫人直接将守孝这事当成了金科玉律。
    过什么年,败家不在胃上呀?
    统统按礼制守孝去吧。
    你说啥?
    老太太没孝?
    那老太太就自己过年吧。我们得守着。
    于是大房那边就真没去给老太太请安,人家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吃吃喝喝就过完了这个年。
    二房那边,王夫人还病着起不了床,赵姨娘带着贾环又叫了贾政和探春一道在她的小屋里吃了团圆饭。
    自赵姨娘成了姨娘的那一天,她就盼着有一天能这么过一回年,今年终于如愿了。如愿了的赵姨娘整个人都温柔的不行,一点都没有往日跋扈愚笨的影子。
    府里的下人暂且不提,只说唯一不用守孝的贾母看着只比往日多了两道菜的年夜饭,以及被所有人都遗忘的宝玉,一时悲从心来。
    她抱着宝玉一阵大哭,就是想不明白她好好的养老日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
    回想去年此时,多热闹,多喜庆呀。
    再看看今年的除夕,冷清孤寂,无人问津。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短短不过一年的时间,这个家就散了呢。
    老太爷呀,降道雷劈死那些不孝子孙吧。
    “轰~,轰隆隆”
    贾母: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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