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宿源询问许母康复的过程。
    许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宿源收获的经验良多。
    当初宿源一股脑将精神力给许母,做法粗糙,许母并未直接被治好,辅以顶尖医院的治疗手段,才慢慢康复。
    宿源有了经验,下次面对绝症病人,就能更完善治疗,病人不必再到医院折腾那么多。
    许母笑容慈爱:你给我的感觉,和医师差不多。
    宿源心中微动,医师吗。
    以前宿源重病缠身,注定生命短暂,用不着考虑未来,如今可以开始考虑了。
    当医师好像不错,治好那些与自己境况相仿的病人,宿源会感到满足,产生成就感。
    黑猫在屋内溜达一圈,重新跳回沙发,贴着宿源卧下来。
    宿源摸了摸黑猫的头,不经意抬眸,看见身穿繁复长袍的白瑾池倚墙站着,权杖斜斜躺在臂弯,与一缕黑发纠缠。许希声离开后,白瑾池不用继续避让,可以出厨房找宿源,宿源在做正事,他没有出声打扰,目不转睛看着。
    宿源不确定白瑾池这样保持了多久,他吃饭的时间,加上与许母交谈,至少有一个半小时。
    许母道:晚饭我做吧,我看看厨房都有什么。
    等许母走进厨房,白瑾池走到沙发前,坐在宿源身侧,黑猫在另一侧。
    宿源有一搭没一搭抚摸着黑猫的背,黑猫惬意眯起绿瞳,白瑾池道:其实我也养了猫。
    为什么?
    在外捡的流浪猫,我感觉到养宠物的乐趣,就收养了它。
    许希声用猫制造接近宿源的机会,白瑾池同样可以,养只宿源喜欢的宠物,六年间也算有点慰藉。
    宿源好奇道:什么样的猫,我看看。
    白瑾池打开智脑,找出照片,是只憨态可掬的花猫。
    等你到我那里,就能看见了。
    黑猫奇怪地睁开绿瞳,不明白抚摸自己的人类,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什么。
    不对。宿源拉开距离,算刚才的账,你为什么亲我?
    白瑾池诚恳道歉:我也不想的,没有忍住。
    他不愿一见面就吓到宿源,惹宿源生气,有个额头吻本就想打住,结果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宿源以为白瑾池不是自愿,是被堕落的体质影响,我姑且谅解你一次,不要再犯。
    嗯。白瑾池轻声回应。
    白瑾池的视线,投向茶几的虚拟面板,那部恐怖电影,你还看吗。
    剧情刚展开,宿源就被吓成那样,他心有余悸想摇头,可实在好奇接下来的发展,语气犹豫道:过两天再看。
    我陪你看。白瑾池说了与许希声相似的话,过两天宿源早已不在这里,无疑会选择他。
    许希声尚不知晓这点。
    我暂时离开,给你捏造身份。白瑾池道,晚上来接你。
    能频繁与白瑾池产生交集,不被许希声或两国陛下察觉异样的新身份,并不容易捏造。
    年轻教皇坐在沙发上的身影消失。
    *
    时间推移,窗外阳光的色泽由浅转深,橙黄光晕镀上地板,许母在厨房里开始忙活晚饭。
    许希声让人买下这间房子,本就是准备今天给宿源住的,生活用品配备齐全,冰箱也填满新鲜的食材。
    长辈在厨房忙碌,自己在外面无所事事,宿源觉得不太合适,到厨房看了看。
    许母将一缕发丝挂到耳后,忙里抽空问:饿了吗?晚饭过段时间才能好。
    不是饿。宿源悄然观察,有没有自己能帮忙的。
    看出他的意图,许母笑了笑,能帮我洗菜吗。
    宿源点头上前,她忽然问:希声是不是对你不好?
    洗菜这类工作有手就会,但宿源做着生疏,闻言手抖了抖,水珠迸溅到身上。
    宿源死后,许希声性情大变,整个人像丢了魂,当父母的不难看出他的心思。
    你对我有隔阂,应该是因为希声。许母道,我一直都以为,你不喜欢我,原来我是被儿子拖累。
    宿源恋爱经验空白,哪遇到过直面追求者父母的情况,嘴唇动了动,不知该说什么。
    希声成年后,都没以前可爱了,居然还对你做这样的事。许母隐隐猜到,儿子做了什么好事,她一直留有宿源是大贵族的印象,而且宿源的精神力那么厉害,她觉得许希声是高攀,我会劝劝他。
    没过多久,许希声回来,脱掉军服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来到厨房,对宿源亲昵道:我回来了。
    得不到宿源的回应,许希声眉眼失落,将买的智脑给宿源,解开袖扣,挽起袖子要帮母亲准备晚餐,许母开门见山,劝他放宿源离开,许希声眼里的柔和微微转冷,不假思索道:不行,除了这里他没地方去。
    那你留人在这里自己生活。许母道,别把这里当成你自己的家,经常来惹人烦。
    许希声抿唇道:不行。
    你翅膀硬了。许母重重放下菜刀,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许希声道:你不用管这件事。
    许母不想糟蹋今天的晚饭,忍着气闷声不吭,拒绝许希声帮忙。
    吃完饭,许希声送母亲回家,路上许母再度劝说失败,两人不欢而散。
    许母依然会保密。
    她明白,宿源没死的事不能随便透露。
    许母从不问宿源没死的原因,那些确实不是她该了解的。
    她希望宿源成为自家人,但有分寸,目前他们的关系没有那么近,她更不能允许儿子出息了,就对喜欢的人用乱七八糟的手段。可惜,她真的管不了许希声,她和许希声极少有分歧,一旦有,她是动摇不了许希声的。
    另一边,许希声回到宿源的房子,打开主卧的门,洗完澡的宿源坐在床头,看着智脑的虚拟光屏,黑猫趴在他旁边。
    许希声也洗干净,换睡衣上了宿源的床,宿源总算分给他一道目光,踢许希声,滚开,谁让你睡在这里的。
    他握住小少爷的足踝,感受到宿源身体一僵,色厉荏苒的声音传过来:你松手。
    许希声的母亲劝他别来,他都不听,连装歹徒都做得出来,许希声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想着快离开,宿源不再驱赶许希声,免得惹到许希声增添麻烦。许希声不了解内情,露出笑容掀开薄被,抱开黑猫,他和小少爷中间再没有阻碍,抱着宿源坐。
    我要每天见到你。许希声的语气微微病态,不会和你分开的。
    许希声今天消耗巨大,到处奔波,已经疲惫不堪。
    心满意足抱着宿源,许希声不知不觉睡着了,头枕在宿源的肩膀。
    为了抱坐着的宿源,他宁可保持难受的坐姿入睡,也不躺下。
    下一刻,年轻教皇的身影出现在室内。
    对上宿源的视线,白瑾池用手指贴住唇,示意噤声。
    白瑾池使用神力,加深许希声的睡眠,然后移开许希声的手臂,将宿源从他的怀中抱出来。
    怀抱变空,熟睡中的许希声深深蹙眉,意识陷在梦里,睁不开眼睛。
    宿源将许希声买的智脑放在床上,白瑾池带他转移到户外。
    他们位于首都郊外的山上,自然风光不错,但建筑寥寥,适合喜欢贴近自然的有钱人居住,依星际的科技水平,住在这里也不会太不便。宿源重生以来,首次真正呼吸到外界的空气,心胸开阔,感觉到自由的气息。
    白瑾池手持古遗物面具,放到宿源脸上,面具与宿源的脸贴合,改变他的长相。
    宿源改变后的长相,与原貌有两分相似,再算上不变的身高体型,就不止两分了。
    不能给宿源换一张完全不同的脸,那样稍显不自然,会被莫洵等人看出来,保留两分相似是极限。
    白瑾池执起宿源的手,将一枚指环推进宿源的无名指。
    你的牺牲之枪毁掉,戴新指环正好。白瑾池解释道,这同样是件古遗物,内部存有我注入的部分神力,你能够随便使用,在外人看来,你就是神眷者。
    宿源的新身份是神眷者,他们产生交集就自然而然。
    换根手指吧。宿源清楚无名指戴戒指的意思。
    戴在无名指才能生效。白瑾池说的实话,这枚戒指变成古遗物前是婚戒,保留了点婚戒的特质,需要戴在无名指。只不过,白瑾池有别的古遗物,能给宿源伪造神眷者体质,他没有使用。
    宿源不再多言,为了新生活这不算什么。
    白瑾池道:我们要到黑市走个过场,抹消你新身份的疑点。
    宿源略感惊讶:黑市?
    对,我都安排好了。白瑾池悉心叮嘱,到了黑市,你留在原地等我,不要乱跑。
    *
    今晚的黑市热闹非凡。
    神恩日即将到来,黑市明天要关闭,等神恩日结束才能重开,许多人摩拳擦掌,准备做笔大生意。
    宿源传送来时,面前站着位打扮奢侈到浮夸的中年男人。
    老板送来的新人?中年男人上下打量宿源,也就那样。
    宿源是白瑾池送来的,而中年男人说是老板,必然是白瑾池的安排。
    面前的中年男人是奴隶商人,而宿源目前的身份,是待售的奴隶。
    宿源是黑户,离奴籍仅差一步,扮演奴隶蛮贴现实的。
    来黑市前,白瑾池已经告诉宿源具体怎么做,非常简单,宿源待在奴隶商人这里,等白瑾池来,装作发现他的神眷者体质,买下他。黑市明天关闭,白瑾池本就预定今晚亲自来一趟,做些神恩日的布置,行程不会令任何人起疑。
    白瑾池给宿源捏造新身份,以及新身份出生至今的经历,都不困难,但不容易瞒过掌控帝国的陛下,只有奴隶籍,没录入光网的户籍系统,再加上黑市的因素,宿源的过往不好追溯就很正常,方便白瑾池捏造。
    宿源有点好奇黑市,不介意来一趟,他戴着古遗物,不说打穿黑市,保证自身安全绝对没问题。然而,白瑾池不放心宿源待在黑市,他的眉眼温和平静,却反复叮咛宿源,宿源都感受到溢出来的担忧,还要反过来安抚白瑾池。
    他全副武装,白瑾池该担心黑市的人才对。
    就是你,拒绝被大贵族以下的购买?中年男人已经收到消息,实际说出这句话,依然感到不可思议,奴隶里不乏长相好看的,你没竞争力啊。宿源的外貌更改后,变普通了些,身体与气质看得出养尊处优,明明是奴隶,却仿佛没吃过苦头,倒有些特别,但按大贵族的挑剔眼光还不够。
    大贵族以下的不配买我。宿源道,提什么条件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管。
    莫洵在位的时间不久,根绝奴隶的存在,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但他已经实施卓有成效的改良举措,对奴隶滥用私刑等有损人权的行为,被视为触犯法律,奴隶不可被强买强卖,能提出条件选择心仪的主人。大贵族就是宿源提的条件,劝退顾客,等白瑾池来。
    够傲的。奴隶商人撇了撇嘴。
    奴隶终究低人一等,提出的条件过于苛刻,迟迟卖不出去,他自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奴隶商人懒得多劝,冷嘲热讽:别说大贵族,普通贵族能不能看得上你,都是两说。
    跟我来吧。
    奴隶商人转身向前走。
    我倒要看,会不会有人挑你。
    第100章 抢手
    宿源跟在奴隶商人后面, 走出狭小的暗室,外面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商铺。
    光洁地板反射着白炽灯光,玻璃橱窗擦拭得纤尘不染, 外面的街道人来人往。
    商铺内的奴隶向宿源投来目光,大部分产生竞争意识, 少数人则不以为然, 要么是佛系的, 要么是各方面素质出挑的。他们或坐或站,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展现自己值得购买的一面。
    奴隶就是店里的商品,服装店会搭配当季衣物,穿在假人模特身上, 放在橱窗内展示, 吸引顾客,他们也要做类似的事情。
    帝国现任的皇帝陛下, 曾经原主就是从黑市的奴隶贩子手上买的, 宿源继承过原主的记忆, 知晓星际的黑市与时俱进, 早已不是脏乱差的样子, 乍一看是风格颓废的正经城市区域,稍微深入观察就会发现, 奴隶在窗明几净的店铺被售卖, 这样的荒诞景象屡见不鲜。以前有的奴隶会关在笼子里, 满足特殊口味的人群, 莫洵上位后, 那种方式已经取缔, 因为侵犯人权。
    宿源到书架前, 抽出本药剂相关的书,坐到角落里看,很快变得没什么存在感。
    店里的自动门打开,一位贵族青年进来,立刻有人招待,贵族青年问了几个问题,感觉都不太满意,将目光投向宿源。他走到宿源面前,好奇问:你在看什么书?
    封面上写的有。宿源道。
    晦涩的专业书,你在这样的环境看得下去?贵族青年笑道,是在引人注意吧。
    宿源头也不抬,有点不耐道:关你什么事。
    有个性,奴隶要特别的才有意思。贵族青年道,我就买你。
    宿源噎了噎,感觉面前的贵族脑子有毛病,会买奴隶的人群里面,口味特殊的确实不少。
    我的条件是,大贵族才能购买我,你不是大贵族吧。
    你说什么?贵族青年提高声音,你有资格提这个条件?
    宿源表现得惹人烦,反问:你怎么不照镜子,看自己有没有资格买我?
    贵族青年怒气冲冲转头,质问奴隶商人,你们店的人怎么训练的,无法无天了?
    尊敬的客人,他是老板安排给我的,我不清楚具体情况啊。奴隶商人点头哈腰,连连道歉,我们会增长他的奴隶契约时间,作为惩罚。
    奴隶人权方面的法律条文得到完善,体罚是不行的,增长契约时间已经是不轻的惩罚,基本没人愿意当更长时间的奴隶,尤其宿源这样傲气的。宿源在店里不是最显眼的那个,但头一个客人进来,想买的就是他,奇了怪了。
    行,他就留在这里滞销吧。贵族青年余怒未消,买了另一个奴隶,故意对他特别好,显摆给宿源看,然而宿源丝毫没有后悔的表现,视线重新回到书页,贵族青年的怒气重新上涨,带着买到的奴隶离开。
    有些异样的视线投向宿源。
    宿源面色不改,实际心里不自在。
    他努力当透明人,怎么都有人注意。
    宿源不喜欢当这样的目光焦点,白瑾池怎么还不来。
    一位女生接了杯咖啡,端给宿源,宿源道:谢谢。
    女生抿唇笑道:看你刚才对贵族的态度,我居然能得到你的道谢。
    不一样。宿源一本正经,我们是同事,那个人对我毫无价值。
    同事这个形容,在我们间很少见。女生道,在你眼里,大贵族才有价值?
    女生好心建议:这样不合适,你改一改态度与条件,能找到好工作的。
    相较于待在奴隶商人手下,大多奴隶都想找个好的主人,生活会好很多。
    我不想改。宿源摇了摇头,女生见状不好再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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